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聽不懂就罷了吧?！?/br>
    李海德看著俊安，睿智的眼睛仿佛看進(jìn)了他的心里，只是見他堅(jiān)持，只能說出這么一句來。

    說是請族老，也就是開祠堂了的。

    位于最西邊的祠堂，今天是燈火通明。幾個(gè)族老俱是高坐在上頭，族長是李海德的親哥哥，李海江。

    隨著眾人走到祠堂，俊安長出口氣，跪了下去，朗聲道：“今兒小子麻煩幾位叔公俱是不該。只是我家大姐香草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身為家里長男，自是該替大姐討個(gè)公道。還望叔公們原諒則個(gè)?！?/br>
    為首的三叔公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俊安起來。

    俊安跪在地上，碰碰的磕著頭，泣聲道：“三叔公，我就想知道，為什么爺爺這么狠心。大姐一直用心的照顧著我們，今兒就去了爺爺家一次，爺爺狠心的把大姐給打得半死。我想問問爺爺，大姐到底做錯(cuò)了什么？還是我們做錯(cuò)了什么？還是我們爹娘做錯(cuò)了？”

    跟著跪在地上的荷花也不說話，捂著嘴一直哭。

    隨后跟進(jìn)來的李海成聞言，差點(diǎn)被噎死。恨恨地看了一眼跪著的俊安姐弟兩個(gè)，向上邊端坐的幾人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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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對峙

    見他過來，上手幾人俱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為首的幾個(gè)族老不開口，這下邊的人也只能端看著，一時(shí)祠堂里除了荷花的抽泣聲，再?zèng)]一絲聲響。

    耷拉著眼皮的三叔公咳嗽一聲，抬抬眼皮道：“海成娃子，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海成嘭的跪了下去，鼻涕眼淚橫飛，哭得好不凄慘。

    “三叔，你是不知道，那，那香草她，她今天二話不說家去，拿著個(gè)棒槌，等著打死侄兒??！她,她可是,可是侄兒的親孫女啊,這,這叫孫兒還怎么活啊,三叔……”

    那程氏不愧是跟他活了大半輩子的，哪有不明白他的話的，順手一拉把媳婦，女兒拉了下去，跪在地上扯著嗓子哀嚎不休。

    好么，這什么都不說，把這香草去李家的事給說了，這都是關(guān)在屋子里也沒看到的，這會(huì)那香草又是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這會(huì)還不叫他怎么說怎么占理？

    這縮著膀子站在外頭的，聞言，俱是說那李香草潑辣，忤逆長輩等等。

    俊安聽著咬碎了一口牙，拽過準(zhǔn)備替自己說話的李海德，“三爺爺，我自己處理！”

    “唉！”見俊安堅(jiān)持，李海德嘆了口氣，重又退了回去，卻不知上頭的三位長輩微不可聞的交換了眼色。

    俊安聞言不可置信的看著胡說的李海成，要不是二姐跟他說了，他……

    看著哭個(gè)不休的程氏婆媳，又看了看面有憂色的爺爺，俊安鎮(zhèn)定的道：“爺爺，慎言！我李俊安以爹娘的名義發(fā)誓，要是大姐打了爺爺，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你這是在咒你爺爺不成！”李海成不接他茬，只是指天罵地的說是俊安咒他早死。

    俊安緊緊捏著拳頭，膝行幾步，邊磕頭邊說：“爺爺，看在俊安還叫你一聲爺爺?shù)姆萆?。我只問，爹是不是您的孩子？我們是不是您的孫子孫女？”

    李海成斜倚在大兒的肩上，聞言垂著眼皮道：“自然是！”

    一下一下的磕著頭，俊安繼續(xù)問道：“今兒俊安就是想知道，爹爹不是長，又不是小，為什么在小時(shí)候您要賣了爹爹？爹爹故去后，您為什么又要打我二姐的注意？

