第59節(jié)
秦楚神情冰冷地看著蘇唯尚,后者早已在她一個字一個字吐出的時候臉色煞白。即使是再如何心機深沉、為人老練,蘇唯尚也始終是一個剛過二十的少年。 之前在眾人面前將自己的一部分老底揭開已經讓他十分難堪,而秦楚這些真正的爆料,更是讓那些原本揠旗息鼓的旁觀者同仇敵愾起來。 “沒想到蘇唯尚這人還是這樣的啊,真是不可小覷啊!” “還說呢,居然連買兇都想好了,太兇殘了!” …… 蘇唯尚的臉色忽青忽白,到最后已經死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來。飽滿的唇瓣被他咬得發(fā)白,因為太過用力,漸漸的滲透出一道細細的血絲來,看上去十分凄慘而惹人憐愛。 但是此時此刻,卻再也沒有人去心疼他了。 秦楚更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幫病房里的另外兩個還在昏迷的傷者檢查了一下身體,然后便冷笑著瞥了蘇唯尚一眼,徑直地出了房門,極其霸氣地留下一句:“蘇唯尚,我在研究所等著你。” 蘇唯尚腦中一片空白。他早就被那些指點批評諷刺的聲音給弄得心神不寧,忽然聽到秦楚的話,他疑惑驚訝地抬頭向她看去,卻只能看到一道挺拔高挑的背影。 秦楚壓根沒打算給他解釋。 但是不過三分鐘,那些猛地從人群中穿越而來的研究所工作人員一下子讓蘇唯尚感到不妙起來。 “你們干什么!你們想干什么!” 因為受傷而全身無法動彈的蘇唯尚驚慌失措地大喊著,但是在場根本沒有人去理會他的話。偶爾有幾個旁觀者疑惑地發(fā)問,便有穿著白大衣的研究人員這樣解釋道:“他之前和變異獸搏斗的時候身上出了點意外,我們要帶他去進行一些隔離治療?!?/br> “哦!我認識你,你是研究所的張助理!” 張本丹聽著人群中響起的聲音,輕笑著點點頭,然后指揮著人員將吵鬧不停的蘇唯尚移到擔架車上,再推出門外。當一切都完成時,他才轉過身看向一臉茫然的吳繼清,勾起一抹笑容:“吳先生,我們可能要帶蘇先生離開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請您不要試圖去聯(lián)系他,我們會……” “哦……哦。我知道了?!眳抢^清連聽都沒聽完張本丹的話,便迷糊地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張本丹垂著眸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一點感情都沒有,好像在看待一只等待宰割的變異獸。但他掩藏得極好,僅僅是一瞬便恢復了剛才那副學者的模樣,將心中對此人的鄙夷全部掩蓋下去。 這人,還真是骨子里的冷血無情。 蘇唯尚被帶走的事情自然不會是張本丹閑著沒事要給基地肅清風氣,而是在這次獸潮開始前祁揚便打算將蘇唯尚拐進研究所里,再進行一次深層次的研究。 之前還沒想好理由,但是這次的獸潮卻正好讓張本丹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將蘇唯尚“接”進研究所,進行隔離和實驗研究。 綠石的特殊已經在嘰嘰和蘇唯尚的身上都顯示出來了,那這便可以證明這樣東西或許與空間有關,或許與變異獸的進化有關??傊疅o論如何,祁揚是不可能放過這項神秘的研究了。 醫(yī)療區(qū),二樓。 在景夏一再的要求下,紀川呈還是無可奈何的帶著他去探望了一下祁揚。當景夏真正親眼看到對方時,才明白了紀川呈那句“不怎么好”是什么意思。 在上一次數(shù)頭s級變異體突襲的時候,祁揚也受過傷。但是當時秦楚很快就將他治愈好了,而沒有讓景夏見過他這樣虛弱的樣子。 祁揚靜靜地躺在病床中間,臉色蒼白,渾身瘦得像沒有了rou似的,讓景夏隔著窗戶看著就覺得心里一抽:“他的右手還是沒有用?”景夏指著祁揚已經完好無缺的右手,問道。 紀川呈轉首看向了祁揚放在被子外面的右臂。 那手腕上皮膚光滑細膩,帶著病態(tài)的蒼白,但是卻沒有一點傷痕和缺口,完整得好像沒有受過一點傷害。