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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城春在線閱讀 - 第105節(jié)

第105節(jié)

    “……別……”柳雁暗暗叫苦,可虞司賓已像兔子一樣跑了。她揉揉眉頭,“齊哥哥,這么下去,我真的就變成媒婆子了?!?/br>
    齊褚陽投以安慰目光,又道,“你可以將他打出去?!?/br>
    柳雁噗嗤一笑,“壞透了?!?/br>
    齊褚陽笑笑,執(zhí)手說道,“去釣魚?!?/br>
    “嗯?!?/br>
    虞司賓馬不停蹄跑到了鴻臚寺主簿家中,連請柬也忘拿了。好在平日來過,家丁認得,就放他入內(nèi)。進去時他又問道,“可有看見四夷館的人來?”

    “見了幾位大人?!?/br>
    “可有姑娘?”

    下人想也沒想,“有?!?/br>
    虞司賓好奇道,“你怎會記得這么清楚?”

    下人笑笑,“長得好看……”

    那定是柳芳菲了。四夷館里長的最好看的就是她,虞司賓見下人一臉憧憬,看得分外不痛快,“別亂打人家姑娘的主意。”

    下人連聲應(yīng)他,腹誹著與你何干。

    虞司賓由下人領(lǐng)著進了花園,遠遠就瞧見了柳芳菲。在一群男子當中實在是顯眼,哪怕是穿的衣裳顏色并不鮮艷,也一眼看到了。

    柳芳菲不愛酒宴,可同僚中的卻難免。趙通事就曾說過她,一個姑娘家在朝堂上其實是有優(yōu)勢的,說話甜些,男子便會少些敵意,也樂得幫你。偏她的脾氣硬如頑石,想得提拔,難著呢。

    誰不想往高位爬?可要她為了高爬而換個脾氣,倒不如一直在這位置上。

    旁邊不斷有人過來同她寒暄,也只是寒暄就走了。等又一人到了跟前,柳芳菲抬眼看去,卻見個白白凈凈的儒生站在眼前。她微抿了唇,神色更冷然三分。

    虞司賓說道,“巧?!?/br>
    柳芳菲問道,“你又路過么?”

    虞司賓差點沒大笑——到底還是忍住了,他不想把她嚇跑,又重復道,“我在鴻臚寺做司賓,姓虞,名徹,字柏舟?!币粫畔肫鹇┝艘痪?,又道,“今年二十有一。”

    柳芳菲見旁邊無人,才又認真道,“你我都是讀書人,君子交絕不出惡語,我不想跟你說粗話。”

    虞司賓訝然,“你會說么?”他可不信柳家出身的孩子還會罵臟話,“你可是柳家的小姐,不要嚇唬人?!?/br>
    柳芳菲眼神微動,“我不是?!?/br>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自小就覺比柳家其他孩子低一等,自卑會伴她一生,令她束手束腳。所以她羨慕甚至是嫉妒柳雁能活得那樣坦蕩,她卻不行。

    而今這虞司賓也曾是柳雁的屬下,只要稍稍打聽就知道她母親是什么樣的身份,若是知道,他只怕會掉頭就走。既然無果,倒不如一早拒絕。

    虞司賓還在和她說著話,柳芳菲聽了幾句,說道,“同為朝廷命官,還請虞司賓不要讓我為難?!?/br>
    說罷便走了,又剩下不知自己哪里做錯的虞司賓。他想了想,嗯,還是不要纏著人家姑娘了,等下回碰面吧。

    哪怕是百戰(zhàn)百殆,也要再戰(zhàn)一百!

    河面果然已經(jīng)結(jié)冰,柳雁拿冰錐用力戳了戳,冰面紋絲不動。

    一會齊褚陽從車上拿了桶和魚竿過來,見她蹲在那惱怒地拿石頭砸,不由笑笑。走到一旁也蹲下身,給她拿了張小板凳,伸手,“雁雁,冰錐給我?!?/br>
    “嗯?!?/br>
    兩人往日相見實在是被下人跟著煩了,這次出行也不帶上他們,連車都是齊褚陽趕的。到了這涼洲河,四下也不見人,唯有他們,好不愜意。

    到底是男子,力氣大些,等柳雁去找了塊大石頭來,已聽見咚隆一聲,河面破開個口子。她樂不可支,探頭去瞧,并不見魚,估摸是剛才給嚇跑了。

    因是大冬天,地龍難尋,齊褚陽便從家里帶了rou塊出來,這會串好將魚竿交給她,“我去附近找柴火在岸上架火堆,等會釣了魚可以就地烤?!?/br>
    只是聽聽柳雁已覺口中生津,“嗯,要小心?!?/br>
    一會齊褚陽已去尋干柴火,柳雁自己拿了魚竿垂釣。遠遠能聽見山林有鳥咕咕地叫著。她抬頭看去,偶見飛鳥。山山水水,只有他們兩人在這,倒有種隱居悠然山下的滿足。

