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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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定義在旁笑笑,雖然覺得女兒傲氣了些,但身為父親,卻仍是高興,總比嬌滴滴的小姑娘好,這才是他柳定義的女兒。 薛院士又問,“你小小年紀就讀兵書?” “讀的?!?/br> “為何?” 柳雁頓了頓,才道,“因為哥哥不愛武斗,祖母說他日后定是文官。可爹爹嫡出的就我們兩個,若是哥哥不能承襲父業(yè),那就由我來吧。” 柳定義從未聽她說過這個,一瞬已是愣神。連薛院士也是詫異,話說得很是輕松,可不知為何聽著就不像是玩笑話。他已起了興致,問道,“既然你說知己知彼,那萬卷書院的學規(guī)是什么?” “朝政之事,論他國無礙,但不許諷議殷國朝政,裁量人物?!?/br> “為何不許?” 柳雁撓撓頭,抬眼看著這中年男子,“我若說了,你惱了不許我去驚蟄怎么辦?” 薛院士笑笑,“但說無妨?!?/br> 柳雁這才小聲道,“聽說是因為書院的老院士鼓動學生膽大直言,許多人諷刺朝政,亂了朝綱,書院差點就被清剿了。經(jīng)這動蕩,立此學規(guī),才安然無恙至今?!?/br> 薛院士聽完,臉上仍是那淡泊笑意,也不再接這話,又道,“若讓你在驚蟄與小滿中擇一,你選何處?” 柳雁想也未想,“當然是驚蟄。” “又為何?” “因為宋宋去的是驚蟄?!绷隳┝擞痔硪痪?,“宋宋是我的好友,很膽小,我怕她被人欺負?!?/br> 薛院士又是大聲笑笑,“入書院者,不許帶家丁,若真有人欺負她,你能護得住么?又拿什么護?” “我會弓箭,可準了?!?/br> “可書院不許帶兵器?!?/br> “哦……”柳雁苦惱起來,赤手空拳,打她是肯定打不過的。 “所以你去不去都不能護著她,也沒必要去了?!?/br> “不。”柳雁當即反駁,定聲道,“我要是不去,就連護著宋宋的機會都沒了呀?!闭f罷她繼續(xù)苦惱,沒了她的小弓箭,要怎么保護宋宋?磨好了牙咬么? 薛院士默了好一會,才道,“回去吧,后日來就知曉分到何處了?!?/br> 柳雁“咦”了一聲,“不考卷子么?我可是連筆都帶來了?!?/br> 薛院士笑笑,“不考,回去吧?!?/br> 柳雁驚怕他讓自己原地不動,不肯動身,不死心道,“我認得很多字了,院士你考考我吧?!?/br> “回去吧?!?/br> 無論怎么說,都只是讓她回去。若不是柳定義抱了她走,柳雁真有在這纏問一日的決心。 等她離去,旁邊的老先生笑道,“許久不曾見過這樣有靈氣的小姑娘了,老夫瞧,春夏已不能容其光芒,應升為秋,他日必有韜略?!?/br> 薛院士搖搖頭,“韜略可是雙刃寶劍,輕用其芒,動即有傷。用之不當,傷的便是自己?!?/br> 老先生稍稍思量,“院士指的可是其鋒芒太露?” “然也?!毖υ菏繉⒛菍W名冊拿出,輕筆一勾,為其定班——驚蟄。 ☆、第49章 驚蟄(一) 第四十九章驚蟄(一) 柳雁榮升驚蟄班的消息傳來,一大早就去找宋安怡報喜訊。老太太這邊得知也覺面上有光,唯有李墨荷覺得,雁雁倒是可以再升高些,如今是屈才了。不過能和宋安怡一起,她高興就好。 因昨夜柳定義赴宴晚歸,飲了酒,起得晚了,還不知薛院士已經(jīng)答應讓女兒去驚蟄班。李墨荷請安回來,還沒開口,他就問道,“書院那邊可有消息?” 李墨荷拿了衣裳為他穿戴,笑道,“改去驚蟄了?!?/br> 柳定義驀地笑了,“這丫頭……” 后頭的話都沒說出口,可李墨荷已從他臉上、這語氣中聽出身為父親的驕傲,抿嘴笑笑,“二爺昨天還說不許驕縱她來著?!?/br> 當面拆臺,柳定義倒不惱,本來夫妻間也不應那樣生分的,她敢說,他便敢聽,沒了初見生疏,愈發(fā)熟稔,如此甚好。 如今已是正月十八,柳翰和柳芳菲還未接進門。