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靜謐許久，如意已立在她身后多時，姑娘自小性子安靜少言，平素有個甚的想法，若沒人主動去問，她便從來不主動道出來。她幾個早習(xí)慣了，可這時間觀她面已顯出倦容，只好閉住口扶她上榻歇下。

    提心吊膽這幾日都未發(fā)現(xiàn)不對，幾人堅守的心防便也漸漸松散些下來。羅mama近日來一門心思全在管理內(nèi)院事務(wù)上，反復(fù)敲打了一眾下人，弄得一院子的下人皆有些怨聲載道起來。

    這天色好容易放了晴，正午間的蟬鳴叫個不停，佟姐兒坐在臨窗的軟榻上托腮翻著詩集，倆丫頭一左一右為她搖著扇。如今沒了冰塊兒，屋里子只能提進(jìn)幾桶井水?dāng)R在角落處。

    佟姐兒聽見腳步聲便循聲望過去，見是那羅mama正走外頭進(jìn)來，一張圓臉叫正午的日頭烤的通紅一片，滿腦門兒俱是汗水，便指了平安過去為她拭汗。

    平安自桶里舀了兩瓢井水出來，將那巾帕浸透了擰干方才送到羅mama手上，羅mama誒一聲伸手接過，擦了一回面又喝下幾口涼茶才走近佟姐兒?！肮媚镌醯匚慈ゲ[一眼，這大熱的天最易困乏了?！?/br>
    “白日睡足了，怕夜里入不了眠呢?！辟〗銉汉仙显娂跗鹗诌叺牟璞K抿了兩口，方問，“mama這是走哪去了，竟熱的滿頭大汗回來?！?/br>
    “還能去哪兒，左不過去瞧了眼底下的人可是偷jian耍滑了。”羅mama如是答道。佟姐兒聽了，不免嘆一口氣，“mama日后還是少去，這些個人與咱們俱都不同心，隔三差五去一回便罷，日日去了只會惹得人生嫌?！?/br>
    佟姐兒只當(dāng)羅mama真?zhèn)€是那正兒八經(jīng)的視察，不曾想羅mama只是挨個絮叨幾句便走開，全不似她想的那般。羅mama也不愛辯，只同她說道：“方才出去一回，倒是聽聞這朝廷定下三年舉辦兩回的院試將要開考，當(dāng)?shù)夭簧倏忌栽谌ネ付键c的途中……說是那陸大夫也在其中?！?/br>
    羅mama這般一道完，便連忙去看佟姐兒，只見佟姐兒微訝一下道：“他不是大夫嗎？怎地竟也在其中……”話說完又覺著不妥，接著道，“……倒是未曾想到?！?/br>
    “可不就是，瞧他一番處事便知是個仔細(xì)之人，想來定能高中?！痹缦攘_mama還不十分看好他，只有了上回特意為姑娘備藥之事，她這心里便慢慢待見起他來。

    佟姐兒聽過便聽過，心里未做其余多想，羅mama心思卻有些涌動起來。說來這事兒原不該同她這黃花閨女兒道，可如今這處境不由人，思來想去還是湊近她耳邊低聲密語，“姑娘，你瞧這陸大夫如何？”

    佟姐兒沒想她突然問這個，先時還發(fā)懵，之后便羞惱得臊紅了一張小臉，玉白的耳朵“刷”的一下亦被染得透粉?！癿ama這是何意？甚個叫做如何？”

    羞過之后，便又生出幾分惱意，“這些個話若是叫旁人聽去了，我還有何臉面見人！”佟姐兒一是惱她說話沒了分寸，二是自覺蒙羞慚愧，旁人不知，身邊人哪個不知，她到底不是往日那個不韻世事的閨閣小姐了。

    羅mama面色半點未變，撫上她的肩又道：“我又如何不知道，這種話依照往日是如何也不敢說，可如今咱們境況不同，姑娘別真是想要一輩子不嫁人？”

