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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過路陰陽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喉中一噎,魏陽把刀推了回去:“齊哥,我跟那人說的話都不是當真的,根本用不到殺生刃,再說我身上不是還帶著你爹做的符玉嘛,不會有事的。”

    張修齊明顯露出了點困惑,他根本分辨不出魏陽說的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但是對方的拒絕之意卻明顯得很,想了想,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張黃符,塞了過去:“押煞、破穢,收好?!?/br>
    兩張符箓都是正經(jīng)的龍虎山真篆,放在市面上萬金恐怕都難求,然而張修齊就這么塞給魏陽,像是遞給他兩張手絹似得??粗√鞄熋加铋g淡淡的擔心,魏陽沒說什么,接過黃符就收在了兜里,視線一轉(zhuǎn),他沖還蹲在旁邊的孫宅男喊了一聲:“木頭,給我過來。”

    這時孫木華終于有點緩過勁了,今天又是被綁架,又是真見鬼,實在讓他脆弱的小心肝有些承受不住,看著床上那詭異人形物體快要融化的臉,和那不斷抽搐蠕動的大肚子,簡直弄得他快崩潰了,也直到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正經(jīng)的葉公,甭管平時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有多好奇,見到實物都只有嚇尿一途。

    聽到魏陽喊他,這二貨眼淚又快下來了:“齊哥,這銅錢是不是這么帶……”

    “別廢話,給我過來。”對于這小子,魏陽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思,直接吩咐道,“今天咱們可要好好配合一下,幫齊哥爭取點時間,你給我留心記好了,咱們要這樣……”

    樓上魏陽低聲和小跟班商量著計劃,樓下王偉卻有些焦躁起來,把濕漉漉的腳從糯米水里拽了出來,咣當一聲就踹翻了水盆:“苗叔,他們這群人是不是在裝腔作勢???還用糯米洗手洗腳,這他媽像是除妖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泵邕\這時也泡好了腳,拎起來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當年我認識的一個老叔也說過墓xue不能隨便發(fā),尸首更是不能碰,但是我們哥幾個根本沒人信?,F(xiàn)在可好,大哥直接就中了邪,連是從哪兒出的毛病都查不到。而且這糯米還是很有說頭的,老一輩都說能拔毒驅(qū)邪,也許糯米水也能清洗晦氣吧?!?/br>
    苗運的話里帶著安慰,但是底氣多少也有些不足,這輩人里哪還有什么敬神遠鬼的傳統(tǒng),然而當笑話聽的東西突然變成了真事,怎能不讓人畏懼。那位魏大師說得一板一眼,看起來像是有兩把刷子在,這種時候,還是聽專業(yè)的沒錯。

    心底暗自給自己打著氣,他彎腰從桌上撿起了一把短刀,這時茶幾上已經(jīng)放了三四把長短不一的刀具,都是從墓里挖出來的陪葬品,這些東西銷路向來很好,雖然是正兒八經(jīng)的管制品,但是喜歡擺兩把“神兵利器”在家裝逼的冤大頭不知有多少,也虧得下面有兩個兄弟對刀劍感興趣,才在家里存了些,要不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能用的東西呢。

    掂了掂手上的短刀,他沖旁邊的手下?lián)P了揚下巴:“去把收來的雞拎來,咱們先殺兩只試試看。”

    他們所在的地方可是城郊村,村里一大半都是未脫產(chǎn)的農(nóng)民,養(yǎng)雞養(yǎng)鴨的還真有不少,換幾只大公雞也不算太難,底下人的動作都挺迅速,已經(jīng)先拎了三五只回來,至于真正的九斤黃,還要再花些功夫挑揀才行。

    不一會兒,公雞就送到了,還是只雞冠都沒長齊全的童子雞,苗運皺了下眉,也沒說什么,直接手起刀落劃破了雞脖子,那小公雞渾身一陣亂顫,根本就沒死透,鮮血像泉水一樣噴了出來,姓苗的也不嫌污穢,直接提著雞翅膀朝王偉撒去,斑斑駁駁的鮮紅血漿黏在了那人身上,看起來就像是經(jīng)歷了兇殺案一樣,瘆人又恐怖。