尋了半仙算過日子,二十二日午時去祖祠認祖,方能無災無難。因此這兩日柳家還在籌備告慰祖宗的祭品,孩子仍住在外宅。 方青住了三日并沒什么不習慣,只是擔憂母親罷了,不知她一人在家如何。今日是回門時,早早起了身去請安。 老太太知道她今日回門,昨晚就讓下人打點好厚禮。等眾人請安后,獨獨留下她。喚她坐到一旁,說道,“等會回房就叫老四起來,不然他非得睡到日曬三竿。這孩子沒什么不好,就是愛睡。” 方青應了聲,倒不是什么毛病,只是她每每早起都要小心翼翼,還不敢點燈,生怕吵到他,略有不便。 “娘備了禮給你母親,里頭還有些藥材,給你娘補補身子。” 方青本就覺得柳家送來的聘禮太多,自己又沒帶什么嫁妝來,托長輩和兩房的面子收到的賀禮,也都在四房,讓她頗覺不安,這會聽見老太太又一一打點好,只覺自己萬分好運。 “娘留你下來,還有一事想跟你說?!?/br> “娘請說?!?/br> 老太太緩聲道,“老四幾年前同一幫狐朋狗友去過那煙花之地,當然這非他本意,只是里面的女子輕佻,同老四有過一夜之交。誰想前段日子,那女子領了一對雙生子來,確是老四的孩子無疑。再過兩日就要接他們回來,為了你和老四日后有子送終,會記在你名下,望你視為己出,好生待他們?!?/br> 這些事方青都知道,嬤嬤這兩日也隱隱提過。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搖頭么?點頭么?都不行。她低聲答道,“方青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娘希望如何,就如何做吧?!?/br> 老太太嘆道,“你說這樣的話,其實也是心里不舒服了吧?” 方青默了默,抬頭看著這老人,無奈笑了笑,“娘真愿意聽兒媳說心里舒服么?但凡女子真心待一人,就不愿瞧他身旁有其他姑娘,更別說是兩個那樣大的孩子吧……” 她性子直率老太太知道,但沒想到這樣直率。聽違心恭維的話多了,乍聽這么直白的話,倒讓老太太心頭不安,只覺兒子負了她,“唉,娘知你心思,只是娘也是為了你和老四好?!?/br> “娘?!狈角嗌裆?,“兒媳可否求您一件事?” “說罷?!?/br> 方青咬了咬唇,“您可能會覺得兒媳說的這些話太自私,太不為四爺著想。可兒媳如今不是不能生,四爺和我都還年輕,來日方長,有什么變故何人能知。若孩子記在我名下,他日我若生了孩子,上頭就有了兩個嫡出的哥哥jiejie,未免太委屈他,只是想想,兒媳就覺那孩子委屈?!?/br> 老太太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你不愿讓他們記你名下?” 方青搖頭,“不愿。”她的出身雖好,可是家境已敗,再無回天可能。如今全憑老太太疼愛柳定澤才捎帶疼她,可日后老太太去了,柳四爺又不見好,那四房得由她一人支撐。此事她不懼怕,但她做不到像二嫂那樣一心一意做好后娘,她總覺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定會偏疼他,只因她受苦太多,不愿孩子受苦。但如果現(xiàn)今那兩孩子記在她名下,她真生了孩子,還能那樣好好疼么? 那定然不能。 如果她不疼,旁人便會說三道四,說她先前無孩便認了兩個養(yǎng)老。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偏心了,有人養(yǎng)老送終,就不再要那兩個孩子。 她承認自己自私,無法接受未出世的孩子白白被那兩個孩子奪了往后該得到的寵愛。 老太太臉色頗差,“老四如今哪里懂男女之事,你日后又如何能懷上孩子?現(xiàn)在兩個孩子還小,認你做娘,日后也會待你如親娘的??伤麄?nèi)暨M府還是庶出身份,那長大后也知道你非親娘,跟你親不起來的?!彼裆陨詫捄?,“你也是知道的,你二嫂同雁雁,如今處得也好,你二嫂不也是后娘么?你又擔心什么?” “兒媳做不到二嫂那樣。