    羅mama轉(zhuǎn)了話鋒，“姑娘前段日子亦是瞧見的，這家中若無個男人家主心骨，是要叫那賊人惦記的。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咱們光幾個女人家亦是如此?！?/br>
    羅mama苦口婆心，她是真?zhèn)€為了姑娘好，知道自己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說不準(zhǔn)哪日便去了。這平安如意兩個雖還年輕，可說到底也無法一輩子照顧姑娘，女兒家在娘家時一切靠的是父兄，出嫁了基本便是靠丈夫，待年老了除了靠兒子之外，其余的全都是靠不住的。

    她也并非擇定了這陸大夫，原因仍舊簡單，如今紀(jì)二爺那處是無了指望，只怕周氏早叫人替補(bǔ)上去。她們幾個身處異地，打過照面的除了這陸大夫之外，便再無其他人。

    且這陸大夫樣貌品行俱是不俗，又有一門看病的手藝，如今更是盼著考取功名，可見這是個有本事的人，若是真?zhèn)€成了事兒，倒也不失為一段良緣。

    羅mama如是想著，打過幾回照面，觀這陸大夫倒似個端正之人，姑娘若是跟了他，兩人便是無有感情，能做對兒相敬如賓的夫妻也是好的。

    羅mama雖是樣樣算好，可也知道心急不得，怎么說也不能叫陸大夫發(fā)現(xiàn)自個的意圖，說到底還是要男方主動起來，女方才有面子，亦不至于落得嫌話。

    佟姐兒叫羅mama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可要說她心里愿不愿意，卻是難說。往日從未想過這茬，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如今無了父母，且又是這番處境，竟只能輪到奶母與自個定，她心下頗有些無所適從。

    羅mama自是瞧得出來，摸了摸她的長發(fā)安撫，“這事兒急不來，姑娘好生想一想，我雖是為了你好，可話說到底還是要你自個同意。若是實在不愿，mama自然是要一輩子都跟著你的?！?/br>
    羅mama眼睛一酸，連忙背過了身去，倆丫頭立在身旁聽了這許久，自然也明白羅mama話中之意，見姑娘垂了眼睫不說話，便都未再開口。

    羅mama白日所說之話于佟姐兒而言可謂沖擊力極大，入了夜躺在榻上竟是半點也睡不著，她側(cè)個身摸出了藏在枕下的小瓶兒，瓶上貼了條小紙片，字跡端正，力透紙背，一看便知是下了功夫?qū)懽帧?/br>
    那日平安亦同她說了，知道這是他特意囑咐下來了，因著這事一插/進(jìn)來，要說她心中不去多想，那便有些作假了。將藥瓶兒塞了回去，心亂地再次翻了個身，這時間面朝著里壁，輕咬著唇瓣再次陷入漿糊里。

    夜里不曾睡好，竟是近了黎明方才瞌眼睡去。如意天未亮便起了身，挑開帳子見姑娘夢里都蹙著眉，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兒。

    昨夜里是她值夜，榻上的姑娘翻來覆去，任她動作再輕，隔得這樣近了如何能聽不著。知道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來了，她便拉攏帳子自行穿衣洗漱不說。

    羅mama素來起的最早，她便住在挨著佟姐兒屋子的耳房里，這清早間打開/房門兒，日頭還未升起來，倒還有幾分涼意。她攏攏衣領(lǐng)子，邁步往正屋走去，才磕了兩聲門，如意便打開了房門兒。

    羅mama瞅她一眼，正待問姑娘起來沒，低頭就見門檻邊有一異物，尚不及瞅仔細(xì)了，那如意便揀起來“哎呀”一聲，“mama，這倒像條腰帶，哪個的……”羅mama湊近了一看，面色便是一變，這物糙的可不像是女人家用的。

    ☆、第36章 驚魂夜

    如意便似捏了一個燙手山芋在手上，心內(nèi)惶惶，羅mama面色難看至極，“這是哪個挨千刀干的，合該叫他斷了子孫去！”羅mama這是真?zhèn)€惱怒了，當(dāng)著丫頭的面竟也露了粗話。