    然而在場這些人拿回在乎這個,幫大侄子撒完雞血之后,苗運又切了只雞給自己身上也澆了點,這時候買朱砂的人還沒回來,但是殺生刃、大公雞和白糯米都準備齊全了,眼看時間也不早了,苗運把手里的短刀扔給了王偉,沉聲說道:“這把刀沾過雞血,還是你留著吧,說不好還能派上用場,咱們上樓去。”

    有了苗叔這句話,王偉臉上的狂躁終于也收斂了點,把短刀往褲腰里一別,跟著就往樓上走去。這時四樓似乎也開了燈,隱隱綽綽的昏黃燈光透過樓梯的間隙飄散而下,拉長了眾人的背影,看起來就跟有什么東西潛伏在黑暗中似得,苗運的心臟突突跳了起來,想到了屋里那個半人半鬼的大哥,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這幾天老大鬧的似乎更兇了,晚上還會吐黑水,撓床板什么的,肚子也越來越大,就跟懷了孩子一樣,難不成那所謂的“尸傀”真是一種鬼胎?如果被那鬼物開膛破肚,還能有活路嗎?而且萬一那猛鬼真的降生,會不會報復他們這一干盜墓的家伙,就跟那埃及的什么法老詛咒一樣……

    踏上了四樓的樓梯口,苗運的心臟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踩上了最后一階階梯,然而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后,他嘴巴一張,忘記了言語。

    59守夜

    只見四樓那間屋子已經(jīng)全完變了個模樣,幾道艷紅的細線沿著大門鋪展開來,不但封住了門口,還在地上畫出個奇形怪狀的符號,門梁和窗棱都貼上了黃符,看起來像是典型的道家符箓,畫符用的朱砂紅的發(fā)黑,像是涂了層干涸的血水。屋里沒有開燈,也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幾根蠟燭,正對大門點燃,火苗忽明忽暗,像是被看不見的鬼怪吹動,由于外面開著燈,被光線一襯,房間中的黑暗就越發(fā)濃重,火光搖曳,映襯出床上那微微抽搐的模糊人形,更顯得幾分鬼氣森森。

    三位大師此刻則陷入了昏暗之中,連面孔都看不清楚了,其中一個正低頭擺放著什么,另兩個則坐在一旁,動也不動。這情形詭異的讓人不得不為之心驚,苗運背后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只覺得周身一陣發(fā)涼。

    像是察覺了幾人的身影,那個擺放東西的人站起了身,快步朝門口走來:“都準備好了?先把朱砂和糯米拿來!”

    來人正是魏陽,剛才故作平淡的臉上已經(jīng)多出幾分焦急,一旁的嘍啰聽到這話趕緊上前一步,想要把東西搬進屋,他卻眉頭一皺,低喝一聲:“小心!別踩壞地上的符陣!”

    這聲喊嚇得那嘍啰都快尿褲子了,門也不敢進了,趕緊伸長手把東西遞了過去。魏陽接過后掃了一眼,又皺起了眉:“怎么只有糯米,朱砂呢?”

    苗運這時終于也找回了聲音:“朱砂不太好找,已經(jīng)派人去買了,公雞收來的都是些小雞,九斤黃還沒弄到,不過應該很快……”

    魏陽沖他擺了擺手:“也罷,等會兒朱砂到了,你派人在院里撒些,再沿著這間房畫個圓,把房間整個圈起來,以免邪氣外泄。至于九斤黃,找來后先不要拿上來,等我需要了就把雞殺了,直接取熱雞血來就好,不要在樓上殺雞,以免滅陽沖撞了邪祟?!?/br>
    苗運聽得認真,一旁的王偉卻有些難奈不住了,直接問道:“怎么屋里不開燈!點蠟燭是想干什么,裝神弄鬼嗎?!”

    魏陽的聲音一下變冷了:“想要捕捉邪祟的蹤影,唯有天然光線才行,今天沒有月亮,除了蠟燭還能用什么?我這邊只帶了幾根香蠟,你們在找點普通蠟燭去,用完了就能續(xù)上?!?/br>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肅然,王偉張了張嘴,強撐著又轉(zhuǎn)了個話題:“那倆人呢?他們怎么就坐在地上了,難道不跟你一起施法?”