但是紀川呈卻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嗯,秦楚把手接回去以后,應該還是沒有用的。否則,不會對他還進行隔離。” 景夏皺緊了眉頭,問道:“我實在是不能理解,這為什么沒有用?都是同樣的身體,就算出現(xiàn)了異變的排斥反應,也不可能完全沒有效用?!鳖D了頓,景夏又疑惑地問道:“對了,他怎么在昏迷?即使右手斷了也不至于這樣吧?!?/br> 紀川呈聞言微愣。 他救了祁揚之后并沒有送他回醫(yī)療區(qū),甚至連對方是怎樣離開的都不知道。但是按照秦楚的說法,祁揚是拼著毅力走到醫(yī)療區(qū)后才昏倒的,并且至今沒醒。 思索了半晌,紀川呈回答:“他的右邊肋間也受過傷,應該是內臟受創(chuàng)了,所以暫時昏迷……”聲音戛然而止,紀川呈猛地睜大雙眼,驚訝地半張著嘴,不吭一聲。 景夏疑惑問道:“怎么了,阿川?” 紀川呈驚道:“秦楚說他渾身的傷口只有斷了的右手,但是我當時分明看到他的右肋間有三道傷口,雖然當時已經快要結疤了,但是我絕不可能看錯!” 景夏怔在原地。 ☆、第九十一章 數(shù)十個穿著白大衣的人面色凝重地從病房內出出進進,當齊教授也嘆著氣走出了病房門的時候,屋內只剩下了秦楚、紀川呈和景夏三人,以及那個依舊躺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祁揚。 一場醞釀了半天卻沒有降下的暴風雨后,微弱而不燦爛的陽光從窗口傾瀉進屋內,讓房間顯得不是非?;璋怠5请[隱約約卻沒有了之前那種熾熱火辣的意味,好像將火力都熄滅了,短時間難以再提升起。 秦楚額前又飄落了一束微卷的發(fā)絲,但是她此刻卻沒有心情去講其繞回耳后。她的雙手在祁揚的右肋間捂住了許久,當面色發(fā)白、額上開始冒虛汗后,她才收回手,身子冷不丁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景夏剛欲上前攙扶住她,便見秦楚很快右腳退后踩地,穩(wěn)住了身形。她的手指還有點微微顫抖,道:“我真的……完全不能感知出來他現(xiàn)在右肋間曾經有過傷口?!?/br> 紀川呈聞言眉頭微蹙,過了半晌,才問道:“他的腰間我確定曾經有過三道傷口,很深并且很長,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這么快的時間內完全愈合?!?/br> 雖然如今的s市基地都公認了吳繼清以高達589的異能值成為第一高手的客觀事實,但是事實上,景夏和秦楚、祁揚都知道,紀川呈光是火系異能便有477的異能值,更不用提他遠超了吳繼清的水系異能。 而如今,連基地內的第一進化者都不敢保證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嚴重的三道傷口愈合到無法被人發(fā)現(xiàn),更不用說是身為進化拋棄者的祁揚了。 景夏漂亮的桃花眼緊緊盯在祁揚的身上,他的視線掃過那微微隆起的鎖骨和凸起的肋骨,最后在那光滑細膩的右肋間停下。思索了片刻,他問:“祁揚……會不會是進化了?阿川在進化前曾經被一群變異獸襲擊過,在進化后那些傷口都很快消失了?!?/br> 頓了頓,景夏發(fā)現(xiàn)紀川呈和秦楚都驚訝地看向他,于是又解釋道:“事實上這種進化愈合傷口的情況雖然少見,但也確實是有的。而且阿川也并沒有將身上的其他陳年舊傷愈合,只不過是將新傷給治愈了。我覺得這種情況,和祁揚現(xiàn)在的很像?!?/br> 秦楚輕輕點頭:“我也不排除這個可能?!?/br> 進化這方面并不是秦楚的專項,于是她便派人找到了張思靜。 張思靜的異能在研究所這半年多的“壓榨剝削”下早已不是當初那般平凡,甚至就是對于一些重要的專業(yè)高新知識,她也絕對有自信能在該專業(yè)做一位專家。 進化者的身體素質各方面都有顯著的提升,包括記憶力、智慧等難以捉摸的領域,也超出了普通人。再加上祁揚殘酷到恐怖的高強度學習壓力,當張思靜走進病房的時候,景夏都稍稍震驚了一會兒。 