    如意擰著眉頭靜了片刻，方突地開口：“mama，咱們四下看看，沒準(zhǔn)兒能尋出點線索。”羅mama似被她點醒，當(dāng)下點了頭兩人急匆匆去了。

    這兩人尋了大半個院子，都未尋出半點蛛絲馬跡來，羅mama剛要嘆一口氣，便聽如意又是“哎呀”一聲，“mama你瞧！”

    羅mama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距的遠(yuǎn)尚還看不太清，待走近了方瞧清楚那靠近圍墻邊上的花叢全叫踩斷了梗，撲倒在地里形成一條出園子的小徑。前些日子落了數(shù)日的大雨，地里還有些濕氣，兩個低下/身子一瞧，便瞧清楚一路盡是大腳印子，當(dāng)即面色凝重。

    “這是真叫人盯梢住了呀！”羅mama滿面愁容，兩個一道回了屋，屋子里靜悄悄的，便知姑娘還未醒來。羅mama在外間的軟榻上坐下，眼瞅著如意還捏著那腌臜東西，當(dāng)即就低聲斥責(zé)起來，“還拿著那腌臜物做甚！還不趕緊丟出去！”

    如意平白吃了羅mama一回訓(xùn)，捏著腌臜物轉(zhuǎn)身走幾步，突地又改道往自家住的耳房去。進(jìn)屋那平安還在鏡前梳頭，見她回來了正要同她說話，待一瞧清她面色后不禁又閉住了口。

    如意看也不看她，進(jìn)了屋直接“啪”一聲合上房門，尋出那藏在床榻底下的火炭盆，擦燃了火就將那腌臜物拿過來燒。這是干物，火苗子一竄起來就燒毀一大截，難聞的煙味兒瞬間充滿整間屋子。

    平安剛將簪子插定，回過身來望她，鼻端便吸進(jìn)一股難聞的氣味兒。她掩了口鼻，自鏡臺前站起身，也未打算走近去瞧，光立在老遠(yuǎn)沖她嚷道：“你這是燒的甚？怎不拿到屋外去燒，弄得滿屋子一股味道，熏死個人了！”

    平安張著嘴巴發(fā)牢sao，如意卻是睬也不睬她一下，徑自沉著臉將那物燒盡，待化成了灰還用火筴反復(fù)去攪那堆臟灰。這時候便是再大乎，平安也瞧出情況不對勁兒了?！霸醯亓耍坑质浅隽撕问?？”

    平安這話問的暗惱，這從來青州的路上到定下在此安居，大大小小就生出不少的事兒來，現(xiàn)下見如意面色不好，自然能猜出又是生了不好之事。

    “收拾妥了趕緊準(zhǔn)備，姑娘怕是就要起來了?！比缫庀戳嘶厥植粮桑篮门磷悠溆嘣挷徽f，光對她說了這一句，人便出了屋。

    平安還待張口，那如意便走得沒了影兒，她心下有些生氣，甩上房門便尾隨她去了。

    佟姐兒醒來卻半點也不知這事，見羅mama面色不好，還當(dāng)她是仍為著昨日之事cao心，因此吃罷早食便留她下來說話?！癿ama說的那事，我想了一想，倒是可?！辟〗銉好嫔衔⒓t，細(xì)著聲音略有些磕巴，“可，可咱們該如何做？”

    羅mama心里正藏著事兒，弄得一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寧，前幾日還是個捕風(fēng)捉影的事，這今日卻駭死人的撂了臟物調(diào)/戲起來。她不敢將這事同姑娘道，就怕她因此過得不得安寧，可這樣下去絕非長久之計，眼下愁得不行，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日是撂條褲腰帶，明日就難保做個甚的污糟事來，來明的她還不怕，怕就怕使那陰損的招數(shù)害人。對方在暗處，她們幾個卻在明處，到底是吃虧得多了去。

