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還有話忘記和你說了?！辫等萋氏却蚱屏顺圆谎詫嫴徽Z的規(guī)矩。

    “你覺得呢？”沈君佑挑眉問道。

    “唔，其實我昨夜一直都沒睡，夢魘的事……”璧容結(jié)巴著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這些沈君佑自是已經(jīng)知道了，遂直接問道：“那個惠靜師太是怎么回事？”

    “這事說起來也巧，爺可還記得二月間咱們?nèi)ブ楹Ｋ律舷銜r遇到的滿翠，前些日子惠靜師太來府里給老太太講經(jīng)，然后就來了這兒，說是滿翠拖她給我?guī)硪蛔鹩裼^音像，報答我當日替她解圍，我當時也有疑惑，可后來見她確實沒有別的心思，于是我就給了她一些香火錢……”

    璧容乖乖地把自己如何請惠靜師太幫忙布局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

    沈君佑聽了以后，怔愣了半天，嘆了口氣道：“罷了，倒是我白擔心了?！?/br>
    璧容心頭不由得一緊，盈滿了nongnong的歉意?？伤娴囊呀?jīng)多次暗示他了……

    “若是從前，我必然由著你折騰，只要你，可如今你身懷六甲，即便你心思再縝密，也要明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這府里的暗箭還不知道有多少根呢，我一旦不在你身邊，要如何才能放心你呢？”

    璧容頓時有些不服氣起來，她什么時候有這么弱了？就是他不在自己身邊，自己也照樣可以保護自己還有他們的孩子。

    “棋局本就是對弈，哪有任別人下子，自己吃虧的道理！正如你說的那樣，暗箭難防，所以才要把埋在暗處的箭一根根的放到明處來?！?/br>
    沈君佑挑眉道：“然后呢，你是準備逐個擊破嗎？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璧容不由得有些凝噎，原來他對這個殘破的家還是有感情的，是啊，大太太無論如何都是大老爺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有三房四房這些人。他對他父親的敬重，自己一直看的清清楚楚，不是嗎？

    “你想多了，我只是擔心你一個不注意被別人算計了，別忘了狗急跳墻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鄙蚓臃路鹂创┝怂男乃迹瑹o奈地搖搖頭把她攬進自己的懷里，鄭重地道：“答應(yīng)我，一切都以自己的安危為先，再也不要像今日這般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只要你好好地，至于那些人，剩下的一切都交給我來做?！?/br>
    “可若是，你不在我身邊呢？”

    沈君佑的眉頭深深地鎖在了一起，半響才道：“那就不要留半分余地，做的徹徹底底?！?/br>
    璧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悶聲道：“這些難道我會不知道啊，真是小瞧人！”

    “唔，讀了兵書不稀奇，難得的是能融會貫通，用于實際，也算是有勇有謀，我倒真是小瞧你了。”

    璧容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褶皺的紗衣，頓時想起自己剛才施的美人計來，不由得大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胡說什么？”

    “敗軍降將哪里敢胡說。”

    “你，若再打趣我，我就不理你了！”

    璧容噘著嘴扭過身去面壁，等了半天也不見他來哄自己，突然覺得心里也空蕩蕩的，琢磨著自己莫不是今日做的真有些過了？

    璧容懊悔地扭過頭去，剛要開口，卻被一張炙熱的唇封的嚴嚴實實，那句到了嘴邊的“對不起”儼然變成了無法抑制的嚶嚶咽咽，輾轉(zhuǎn)回環(huán)，不絕如縷……

    他擺的究竟是苦rou計還是連環(huán)計啊，璧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第79章 端午風波（上）

    “什么？太太頭風發(fā)作，還咳了血，已經(jīng)三日沒有下過床了？還被老太太借此軟禁在房中？”

    且說那一日大太太噴出一口鮮血，直直地往后仰倒過去，虧得后頭的余mama和幾個婆子眼疾手快，這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消息傳到沈云娘耳中時已經(jīng)過了三日。