這個女孩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青澀單純的模樣,鼻梁上不知何時撐起了一架眼鏡,雖然遮擋住了清秀的眸子,但是卻更添加了一分成熟高端的學者氣質,讓她看上去出眾許多。 張思靜閉著雙眼開始檢測祁揚身體里的變化。 那團白色溫暖的光團從她的手掌心中亮起,溫柔地附在祁揚裸|露的右肋上。她的表情很隨和,神態(tài)也很淡定,但是當過了五分鐘后,她卻略顯驚詫地皺起了眉頭,然后手底下的光團又耀眼了幾分—— 這是開始了第二輪的掃查。 十分鐘后,張思靜才將雙手從祁揚的腰間移開。她擦拭著額上的細汗,清麗雅致的臉上也帶著一種微弱的蒼白。 對于早就將異能提升到極高水平的張思靜來說,這樣艱難的人體掃描是她幾個月沒有見過的了。 “剛剛費了點工夫,第一遍掃描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又進行了第二輪的掃描?!睆埶检o道:“祁少校的右肋表皮細胞、肌rou細胞、神經細胞等都沒有任何異常,但是……他的右手細胞很奇怪?!?/br> 紀川呈眸底閃過一道暗光:“怎么了?” 張思靜微弱的喘平呼吸,胸膛上下輕輕浮動著:“他右手的那些細胞雖然也在活躍,但是明顯與全身其他細胞不是一個等級的。這涉及到了血液和神經的聯(lián)通情況,以及組成細胞分子的演說理論。如果要我簡單的來形容一下,那就是——你們將一只低等動物的爪子,裝在了人類的身上?!?/br> 這話一落地,景夏驚詫地感覺腦中一抽,有點不明白張思靜的意思了。 而紀川呈則是抬眸簡單地給秦楚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即心領神會地運用其異能開始檢測祁揚的右手與其他地方的差異。當一切的動作全部完成后,秦楚搖了搖頭:“沒有用,少爺。以我的異能檢測不出任何異常?!闭f著,她轉首看向張思靜,肯定地點點頭:“術業(yè)有專攻?!?/br> 可是這個時候景夏卻不能理解了:“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這只手不是祁揚的?但是就算不是祁揚的,這至少也是只人類的手啊,為什么會檢測出這種奇怪的結果?”說完景夏自己倒是一愣,然后飛快地想到一個答案:“難道祁揚進化的時候忘記連帶手一起進化了?!” 這話不用秦楚來回答,張思靜倒是考慮周全地給出了答案:“祁少校應該沒有發(fā)生進化?!鳖D了頓,她又補充道:“你們或許無法探知,但是我能感覺到進化者和普通人在分子水平上有一些細微的不同。而現(xiàn)在,祁少校的身體至少在夸克水平上是與正常人無異的?!?/br> 紀川呈卻直接抓住了問題的重點:“那為什么你說他的右手與其他部位不同?” 既然身體在夸克水平上沒有異常,那為什么在更為廣泛的細胞水平上卻又了極大的差異? 張思靜被問得一愣。就算是如今再怎樣智慧博學,半年前的張思靜也依舊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普通大學生。紀川呈的問題就像是她曾經被導師留下的課后作業(yè)一樣,讓她苦思冥想,過了許久才試探著回答道:“大概是因為……在我探查不到的更小領域有了其他的變化?” 這句話張思靜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 更小領域有異變,稍大的范圍卻很正常,但是放大到一定程度又產生不同。 這根本就是神的領域,讓人無法理解。 但是紀川呈卻沒有去再詢問張思靜,又或者說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東西,薄唇微抿,不再吭聲。 張思靜也勉強地松了一口氣。 問題不得其解,而當事人卻依舊昏昏沉睡,不知何時從會醒來。景夏和紀川呈四人還是先離開了祁揚的病房,留給傷者一個休息的空間。 張思靜還需要去參與處理研究所的內部問題,而秦楚也有許許多多的傷者病人需要去料理。