    眼看二姐沒被您賣掉，又讓您出了三百斤糧食，俊安知道爺爺您心里不好過，俊安在這賠禮了。

    只是，俊安還想知道，為什么你們一個(gè)個(gè)的都說爹爹是掃把星，我這二房全是掃把星？為什么嬸子和姑姑說大姐一個(gè)女孩子家家，總往城里跑是勾搭男人去了，不守婦德？這話是作為伯娘，姑姑說得話嗎？爺爺，孫兒就是想知道，這都是為什么。還請爺爺教我！”

    說完又是重重的磕下頭去，青磚鋪就的地面已經(jīng)被俊安磕出了血。抬起頭的俊安滿臉是血的看著李海成，一字一句道：“還請爺爺教我！”

    “安安！”荷花心疼的拉過俊安，抬起胳膊，用袖子輕輕沾著俊安頭上的血漬，哭道：“安安，你這是做什么？看弄成這樣，叫人……”話沒說完已是哭成一團(tuán)。

    俊安笑著捏了捏荷花的手，安慰道：“二姐，沒事，不用擔(dān)心。”轉(zhuǎn)頭又看向李海成。

    李海成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眼神閃了閃。

    “我打死你個(gè)小兔崽子，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怪道那先生說你們是小災(zāi)星，這一看果然不錯(cuò)的?！?/br>
    眾人眼光俱是聚在了爺孫兩個(gè)身上，哪里會(huì)注意到離李海成不遠(yuǎn)的程氏。直到他撲到俊安身上，捶打起來才恍然驚覺，趕緊上前拉起她。

    拽著猶自張牙舞爪的程氏的幾人，求救似的看著上頭坐著的族老。

    年輕時(shí)就是爆炭脾氣的四叔公見此，氣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搖搖指著程氏呵斥道：“程氏你到底是要做什么？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哪里輪到你來撒野！”

    又左右看了看，斥道：“一個(gè)個(gè)都眼瞎了？什么時(shí)候輪到一外人打自己族里的孩子了！趕緊趕緊，把這老虔婆給我拉出去！”搭眼看著地上跪著大聲嚎哭的周氏姑嫂兩人，又是怒道：“這倆也給我拉出去，一未成婚的姑娘家家的來這做什么？傳出去還不夠丟人的?！?/br>
    外邊的媳婦又進(jìn)來幾人，把哭哭啼啼的三人連拉帶拽的給拉了出去。

    看著跪在地上不言不語的爺仨，四叔公上前，一腳踹在了李海成的身上，唾道：“虧你活了諾大年紀(jì)，這眼睛被屎糊了不成？沒看到俊安都成了這樣？你倒好，一個(gè)媳婦都管不住，即這樣，你那媳婦也不用你管了，趕緊給我送走得了！什么時(shí)候這外人能打族里人了？這也就算了，這祠堂能是她撒潑的地方？”

    李海成被四叔公指著鼻子罵，倒是一聲也不敢吭，唯唯諾諾的跪著，恨不得把自己縮沒了。

    好容易出了口惡氣的三叔公見那李永禮張口準(zhǔn)備說話，一時(shí)又是火上心頭，瞪著李永禮道：“咋了？你這小子還想干什么不成？”

    李永禮捏了捏拳頭，良久，扯出一抹笑，“四爺爺說笑了，孫兒不敢?！?/br>
    “哼，不敢？諒你也不敢！就讀了幾天的書，還當(dāng)這村里上下都圍著你們轉(zhuǎn)不成。也不瞅瞅，你這老大不小的樣子，要不是你爹娘為了你，你那二哥也不會(huì)小小年紀(jì)就被賣了！一個(gè)個(gè)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真替我那可憐的二孫孫傷心！”