    佟姐兒這話一道完，心里還有些撇不開面子，可見羅mama長久不出聲，竟一人皺眉苦思起來，她不由得有些不解?！癿ama？”

    羅mama回過神來，觀姑娘這意思是有些同意了昨日之事，倒還算有了些寬慰。只這事急不來，那陸大夫瞧著性子倒像是有些子清冷了，這般急著趕著送上去，只會叫人輕賤厭惡。

    “這事還須容咱們從長再計議?！绷_mama拍拍她的手道，“眼下這院試是依次分期案臨考試，正試一場，復(fù)試一場，到公布榜文揭曉名次時少說還要有幾日才行。這時間他也抽不開身，咱們便好生謀劃謀劃?！?/br>
    佟姐兒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暗暗覺著自個這般行為倒像那話本子里的浪/蕩女子一般，竟要開始謀劃如何勾住一個男子，她只消這般一想，心口便“咚咚咚”直跳，玉白的小臉也難堪的燙了起來。

    羅mama俱瞧在了眼里，只當(dāng)姑娘這是春心萌動了，這樣一想，她又擔(dān)憂起來。就怕姑娘過早埋下了情根，他日叫那陸大夫給吃的死死，那便不妥當(dāng)了。

    一轉(zhuǎn)眼又入了夜里，現(xiàn)今主仆幾人都格外怕這黑夜，佟姐兒與平安方好，不知白日之事，羅mama與如意兩個卻有些提心吊膽起來。

    今兒個原該輪到平安來值夜，可如意憂她馬虎大意睡沉了去，便主動攬下這職分。“今兒個還是我來罷，你且回了屋歇息，明兒白日便換了你來伺候?！?/br>
    平安不想她這樣心好，抱住她胳膊搖了幾下，也不同她客氣，直接就回房歇下。

    如意合上房門，羅mama今日未再睡那耳房，此刻正靠在軟榻上養(yǎng)神，身上套的罩衣并那腳上的鞋俱未褪下來，聽見響動便睜開眼看過來。

    如意沖她點頭招呼一聲，便掀了簾悄悄入了內(nèi)室，佟姐兒聽見響動朝她這望了一眼，之后便翻了個身面朝里壁。如意幾步走近了，挑開帳子為她提提被子，吹熄了幾支粗蠟，獨留下一支光線暗弱的燃著。

    抱來鋪蓋在腳踏上鋪好，躺平了身子這眼睛卻不曾閉住。約莫過了近兩刻鐘的時間，如意輕手輕腳地自被窩里起來，掀開一角床帳探頭望進(jìn)去，見那姑娘閉了眼睛，呼吸均勻，便知這是睡著了。

    放下床帳，她暗里嘆一口氣，套上繡鞋便就去了外間。

    軟榻上支著張小炕幾，上頭擱著盞燈，又?jǐn)[了茶具，羅mama身后靠著大迎枕，手上捧著茶啜了一口。如意握住一把珠簾，穿過去后又緩慢松開手來，原本該是叮叮咚咚的門簾，卻是半點脆音都未發(fā)出。

    羅mama見她這般體貼仔細(xì)，心下便有些滿意，招了手喚她過來一同坐下。如意一路屏氣凝神，這會子坐定了方舒出半口氣。

    兩個雖是靠在軟榻上，可這眼睛與耳朵都時刻警醒著，她兩個無了辦法，與其夜里提心吊膽的入不了眠，還不如干脆備了濃茶，坐在屋里點了燈，睜大眼睛時刻盯著。那些個就是再膽大，見里頭亮著燈，想是也要三思一番。

