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此被掌摑的乃是姜家的姑娘，雖姜嫵只是個庶女，可怎么也算是姜家的姑娘，事情鬧大了，對姜家也不好。

    和靖公主的目光一下就落到了姜姒的身上。

    這一瞬，姜姒便感覺到了怒意。

    只是，她并無所謂，因為她不是姜嫵，也不會被和靖公主挑出半分的錯處來。

    姜姒躬身行了個禮：“臣女給公主殿下請安，公主殿下長樂?！?/br>
    正在掌摑姜嫵的嬤嬤們不由罷了手，和靖公主卻把眼睛一瞪，道：“繼續(xù)打！”

    兩名嬤嬤重又動手起來，姜嫵哭成了淚人，臉上傷痕累累，指印疊著指印，發(fā)髻散亂，形如瘋婆子。

    “啪！”

    “啪！”

    ……

    一聲連著一聲，甚是駭人。

    尋常人早在這樣的威嚇之下不敢直視，而姜姒不過是垂眸低眼，并不作聲。

    和靖公主就是看不慣她這模樣，雖與姜姒僅僅有兩面之緣，按理說她一個出身高貴的天潢貴胄更不應(yīng)該與個世家女計較，可偏偏姜姒就是處處都比人好，不管是規(guī)矩還是容貌，至于才……和靖公主從沒有過這東西。

    她含怒道：“姜四姑娘這是要說什么？沒見本公主這里正忙著？”

    姜姒終于不緊不慢開了口：“公主殿下乃是天潢貴胄，臣女三姐一介微塵，不足與公主殿下相提并論，如今三姐該有此責罰。只是我姜氏一族世代忠君，衛(wèi)護皇族，公主正在回宮途中，時辰若是耽擱了，宮門下鑰，恐勞動諸多。我姜氏一族萬不敢耽擱公主，三姐之事乃是我姜家管教不嚴，還望公主寬宏大量……”

    她說到這里，故意將話語放得很慢。

    老太太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她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如今最要緊的已經(jīng)不是姜嫵，而是挽救姜嫵所帶來的危機。

    這一刻的老太太，身上忽然就有了誥命的姿態(tài)，她手里掐著佛珠，也走了上來，微微笑道：“臣婦叩見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長樂。姒丫頭說得不錯，今次三丫頭是我姜氏一族不曾管教好，平白給公主殿下添了麻煩，還請公主殿下寬宏大量，再給臣婦等一個改過的機會。這丫頭回府之后，臣婦定好生叫人管教?！?/br>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老太太還是一品夫人，雖則現(xiàn)在姜閣老宦游在外，根本不歸京，年紀也大了，只掛名內(nèi)閣，可當年也是厲害人，和靖公主現(xiàn)在也覺得自己方才怒氣上頭的做法有點太過了。

    不過，現(xiàn)在先是姜嫵出來給自己臺階下，后面又來了個老太太，和靖公主倒是樂得順著臺階下，便隨手一擺道：“若是下次見到，決不輕饒，今日便看在姜老夫人的面子上，饒她一次。嬤嬤，停手吧。”

    那邊兩名嬤嬤也不知道自己甩了多少巴掌出去，聽見自家主子叫住手，終于松了一口氣，停了下來。

    姜嫵麻木地跪在原地，目光渙散，顯然整個人已經(jīng)傻了懵了沒戲了。

    和靖公主一發(fā)話，老太太這才松了一口氣，便給公主略一行禮，立刻叫人將姜嫵拖走，讓開了道。

    這一下，和靖公主的肩輿這才順順利利朝著下面去。

    沿路無數(shù)富貴人家，都等著和靖公主這邊的儀仗過去了才行，生怕自家落得與那倒霉姜嫵一個下場。

    細細想起來，姜家三姑娘近來也真是大起大落，今天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根本沒姜嫵什么錯兒，就是和靖公主胡亂發(fā)作了一通，姜嫵實則冤枉?？稍┩饔帜茉鯓樱磕氵€能指著公主殿下的鼻子罵她不成？

    所以啊，這虧自然是白吃了。

    甭說這件事多半不能傳到皇帝耳邊去，即便是傳過去了又能怎樣？

    天潢貴胄不認錯，即便是皇上聽說這件事，覺得公主殿下處理太過了，也只會在宮里自己教訓，對外怎么著都是姜嫵的錯。

    這姜嫵，就一個字：慘！

    不過這件事要壞姜家的名聲其實也難，畢竟剛才出來說話的姜家四姑娘，那個端莊大氣，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等距，從頭到尾挑不出一根頭發(fā)絲兒的錯。姜家規(guī)矩要是不嚴，能出這么漂亮又識大體的姑娘家？

    方才那一番話，大家考慮考慮也都能說，可是不是有那個膽氣說，卻要另算。

    更何況，這件事就是姜家遇見了橫禍，約莫還有傅臣的原因在，與姜家無關(guān)。

    什么都好，唯一廢掉的，只能是姜嫵了。

    幸而這姑娘在結(jié)束了被掌摑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一頭暈了過去，否則若是聽見旁人議論，還不氣得吐血？

    老太太面色鐵青，掐著佛珠的手都抖落個不停，似乎恨不能回手再抽姜嫵一巴掌！

    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倒是她先前被迷了眼，忘記這些個東西都是妖媚的狐貍精生出來的，就像是分家之前的老大和老二，兩個不成器的臟東西，分家了還敢爭家產(chǎn)！

    原本姜坤在分家之后不理朝事很多年，老太太也漸漸不去想這些內(nèi)宅之中的事情，整日在佛堂修身養(yǎng)性，她也漸漸忘記自己當年做冢婦時候的苦楚。

    可是現(xiàn)在，無端端被姜嫵這一件糟心事給勾了起來，由此竟是看所有庶出的都不順眼。

    反倒是姜姒，一想到她的識大體，好膽氣，甚至是如今的好運氣，以后的好前程，老太太心里才開始舒坦起來。

    一行人朝著下面走，姜姒走在后面，原也是看不見老太太的表情，不過看她滿布著皺紋的手指掐佛珠的頻率，暗自度測了一下，不由得可憐起姜嫵來。

    姜嫵如今也是自作自受，姜姒都不敢出的風頭，她自個兒愿意出，又不是頂頂聰明或者出身高貴的人，不能處理好自己如今遇見的事，所以才有這一出。

    這一位三姐，以往是庶出，見過的世面始終不多，雖然出了名，還沒習慣真正的貴女圈。

    不過，約莫也沒有她熟悉的機會了。

    下了山，馬車早已經(jīng)備好，老太太這時候已經(jīng)面色如常，只道：“三姑娘上最后一輛車，看看她醒了沒。”

    翠鵲一直伺候著姜嫵，那些嬤嬤下手忒狠，自家小姐已經(jīng)看不出人樣來了。

    不過宮里的嬤嬤下手都還有輕重，傷得嚴重，可都是皮rou，昏過去也沒大事，現(xiàn)在老太太叫人一問，丫鬟們便也連忙喚了喚姜嫵。

    姜嫵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神還是散的，似乎遭受了此生最大的打擊。

    老太太于是譏誚道：“命真大，身子骨也沒那么差。”

    姜嫵渾身一抖，就想要掙扎著過去給老太太告罪，可老太太已經(jīng)直接搭了丫鬟的手，上了馬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