    “他們正在施法,鎮(zhèn)壓屋內(nèi)的邪氣?!蔽宏枆旱土寺曇艉鹊?。

    在他身后,孫木華正蜷縮在角落里念念有詞,一手還高高舉著,拇指在各個指節(jié)游走,這動作不少人看起來都覺得眼熟,電影里道長們施法可不就是這么掐訣的嘛,然而這些盜墓賊里沒一個懂道術(shù)的,當然看不出孫宅男根本就是亂掐一氣,搖曳的燭火也讓他顫抖的身形不那么明顯了,反而顯出幾分高深莫測的沉穩(wěn)。

    一旁張修齊則盤膝而坐,擺出了正經(jīng)的五心朝天打坐姿勢,拘魂術(shù)也可以入定施展,魏陽當然不會讓他浪費時間。只不過那條身影太過冷冽,只是安靜打坐,似乎也像是在醞釀著什么大招。

    王偉一陣啞然,雖然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是面對魏大師如此嚴肅的表情,那些話反而說不出口了。苗運趕緊拉住了大侄子:“都聽魏大師安排!那我們現(xiàn)在能留在這邊了嗎?”

    魏陽略一沉吟:“報上你們的生日,要陰歷的?!?/br>
    這群盜墓賊九成九是從農(nóng)村里出來的,平常倒是都記得陰歷生日,立刻一個個報了出來,魏陽伸手朝幾人身上點了點:“這三個不行,四柱含陰,容易被邪氣侵體。這兩個還成,苗先生你雖然八字有些過輕,但是畢竟浸了雞血想留還是可以的,至于這位……”

    他的目光在王偉身上打了個轉(zhuǎn),微微搖了搖頭:“想留下我沒意見,但是一定要屏住呼吸,盡量別說話了?!?/br>
    這話聽得王偉火冒三丈,然而苗運卻買賬得很,小時候他家人也給他算過命,說他八字輕,所以后來跟大哥合伙,他才走了幕后道路,根本沒下過墓,現(xiàn)在想來,如果自己沒這個顧忌直接去挖墳,怕是比大哥中招還要早吧。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刻對身邊幾個人下了命令,把不讓留下的人統(tǒng)統(tǒng)趕了出去。

    瞥了眼被留下那兩人惶恐的神情,魏陽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他當然能分辨出到底誰怕誰不怕,又有誰想留下,誰巴不得趕緊走人,現(xiàn)在所要做的不過就是把那些膽子大的趕下樓去,留下些膽小的守門,這樣半夜尸傀發(fā)作起來,這群人嚇破膽還來不及,哪里顧得上關(guān)心他們這邊怎么施法。只是這兩個頭目恐怕是支不開的,還需要再花些精力搞定才行。

    心思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魏陽轉(zhuǎn)身就朝屋里走去,手中也不停歇,大把的糯米灑在了地上,幾乎蓋住了屋內(nèi)所有地面,撒完之后他認真又檢查了一遍,才又走回門口,朝苗運伸出手:“殺生刃呢?”

    苗運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從腰后抽出了一把短刀,看起來像是明代制式,但是刀鞘、刀柄上已經(jīng)銹跡斑駁,品相十分糟糕。他把刀往前一遞:“這玩意是賣剩下的,不知道能不能用?!?/br>
    魏陽也不客氣,接過來直接抽刀一看,好嘛,刀刃上都崩開口子了,整把刀灰撲撲一片,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名刀。知道這盜墓賊肯定是不舍得把好東西亮出來了,他也不怎么在意,把刀往刀鞘里一收:“你們在外面候著吧,等到午夜再看看情況?!?/br>
    說完他理都不理兩人,轉(zhuǎn)身就坐在了張修齊身旁。

    現(xiàn)在離午夜可還有三四個小時呢!王偉張嘴就想罵人,苗運眼疾手快把他拖到了一旁,低聲說道:“那可是你老子!人家大師想謹慎點來,你沖動個什么。這事跟治病看醫(yī)生一樣,還要聽大夫怎么說?!?/br>
    眼中的兇光毫不掩藏,王偉面色不善的盯著那黑洞洞的房間:“媽的,要是這幾個孫子救不回老頭子,看我不把他們沉到江里去……”

