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什么會這樣……”

    大家都停下來，看他要怎么說。

    “他醒是醒了，但是，就只是醒了而已，他的腦波沒有任何反射，無法感受到外界一切刺激，用其他種族的話描述，就是像植物一樣沒有知覺的人類，簡稱植物人。”

    科學家們面面相覷，不是沒有想過實驗失敗的可能性，但植物人這種情況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龍寅也聞訊趕來，見到這種情況大發(fā)雷霆，“耗費了那么久的時間，投入了那么多人力和資金，你就給我一個植物人？一個植物人能做什么，能開啟中樞系統(tǒng)的修改權限嗎？”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恒河忙道，“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想出辦法。”

    龍寅摔門而去，在場的科學家們?yōu)榱诉@個實驗不眠不休，臨了受了打擊，精神萎靡不振。在找不出解決辦法的前提下，讓他們留在基地也無濟于事，恒河只能做主，遣他們回去休息。

    實驗室里就剩下恒河和月影兩個，他絞盡腦汁，人已經(jīng)醒了，卻沒有意識，要怎么才能讓他恢復意識呢？

    他將床搖起來一些，床上的人安靜地任其擺布，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眼睛在眨，幾乎跟沉睡時別無兩樣。

    恒河盯著他湛藍色的眼睛，看慣了天宿人一水的黑色系，這樣的瞳色令人眼前一新。

    “月影啊月影，怎么才能讓你真正醒過來呢？”

    旁邊的電腦屏幕突然閃了幾閃，光線的改變引起了恒河的注意，他立即扭過頭，緊接著吃驚地發(fā)現(xiàn)所有電子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都開始瘋狂地跳動，就像失了控，又或是中了某種電腦病毒，畫面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最后徹底變成了刺眼的白光。

    “這、這是怎么回事？”

    電流順著電線茲茲地傳導著，從電腦涌到床榻，月影的身體周圍也閃現(xiàn)了藍色的電光。

    “糟糕！”

    恒河連忙撲過去想要拔斷電源，卻在觸摸到電線的一霎那，被巨大的沖擊力反彈得摔出去好遠。

    “月影！”他一邊呼叫一邊手忙腳亂地爬回去，再一次摸到電線，身體卻毫無反應，電流已經(jīng)消失了。

    他愣愣地抬起了頭，發(fā)現(xiàn)床上的人姿勢已經(jīng)有了變化，那雙湛藍色的眸子也在他的臉上一瞬不瞬地盯著。

    “是你在叫我嗎？”月影的聲音，就像冬日的清泉一般潺潺動聽。

    “你醒了？”恒河傻傻地仰望著他，甚至忘記要站起來。

    月影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

    “我不喜歡這里，”他繼續(xù)低頭注視著恒河的眼睛，“送我出去?！?/br>
    恒河的眼睛越來越失神，最后順從地低下頭，“是。”

    犬牙

    恒河表情麻木地推著輪椅往外走，基地其余工作人員見到他跟月影的出現(xiàn)都很詫異，紛紛上前阻攔，卻在跟月影四目相對后溫順地低頭垂手，集體恭送他離開也不過如此。

    他們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了基因中心的大門，月影抬手隨便指了一架飛行器，恒河將他送了進去，自己坐上了駕駛席。

    “到地面上去，”月影命令道。

    “是?！焙愫訂恿艘妫w船滑翔過長長的隧道，來到了基地上空。

    月影坐在窗邊，他已經(jīng)幾千年沒有見過真正的外界了，星樓為他創(chuàng)建了天元網(wǎng)，讓他的意識可以在網(wǎng)絡中穿梭自由，卻無法跨越這個次元一步。

    如今他終于可以親眼見一見這個世界，卻沒有天宿人的特殊視力，在夜色中只能捕捉到來自地面的點點燈火。

    “請問接下來去哪里？”恒河問，他已經(jīng)完全為月影所控制。

    “在這里等就可以了，會有人來接我?！?/br>
    月影的話剛說完沒過多久，就有一架中型艦船解除了隱身狀態(tài)，他們乘坐的小型飛行器，很輕松就被牽引了進去。

    來接月影的人不是星樓而是枕鶴，他的視線只在恒河身上繞了一眼便回到月影身上，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月影的實體，無論是那頭金發(fā)還是湛藍色的眼珠，都是天宿古代皇族血統(tǒng)的象征。

    “這個人還有用嗎？”枕鶴意指恒河。

    “沒有了，讓他走吧，”月影輕而易舉地打發(fā)了他，“星樓在哪里？”

    “他會在舺鷹號跟我們會和?！?/br>
    “好吧，”月影下了指示，“去靈魂之樹?！?/br>
    飛船駛到了靈魂之樹上空，新生靈魂隨時都有可能成熟，再也沒有哪里比這里把守更森嚴了，有不明飛行物盤旋在上空，哪怕處于隱身狀態(tài)，都會被紅外線掃描裝置探測出。

    但月影對此不屑于顧，飛船的艙門打開，他對著靈魂之樹伸出了手。

    “過來吧，我的戰(zhàn)士，我需要你?！?/br>
    樹上的靈魂抖了幾抖，掙脫了母樹，直直奔著月影飛去，湛藍色的光球在他面前旋轉(zhuǎn)著，跳躍著，將月影的臉映成藍色。

    下面守衛(wèi)的軍人怎么可能容許這種事情發(fā)生，眨眼間他們便攻了上來，枕鶴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步，他也想知道這個弱不禁風的月影究竟有多大的能力，能以一己之力與天宿最精銳的部隊抗衡。

    豈料月影沒有做任何事，只是注視著他們的眼睛，嚴厲地喝了一聲，“退下！”

    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竟像收到了最高指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懸在半空，在月影面前恭順地低下了頭。

