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借一步，叫丫鬟們退開也就是了?！?/br>
    此地本就偏僻，姜姒一擺手，紅玉八珍靈芝幾個(gè)雖面面相覷，卻也只有朝著旁邊退去。

    姜姒曾被謝方知搭過手，還救過命，也發(fā)覺他并非世人所傳的那樣輕浮，由此倒有一些改觀。

    不過也僅僅是一些，空xue才來風(fēng)，事出必然有因，若說謝乙完全干凈，只是旁人垢污，姜姒決計(jì)不信。

    她之所以破天荒地肯搭理他，不過因?yàn)榍笆澜裆亩髑椤?/br>
    謝方知此人，若為友，似乎也不錯(cuò)。

    “謝公子有何指教？”

    她難得輕松了口氣，笑問道。

    謝乙卻是沒想到她竟然這樣輕松，還對(duì)自己有些好顏色，一時(shí)心里甘苦交織起來，又覺舌頭尖上都是酸澀意味兒，竟忽然沒話半晌。

    過了一會(huì)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道：“四姑娘來時(shí)，可瞧見了那碎掉的茶盞？”

    姜姒臉上的笑意，忽的便隱沒了。

    她眼底的霜色，就這樣漸漸結(jié)了一層出來，興許是她太過敏感，可以她此時(shí)此刻的心境，卻完全無(wú)法忽視謝乙這一句。

    “謝公子何意，不妨直言。”

    “四姑娘不曾想，若有一日您也如這茶盞呢？”

    對(duì)于知道一些事的謝方知而言，此話格外殘酷，而他本不想說，只因出口的每一個(gè)字，都是一把刀，要將姜姒傷地遍體鱗傷，連他舌尖都被這樣的尖銳和毒辣割裂，嘗到腥甜味道。

    姜姒真不想承認(rèn)，謝方知所言，正是自己當(dāng)時(shí)所想。

    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也想起了最終的結(jié)局。

    不過是略臟污了一些的杯盞，也要完全棄置，那……

    人呢？

    她這個(gè)傅臣放在心尖尖上的“青梅”。

    細(xì)細(xì)思來，半是惶惑，半是心冷。

    縱使姜荀說上傅臣千千萬(wàn)萬(wàn)的好話，也抵償不了她上一世的噩夢(mèng)。

    只是謝方知今日來說這話，倒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本以為，你……不會(huì)這樣……”

    到底怎樣，她也說不清。

    謝乙卻接了一句：“以為我與他至交好友，所以不該在背后這樣說人長(zhǎng)短、道人是非嗎？”

    姜姒不由一笑，卻搖頭，聲音溫溫地，像是一泓清泉：“你謝乙，不正是背后說人長(zhǎng)短、道人是非的長(zhǎng)短之輩、是非之人嗎？”

    這……

    那一瞬謝乙憋了一口血。

    他看著她，瞧她顏色明媚，又艷得叫他喜歡，一瞬便憶及紅燭紗帳、*苦短來……

    只可惜，他并非她的良人。

    泥菩薩一尊，又怎護(hù)得她周全？

    如今被她這樣諷刺，忽然才生出一種她是與謝乙而非與傅臣說話之感。

    姜姒原以為他會(huì)色變，會(huì)生氣，可謝乙只是郁悶了那么一小會(huì)兒，隨即眉眼便溫和下來。

    他竟兩手一拍，交握起來，半開玩笑道：“雖然事實(shí)的確如此，我謝乙賣得一手好兄弟，可四姑娘這樣說出來，謝某頗覺尷尬?！?/br>
    臉皮真是厚比城墻來。

    姜姒心情忽然好了起來，約莫因著他無(wú)恥，又因?yàn)樗娘L(fēng)趣。

    “雖謝公子幫過我，可如今我想……你也有把柄落到我手里了，恩情與把柄相抵消，我與謝公子兩不相欠?！?/br>
    “四姑娘若心里過意得去，謝某也只好消受美人恩了?！?/br>
    謝方知抬了眉，調(diào)笑一句。

    姜姒沒料想他嘴皮子一掀，連這等輕薄的話也都出來，眉頭一皺，原想發(fā)作，可見謝方知并無(wú)惡意，心里雖不快，卻也釋懷，只道：“我是個(gè)開不起玩笑的人?！?/br>
    她這話說得正經(jīng)極了。

    謝方知忽明白這是她真心話，他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立刻表示自己以后不這樣說，放尊重一些，可脫口而出的卻是：“可謝某是個(gè)愛開玩笑的人?！?/br>
    于是姜姒看他，他也看姜姒。

    道觀禮喧騰的聲音更重，不過又轉(zhuǎn)瞬安靜下來，想必是有什么人出來了。

    收回了目光，姜姒回看掩映在紅葉里的青瓦灰泥護(hù)墻道觀，不欲再多言語(yǔ)：“若沒什么要緊事，請(qǐng)恕我這里先行一步?！?/br>
    謝方知一擺手：“四姑娘請(qǐng)自便?！?/br>
    姜姒這才繞過了謝方知，朝著天夷道觀那邊去。

    只是才走出去兩步，眼看著丫鬟們便要過來，姜姒忽回了頭問道：“才不久在功德階上遇見謝夫人，說謝公子也愛擺弄香品，不知伽羅香……”

    “……約莫是我?guī)孜坏艿苤杏腥讼矚g吧。”

    謝方知沉默了許久，才回答了一句，似乎之前都是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