    呃，說完四叔公才知道不好了，這，這怎么就說出來了，不是答應(yīng)過那可憐的孩子永遠(yuǎn)不說出來的。悻悻的瞅了愣住的李永禮一眼，哼了一聲，回去坐了。

    也不管自己放下的一個(gè)大炸彈，干咳一聲，眼皮子耷拉下去，裝作熟睡了。眼見他做出這等樣子，對這脾氣暴躁的四叔公沒一個(gè)人敢惹。

    眼睛俱是眨也不眨的瞅著臉色灰敗的李海成父子，這，這真有這么心狠的父母。只可憐了那早去的永義了，年紀(jì)輕輕的小夫妻兩個(gè)都去了，留下這可憐的五個(gè)孩子，沒被別人欺負(fù)去，倒是被自家親人給弄成了這樣。唉！造孽?。?/br>
    不管外邊聽到的都是怎樣嘩然，俊安已是沒了期待，木木的跪坐在冰涼的青石板上，心里一片平靜。只是看著自己的爺爺，道：“爺爺，孫兒知道你是見不得我姐弟幾個(gè)。既如此，我們也就順了爺爺?shù)囊?，就?dāng)是最后一次孝敬爺爺了?！?/br>
    見他說得不詳，為首坐著的幾人俱是睜開了眼睛，四叔公呵斥道：“小家伙說什么呢？不許胡說！”

    看上頭坐著的四人，轉(zhuǎn)眼看了看祠堂里圍著的一群人，看笑話的也罷，真心心疼的也罷，俊安一切都不在乎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大姐，為了自己幾人被爺爺打得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他是男孩子，理應(yīng)挑起家里的擔(dān)子，為兄弟姐妹守一個(gè)可以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

    壓下心里的酸楚，俊安笑了笑，對著族里的族老磕了三個(gè)頭，道：“叔公！即是爺爺見不得我們，那不如請求爺爺把我們給分出去吧！”

    “這……”

    “什么！”

    不管外頭咋想，俊安已是打定了主意，分出去以后，自己的日子說不定會(huì)越過越好，也不用顧及著被爺爺他們知道自家的情況，想必大姐是高興的吧。

    三叔公幾人還沒說啥，李海德首先不愿意了，呵斥道：“俊安你這，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說得是什么？你，唉！”

    “不行！”

    俊安看著一臉戾氣的大伯，輕輕笑了起來，咬著唇笑道：“大伯，為什么不行呢？您是怕我們分了田地，分了糧食吧?！?/br>
    李永仁心思被戳破，不由愣了愣。

    見李永仁不說話，重又看向了自家爺爺，但見他面色灰敗，身上的衣裳扯得皺成了一團(tuán)，這一會(huì)仿佛老了三四歲，看著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倒像是個(gè)行將就木的老人，叫人可憐。

    俊安心里一堵，只是想到自己早逝的爹娘，被打得昏迷的大姐，俊安狠了狠心，仰頭把眼淚逼了回去。長嘆一聲，定定的道：“爺爺，您說句話吧！”

    李海成氣苦，一輩子強(qiáng)硬的自己要跟孫子低頭，這種事情他卻是做不來的。

    身子一塌，擺擺手頹然道：“爺爺老了，不管事了，什么事跟你兩個(gè)叔叔說吧?！闭酒鹕?，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背影看著寥落不堪。

    俊安對著他的背影又磕了下去，凄然道：“爺爺，孫兒不孝！只是，難道爺爺一條活路都不給孫兒們留了嗎？”見他身子一顫，俊安又磕了下去，“爺爺！你就可憐可憐孫兒吧。要是爺爺還不愿意，孫兒，孫兒連那田地，糧食都不分了還不成嗎？只望爺爺可憐可憐孫兒姐弟幾個(gè)，也好叫我們多活些時(shí)候。爺爺百年之后也好見爹爹啊，爺爺！”

    聽著身后砰砰砰rou體撞擊在石板上的聲音，李海成沉睡多久的一點(diǎn)對于兒子的憐憫冒了出來，擺擺手道：“如此，就按你說得辦吧！”

    見此間事了，李永仁兄弟兩個(gè)交換了個(gè)欣喜的眼神，忙告罪站起來，快步上去扶著李海成，瞅著遠(yuǎn)去的背影，如何不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面。