    然而嘴上說的兇,王偉照樣也不敢貿(mào)然行動,萬一壞了除祟的大事,誰能負起責任?金刀大馬的往走廊里一蹲,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屋里的動靜。苗運則又上下樓跑了幾趟,弄了些蠟燭、線香上來,朱砂和九斤黃最終還是買到了,在小院里細細密密撒了一遍朱砂,又把公雞準備妥當,他才回到了四樓。

    這時距離零點也沒幾分鐘了,看著明亮了許多的房間,他的心臟再次突突跳了起來,之前發(fā)作的動靜王偉是沒見到,但是他可是整整看了一周呢,想起那個場面就不由毛骨悚然。這次有兩位大師在,情況會不會好點?

    正想著,一聲高亢的雞鳴突然劃破了夜空,如同尖錐刺入心間,苗運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定下神又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鄉(xiāng)下人都知道,所謂雞叫三遍,就是指雞群會從子夜時開始叫,一直到黎明共啼鳴三次,現(xiàn)在離半夜只差幾分鐘,也算不上奇……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如同被雷劈了一樣渾身僵直的站在原地,在他身邊,王偉也瞪大了雙眼,一直帶著怨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懼,只見兩人面前那間燈火搖曳的房間中,原本安安靜靜平鋪在地板上的銅錢嗡的一聲全部豎了起來,開始原地滴溜溜打轉(zhuǎn),雪白的糯米被錢身碰撞,如同碎雪一樣四散彈開,讓那些瘋狂的錢幣越發(fā)可怖。

    這奇景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別說是人為,就算電視特效也未必能做出這樣的效果吧?正在這時,床頭放著的幾根蠟燭突然爆出長長火花,又嗤地一聲全部熄滅,在一片昏暗之中,不知是誰失聲叫了出來:“老……老大!”

    床上靜靜躺著的人形動了,不是剛才那樣輕微的抽動,而是把大半個身子都扭了過來,一雙猶如雞爪一樣干枯的手掌緊緊勾住了床沿,撐起軀干。他臉上滴落的黃水也更多了,甚至隱隱能看到腐rou從面皮上脫落,然而這一切都沒能讓他露出絲毫像是人類的表情,那張干瘦干瘦的臉上只剩下讓人頭皮發(fā)涼的猙獰詭笑。

    苗運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背脊重重撞在了走廊的欄桿上,之前大哥也鬧過邪,但是從沒像今天這么夸張啊!在他身邊的王偉反而踏前了一步,高聲叫道:“要拿雞血上來嗎?我現(xiàn)在去拿!”

    “不!”魏陽的牙關(guān)咬得死緊,牢牢抓住了手中的短刀,他是想過尸傀鬧騰起來的樣子,但是絕對沒想過它會這么邪性。

    其實屋里這些,不論是糯米還是蠟燭,抑或門上的黃符、地上的朱砂全部都是騙人的障眼法,唯有床前圍著的那一圈銅錢和銅錢周圍撒著的赤硝有些用處,剩下的就是符玉和齊哥給他的那兩張押煞、破穢的龍虎山真篆了。只要熬過了今夜,明天不論是齊哥穩(wěn)固了魂魄,還是孫廳長帶人找上門來,這事情都會好辦很多,唯有今夜,絕對不能出現(xiàn)紕漏!

    厲聲喝止了王偉的探問,他一把抓住了身旁孫木華的手臂,把他將要脫口的驚呼按了回去,遇煞時是不能大聲呼救或者喘息的,人皆有陽,而大部分陰物、喪物最愛吸取、攻擊那些陽氣,越是厲害越是如此。孫宅男已經(jīng)抖的跟篩糠一樣了,但是左手依舊顫巍巍的捏著指印,盡職盡責偽裝成正在施法的樣子,可是他偽裝的再好,床上躺著的那位也不會在意,它干枯的頸子咯咯扭動了一下,用上翻的眼白緩緩掃過了眾人,這段時間簡直漫長的猶如一個世紀,所有人頓時都噤若寒蟬,就連王偉都抿緊了嘴巴。