    沈云娘蹭地從軟榻上站起來，急道：“那來傳話的人呢？快叫她進來！”

    不一會兒便見一個穿墨綠色對襟褙子的婆子由一個小丫鬟引著疾步而來，見了沈云娘，好似見到了水中的浮木，頓時兩眼含淚喊了句：“大姑小姐……”

    沈云娘見狀心里更是不安，忙叫丫鬟把她扶起來，“袁mama快些起來，可是太太派你過來的？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太太竟是好幾日下不得床了？”

    “回大姑小姐的話，府里如今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大奶奶也不知怎的和二奶奶串成了一條線，兩人唬的老太太也幫著她們來算計太太，先是仲祿家的、后來又是余mama……”

    那袁mama把近日府里出的事情摘著講給了沈云娘聽，說到后面，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淚，“前些日子太太好心派李mama去伺候二奶奶，不過早上多睡了半刻鐘，二奶奶就大張旗鼓地叫人請了大奶奶、老太太過來，誰想老太太連話都沒問就打了李mama二十板子，險些丟了命去！”

    “什么？竟有這事？”沈云娘驚得兩手發(fā)顫。

    李mama雖是沈君照的乳母，可她和月娘自小也沒少由李mama照顧，尤其是她，和李mama比和自己的乳娘還要親厚兩分。

    袁mama見沈云娘變了臉色，忙上前安撫道：“大姑小姐放心，大伙如今都還平安著。太太原本不讓奴婢過來的，生怕大姑小姐為此動了胎氣，只是奴婢擔心老太太真是鐵了心要幫著她們對付太太，只怕，下一個要挨板子的，就是太太了……”

    “她們敢！太太是當家主母，縱然有錯也絕輪不到她們說三道四！”沈云娘頓時瞪圓了眼睛。

    袁mama忙伸手為她順了順氣，柔聲道：“大姑小姐說的是，可自打大奶奶掌家以后，家里大小事物便都是老太太做主了！”

    沈云娘聽了也不禁蹙眉沉思起來。

    “說起這二嫂表面上看著和和氣氣，可我打第一次見她便覺得她一肚子壞水！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算計到了太太頭上，不行，此事一定要告知父親才行！”

    袁mama一聽，暗叫一聲不好，忙勸道：“大姑小姐，使不得啊使不得！這些年因為二爺母子的緣故，老爺沒少氣太太，何況，大姑小姐畢竟是陳家的媳婦，若是讓陳夫人知道您懷著孩子還cao心娘家的事情，難免又要說您?！?/br>
    袁mama見沈云娘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心中一喜，按著昨日余mama吩咐的話建議道：“此事不如告知大爺，大爺只要一句話，大奶奶必然不敢在同二奶奶一期造次，屆時二奶奶孤樹難成林，量她也沒法子再興風作浪！”

    沈月娘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大嫂畢竟是太太的親兒媳，這事情說出去了大哥臉上也沒光，只是大嫂這回當真是豬油蒙了心！太太對她這般好，竟然忍得下心來算計自己婆婆！mama放心，我即刻就差人給大哥送封信去?！?/br>
    “大姑小姐這樣說奴婢就放心了，哎，如今大爺遠在京城，太太能指望的也只有大姑小姐了?！?/br>
    沈云娘疑惑地道：“mama這話怎么說，除了我不是還有月娘了嗎，對了，這事月娘可知道了？”

    “哎，說起來真是……”袁mama搖了搖頭，有些為難地看了沈云娘一眼，猶豫著道：“太太原先不叫我來找大姑小姐，所以叫奴婢先去的謝府，奴婢跟那門房說自己是沈家太太身邊的嬤嬤，來求見他家主母，那門房卻說不認識什么沈家太太，還把奴婢趕了出來……”