何況……長安和雁雁的生母已過世,柳翰和芳菲的生母還在,親娘在,再怎么喊我為母親,也是不會親的?!?/br> 老太太左右為難,碰上脾氣犟的,什么理都說不通。 “娘?!狈角辔⑽④浡?,“我跟孩子不親無妨,他們跟四爺是必定親的,無論日后如何,都會待他好。兒媳有此決定,也做好承擔日后一切后果的決心,求您成全?!?/br> 老太太憂思許久,長嘆道,“我們柳家的媳婦,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br> 這話聽著已有貶義,方青也覺愧疚。老太太并不薄待她,她卻這樣給她添堵??纱耸玛P乎她的孩子,只能任性一回。只是說起來,老太太不也是柳家的媳婦,這番感慨,又不似全是責怪了。 “罷了,由著你吧。你本就是個好先生,念的書多,自個會想?!?/br> 方青連忙下地,同她跪謝。老太太瞧著略為心煩,擺手讓她下去。方青不及起身,就聽見背后有人快步走來,回頭看去,竟是柳定澤。 老太太也頗為意外。 柳定澤瞅見跪在地上的方青,伸手把她拽起,問道,“你惹娘不高興了?不然怎么跪著。” 方青低聲,“正要跪安呢?!?/br> “哦?!绷苫腥?。 老太太見他玉冠未束,擰眉問道,“你這樣急匆匆過來作甚?” 柳定澤拉著方青坐回母親一旁,咧嘴笑道,“我來找媳婦的。昨晚她說今天要早起陪她回家,可我一覺醒來,媳婦竟然不見了。我以為是我起晚了媳婦丟下我走了,下人說媳婦在這,嚇得我趕緊跑過來,一看果然在?!?/br> 一口一個媳婦,方青許他在房里叫,但當著眾人的面羞赧不已。都怪那嬤嬤順嘴說,他就牢記了。 老太太略有感慨,拍拍幼子手背,“快回房洗漱,陪阿青回娘家吧,別誤了時辰,讓你岳母好等?!?/br> “喔?!绷蛇@才拉著方青同她叩安離去。 等他們走了,鐘嬤嬤上前奉茶,說道,“老祖宗可要點上沉香,靜靜心氣?” “哪里能順喲……” “老祖宗,您別怪奴婢多嘴,四夫人有這決定,不像是討厭那兩個孩子,只是呀,想自己生個?!?/br> 老太太不想貶低自己的兒子,可又不得不說,“老四哪里像是能主動交歡的人?!?/br> 鐘嬤嬤笑道,“那同睡幾晚的四太太會不知么?她到底是個女人,總要為日后做打算。幾晚同床共枕,四爺是心智不全,可身子可卻是個正常的成年男子,指不定是四太太察覺到了什么,只是暫時羞澀,不好服侍。不然沒孩子可生,最急的是她吧。” 這一說老太太猶如通了任督二脈,恍然,“果真么?” “四爺方才疼四太太的模樣您也不是沒瞧見,是打心底疼的?!?/br> 有了這話,老太太心頭郁結(jié)可算是解開了。越想越明朗,對,老四若不喜歡她,怎會舍了周公來尋她。會疼人就好,指不定方青是老四開心竅的一味良藥。當即喜道,“都依她吧。” 鐘嬤嬤了然,“那奴婢去族里報個信,不讓他們將孩子名字記在方青名下,生母一欄,無需提上半字?!?/br> 老太太點頭,“去吧?!?/br> 柳雁跨步進了宋家門,她同宋宋約好,入學之前,要來這住上一晚。禮儀為先,先去跟宋保康和魯氏問好,說了住宿一事。 宋??禐榇髮W士,官運亨通,同右相往來頗為密切。以市井的粗話來說,便是右相黨羽。右相最得圣寵,因此宋家日子過得也并不差,偶有賞賜。他年過三十,身形略瘦,鸛骨略高,并不算太俊朗威儀,但也不是jian佞之相。 不過每每見了這昏庸的壞爹爹,柳雁就想還好宋宋不像他。而繼母魯氏生的孩子,可像極了,呸,難看。 宋保康對她自然客氣,魯氏也客氣極了,“過兩日就要去書院了,雁雁去的是什么班呀?” “跟宋宋一樣?!?/br> 魯氏笑道,“果真都是聰明的小姑娘,直接去了驚蟄?!?/br> 宋??敌Φ?,“這可是侯爺千金,自然是不同的?!?/br> 柳雁干笑,要不是為了宋宋,真不想跟他們在這虛情假意,“那我去找宋宋玩了?!?/br> 魯氏笑得溫和,像足了賢妻良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