    羅mama畢竟上了年紀(jì)，喝了濃茶卻也不太管用，手掌撐額靠在炕幾上，眼皮子沉得一下下往下垂，待一閉了眼她又立刻驚醒過來，四處瞧了瞧又給打起瞌睡來。

    如意在旁瞧得心里嘆息不已，她到底年紀(jì)輕，這般熬著夜頂多打兩下呵欠，眼兒原是睜得多大，現(xiàn)下照樣多大。

    屋里兩扇窗一道門，隔個不久她便盯兩眼，今兒個天上月亮亮得很，照的地上銀白一片。屋里雖是點了燈，可若是門外立了人，那影兒卻還是能瞧見。

    如意盯著窗子便是一閃神，明亮的月光投在窗紙上，映出了那窗外鬼鬼祟祟之人大半個身子與整個人頭。她駭?shù)靡活w心就快提到了嗓子眼，暗暗伸手推了推羅mama，羅mama一瞬抬起了頭，跟著她一道望過去，心下亦是一陣大駭。

    兩個摸出手邊早已備好的柴火棍子，輕手輕腳走到了窗邊，一左一右藏住了，暗想那賊人若是破窗而入，她兩個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了姑娘。

    兩人雖是下定了決心，可礙不住都是頭一遭遇上這樣的事，手心里俱冒出虛汗，面上亦是驚出了陣陣?yán)浜埂Ｄ俏萃庵嗽S是發(fā)現(xiàn)了屋里有人守著，在窗前停留了許久都未有其他動作，羅mama與如意是越等越心慌，心臟都好似要跳了出來。

    睜大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見那窗外的人抬起了手，在窗格上比來比去，實在測不透這人下一步會做出甚樣的事。

    兩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睜著眼睛直直盯著那剪影，只見他伸手磕了磕窗框。這聲響若是擱在白日定不算大，可這時間，這境況，在這夜間便顯得格外清晰刺耳，兩人被他這舉動弄得越加慌張起來。

    那人許是覺出了對方怕他，便越加肆無忌憚起來。他這邊磕著窗框，那邊趁著兩人心下慌亂，一個躥身便奔到門邊，竟是伸腳猛地一踹，若不是門后早搬去桌椅擋住，這一腳就該給踹開了房門。

    羅mama與如意已經(jīng)面如土色，一人守住門后，一人守住窗后，舉著柴火棍子的手都在不住的打顫，卻仍是咬緊牙關(guān)支撐住了。

    正待兩個以為沒完的時候，那人又躥的一下跑開了，她兩個未敢開窗開門去瞧，只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知道這是離開了，兩人不免虛脫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適才動靜那般大，佟姐兒自然被驚醒，她尚不知生了何事，只低著聲音含了怯意喚了一聲，“如意？”自榻上坐起身來，伸手拉開床帳，便見腳踏上只余一床被褥，該睡在里頭的如意卻沒了身影兒。

    如意聽見叫喚，便忙地站起來，這時間腿上還是抖著的，羅mama朝她使個眼色，便聽如意回道：“姑娘且等一等，奴婢撞著了桌子腿兒，待如廁了便回?！?/br>
    佟姐兒松一口氣，因又問她，“嚴(yán)不嚴(yán)重？可還走得？”

    “得，走得?！币娎镱^未再出聲，如意兩個亦是松了口氣。

    ☆、第37章 暗打聽

    夜里出了那樣的事，羅mama并如意兩個駭歸駭，可到了白日俱還是守口如瓶起來。

    她兩個心下明白，這種叫個不知身份的賊人夜探香閨，實不是怎樣光彩的事，那心思正的興許體諒你幾句，若那心思歪的只怕不知又要如何編排了！

    因著這一層的關(guān)系，羅mama再三叮囑了如意守住口，若是走漏了風(fēng)聲，那最后遭殃的便是姑娘了！

    這個設(shè)想是一瞬也不敢去想，羅mama熬了一／夜，到了白日方瞇了一個時辰的眼睛，這時間一番洗漱進(jìn)食，之后便是派了丫頭去雇了專門筑墻添瓦的泥瓦匠回來。

    佟姐兒正坐在屋里繡帕子，繡繃上撐了張水綠色絲絹，那繡在正中／央的芙蓉花將將有了個輪廓顯出了。平安立在她身后，手上搖著扇兒，她便是個不能靜下心來的，不時伸了脖子看一眼。