    許是冰封在河底太久,又找對了窩點,放下的魚餌竟很快就有魚來試探輕咬。柳雁握緊魚竿,感覺著從魚線傳至魚竿到手的微微觸動。猛然魚線繃直,似要逃竄。柳雁提竿收線,便見一條黑胖鯽魚躍出水面,擺尾掙扎。

    提著線轉(zhuǎn)身看自家夫君可回來沒,這一瞧就見他在遠處抱著柴火往這邊走,柳雁不由歡喜,揚著魚沖他招手,“齊哥哥我釣著魚了。”

    也不知對面在說什么,只見齊褚陽在沖她招手,她也用力招了招。

    那魚忽然用力擺了擺尾,似乎不愿束手就擒。這一晃,線勾進柳雁手掌,刮了一刀般,微有刺痛,下意識就松了手。魚“嘶溜”地往冰面滑了出去,她忙撲了過去要摁住。這雙膝剛跪,耳邊便聽見像是冰塊斷裂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子已經(jīng)噗通掉進冰河中……

    齊褚陽看著冰面上那紫色披風突然消失在冰面上,頓了片刻反應(yīng)過來,手里的柴火已全都散落,往前跑去。

    好在柳雁會泅水,就是冷得夠嗆,哆哆嗦嗦游了游,就尋到冰岸,趴在上頭冷得想哭。冰水刺骨,只覺手腳都麻了。用力撐手上去,還沒定住,又聽見冰碎裂的聲音,剛以為要再掉一次,已有人抓住她的手,幾乎是將她提了起來。

    一個人就已夠重,更何況身上厚實的衣裳都已滿是水的時候。齊褚陽將她拉上冰面一時不敢動彈,生怕動作大了又掉進去,“雁雁,你先走?!?/br>
    柳雁全身濕透,顫栗著點點頭,往河岸上爬去。等她快到了,齊褚陽立刻起身跑去,將披風脫下裹住她,俯身抱起往馬車去。

    怕他責罵,柳雁連一個冷字都不敢說,強忍著刺骨冷意一個勁的哆嗦。齊褚陽給她擰了擰衣服,棉衣里都是水,這么穿著非得冷不可,“雁雁,你將衣服脫了,我去給你烤干。”

    柳雁聽他的話將衣服褪下,剛脫下,就被他的棉衣裹住。再瞧他,又見他塞了方才帶的暖爐來。

    “你在車里別動,冷了叫我。我去給你烤衣服。”將衣裳大半都給了她,齊褚陽一出車廂就覺寒風刺骨。

    柳雁已要急哭,“齊哥哥我不冷,你將這襖子穿著?!?/br>
    “我也不冷?!饼R褚陽跑去將柴火重新拾起,起了火堆,將濕衣服架好,就去跑了一圈暖身。

    柳雁坐著一動不動,烤魚變成烤衣裳,這年過的可真糟心。

    過了好一會,車外遞來她的里衣。摸了摸還有火烤干的熱意,她探頭,“上來坐吧,外頭冷?!?/br>
    齊褚陽上了車,柳雁才見他唇色紫紅,要將暖爐給他,齊褚陽并不接,笑看她,“等回去后,我讓人把家里的魚塘挖大些,你想什么時候釣魚就什么時候釣,在外頭冰釣太危險了。若是今日我不跟來,你豈不是要凍成那冬日蟾蜍了?!?/br>
    柳雁見他還說笑,更是懊惱,“倒不是非要來這……只是想跟你一塊去外頭待待。要是你不來,我也不來的。”她抬眸看他,“所以家里的魚塘再大,也比不過在這兩個人時?!?/br>
    齊褚陽這才明白她的用意,他竟是一心以為她只是喜歡垂釣罷了。他笑道,“那下回不冰釣了,我們不是都百步穿楊么?可不能荒廢了,拿上弓箭,在林子里找些雉雞什么的吧?!?/br>
    “這個提議好。”

    齊褚陽笑笑,又下車去看衣服。

    單薄的幾件已干,就是厚實的難烤。橫豎都是在這耗時間,他干脆去找回釣竿,找了個更厚實的冰面,開洞垂釣。

    柳雁時而從窗戶往外看去,白芒冰面上,身形頎長高大的男子執(zhí)著釣竿,一動不動站在那,如詩如畫。只覺天底下再沒有人能比得過她柳雁的夫君,哪怕是拿皇子來換,她也不要。

    齊褚陽運氣頗好,很快就有魚上鉤。許是餓了一冬,這魚并不大。在冰水中剖魚洗凈,拿回火堆邊。先給衣裳翻了個面,將魚串上木桿,架在火堆旁邊烤,這才回到車旁。

    柳雁見他只在車一側(cè)站著,卻不上來,問道,“怎么不上來?”

    “進出有冷風,反正一會我還得去看火?!?/br>
    柳雁趴在窗戶看他,“齊哥哥,我跟以前一樣還是老闖禍,難怪我出嫁前,我娘讓我不要給你添麻煩,可我還是又闖禍了,太毛躁?!?/br>
    齊褚陽好奇道,“姑娘出嫁前要說這些的么?除了這些可還要說其他什么?我沒有姐妹,倒是頭一回聽。”

    “有呀,婦德婦功這些都說了一通,還有洞房那晚的事也說了。還有……”她一頓,惱了,“說我闖禍的事呢,你提那個做什么。”

    齊褚陽驀地笑笑,“你又不是有心闖禍的,難不成我要覺得我娶的妻子是個故意把自己弄進冰洞里的笨蛋?”

