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停下腳步，呆立片刻，而后才終于轉(zhuǎn)頭看他，不確定道：“太宰先生，你剛剛……”

    太宰治同樣停下了。

    他微笑看她，說：“我是說，我喜歡鏡小姐?！?/br>
    日暮結(jié)月腦中一片混『亂』，萬萬沒想到這個只會『逼』人告白的麻煩精竟然真的主動告白了……等等，這是告白嗎？

    這應(yīng)該是告白吧？

    日暮結(jié)月甚至都有些不確定了。

    她心緒涌動，那股喜歡的心情被回應(yīng)的愉快和甜蜜難以遏制地涌了上來，但這樣的心情又很快被她壓下。

    “太宰先生……”她頓了頓，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我不明白?！?/br>
    太宰治看著她，微微笑著，但那笑臉在清晨的光照下，半明半暗，反而流淌著說不清的意味。

    “鏡小姐，如果是我之前的咄咄『逼』人給你造成了什么困擾和誤解，我很抱歉，可是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我喜歡你，鏡小姐，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喜歡你?！?/br>
    “可是……為什么？”

    “你不明白嗎鏡小姐？你打動了我，在那段游戲中?！碧字挝⑽⒏┫聕身，在她耳畔說道，“你或許不明白，又或者你以為那只是個游戲，可對我來說，那就是我的人生。在我的人生里，你出現(xiàn)了，并且選擇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打動我……所以我被你打動了，僅此而已?！?/br>
    “可是——”日暮結(jié)月心中荒謬，忍不住提高了音調(diào)，“可是，那只不過是游戲啊！太宰先生，你也知道的，明明你也明白的——那只是游戲而已啊?。　?/br>
    明明這是她與太宰治心照不宣的游戲，為什么現(xiàn)在又說他被她打動了？

    他真的有被打動嗎？

    日暮結(jié)月依然難以相信。

    太宰治微笑著：“游戲？可是鏡小姐，我想問你——什么是游戲，什么是現(xiàn)實？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比如說——”

    這一刻，太宰治的笑終于淡去了。他垂眼凝望著她，問道：“你覺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日暮結(jié)月張口結(jié)舌。

    太宰治肯定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是書中不該存在的夾頁，是真實世界的某個虛假的倒影——事實如此，鏡小姐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也是這樣?？蓪ξ襾碚f，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哪怕它的確是‘假’，可我將它當(dāng)作了‘真’，所以它就是‘真’的。而同樣是按照這樣的理由，對我來說，月野鏡，也是真實存在的?！?/br>
    “不……等等……等一下……”日暮結(jié)月腦中越發(fā)混『亂』，感到太宰治似乎在某處悄悄偷換了概念。

    她竭力思考，可太宰治并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

    “鏡小姐，你到現(xiàn)在還不愿承認(rèn)嗎？也對，你總是這樣，溫柔又慈悲，冷酷又絕情。你將所有的緣分從你身旁斬斷，將所有想要與你結(jié)緣的人從身旁推開，只留下一些冰冷的東西——刀劍，以及式神。明明你對待人與非人都一如既往，公平公正，那為什么你卻只愿意與非人類結(jié)緣，卻從來不肯回頭看那些人類？”

    “而既然鏡小姐你已經(jīng)將我當(dāng)作了虛假，并未將我看作那些活人，那為什么又要這樣絕情地將我推開？”

    “對鏡小姐來說，我究竟是活著的人，還是虛假的影子？如果我是活著人，為什么鏡小姐將我當(dāng)作了虛假？而如果我是虛假的影子，為什么鏡小姐又要將我當(dāng)作人類推開？”

    “鏡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看著我的眼中，到底映出的是什么？！”

    “對你來說，‘太宰治’這個存在，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太宰治看著她，目光幾乎令她無所遁形。

    日暮結(jié)月被步步緊『逼』，再度陷入困境。

    她茫然無措，甚至順著太宰治的話語開始思考和反省己身，是否真的這樣無情。

    但她沒有答案。

    “我……并沒有……”

    日暮結(jié)月頓了頓，好不容易才從一團(tuán)『亂』麻的腦袋中理清思緒，艱難道：“我沒有將太宰先生當(dāng)作虛假的人?！彼钗豢跉?，強(qiáng)行令自己鎮(zhèn)定下來，“太宰先生，我沒有將你當(dāng)作虛假的人。不如說，正是因為我沒有將太宰先生當(dāng)過虛假的人，我才無法回應(yīng)太宰先生的心情。”

    當(dāng)言語被『逼』到絕境后，日暮結(jié)月終于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情緒，不得不說出了實話。

    “我很抱歉，太宰先生。關(guān)于那個游戲，我只以為那是游戲，也以為對太宰先生來說同樣只是游戲，所以我從沒想過太宰先生會因此而……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比漳航Y(jié)月雙手在身前交握，垂著頭，但聲音堅定，“可是與此同時，哪怕再如何感到抱歉，我也不能接受太宰先生的告白，因為對太宰先生來說，我并不是太宰先生真正期待的人……不，這樣的話太過推卸責(zé)任了……是對我來說，太宰先生是雖然重要、但永遠(yuǎn)無法成為戀人的人?！?/br>
    “太宰先生，對我來說，您太過遙遠(yuǎn)了?！?/br>
    “您是一個過分聰明的人，但我的思考方式很普通；您在意的東西很少，想得很多，但我在意的東西很多，想得卻不多。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是思考方式還是各自的立場。我們最初是因為一個意外才在黎明發(fā)生了短暫的交匯，或許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我們可以良好相處，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我們卻注定無法共存，到了最后，或許是你為了我而改變自己，又或許是我為了你放棄一切……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我想看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