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您？”醫(yī)生試探地看著沈琮，“您既然是她弟弟——”

    “我是o型血?！鄙蜱f。

    “莊小姐血型為rh陰性?！?/br>
    醫(yī)生遺憾的一句話，將幾人徹底打入地獄。

    “她不是還有一個哥哥嗎？秦圍呢！秦圍在哪兒！”喬焱反應(yīng)過來，大聲質(zhì)問雙胞胎。

    “已經(jīng)死了。”

    雙胞胎齊齊說。

    秦賀云不在了，秦圍死了，能夠輸血給她的人都不在了。

    “其實(shí)，還有最后一個極為冒險的方法，”醫(yī)生頓了一下似乎想到點(diǎn)什么，緊張地湊過來小聲建議，“莊小姐產(chǎn)下的男嬰，與她血型一致，若是，若是……”

    他話不敢說完，喬焱卻聽明白了醫(yī)生話中的意思，倏地一怔：剛出生的小嬰兒能被抽多少血而維持不死？莊淺所需血量之大連醫(yī)生都不能打包票，這法子跟以命換命有什么區(qū)別？

    醫(yī)生的勸解很清楚：莊淺誕下的是龍鳳胎，哪怕最壞的打算，她失去一個孩子，那也跟普通生一個的母親一樣——身為醫(yī)生能夠說出這種冒險的建議，也是在拿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做賭注了。

    “我不要。”幾人沉默間，病房內(nèi)突然響起了女人虛弱的聲音。

    是昏迷中的莊淺睜開了眼睛。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你了?！彼穆曇魩е砬?，令聞?wù)呱鷳z。

    醫(yī)生嘆氣直搖頭，沒有再多話。

    “讓護(hù)士將男嬰抱過來，準(zhǔn)備輸血設(shè)備?！贬t(yī)生出門離開的時候，喬焱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吩咐。

    ……

    雙胞胎上前想勸她接受輸血，莊淺卻安靜地閉了眼，揮了手示意兩人不必上前，而輕聲道，“小焱，我有話對你說。”

    喬焱聞聲呼吸一窒，等護(hù)士抱著男嬰過來的時候，他接過還在啼哭的孩子，抱到她的病床前，小心翼翼道，“小淺，你看看寶寶，長得跟你很像……”

    莊淺見到孩子，原本毫無血色的唇瓣緩緩揚(yáng)起，喬焱連忙將孩子放到她的身側(cè)，她小心地用指尖蹭了蹭小嬰兒軟嫩的臉蛋，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小焱，我求你最后一次，你抱孩子去看看他、看他最后一眼，告訴他，孩子長得像他，鼻子像他，眉毛像他，嘴巴像他……”

    喬焱眼眶通紅，緊緊握著她的手點(diǎn)頭，使勁點(diǎn)頭。

    ……

    “嫂子，我哥已經(jīng)走了。”

    門口，沈琮見狀，終于承受不住地痛哭出聲，“他今天上午九點(diǎn)走的，據(jù)說走得很安寧，沒有半分痛苦?！鄙蜱拗锨皝?，噗通一聲跪在病床前，舉起四指發(fā)誓，“嫂子你放心，我一定會、一定會……”

    “你說……什么？”

    莊淺聞言如雷轟頂，瞪大的眸子中，眼淚順著眼眶滑，“小琮，你說什么？”

    沈琮只余下痛哭。

    一生中最大的痛苦有三：求不得，怨長久，愛別離。

    如今，她終于都悉數(shù)體驗(yàn)透了。

    她咸澀的眼淚掉在寶寶粉嫩嫩的臉頰上，掉在寶寶唇上，被它本能地抿了抿，然后嘗到不是甜美的奶香味，突然哇哇大哭起來，哭聲怎么都止不住。

    聽到孩子哭聲，莊淺忍不住開始痛苦地抽噎，卻猛地牽動了腹部的傷口，血液不受控制地滲透了紗布，滲在了藍(lán)白相間的床單上。

    入目那滿目的鮮血，刺紅了喬焱飽含絕望的眼睛。

    “醫(yī)生！叫醫(yī)生輸血！輸血——”他慌亂地大喊。

    莊淺緊緊拉住他的軍裝袖口，緊緊地，“別傷害我的孩子，他還那么小，那么怕疼，他還沒學(xué)會睜眼，求求你，別讓人傷害他，他已經(jīng)沒有了爸爸……”

    “我答應(yīng)你！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喬焱慌亂到只剩下點(diǎn)頭，想要捂住她還在不斷滲血的腹部，卻又怕碰觸到她剛縫好針的傷口，伸出的雙手不住顫抖。

    莊淺艱難地對他說，“小焱，別讓我的孩子知道，他們的母親殺過人，他們的父親被處死刑。你要好好聽他們說話，哄他們吃飯，送他們上幼兒園，在生日宴上給他們唱生日歌，在大年夜陪他們吃，團(tuán)圓飯……”

    她哭了。

    喬焱顫抖的手緊緊抱住她，感受到她每說出一個字，渾身都因?yàn)樘弁炊p顫，他哽咽得泣不成聲，“我求你別說了，別再說了?！?/br>
    “你別哭，”莊淺伸手手輕輕拂過他的臉，唇貼著他的臉反復(fù)道，“對不起，小焱，真的對不起，臨了的時候，我不想留著遺憾下地獄……”

    她用僅剩的力氣微抬起身體，不顧已經(jīng)崩裂大出血的傷口，湊近他耳邊溫柔道，“你曾經(jīng)罵得對，我是騙子，我一直都是騙子。那個該叫‘秦淺’的女人，她這一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他、他叫沈，沈……”

    她語氣痛苦地一窒，揪著他衣袖的手最終一點(diǎn)點(diǎn)軟了下去。

    “小淺！”

    “嫂子！”

    “……”

    “……”

    嬰兒的激烈啼哭聲在病房內(nèi)顯得尤為明亮。

    【正文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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