    不知過了多久,那怪物再次動了,胳膊一垮,碩大的肚子壓在了床沿上,一陣劇烈的蠕動蔓延過整個軀體,它張開了嘴巴。

    60驚魂

    屋里的燭火齊刷刷閃動了一下,焰心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拂過,明暗不定,堪堪欲滅,然而在這微弱的光線下,魏陽還是看到了讓他終生難忘的情景,只見一條細弱纖長的黑繩從那人形怪物嘴里探了出來,看起來足有一米上下,蜿蜒蠕動,像是某種腔腸動物探出的觸手。

    他的心臟也砰砰跳了起來,三尸蟲雖一體而生,但是形狀各異,貪蟲如圓、色蟲如鐮,而那掌管食欲嗔念的欲蟲,恰似一根長長細鏈,能縛住五臟六腑,讓人脫困不得。這條黑繩,是中尸彭躓,可是齊哥不是說中尸已經(jīng)跟尸傀混為一體,怎么突然冒出來了?

    魏陽心中驚疑不定,外面守著的幾個人更是面色大變,王偉緊緊握住了手中的短刀:“苗叔,那……那是什么玩意?”

    苗運的脊背已經(jīng)完全被冷汗浸濕:“我不知道,之前沒見過啊,怎么突然多出……?。 ?/br>
    他驚叫了一聲,就在目光注視之下,那條細長的黑繩緩緩垂落在地,蠕動著向前爬去,在它正前方,正是一枚旋轉(zhuǎn)著的銅錢,燭火斑駁,映襯的那枚銅錢像團小小風璇,似乎能把周遭一切推拒隔離。那黑色的細繩并不在意被銅錢彈開的糯米粒,只是悄無聲息的抬起頭來,如同蓄勢待發(fā)的蛇信,嗖的一聲向銅錢撲去。

    它撲的極快,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然而還未碰到銅錢,又像被燙到了一樣,又飛快的撤身而退,空中散發(fā)出一股像是灼燒毛皮的味道,還夾雜著淡淡腥膻,不少人看到這一幕,心中都不由一松,然而那黑繩并不停留,只在地上蠕動了片刻,就再次朝銅錢撲去。

    房間漸漸響起古怪輕嘶,如同水珠落在熱鍋上的聲響,被那黑繩不斷撞擊,銅錢似乎轉(zhuǎn)的也越來越慢了,搖搖擺擺,不知何時就要滾落在地。王偉哪里還能安耐得住,又踏前了兩步,沖魏陽高聲叫道:“你們怎么還不殺了那東西!快動手?。 ?/br>
    魏陽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從懷里取出了兩張黃符,之前鏟除那兩只三尸蟲的動靜他還記得呢,就算齊哥當時受了傷,也花費了不少力氣,如今就憑他這點三腳貓準備,想要除掉彭躓根本沒有可能。不論這個銅錢陣能堅持多長時間,他總要等到陣破了再說。

    然而魏陽心底如同明鏡,守在外面的匪徒們可不清楚,王偉的雙眼變得赤紅,盯著床上不斷顫抖的身影,牙都快咬碎了。此刻王鏜那張枯瘦的面頰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人形了,一截紫黑的舌頭垂在唇邊,黏稠的黃色液體淅淅瀝瀝順著口唇滴落,濺濕了身下的床鋪,他那鼓脹的肚子也不安分,一顫一顫的收縮著,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里面翻滾,即將破膛而出。

    “艸伱媽!”又看了那黑繩半晌,王偉突然暴喝一聲,轉(zhuǎn)身朝樓下沖去。

    苗運嚇了一跳,趕緊對身邊跟班說:“快去攔住他,別讓那小子做什么蠢事!”