    枕鶴表面上掩飾得很好，心中暗自吃驚，難怪之前星樓說月影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當時他還在心底質(zhì)疑了下，可是真正看到月影的能力以后，他對這個連行動都不便的人起了敬而遠之之心，如果沒有必要，一定不能招惹這個人。

    月影朝他伸出手，“拿來。”

    枕鶴遞給他一個體積不大不小的圓柱形玻璃容器，月影接過來打開蓋子，待面前跳動的靈魂順從地飛進去后，他又重新把蓋子蓋上。

    “好了，推我回去?！?/br>
    枕鶴推著他的輪椅離開門口，艙門在他們背后緩緩合上，飛船載著靈魂揚長而去，上百人的精英部隊，竟無一人攔截。

    “接下來該去哪里了？”

    “去接嵐晟，他一個人走不掉?！?/br>
    月影沒有意見，他把瓶子遞給枕鶴，自己閉上眼，只是這么一點行動就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他感到有些疲倦。

    “我要休息一下，等見到他們再叫我?！?/br>
    枕鶴端詳著裝有靈魂的瓶子，不敢相信他手里的就是全天宿當前最珍貴的東西，而他們得到得不費吹灰之力。他抱著瓶子來到隔壁，坐在指揮席上的人，正是跟月影有著某種特殊聯(lián)系的逐玥，在沒有獲得他的能力之前，逐玥也不過比月影好一點罷了，充其量能自由行動，但也弱得出奇。

    “得手了？”聽到腳步聲，逐玥頭也沒回地問。

    枕鶴知道他是明知故問，于是不答反問，“你怎么不去見你的同胞？”

    逐玥沒忍住笑了，“因為我現(xiàn)在也是你們中的一員，我不可想自己在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下被人控制了心智?！?/br>
    “要怎么才能不被控制？”

    “很簡單啊，”逐玥目視前方，狀似隨意地答道，“不看他的眼睛，最好把耳朵也捂上，他連站都站不起來，輕輕碰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你還怕他什么呢？”

    枕鶴把他的話默默記在心中。

    逐玥鎖定了某個目標，飛船開始下降。

    “找到了，”他嘴角微微一勾，“我們的戰(zhàn)利品，少了他，之前的努力可就都浪費了?！?/br>
    ***

    伏堯的艦隊正全速向這里趕來，嬴風一次性消耗的精神力有點多，被迫停下來休息，但盡管這樣，他仍不放棄地一次次嘗試使用心靈視界和五感共享，只想盡快得知凌霄的下落。

    奉命去調(diào)查嵐晟的人也回來復命，“帶走凌霄的人叫嵐晟，已確認是疾控中心的病患，一年前入院，與中心簽訂了康復死約。主治醫(yī)生表示對方一直積極治療，直到半個月前情緒開始發(fā)生反常，并在昨天逃脫下落不明，中心已在第一時間上報?！?/br>
    “是怎么逃出去的？”伏堯問。

    “目前還在排查，懷疑是內(nèi)部人員所為?！?/br>
    伏堯皺緊眉，他很早就直覺有一股力量勾結在一起，在除去了太殷和葉海后，這股力量仍然沒有消失，依舊潛伏在暗處與國家作對，只是他始終無法判斷他們的真正目的。

    聯(lián)想到飛景也是這個勢力中的一員，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是一個想要解除血契的組織，可他們?yōu)槭裁匆壖芰柘瞿?？在凌霄身上，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br>
    “龍寅不擇手段也要獲得你們的處置權，到底是要你們?yōu)樗鍪裁?？”伏堯問嬴風。

    嬴風皺了皺眉，實驗雖然已經(jīng)結束了，但保密協(xié)議是永久性的，他不知道能不能說。

    “沒有背后力量的支撐，那個叫做嵐晟的人就算跟凌霄關系再好，也無法一個人將他帶走，他一定還有同黨，我懷疑這件事與龍寅要你們做的事情有關。我知道你不能說，等下我會自己去問他，我的學生已經(jīng)兩次因為這件事陷入困境了，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他給我一個答案?！?/br>
    聶云的聲音從通訊設備中傳來，“報告，找到了綁架凌霄的船！”

    伏堯和嬴風都神情一變，“在哪？”

    對面很快傳來了坐標，“在我們的正下方，停泊在陸地上，沒有動靜。”

    伏堯立刻下令主艦向他們靠攏，很快一艘靜止的飛行器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中。

    伏堯望了望嬴風，對方表情凝重，沒有因為發(fā)現(xiàn)目標而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怎么樣？”

    嬴風搖搖頭，“凌霄不在里面?！?/br>
    這樣的距離，如果凌霄還在飛行器里，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嬴風的結論是正確的，他們降落后搜索了飛行器，內(nèi)外都空無一人，凌霄已經(jīng)消失了。

    “還有希望，”伏堯見嬴風臉色難看，安慰道，“我們在這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他們沒理由能逃掉的。”

    這時聶云走過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伏堯的表情頓時變成了不可思議。

    “你說什么？！”

    嬴風也從來沒見過這么不鎮(zhèn)定的伏堯，能讓他有這種反應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發(fā)生了什么？”他問。

    伏堯如今的臉色比他還難看，“我手下的軍人被集體控制了，包括龍寅安排在基地那邊的人也是?！?/br>
    “基地？”

    要復述這個壞消息難如登天，這簡直是天宿全體軍方的恥辱。

    “是的，靈魂失竊了?！?/br>
    嬴風的眼神閃了兩閃，這么巧合的時間點，實驗剛剛結束，嵐晟出逃，靈魂和凌霄一起失蹤，他能想到與此有關的只有一個人：

    ——月影。

    ***

    瘦小的身體、金色的軟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