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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城春在線閱讀 - 第70節(jié)

第70節(jié)

    齊褚陽答道,“回圣上,恰好是志學(xué)之年。”

    楚經(jīng)照點頭,“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正是好歲數(shù)。”他稍稍一算,又道,“你同你父親,已別離七年了?!?/br>
    齊褚陽不知為何圣上突然提到這個,心頭一沉,驀地問道,“難道是……找到我父親的尸骸了?”

    楚經(jīng)照說道,“瞧瞧你后頭吧?!?/br>
    齊褚陽驚怕一回頭,便看見宮人抱著個尸骨盒,轉(zhuǎn)身遲疑,待轉(zhuǎn)身看清,身后是有人,可卻非宮人。

    這男子生得偉岸,似神明降世。已有淺淺皺紋的眉宇之下,雙目有神,略顯滄桑的面龐掩飾不住曾經(jīng)的俊朗,目光還未對上,已有了笑意,“褚陽?!?/br>
    齊褚陽驚愕片刻,才開口,“爹……”

    那杳無音訊七年的父親,回來了。他等了七年的父親,此時就在面前。他猶記得當(dāng)年柳雁說的話,興許他爹爹沒死,只是失蹤了。

    而今竟真的回來了,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怎能讓他不驚訝。

    齊存之看著兒子已是翩翩少年,心里也是感慨萬分,只是礙于圣上在此,不好多問。齊褚陽已跪下身,“爹!”

    這一聲喊出,饒是十年不曾落淚的男兒,眼中也起了霧氣。齊存之強壓波瀾心緒,極力鎮(zhèn)定,才將淚意壓下,將他托起,“圣上在此,哪里能對為父下跪?!?/br>
    楚經(jīng)照說道,“子跪父,天經(jīng)地義,不必顧慮?!?/br>
    齊褚陽也知這里不是認親細問的地方,只想快快出去,將事情問個清楚。

    楚經(jīng)照又道,“褚陽,當(dāng)年南城蠻昏迷不恭,屢次作亂,朕便將你父親從北城派往南城,潛伏敵營。你父親忍辱五年,終于有所成。這兩年南城屢獲捷報,當(dāng)中你父親功勞最大。你父親是大殷的大功臣,朕卻是你們父子分離多年的罪人?!?/br>
    齊存之已跪身道,“圣上折煞臣子?!?/br>
    楚經(jīng)照嘆道,“朕也是父親,哪里會不知曉這其中苦楚。為了大殷,齊將軍辛苦了?!?/br>
    齊存之知道這是君主籠絡(luò)人的話,可一國之君能舌下面子說這些,明知是虛情,卻也意外覺得這假意很是暖心。這或許便是大殷之所以在這一代君王統(tǒng)帥下,愈發(fā)昌盛的緣故。

    楚經(jīng)照面上的話都已說,也不打攪他們父子相聚,便讓他們退下,回家相聚。這一想齊家在京城并沒家,便道,“明日上朝,朕會下旨宣告天下齊將軍的功德?!?/br>
    ——宣告后,便能名正言順封賞。

    三人離開皇宮,上了歸去馬車,齊褚陽猶覺似夢。齊存之見他看來,笑道,“怎么,可要為父掐掐你胳膊,看是否是做夢?”

    這玩笑話還是齊褚陽年幼時開過的,如今聽來,已有些遙遠。柳定義說道,“褚陽,你父親潛伏敵國,知曉此事的只有圣上和我。當(dāng)年你爹遠赴南城,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因此托我照顧你,所幸,你這樣懂事,并沒叫伯父cao心。而今你們父子相見,伯父也終于能放下心來?!?/br>
    齊褚陽對柳家唯有感激,絕無半點怨言,“若非伯父開導(dǎo)指點,侄兒也無今日。”

    柳定義為好友高興,也為褚陽的懂事而欣慰,“你爹爹的事明日才能昭告天下,所以還得委屈你再忍一日,我將你父親先行安排在別處,等明日過后,再好好敘舊吧。”

    齊褚陽不舍,可還是點了頭。齊存之瞧著兒子,真是愈發(fā)滿意,“我兒跟我年少時一樣,是個俊氣人。”

    柳定義瞧了他一眼,“多年不見,這臉皮厚如池塘淤泥的習(xí)慣,倒是一直不曾變的?!?/br>
    齊存之朗聲大笑,“我兒就是好?!?/br>
    柳定義也笑了笑,準(zhǔn)備送他去柳家小宅時再飲幾杯酒。齊存之讓齊褚陽先行回去,說道,“雖說已是大人,可長輩喝酒,你先行回去,也免得惹人懷疑?!?/br>
    今日他的身份還要藏在暗處,明日便能光明正大走在大殷的土地之上,再不用藏名掩姓。

    齊褚陽回到柳家,斜陽已沉落,踏步進去,才覺心跳如狂鐘,疾步往里走去,想見一個人,想跟她說他爹爹還活著。

    從來都顯得鎮(zhèn)定的他,這一疾走,也叫下人奇怪。剛用過晚飯的柳雁坐在涼亭納涼,見了他這個模樣,也覺奇怪。也不知是在細想什么,徑直從前頭經(jīng)過,他竟也像沒瞧見自己。

    柳雁憤然,搶了她爹爹還無視她,不能忍。放下茶水就跟了上去,后頭幾乎是跑起來,才終于靠近了,大聲道,“齊褚陽!”

