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是了,這是他的畢業(yè)紀念冊,我聽他提起過一次,他說要去取,但又總是因為一些事沒有去成,想不到時隔這么久,還會有人把它送過來?!?/br> 他抬起頭,望著凌霄,但又似乎好像看的不是他,“想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他,他也是站在你現(xiàn)在站的這個位置,那時的他情況很糟糕,連神都無法照亮他內心的陰影,雖然活著,卻有如行魂走rou一般?!?/br> “當時他已經退了學,我見他無處可去,便留他在這里住了下來,向他傳授神的意志。是神將他從人生的邊緣拉了回來,他一天比一天充滿生氣,不僅自己走出了過去,甚至幫助了許多痛苦的人擺脫陰霾,贏得了人們的敬仰。”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遺憾,那大概就是那件事對他造成的影響太大,導致他始終接受不了成人儀式,雛態(tài)八十年也不肯成年?!?/br> 凌霄悄悄瞄了眼嬴風,他也聽得無比認真。 “我們能去他生前住過的地方看一看嗎?” 牧師合上冊子,“你們跟我來吧?!?/br> 凌霄和嬴風跟著牧師,穿越剛才那道窄門,到了教堂里間。 “他的臥室很小,因為精神充實,我們不需要太多的物質就能滿足,”說完他推開一扇門,一個果然看上去就很小的房間呈現(xiàn)在二人面前。 但房間雖小,卻被各種各樣的東西井然有序地填滿,讓人既不覺得簡陋,也不覺得擁擠。 “我有定期打掃,所以房間很干凈,你們隨便坐吧?!?/br> 凌霄環(huán)視了房間,一張上下鋪,一張雙人書桌兩把椅子,就幾乎占滿了整個空間,除此之外,就是在墻壁上鑿出的書架,里面滿滿的都是書。 “你們住在一起?”他好奇地問。 “哦不,”牧師也順著他的視線把目光移到了那張上下鋪,“我的房間不在這里?!?/br> “那他還有別的室友?” 牧師緩緩摸過上鋪的床沿,“這張床是后來才加上的,這里住過一個很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 “是的,”牧師道,“凌星撫養(yǎng)過一個孤星?!?/br> “孤星?”凌霄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從進屋后始終沒有說過話的嬴風把話題接了過來,“孤星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精神疾病,被稱為孤星的人,會呈現(xiàn)出返祖性人格,沒有人類的感情,更無法與人產生共情。是以在他們的精神世界里,沒有同情、憐憫,只有服從,只要收到命令,哪怕對手是沒有抵抗能力的人,也能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br> “這種情感缺失的人平均五百年才會出現(xiàn)一個,同樣是五百年,天孤星會運轉到天宿星與炙陽的延長線上,三顆星三點一線,所以人們用天孤星的名字為其命名。孤星沒有愛的能力,當他們覺醒后,會在雛態(tài)中找一個最強的人殺死,一次性獲得對方的能力,成長為最恐怖的戰(zhàn)斗機器。曾經有一個孤星,一個人毀滅了臨星一個小國,就是自那次起,國家才開始意識到這種缺陷型人格的力量。” 牧師贊賞地點頭,“你說的很對,相傳古時候,天宿人有一段時期表現(xiàn)得就是這個樣子,曾經我們人人都是孤星,后來大家都進化了,孤星也就成為了真正的孤星。孤星覺醒后會殘殺同類,任何一個學校都不能收留,本來應該由軍方接手,但凌星認為軍方的培養(yǎng)會使他變得更無情,于是由教會出面協(xié)議將他留了下來,由凌星撫養(yǎng)到覺醒,然后交給軍部?!?