    說著他的目光也朝魏陽那邊看去,心底就跟打翻了調(diào)料瓶一樣,滿心不是滋味,如今怪物都現(xiàn)身了,魏大師怎么還不動身除妖?就連那個原本掐訣的小子都不動彈了,三個人就跟泥胎木偶似得,這情形,不會是想陰他們一把吧?然而不論心底怎么揣測,如今他都不敢貿(mào)然開口催促,萬一打攪了法事,出了岔子算誰的。

    內(nèi)心焦灼不堪,但是苗運依舊強撐著站在門外,看著那條黑繩繼續(xù)攻擊銅錢,這時樓下突然又傳來一聲雞叫,更加凄厲,如同垂死掙扎,他心中一凜,突然想到了件事,暗道聲不好。不出所料,片刻之后,一股血腥味從樓梯上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蹬蹬的上樓聲,王偉又從樓下沖了回來,手里端著一海碗熱氣騰騰的雞血,滿臉殺氣,大步朝門口沖去。

    “偉子!”苗運又驚又怒,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干什么呢你!大師說現(xiàn)在不用雞血,你……你別沖動!”

    “沖動?我沖動?叔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幾個小子分明是想害死我爹??!艸他娘的,你不來,我來!”說著,這渾人手上一使盡,把苗運甩到了一旁,兩大步直接跨過門口的朱砂線,闖進了屋里,手上一揮,一大碗雞血撒了出去!

    這番變故來得太快,魏陽根本來不及反應,雞血已經(jīng)嘩啦淋在了床前,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那銅錢和黑繩同時被潑了個正著,銅錢咯的一聲停了下來,旋即應聲而倒,如同連鎖反應,所有轉(zhuǎn)動著的銅錢同時跌落在地,跟焊在了地上一樣不再動彈。而那黑繩則像觸了電一樣瘋狂扭動了起來。

    “快住手!”魏陽心里咯噔一聲,喊出了聲來。雞血是有極強的除祟效果,特別是成年的九斤黃雞,絕對是法事里經(jīng)常用到的東西。然而妖邪各個不同,想要用同一種手法打敗可謂天方夜譚,因此面對強大妖邪用上雞血,就好像在熱油里澆了一瓢冷水,只會讓熱油炸了鍋!

    可是王偉現(xiàn)在哪里還肯聽他的話,看到那黑繩開始抽搐,他面上露出一絲喜色,毫不遲疑縱身撲了上去,手中緊握著的鋒利刀刃朝黑繩當頭劈下!

    苗運給他的刀可跟給魏陽的刀不同,是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器,出自一座唐代墓xue,當初那墓里的東西可都賣出了大價錢,這柄短刀還是有人喜歡才專門節(jié)流下來,這些年又經(jīng)過精心保養(yǎng),刀鋒早被磨的雪亮,雖然不到吹毛斷發(fā)的地步,但是比現(xiàn)代工藝也差不了多少了,剛剛又殺了雞淋了雞血,更是帶出一股蕭殺殺氣。有這柄殺生刃在手,王偉還怕什么,直接手起刀落。

    他的動作真的很快,甚至能看出些專門練過的架勢,然而地上的黑繩卻更快,刀鋒尚未碰到它的身體,那黑繩就猛然一縮,迅若驚雷般彈了起來,如同黑影一樣從空中閃過。只聽蹡踉一聲,王偉手中的刀掉在地上,他一手死死拽住了黑繩的尾部,另一手則像過了電一樣瘋狂顫抖,那根細細黑繩不知怎地竟然有大半鉆入了他的指縫之中,鮮血淋漓從指尖滴落,濺在了地面之上。

    然而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聽啪的一聲,走廊里的日光燈爆了,屋外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有人慘叫了一聲,緊接這是慌亂的腳步聲,從樓梯上滾落的響動,明明屋里的蠟燭還沒熄滅,可是苗運身邊那倆人已經(jīng)驚慌失措的往樓下沖去,苗運自己的腿也軟了,然而王鏜父子都陷在了鬼屋里,他怎么能這么臨陣逃脫!

    心底的猶豫只是一瞬,可是屋里的情形卻悄然發(fā)生了變化,只見王偉顫抖的手慢慢停了下來,那條黑繩不知怎地從他緊握的掌心遛了出來,如同一道黑色細流,整個沒入了指縫,苗運啊的一聲喊了出來:“偉子!你……你怎么了!”