    柳雁抿抿唇,“我才不是笨蛋?!?/br>
    “往后小心些就好,尤其是我不在一旁的時候。”齊褚陽不怕自己在時她毛手毛腳,可是怕他不在一旁時,她出什么意外。

    柳雁認真應(yīng)聲,也不想讓他多擔心。

    魚烤得外面焦黃,散著魚香。衣裳又烤干了兩件,他便一并拿上馬車。

    柳雁邊穿衣邊聞著那香氣,只覺肚子咕嚕地叫著??梢娝抗獠辉隰~上,倒是往她身子瞧,伸手推推他的臉,“羞?!?/br>
    成親才幾天,難免會心猿意馬。齊褚陽只好又看向手里的魚,頗無奈。

    柳雁已穿回過半衣裳,只剩那件最厚的棉襖。她將披風交還給他,不許他推讓,“你要是病了怎么辦?”

    齊褚陽這才接過,“吃魚吧?!?/br>
    柳雁笑道,“我還是頭一回在外頭烤魚吃?!?/br>
    “我倒是沒少吃。行軍打仗時,在路上有什么吃什么。碰到江流,吃的最多的就是魚了?!饼R褚陽見她興致勃勃,還是忍不住說道,“沒有鹽,并不好吃。”

    說話間,柳雁已將魚rou放進嘴里,嚼了兩口,眉頭一擰,拿著魚苦了臉看他,“齊哥哥……按理說我該好好吃完,哪怕是難吃,可這實在……太難吃了,我能浪費你的心血么?”

    齊褚陽朗聲笑笑,又重新拿了過來,“你沒吃過苦,吃不下并不奇怪?!?/br>
    柳雁嘀咕,“看來回去后我還得在隨身帶的東西里加上鹽才對?!币娝殉粤似饋?,眉頭都不皺,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吃過許多苦,可卻從來沒跟她說過,“你去東城邊塞時,從不曾提過苦字,總說自己過的很好很好。但你回來后,瘦了,黑了,身上還多了傷疤。”

    “倒不辛苦。”齊褚陽又加了句,“真的不辛苦?!?/br>
    “看,被我當面點破了還說不苦?!绷闫沧欤珙^靠,“我知道若是再有機會去,你仍會報效大殷,可是齊哥哥……你將那雄心壯志稍稍挪一挪,分一點點私心給我吧。不要跟我爹一樣,什么都是國為先,連家書都無瑕寫一封。我不要變成我娘那樣,更不想以后我們的孩子變成往日的我一樣……”她說著,眸已含淚,“你不知……我那時有多害怕,怕哪天醒來,又只剩我一人?!?/br>
    齊褚陽摟著她,定聲道,“我答應(yīng)你,不會那樣做。哪怕是再赴遠方,也會常給你書信,不冷待你,不冷待孩子。以我所有,護著你們?!?/br>
    柳雁相信他能做到,他既然承諾了,那便一定能做到。也是今日這樣坦誠以待后,她才更敢放下心來,安心做齊家少夫人。做他的妻子,還有在日后做一個好娘親。

    ☆、第104章 百花香(一)

    第一百零四章百花香(一)

    正月十二,齊褚陽和柳雁已要上衙,果然如她所說,過完年,兩人便忙了起來。本就都不是會偷懶的人,甚至比別人更奮進,午休回不來,早上起來也得等晚上才能見著。

    所以元宵佳節(jié)上下休沐,兩人都覺難得,也不打算外出,在家里待上一日,膩在一起才好。剛用過午飯,兩人下了一盤棋,本打算午歇,下人卻來敲門,說鴻臚寺左少卿便來拜訪。

    昔日柳雁還是主簿時,沒少得薛少卿的冷眼,每日和右少卿一同擠兌她,受的氣可不少。這會聽他來見,頭也沒抬,分外不痛快,“不見。”

    齊褚陽指上微頓,“雁雁,官場之上,不要和同僚慪氣?!?/br>
    柳雁擰眉,“哪怕是討厭極了那人,也不能么?”

    齊褚陽微點了頭。

    柳雁頓了頓,片刻想通了,放下黑白棋子,欣然道,“我去去就回?!?/br>
    “等你回來?!?/br>
    “嗯?!绷汶x開房間,暗想其實自家相公并不是個會意氣用事的人,自有他的處世之道,越發(fā)覺得可靠,這點她倒還要跟他學學。

    薛少卿倒是完全沒想到柳雁會這么快出來,還以為她會故意刁難自己。若是往日知道她會一飛沖天,他哪里會為難她,嘲諷她女子為官,不遵從婦道。一見她忙展顏作揖,“見過柳大人?!?/br>
    柳雁作揖回禮,笑道,“薛大人和我都是朝廷四品命官,不用多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