    “姑娘繡這許久眼睛可累了?！逼桨驳沽艘槐瓬夭杷偷劫〗銉菏诌?，佟姐兒“嗯”一聲，放下針線接過來，“屋外是出了何事？怎地動靜這樣大？”

    佟姐兒蹙了眉，繡繃子扔到一旁，人便站起身走到了門邊。平安慢她一步跟在了她身后，尚未跨出門檻便瞧見羅mama急急趕過來?！皝砹藥讉€干活的，姑娘趕緊進(jìn)屋去?！闭f著就扶了佟姐兒進(jìn)屋。

    佟姐兒尚不知是何事，便聽了羅mama又道：“那頭的墻毀了，雇了幾個工人來修呢?！币姽媚稂c了頭，羅mama方又看向平安，“在屋里好生伺候姑娘。”平安自是點頭應(yīng)下，羅mama方放心出去了。

    實際這墻并不算矮，立住了墻角邊還很有些壓迫的感覺，按常理一般人是翻不進(jìn)來，可若是尋了技巧進(jìn)來，那便不同了。

    羅mama昨夜里擔(dān)心受怕一宿，到了天明方想著這么個主意，這雇了人來，在每面墻頂上密密麻麻插／進(jìn)許多碎瓦片。這樣一來，雖是難保對方想了另外的法子進(jìn)來，可到底心里要安定不少。

    這墻也叫加高不少，趁頂上糊住的泥漿還未干，幾個工人便開始往上頭插碎瓦片。那有一個許是工頭，他自家拴了個水壺掛在腰上，頂著正午的日頭許是熱的很了，黝黑的面上落雨似的在淌汗，另三個都在干活，他卻走兩步入了樹底下。

    “咕嚕咕?！惫嘞聨状罂跊霾?，方愜意地呼一口熱氣。羅mama原怕這些個不老實，便一直立在樹底下監(jiān)督著，這時間一個大老爺兒站過來，她雖是個老婆子了，可到底還是幾分不悅。

    對方卻渾不自覺，他們這些個全是粗糙人，自來散漫慣了的，哪會去理那大戶人家唧唧歪歪的甚個禮節(jié)規(guī)矩。他們這行的，雖說是苦了點臟了點，可接活這一項卻是向來就翹。

    大戶人家的自然不會親自動手，小戶人家又沒學(xué)過這門兒本事，說到底還是要雇了他們這些個來。因此雖是做著下等活計，可心里卻是半點不怵這些個雇主。

    他立住了歇了口氣，方對著羅mama拍拍胸脯，“這你就請對了人，老子在這青州城，你只管去打聽，哪個地方的房子不是出自我的手，你放心，這一樣樣給你弄好了，回頭再無人敢翻進(jìn)來。”

    羅mama先時還不耐聽他吹噓，可聽著了后一句心臟便是猛地一跳，好在面上還維持著原樣，“這正經(jīng)挨著街市邊上的屋子，哪個能有那膽子翻進(jìn)來，老師傅可別唬人了。”

    “比方，打個比方而已?！睋P(yáng)一揚(yáng)眉，又道，“這不是保不準(zhǔn)嗎，就怕萬一?！边@個人許是心性馬虎大意，甚個不中聽的都是張口就來，羅mama想透了這一點，心里方穩(wěn)下來。

    等這俱弄妥了，日頭也就快西落，羅mama命小丫頭端了幾碗茶來，又給支了桌子椅凳安在樹下，擺出幾樣點心供幾人歇口氣后，方付了工錢把幾人送走。

    羅mama轉(zhuǎn)身回到屋里，便對著幾人囑咐道：“如今這院子墻角邊上再不能涉足，底下插／進(jìn)不少竹尖子，可別戳傷了腳去?！边@院子繞了墻角一圈俱栽了花草，平日里不時有丫頭到那邊上去掐花插頭，旁的人她未去相告，光只跟屋里三個叮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