    王偉像是并沒聽到他的聲音,只是一點一點扭過了頭,向門外看去,他的眼神已經(jīng)不復剛才的兇戾,反而木訥呆板,如同被什么附了身一樣,接著他的腳步也動了,由慢到快,徑直從屋里撲了出來,雙手成爪,迎面向苗運抓去。

    苗運哪里想得到這個,門扉上的黃符明明貼得好好地,地上的朱砂陣也并無損毀,甚至屋里三位大師都近在眼前,然而王偉就這么沖了過來,既不看地上坐著的三人,也不管那些陣法和符箓,直愣愣向他沖來。就算膽子再怎么大,心思再怎么狠毒,眼看大侄子那張扭曲變形的怪臉,這個犯罪集團二把手還是慘叫了一聲,連滾帶爬向樓下逃去,王偉并沒停下腳步,緊跟著眼前散發(fā)的陽氣追了下去,只是轉(zhuǎn)眼間,四樓就又變作了一片靜謐。

    魏陽低低吁了口氣,把堵在孫木華嘴邊的那只手撤了回來。在三人面前,一張不起眼的黃符正在微微發(fā)光,正是剛剛小天師交給他的“押煞符”。在龍虎山符箓里,這張符也有獨特功效,專門用來掩蔽活人陽氣,在除祟斗法之中可以很好的保護自己,不被邪祟發(fā)現(xiàn),只要涂抹上施咒人的精血即可。

    就在剛剛,魏陽咬破了舌尖,把一口真涎液噴在了押煞符上,激發(fā)陣法,又一把堵住了孫木華的慘叫,兩人屏息靜氣,加之符篆保護,那個被尸蟲俯身的家伙才沒有找上他們,而是直奔門口的苗運去了。不論是門扉上的黃符還是地上的朱砂陣都是假貨,又怎能攔得住那怪物的腳步。

    然而此刻尸蟲已經(jīng)離開,魏陽懸著的心神卻依舊沒有放松,他的目光緩緩向面前的大床挪去,此刻在那張床上,正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彌散開來,那個盜墓頭子已經(jīng)完全沒了人形,一塊塊腐rou從他臉上、身上滑落,青紫色的血管和渾濁的皮下組織暴露在夜風之中,而那鼓脹的腹腔則有規(guī)律的顫抖著,黑色的血水從中滲出,他的四肢也開始動了,像是生了銹的機器,一點一點挪動著身形,翻白的眼珠微不可查的輕輕顫動,似乎在觀察著屋內(nèi)的景象。

    不知花了多長時間,一陣黝黑煙霧從口鼻冒出,掩住了那即將腐潰的頭顱,尸傀的兩腳終于落在地上,站起身來。

    魏陽緊張的屏住了呼吸,他之前詳細問過了小天師,這種名為尸傀的怪物,乃是由生了尸變誕生的邪物,常見于冤死的孕婦體內(nèi),母子煞出現(xiàn)變異就會在尸體內(nèi)部孕育出尸魂,若是尸魂侵入了活人體內(nèi),則會讓人變作行尸傀儡,供尸魂驅(qū)使。古代僵尸之中不少都是尸傀演化,也就是所謂的“濕僵”。

    而這具尸傀顯然跟其他的濕僵不同??吹侥鞘従忁D(zhuǎn)動的頸項,魏陽只覺得心臟都快跳出腔子了,他突然想到了剛才尸蟲為何會現(xiàn)身,又急匆匆的進入了王偉體內(nèi),發(fā)狂襲擊別人,恐怕是尸傀到了最后成型關(guān)頭,影響了中尸的狀態(tài),也讓它生出想要逃生的欲望,如果不是那渾橫的兇徒橫插一缸,還不知尸傀會變成何種模樣。

    但是就算沒有中尸,這尸傀也不是他能對付的東西。魏陽的鼻息更微弱了,恨不得讓三人一起蜷在押煞符之后,可是一股鐵銹味在口中彌漫,剛才咬破的舌尖正在隱隱作痛,手上的傷口也一直沒有愈合,散發(fā)出淡淡血腥,似乎聞到了氣味,那尸傀緩慢的轉(zhuǎn)過了頭,一雙白森森的眼球望了過來。魏陽只覺得渾身一震,陰冷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他的目光緊緊盯在了尸傀腳下。