    沈云娘一聽眉頭心里更是氣憤，上次放印子錢的事情她們不曾知會自己一聲便拉著莊氏入了伙，到頭來還借著自己公公的名頭，偏偏那次她的銀錢不在手邊，叫他們白賺了那么一筆銀子。

    如今母親出了這么大事她居然也能視若無睹，跟王氏一個樣子，良心都被給狗吃了！

    ——————

    幾日后，璧容便迎來了在沈府度過的第一個端午。

    北方向來都有已嫁之女回娘家躲端午的習俗，豪門大宅對此事更是有諸多講究。

    一眾奶奶們大都不是自己回去，而是等著娘家來接，娘家來接女兒的仗勢越是隆重，就越說明這個女兒在娘家的地位，在夫家面前也自然能得到更多的尊崇。

    初五清早卯時一到，沈府就派出了兩頂黑漆平頭高頭馬車，后面還跟著一眾婆子丫鬟，浩浩蕩蕩地往東西兩邊各自行去，一輛是去西街永善胡同的謝府接沈月娘，一輛是去東街青云坊的官家府邸接沈云娘。

    沈府的馬車走了約么一個時辰，便見一兩同樣華貴的黑漆馬車一路駛來停在了沈府的大門口。趕車的小廝客氣地下去遞了帖子，道：“小的是應(yīng)縣賀永璋賀老爺家的，來接府上四奶奶回娘家躲午?！?/br>
    來接四奶奶的？四奶奶娘家不是在大同嗎？門房心里疑惑，接過帖子看了一眼，這才打開大門，叫馬車一路通暢地駛進了二道門門口。

    “四奶奶，舅老爺派人來接您了！”

    穿著米分色薄衫的小丫鬟一路叫嚷著跑進芍藥閣，賀氏穿著嶄新的石榴紅瑞草云雁通袖對襟褙子，蔥白底撒花八幅湘裙，滿頭環(huán)翠地坐在廳堂里望眼欲穿。

    聽見丫鬟的聲音，她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揚聲道：“可看清楚了？確是賀家的馬車？”

    “奶奶放心吧，婢子看的清清楚楚，黑漆平頭的大馬車，半點也不比沈府里的差！”

    賀氏聽了滿臉都是得意之色。叫丫鬟拿好了東西，自己牽著秋姐兒，搭了轎子匆匆去了二道門。

    晃晃悠悠的好一會兒才到了二道門，賀氏的一只腳才邁出轎子，便聽到旁邊有人笑著道：“喲，可真是可惜啊，我還念著和四弟妹一起打馬吊呢！以往這些年可都是咱們幾個一塊過得，冷不禁地少了一個，還真是不習慣呢！說來這事都要怪你哥哥，怎就偏生這會子突然發(fā)了家呢！四弟妹，你說是不是？”

    沈云娘陰陽怪氣地呵呵笑了兩聲，由身邊的丫鬟婆子們簇擁著進了軟轎。

    賀氏緊咬著后槽牙，恨不得拎起一塊石頭砸在她的轎子上。

    各房一早便來了壽和院給太夫人請安，沈云娘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右側(cè)的三奶奶，只覺得心里豁然舒暢了許多。

    “喲，三弟妹也在??！我還以為今個兒你們都走了呢。”

    三奶奶姚氏和四奶奶賀氏的娘家都在大同，所以每年的端午都是留在沈府里過，只是賀氏的做花木生意的兄長去年在應(yīng)縣發(fā)了家，故而今年才會接了她過去兄嫂家里躲午。

    “念著去年從大姐這里贏的銀子，今日縱是有八抬大轎來，我也是不愿意走的。”

    不只沈云娘，屋里坐著的每個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驚訝地看著三奶奶，姚氏恍如未見臉上依舊是往日那般淡淡地嵌著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在沈云娘看來卻刺眼的很。