    齊褚陽猛地頓住步子,轉(zhuǎn)身看去,寬長廊道下的人已是鼓腮看來,一臉惱怒。他幾步上前,捉了她的手,“雁雁?!?/br>
    柳雁嚇了一跳,聽他嗓音微抖,不再惱他,“齊哥哥你怎么了?”

    齊褚陽低聲道,“我爹回來了,他沒死,明日圣上就昭告天下,我便能和爹爹回家了。”

    柳雁愣了愣,少年壓抑不住的欣喜聲敲進耳邊,她忽然想起好幾年前,她和他在荷塘邊勾手指做的約定。想到他這些年的勤奮,手上還能感覺得到那勤于練武的硬繭子,眼驀地濕潤,為他開心,“真好?!?/br>
    “嗯?!?/br>
    “那你是要跟你爹爹一起住了么?”

    “嗯?!?/br>
    柳雁只覺自己要哭了出來,“不跟我們一塊住了?不跟雁雁一起去書院了?那我們還能一塊練箭騎馬么?”

    齊褚陽看著她眼淚撲簌,甚是委屈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這樣高興實在要不得。握著她手的力道忽然又大了些,竟也不舍得松開了。若非她當(dāng)年那樣勸導(dǎo)自己,他也等不來父親。

    足足七年,他等了父親足足七年。

    “不會的雁雁……”齊褚陽只覺心要跳到嗓子眼了,“我……”

    柳雁怔神看他,手上暖意傳來,面上微微guntang。她忽然聽見嬤嬤叫喚的聲音,忙掙脫手,讓嬤嬤瞧見就不得了了。好似是驚慌羞赧聽見他后頭的話,像逃一樣地跑了。逃了老遠還覺得腿在哆嗦,倚在墻上咬了咬唇,她這么慌做什么。

    齊褚陽只覺手上還有她小手的余溫,過了許久,余溫漸漸消失,少年悸動的心,卻再平復(fù)不下來。

    ☆、第71章 滿城春(三)

    第七十一章滿城春(三)

    翌日,圣上昭告天下,封齊存之為南平侯,賜侯府一座,賞銀無數(shù)。

    老太太足不出戶,消息倒不閉塞,從鐘嬤嬤那聽來,好不詫異。直到齊存之退朝后就立刻前來拜見,見了活人,才信了。拉著他的手便垂淚,“好你個齊三兒,竟連我也騙了,可叫我這些年來白掉了淚?!?/br>
    齊存之只差沒再給她叩首三回,“讓您擔(dān)心了,是齊三的不是。只是事關(guān)機要,實在不能跟旁人說。就連褚陽,也不知此事?!?/br>
    “你待褚陽,當(dāng)真要好些,這孩子這些年可沒少吃苦。早早沒了娘,你又下落不明,他平日寡言少語,跟這個脫不了關(guān)系的。”

    齊存之想起亡妻,又想到兒子,已覺感慨,“定會好好待他?!?/br>
    他們在屋里說著話,被趕在外頭玩的一眾孩子也在圍著齊褚陽說話,總覺稀奇。柳長安沒瞧見meimei,心里奇怪,“雁雁最喜歡湊熱鬧,今日竟不見了人。”

    齊褚陽早就發(fā)現(xiàn)她不在,雖然新家離這并不遠,可到底也是不能同在一個宅子中,日后也不能天天碰面,他倒是想和她好好道別的。他忽然想,難道是因為昨天碰了她的手,她生氣了?

    姑娘的手是不能亂碰的,那樣驚慌地跑了,莫非真是生氣了?

    他皺眉懊惱,又想尋個機會跟她道歉。

    柳長安見他走神,連其他弟弟meimei問什么他都沒反應(yīng),笑道,“在想什么?”