當景夏終于和紀川呈二人單獨地朝著臨時宿舍區(qū)走去時,天色已暗,層疊渲染的晚霞在西方的天空暈成了一大片瑰麗的色彩,整個s市基地完全不見白天里那種森然恐怖的氛圍。 景夏沉默地低頭望著遍布沙石的地面。 深黑色的血跡好像已經永遠地烙印了進去,再也無法徹底清洗干凈。過了許久,他才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阿川……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無邊的沉默。 間雜著基地里到處還能聽到的哭喊聲與喧鬧聲,讓他心中那種無端的驚慌更加深了一些:他感覺到了紀川呈一定知道了什么事,并且……不想讓他知道。 “阿川,我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應該已經明白為什么祁揚會發(fā)生這些變化了吧?”等了許久依舊沒有等到回答,景夏心中更是一沉,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阿川,我必須得知道……” “嗯,我知道。” ☆、第九十二章 隨著夕陽西陲,光線越加黯淡了幾分。蒙亮的天空本就顯得十分昏暗,景夏和紀川呈一起走在人流稀少的樓梯間,身影時亮時暗,更多的時候則根本已經融入到了黑暗中,影子再也無法區(qū)分出來。 “祁揚的傷應該是一頭變異獸造成的,”紀川呈的聲音稍稍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又道:“是王?!?/br> 景夏腳下的步子頓時一滯,驚詫地看向身邊高大挺拔的男人,問道:“……王?!” 紀川呈不動聲色地微微頷首,他瞇了瞇眸子,俊美的臉龐被樓梯相隔間的陰影遮住,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那是一頭人型變異獸,膚色極白?!?/br> 景夏并沒有再有所驚駭,他早已跟上了紀川呈的步伐。 當后者說出那個“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準備去接受一只窮兇極惡的可怖變異獸形象。 手下都兇悍的如同白天里那頭ss級變異康吉鰻一般可怕,在景夏的潛意識里就認為了,王肯定是一頭身長過百米、長相猙獰的猛獸,甚至可能還有著奇特的隱形變異,能夠深入基地而不被人發(fā)覺。 但是……居然是人形! 不過這也符合了為什么基地內部沒有其他人看到那頭傷了祁揚的變異獸存在的事實,但是景夏忽然想到:“既然他是王,那它為什么要放祁揚走?祁揚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它應該能很輕松地解決他。就算是你及時到場,我覺得你也不一定能夠從他手中討到便宜?!?/br> 雖然沒有將全部的實力都展現(xiàn)出來過,但是景夏隱約地能察覺到對方目前的水平應該不比那頭變異康吉鰻差多少。 這個時間點,正是景夏上輩子經歷了第三次獸潮大戰(zhàn)的時間。 那頭變異康吉鰻也正如景夏上輩子所記憶的那樣,在今天充分完美地發(fā)揮表現(xiàn)出了它ss級變異體無與倫比的實力。去年這個時候紀川呈被派遣到n市基地支援,今年卻因為研究所撥出精力為n市提供人才和戰(zhàn)斗力,而沒有發(fā)生景夏上輩子n市連環(huán)被襲擊的慘狀。 紀川呈沒有走,那么就算是這頭變異康吉鰻帶領手下再來重復一次第三次獸潮,景夏也敢保證人類絕對不會潰敗得那般慘重。 景夏抬步邁下了最后一節(jié)臺階。 烏云不知何時又開始籠罩上了遼闊的天空,月光隱約黯淡地從云層的縫隙中穿透進來。 整個s市基地最強的雷系異能便是陳中尉,而今天他因為任務也受了一點傷,所以無法提供太多的雷電來激發(fā)齊教授的回旋交流電路。所以整片醫(yī)療區(qū)是一大片的黑暗,只有少數(shù)幾間重癥病房有著一點光明,如同黑夜中希望的星火,將人類的曙光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