    沈云娘冷笑了兩聲，挑著眉道：“幾個月不見，三弟妹當真是有些不一樣了?！?/br>
    姚氏的嘴角更加上揚了兩分，“托大姐的福，這些日子安閑自在，倒真是養(yǎng)胖了一些?！?/br>
    沈云娘冷著臉一言不發(fā)，挺著肚子坐到了左邊的第一張椅子上。

    沈月娘比她來的早，方才看見姚氏一對一答地讓云娘跌了下風，忙岔開話題道：“你今個兒過來陳夫人沒說什么吧？”

    沈云娘聞聲不屑地笑道：“我回自己娘家，她還能攔我不成，我可不像你，什么事情都畏畏縮縮！”

    沈月娘聽著她這冷眼熱諷，頓時心生不悅，“我說jiejie，你這是打哪里沾來的一身的火氣，怎么見了人就發(fā)火?！?/br>
    沈云娘嘭的一聲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質(zhì)問道：“我還想問問你呢，為人子女，碰了麻煩就只顧著自己，怎么，你莫不是打算今后六親不認了！”

    沈月娘眉頭微蹙，心道別人都知道家丑不外揚，你卻恨不得別人都知道，剛想開口，就見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從門門面伸了出來。

    華mama緊跟著過來牽住宏哥兒的手，見了沈云娘忙請了個安：“大姑小姐來了，老太太方才念叨半天了，各位主子們先進屋里配老太太說會兒話，奴婢這就去吩咐廚房上早飯?！?/br>
    沈月娘疑惑地看了看：“誒，大嫂怎么今日還沒過來？莫不是也回娘家了？可前陣子也沒聽她提起啊?！?/br>
    華mama道：“大奶奶今日早起時有些頭痛，老太太讓大奶奶多休息，不必過來請安了?！?/br>
    說完，華mama便去了西側(cè)的小廚房。

    沈云娘冷哼了一聲，跟沈月娘道：“放心吧，她可不敢回去的，再說了，她娘家可從來都沒接過她?！?/br>
    大奶奶的娘家不就在南大街的寶安巷子，而且大奶奶又是家中長房嫡女，怎么會從來都沒來接過呢？璧容不禁疑惑地看了看全mama。

    全mama見狀俯身在璧容耳邊輕聲道了一句：“家中長媳是不能回娘家躲午的。”

    璧容聞聲看了沈月娘一眼，她不也是謝家的長媳嗎？和大奶奶一樣也是掌中饋的，如同按著全mama所說，那為何她年年都來沈家躲午？

    轉(zhuǎn)念一想，又豁然明白了，這規(guī)矩只怕是大夫人立下的。

    ☆、第80章 端午風波（下）

    眾人陪著太夫人在瑞雪廳用了早飯，郎氏喜歡熱鬧，所以那些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在這里全然無用武之地。

    早飯撤下去以后緊跟著就上了一桌子茶點，郎氏先是問了問沈云娘的身子，她如今是高齡產(chǎn)子，許多事情都要格外小心。說了一會話，郎氏坐的筆直的背漸漸有了些僵硬。

    看著沈云娘姐妹道：“知道你們jiejiemeimei許久不見，在我這老婆子面前早就坐不住了，行了，你們個人找地方說話去吧?！?/br>
    沈月娘佯作無奈搖搖頭，笑著對眾人道：“祖母說話可是越來越不饒人了，明明自己累了要趕咱們出去，還要尋個咱們的不是。得，咱們還是見好趕緊走吧，不然華mama可要你拿拿掃帚趕人了?！?/br>
    本是極討人笑的話，可屋里少了往日這般接話的大奶奶和四奶奶，剩下一屋子貌合神離的人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氣氛驀地僵硬起來。

    太夫人左右各自看了看，面色依舊，獨一雙眼睛微微瞇在了一起。

    “太奶奶，宏兒坐得住，讓我留下來陪您吧?！?/br>
    一個身穿靛藍色衣服的小圓球從奶媽身上出溜了下來。

    沈月娘的嘴角頓時僵住，側(cè)對著的半邊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