    剛才平復的銅錢陣其實并沒有被破,反而因為雞血的陽氣激發(fā),鎮(zhèn)力愈發(fā)大了,只是王偉一半身子在陣內(nèi),一半身子在陣外,才讓尸蟲尋到了空蕩。然而現(xiàn)在,那尸傀還在陣內(nèi)……魏陽的心中在默默祈禱,可是那尸傀并未停下,隨著緩慢的步伐,一滴滴黃色粘液滴落在地,匯成了一道溪流,這道溪流像是有什么意志,蜿蜒向前,吞沒了地上殘余的雞血,來到銅錢旁邊,只是頓了一秒,突然猛撲而上。

    一聲嘶嘶輕響,黃液蓋過了銅錢,發(fā)出焦臭刺鼻的氣味,隨著這聲響,尸傀抬起了腳,邁出了銅錢包圍……

    61舍命

    沒有電光火花,沒有天破爆鳴,只是僵直的跨出一步,尸傀就走出了錢陣包圍,孫木華喉頭發(fā)出了像是窒息般的哼聲,渾身打顫想要去抓魏陽的袖口,可是他抓了個空,身旁那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

    “木頭,幫忙看著齊哥,我去引開它。”魏陽臉上一片煞白,但是依舊繃緊了腰背,踏出身側(cè)的赤硝圈子。

    他能感覺到那怪物的視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受傷引來的陽氣外泄恐怕連押煞符也無法遮蔽,尸傀不像三尸蟲,對這味道恐怕更為敏感,若是現(xiàn)在還躲在符箓之后,只會連累到身旁兩人。木頭那個二貨就不用說了,就憑他跟老神棍的關(guān)系,怎么都不能讓這小子出事。而齊哥,現(xiàn)在有幾點了?游弋在外的兩魂還沒穩(wěn)定,若是這時候被那妖物攻擊,估計也只有兇多吉少。

    所以他不得不踏出這個脆弱無比的保護圈,為身后兩人搏上一搏。

    樓下,一陣吵雜的喊聲隱隱傳來,估計是被俯身的王偉已經(jīng)沖了下樓,正跟那群盜墓賊打的你死我活,然而魏陽并沒功夫搭理去理會這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尸傀身上。不出所料,那怪物果真跟著他的腳步挪動了視線,一雙白森森的眼眸直接望了過來,雖然已經(jīng)腐敗的不成人形,但是魏陽依舊能從那兇物臉上看出猙獰和貪婪,滴答黃水順著它的口唇滑落,似乎在垂涎美味的獵物。

    魏陽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短劍抽了出來,舉在胸前,他身上雖然沒了木魚和佛珠,卻依舊有龍虎山上的符玉和真篆,只要用的妥當,未必擋不住這怪物……

    然而刀鋒剛剛出鞘,尸傀就動了,完全不像剛才僵滯遲緩的動作,魏陽只覺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力就撞了上來!間不容發(fā),他胸前綻出一道瑩瑩白光,如同最為牢固的屏障,死死阻住了那怪物的軀殼。然而兩者力量實在相差甚遠,就算符玉能擋住尸傀身上的邪氣煞氣,也不可能攔住那如同奔馬一般的力道,魏陽只覺胸腹如同被一把重錘輪砸,身上一輕,倒飛了出去!

    雜亂的嗡鳴在耳鼓內(nèi)炸開,魏陽一頭栽倒在地,頭暈目眩,四肢發(fā)軟,然而他手中握著的短刀依舊沒有脫手。對面尸傀也退了兩大步,身上的黃水四散震開,一雙慘白的眼珠凸出了眼眶,像是一碰就會掉落,那副鼓脹的肚子也猛烈抽動起來,黑色的液體越滲越多,像是要把下半生染成漆黑。

    “吼!”憤怒的狂嘯從尸傀口中迸出,它烏黑的手爪一翻,再次向魏陽撲去!

    閃避肯定是來不及了,魏陽也沒有心思去躲,反而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口真涎液噴在手中的黃符上,染血的左手往前一遞,那張破穢符脫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