    只是可憐了祠堂里的老二家的幾個(gè)，攤上了這么個(gè)偏心眼的爺爺。

    眼瞅著沒了熱鬧瞧，站在祠堂外的俱是朝里邊拜了拜，三三兩兩的離開了。

    李海德一跺腳，瞅著上邊坐著一直沒說話的老人抱怨道：“爹！你怎么不說句話呢？”

    老人掀了掀眼皮，瞅榆木疙瘩的眼神瞅了眼李海德道：“行了，別說了。這么大個(gè)人了，還不如你兄弟穩(wěn)重。趕緊把這姐弟兩個(gè)帶回去，把老六找來，叫他好好給瞧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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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溫馨姐弟

    看著向自己幾人行完禮，拉著荷花遠(yuǎn)去的俊安，三叔公嘆了口氣，“太倔強(qiáng)了些！”

    “呀！老頭子你們可回來了。”

    站在門口焦急的等著的陳氏遠(yuǎn)遠(yuǎn)瞅著李海德過來，忙提了個(gè)燈籠，迎了上去。

    李海德接過她手里的燈籠，叫她牽著俊安，問道：“老六還在不？趕緊叫他出來看看?！?/br>
    陳氏連連回道：“在呢在呢?！笨戳丝瓷砼缘目“踩崧暤溃骸翱“矂e擔(dān)心，你大姐醒了的。”只感覺手里一空，原本被拉在手里的俊安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荷花抿了抿頭發(fā)，忐忑的道：“三奶奶勿怪！安安是擔(dān)心大姐呢。”

    陳氏笑道：“這有什么，你也趕緊回去看看，你大姐這會(huì)正鬧著出來找你兩個(gè)?！?/br>
    荷花聞言，抿嘴笑笑，趕忙跟著跑了過去。

    “大姐！”

    進(jìn)門果見李香草已經(jīng)醒了的，正躺在床上急的要起來。荷花好容易止住的淚又下來了。忙奔了過去，哭著喊了聲大姐。

    “哎”

    李香草笑瞇瞇的應(yīng)著，抬手招呼荷花近前來，摸著她的頭發(fā)嘆息道：“嚇著了吧？”

    荷花搖搖頭，哭著笑著攥著李香草的手，連連道：“沒有！”

    看著弟弟meimei都在，李香草松了口氣，半支起身子朝站在一邊身著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道：“六爺爺，麻煩您幫忙替安安看看，他這頭上我不放心?！?/br>
    李永平忙把俊安抱了過去，按在椅子上。李海河搭眼看了看，撫著胡須笑道：“別擔(dān)心，沒什么大礙，等我弄點(diǎn)草藥給敷上，索幸孩子還小，大了也就不顯了。”

    李香草聞言大喜，忙叫荷花她們謝了李海河。

    “哎呦，可是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李海德一進(jìn)門就大聲吆喝起來，亂沒形象的坐在椅子上捶著腿。看著偷笑的俊安兩個(gè)裝作不高興的輕斥道：“三爺爺這把老骨頭可是沒法跟你們這小年輕比了，這一路上險(xiǎn)些沒累著我?！?/br>
    連連招呼著，向李海河喝道：“趕緊，趕緊給我弄些補(bǔ)身子的藥來，叫我好好找補(bǔ)找補(bǔ)。哎呦！你這老婆子，干什么呢？”

    李海德捂著頭嗎，無奈的朝陳氏吼了一聲?！皳溥辍币宦?，屋里俱是笑得前仰后合。

    李海德被笑得一囧，朝捂著嘴偷笑的李永平夫妻吼道：“笑啥子笑，趕緊去端飯過來，恁長時(shí)間還沒吃飯，快把你爹我餓死了都?！?/br>
    高聲答應(yīng)一聲，桂氏忙推著傻不愣登的李永平出門去了。

    見李海河手腳麻利的提俊安包扎好頭部，李香草招來荷花姐弟三個(gè)，叫扶起自己，走到李海德兄弟兩人跟前，微微下拜，哽咽道：“今兒多虧了兩位爺爺，只是眼看著天黑了，再打攪下去多有不便，我們就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