/br> “可能你們不懂得真正的撫養(yǎng)是什么意思,宗教在天宿屬于完全外來的文明,為了學習神的旨意,我曾經克服靈魂牽引,到訪過周邊很多個星球。在他們的社會結構里,每一個雛態(tài)都由他們的家人撫養(yǎng)長大,事無巨細地教會他們做每一件事,而在我們的種族里,這種事情是不會發(fā)生的。” “但凌星卻做到了,身為一個雛態(tài),無微不至地撫養(yǎng)起了另一個雛態(tài),教他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允許的,教他如何以一個正常人的感情去思考,也教他去體會別人的感受,在永遠都無法理解親情的天宿人中,他們像真正家庭里的長輩和晚輩那樣生活著?!?/br> 牧師抬頭,“你們看到的這些書,都是凌星找來為了幫助他學習人類的文化,他說孤星永遠不可能理解人類的感情,但至少可以通過書籍學會人類的規(guī)則。在他的影響下,那人養(yǎng)成了閱讀的習慣,有任何事情不懂,都會去書中尋找答案。” 凌霄的目光落在書架,又下移到書桌,似乎看到有兩個人背對他坐在桌前,一個人在為另一個人一行行念誦書中的文字,另一個人不時地問些什么,這個人便停下來為他講解。 “你們剛才進來的時候,一定見到了院子里的花草,那些種子也是凌星讓他從各個星球帶回來的。在教會與軍方的協(xié)議里,孤星每年至少要隨軍出征一次,以便于盡早學習戰(zhàn)斗的技巧。再加上孤星不具有靈魂牽引,經常一個人做星際旅行,凌星要他每到一個地方,就把當?shù)氐姆N子帶回來,希望藉由這種方式,讓他懂得外星球并非只有資源和殺戮,也有這樣美好的生命存在?!?/br> “那凌星后來到底為什么會被處死?”凌霄愈發(fā)搞不懂,如果凌星真的如牧師所說的那么好,為什么又會被判處死刑? 牧師面色凝重,“那年我像往常一樣出發(fā)去臨星學習教義,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失蹤了,用盡任何方法都無法找到?!?/br> “教會認為這件事與軍部相關,但軍方不肯承認,直到軍部下令秘密暗殺凌星的消息傳出來,迫于民眾的壓力,軍方才公布沒有暗殺,而是處以死刑。” “可是他還是個雛態(tài)啊,”凌霄還牢牢記著這件事,“不是說雛態(tài)死亡會魂飛魄散嗎?” “沒錯,”牧師突然變得有些憤慨,“所以法律上根本不允許判處雛態(tài)死刑,可軍方只說處死的時候他已經不是雛態(tài),卻給不出任何凌星成人的證據(jù),也不肯公開結契人的身份,這件事讓教會和軍部的矛盾激化到了頂點,這么多年來都懸而未決。” “那被他撫養(yǎng)長大的孤星呢?” “不知道,他跟凌星一起徹底消失了,我們再也未能得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很可能是被軍方當做秘密武器雪藏了,現(xiàn)在不知道正戰(zhàn)斗在哪個星球。”他義憤填膺地說,“他們一向這樣,戰(zhàn)爭就是他們生存的唯一意義,總有一天神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做出制裁?!?/br> 凌霄與嬴風對視了一眼,“我聽說他犯的是叛國罪,他到底做了什么?” 牧師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下來,“他偷了一顆種子?!?/br> “種子?” “靈魂之樹的樹種?!?/br> 凌霄想起了基地見到的靈魂之樹,“他為什么要偷樹種?” “事實上,為了克服靈魂牽引,擴大領土,軍方早就嘗試在外星球修建靈魂燈塔,但這些燈塔卻無法發(fā)揮作用。后來研究者發(fā)現(xiàn),燈塔與樹是一個整體,只有在靈魂之樹的周邊,燈塔才會亮起,沒有樹的燈塔,只是一個擺設?!?/br> 凌霄已經是第三次從他口里聽到靈魂牽引這個詞了,對此一無所知的他,用眼神詢問了嬴風,后者將從伏堯那里得到的知識簡短地向他復述了一下。 “就是這樣,”牧師聽完他的解釋,點點頭,“現(xiàn)代的天宿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靈魂牽引存在,而古代人就不會存在這種問題,教義上認為這是神在阻止我們無限制的擴張,用這種方式來減輕我們的罪惡?!?/br> “靈魂之樹幾千年才結一個種子,有人預言現(xiàn)在的靈魂之樹已經步入了晚齡,因為上面生長的靈魂越來越少,遲早一天會徹底停止,那時就需要新的靈魂之樹接替??绍姺絽s喪心病狂地想將樹種種植到外星球,而能將這個范圍擴大到極致的方式,莫過于讓一個沒有靈魂牽引的人,把樹種帶到遙遠的地方栽種,再脅迫當?shù)氐木用裥藿羲@樣他們就可以獲得兩倍的行動面積?!?/br> “沒有靈魂牽引的人?豈不就是孤星?” “沒錯,所以軍方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但是這個計劃被凌星先一步破壞掉了。直到現(xiàn)在,我也不認為他做的是錯的,他違背了不能偷竊的教義,卻拯救了無數(shù)無辜的生命,也免除了我們同胞的殺孽,以一人之過,造福眾生?!?/br> “那被他偷走的樹種現(xiàn)在在哪里?” 牧師搖頭,“不知道,軍方的人也來搜過很多次,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樹種的下落,隨著凌星被判處死刑,這件事永遠成為了謎?!?/br> 凌霄他們已經待了很久,告別的時候,牧師親自將他們送到了門外,再一次經過繁花似錦的院落,似乎每一朵花都有了與眾不同的意義。 “我已經很久沒有人跟人聊起過凌星的事了,很高興還有人記得他。我們的靈魂里天生就有好戰(zhàn)的因子,但信仰會幫助我們撫平這一點。武力應該用來保衛(wèi)而不是侵略,希望更多的年輕人能明白這一點,歡迎你們常常過來。” 返程之前,凌霄婉轉地表達了一下駕駛的意愿,這回嬴風居然沒有阻止他,而是主動去了副座。 一路上,凌霄始終覺得有人在盯著他,每次轉頭,都跟嬴風的視線對個正著,看得他有點不自然。 “我真的不會亂開了,”他表示,“就算有什么亢奮,剛才也留在了教堂,我現(xiàn)在很冷靜。” 嬴風默默轉過了頭,不想說他看他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個。 而粗枝大葉的凌霄只是感覺到嬴風自進了教堂后表現(xiàn)就不怎么正常,完全沒有去想這不正常是來自于哪里,也沒有深究嬴風多次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的意義。 “你說凌星會把樹種藏到哪里呢?” 嬴風心思不在這上,隨口回道,“不知道,你覺得呢?” “我要是他,應該會交給重要的人保管吧,”凌霄想。 “重要的人只是牧師,可我相信他沒有說謊,他也不知道樹種的下落?!?/br> “誰說的,那個孤星也是他重要的人?。俊?/br> “樹種就是從他那里偷來的,又怎么可能交給他保管?” 凌霄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悖論,尷尬地揉揉鼻子,“那就是我猜錯了?!?/br> 不過凌霄說完這句話后想,除了牧師和孤星,他還會把樹種交給誰呢? 兩個人回到學院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眼尖的凌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進了宿舍樓。 “是枕鶴?他到十年級的宿舍做什么?” 嬴風聽到這個名字就皺眉,“不知道,離他遠點,他們不是什么好人。” 他們有意放慢了腳步,跟前腳上去的人拉開了距離,逐玥打開門,警惕地看了看走廊里沒有別人,閃開一道縫隙把枕鶴讓了進來。 “東西我已經拿來了,服務周到,買一送一,”枕鶴拿出兩支便攜針劑,一支里面的液體是亮橙色,另一支則是透明的。 “橙色這支是燃燼二代,透明的這支是凈化劑,二代有很強的副作用,凈化劑并不會讓你少吃苦頭,但至少會讓你不至于死。用途我已經都告訴你了,要是你自己記錯了順序,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br> 他說完,就把針劑放在了桌上,他一點都不擔心對方會反悔賴賬,逐玥對他來說是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人,對他產生任何戒備都是多余。 逐玥聽完他的介紹,默默地從昨天那個地方把鎮(zhèn)魂石取了出來,如約定的那樣遞給了他,枕鶴對他的表現(xiàn)很滿意。早就聽說奎的鎮(zhèn)魂石失蹤,軍方也在緊張尋找,想不到是被這樣一個無用的人偷偷藏了起來,看來他雖然能力不怎么樣,膽子倒是不小。 枕鶴專注地欣賞著手里的神秘礦石,關于鎮(zhèn)魂石有一個傳說,它會喚醒靈魂最古早的記憶,也不知道這個傳說是真是假。 但如果是真的的話……枕鶴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么東西被他忽略掉了,如果這個傳言屬實,那逐玥豈不是……? 逐玥靜靜地拿起亮橙色的針劑,原來這就是凌霄從基地偷的東西,他就是靠著這個東西打敗了奎,跟嬴風糾纏到了一起。 “這真的是燃燼二代嗎?讓我來試驗一下?!?/br> 什么? 枕鶴驚覺不妙,瞬間回頭,只見到逐玥把最后一點藥水推入自己體內,眼里紅光一閃,一聲低吼之后,露出了嘴里鋒利的尖牙。 燭火 作者有話要說: 凌霄和嬴風經過某間宿舍時,突然從里面?zhèn)鱽硪宦暰揄?凌霄立刻警覺地向側面小跳了一步,甚至下意識擺出了備戰(zhàn)姿態(tài),就等著敵人破門而出。 但至此一聲后,房內再無聲息,凌霄想上前查看,被嬴風攔住了。 “你做什么?” “看看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br> “不要管。” 凌霄從他的態(tài)度中看出來那么點反感,這才想起來問,“這是誰的房間?” “逐玥?!?/br> 凌霄當即也不想管了,他們并不是唯二聽到異響的人,住在附近的同學聽到了還不止一聲,但由于平素逐玥人緣就不佳,鬧出這么大動靜也沒有一個人過來關心,隔壁的同學甚至使勁拍了拍墻壁示意他安靜。 一切終于平息下來,逐玥也漸漸恢復了理智,舌尖還殘留著某人血液的腥甜。 他隱約記得枕鶴被自己撲了個措手不及,對方第一反應就是要逃出去,但他怎么可能給他這個機會。在即將被取到心頭血的一剎那,枕鶴迫不得已進入了成人儀式,甚至拼盡全力給予了他幾次反擊。 他真的很強,可惜再怎么強,也強不過將燃燼提煉二十倍的燃燼二代,最終還是敗在了實力遠不如他的逐玥手里。 當然,現(xiàn)在他們的能力已經基本持平了。 逐玥感覺到藥效在一點點流失,同時他的頭腦也越來越清醒,他必須爭分奪秒地做好善后工作。他掙扎著拾起鎮(zhèn)魂石放回原處,又從暗格里取出繩子,將地上的枕鶴緊緊捆了幾圈,若是在過去,他一定沒有這么大的氣力,能把人捆得這么牢固。 枕鶴的個人終端就戴在手腕上,逐玥粗暴地把它扯下來,隨便抄起手邊一樣東西將它砸得粉碎,接著取出一盒早已準備好的鎮(zhèn)定劑,抽出一支給他打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他踉踉蹌蹌地朝桌子處走去,在最后關頭不支摔倒,只能伸出一只手在桌面上焦灼地摸索著。幾本介紹契子契主的書被撥了一地,有的攤開來,露出里面畫著紅線的重點: 契主會獲得契子的全部力量以及財產。 除了受性激素影響,只要當事人有強烈意愿,成人儀式也可以被主動觸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