    齊褚陽回過神,笑笑,“沒什么?!?/br>
    柳長安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沒有拆穿,說道,“你今日可要去喂馬?我不得空去,你代我喂吧?!?/br>
    齊褚陽跟父親的性子一樣,需求并不高,賞賜的大宅里家具都已齊全,連下人都有了,根本不用他們再添置什么。他并不想這么快把在柳家的東西都搬過去,興許來多幾回,還能見見柳雁。

    他突然覺得自己魔障了。

    所思所想都要掛鉤那霸道的小姑娘,她分明還那樣小。

    這一想真覺不應(yīng)該。

    柳雁此時正藏在被窩里,微微睜眼,就瞧見嬤嬤正好拿了藥膏來,要給她擦額頭。聞到那股子藥味,她就擰眉,將被子一扯,遮住腦袋,“我躺躺就好?!?/br>
    管嬤嬤說道,“姑娘方才不是喊頭疼么?不愿吃藥至少得擦點藥。”見她就是不出來,聲音一沉,“那奴婢這就去稟報二爺太太。”

    柳雁可不想爹娘擔(dān)心,這才掀開被子,嘟囔道,“嬤嬤真討厭?!?/br>
    管嬤嬤笑道,“討厭吧討厭吧,姑娘能好就行?!?/br>
    柳雁扁嘴看她,乖乖探頭讓她擦藥,“嬤嬤真好。”

    無論她說什么管嬤嬤都歡喜,拿衣裳給她披好,才仔細給她涂藥,“今日齊少爺要走來著,姑娘素日跟他玩得那樣好,卻不能去送送,實在可惜了?!?/br>
    說到齊褚陽柳雁心里就不痛快,“走吧走吧,才不稀罕?!?/br>
    “齊三爺如今榮寵一身,日后齊少爺就跟大公子一樣,能承爵了。而且呀,齊三爺正是圣上跟前的大紅人,大殷國的大功臣,加官進爵的機會也不是沒有。”

    柳雁瞪大了眼,“那我不就不能欺負他了?”

    管嬤嬤失聲笑道,“姑娘什么都不想,竟想這事?”

    柳雁就是這么想來著。

    “姑娘跟桉郡主不是冤家么?之前便有消息說代親王十分屬意齊少爺,只是代王妃一直不滿他的身世,如今齊少爺可是鐵定的爵爺了,我瞧代親王更沒什么顧慮,怕要促成這好事。”

    柳雁愣了片刻,“嬤嬤是說他們要定娃娃親?”

    管嬤嬤點頭,“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么?況且世子跟齊少爺也是好友,世子定會在旁說好話吧?!?/br>
    經(jīng)她這么一說,柳雁倒是想起來了,圣上素來喜歡皇族子弟嫁娶勢力薄弱的外戚,雖然齊三叔也是侯爺,但剛剛回京,只有名聲,并無復(fù)雜的根基勢力。要是代親王真的有心提這事,齊三叔很可能會答應(yīng)的。

    想到這她再也躺不住,俯身去穿鞋著衣,可讓管嬤嬤嚇了一跳,要攔她,柳雁說道,“全好了。”說罷就地蹦了幾下,以示康健。

    管嬤嬤驚訝瞧她,等她如風(fēng)出門,還在詫異中,不由將藥膏拿好,定定想到,靈丹妙藥,得放好了。

    柳雁剛到院子,就見前頭有人過來,這一看不正是齊褚陽。

    兩人這一碰面,連招呼也忘了打。瞧了好一會,柳雁才擠眉弄眼道,“你怎么還沒走?”

    果真是又兇又霸道,跟剛見面時并沒不同,齊褚陽說道,“來收拾東西?!?/br>
    “我也去,幫你擦?xí)匣啬菢?。”柳雁跟在他一旁,沒有再多話。

    齊褚陽說道,“你哥哥等會有事不去喂馬,托我去,雁雁去么?”

    “去?!绷阕チ俗プ约旱男∞p子,好一會才道,“齊哥哥,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說?!?/br>
    “誰都可以做我嫂子,但就是桉郡主不行?!?/br>
    齊褚陽想了片刻,了然,“你是要讓我跟你哥哥說么?好?!?/br>
    柳雁只覺他笨死了,“不是我哥。”

    齊褚陽正想問她是不是其他堂兄,見她直勾勾盯來,隱隱明白過來,“你是……你是說我?”

    “對呀。”柳雁點頭道,“以我們爹爹的交情,以后我們兩家人肯定有不少往來。要是在你們那進進出出都能瞧見桉郡主,我便再也不去跟你玩了。你知道若以敵軍來算,桉郡主絕對排位最前頭,齊哥哥你不能讓我膈應(yīng)?!?/br>
    齊褚陽見她沒頭沒腦突然說這些,笑道,“你果真很不喜歡桉郡主?!?/br>
    “嗯?!绷阒划?dāng)他是答應(yīng)了,這才歡喜起來,“走咯,收拾完東西去喂馬?!?/br>
    這兩日都不用去書院,齊褚陽正好搬家。本想留點東西,好隔三差五過來。誰想父親來瞧,立刻讓人把東西都搬走。等柳雁第二天一早去看,齊褚陽已是徹底搬離柳家,瞧著這空落落的地方,心里也空了起來。

    “南邊蠻族降服,大殷國力定可再上一層,是我大殷之幸。只是如此一來,最大隱患的南城北城都已安然,只怕圣上要派兵進攻東西兩面,屆時兩城百姓,多少也會受苦?!?/br>
    蘇自成說到這,又重嘆一氣,“只有勸得圣上修生養(yǎng)息兩年,再派兵前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