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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桉郡主立即說道,“確實(shí)跟我沒關(guān)系來著?!?/br> 柳長安和楚清辭都聽見后頭的爭辯了,連頭也沒回,只是相視一眼,笑笑作罷,由著她們小姑娘斗嘴。可沒一會柳雁就走了上來,同楚清辭說道,“世子哥哥,你近日還喜歡練箭么?” 楚清辭微微一頓,她怎么知道自己練箭?這是特地打聽過了么?他答道,“練的。” 柳雁笑笑,“聽說你在找陪練的人?” 楚清辭笑笑問道,“七姑娘是打算給我舉薦誰么?” “世子哥哥真聰明?!绷氵m宜夸贊后,才道,“我認(rèn)識一人,恰九歲,自小在邊塞長大,擅用弓,也十分精準(zhǔn)。想到世子哥哥要找陪練,我想舉薦他來著。” 楚清辭想著是她提的,見見無妨,誰想meimei也跟了上來,說道,“我父王已經(jīng)尋了十名少年,哪里用得著你費(fèi)心?!?/br> 柳雁看了看她,“我敢說那十人都不及他好。”齊褚陽射箭精準(zhǔn)是她親眼所見,時而同父親去其同僚家中,也見過幾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母绺缟浼蔁o論是姿勢還是準(zhǔn)確中靶的次數(shù),都比不過齊褚陽。沒有把握的事她不會如此強(qiáng)為其出頭。 桉郡主偏不讓她順心,“你又怎知他們不如他好?” 楚清辭真怕她們吵起來,插話道,“等會我去見見,真好假好,一看便知。是個人才,我就請了去?!?/br> 兩人這才不爭,恰好柳雁看見齊褚陽從前面拐角過去,她當(dāng)即跑了過去,“褚陽哥哥?!?/br> 齊褚陽不認(rèn)為自己的父親已過世,但外頭都如此覺得,更何況在邊塞也起了墳,因此說起來他的父親還未去世百日,去不得別人的紅白喜事,就沒往那熱鬧的屋里湊,準(zhǔn)備在自己屋里待一日。哪知剛?cè)ツ迷琰c(diǎn),路過這就被瞧見了。 柳雁拉住他的袖子,往世子那邊帶,很是大方地說道,“世子哥哥,他便是我向你舉薦的人。” 楚清辭掃了他一眼,只是個面貌清秀的少年,并看不出什么過人之處。在這也看不見他的手掌,若繭子起的厚,也可說是個練箭勤快的人。輕輕點(diǎn)頭,“明日我讓人接你過去,看看你弓用的如何?!?/br> 齊褚陽說道,“不敢勞煩世子,明日自己在這過去就好?!?/br> 楚清辭沒有拒絕,卻見meimei神色有異,“meimei?” 桉郡主還在看著齊褚陽,這可不就是那日在梅林,幫她撣去蟲子的人么?原來他不僅同柳雁熟識,還住在這。這才想起長輩說過的,這次北征他們大殷失去了一名猛將,姓齊。留下的獨(dú)子被情同手足的柳定義領(lǐng)了回去,想必就是他了。 柳雁扯了扯齊褚陽的衣角,“方才有人執(zhí)意不要你去?!?/br> 桉郡主這下可尷尬了,自己簡直成了不仁不義的人。等兩人走了,她便和兄長說道,“我不知道雁雁舉薦的人就是他,上回他幫過我來著,哥哥能選他做陪練么?” 本來柳雁說時楚清辭就要賣個人情答應(yīng)的,這會meimei也這么說,自然是點(diǎn)頭了。柳長安看在眼里,沒有多言。要是讓齊褚陽知道是桉郡主求得答應(yīng)的,只怕是不會去了,他看著溫和有禮,可真拗起來,卻不是誰能勸得動的。 快到午時,雪還未停,大有下足一日的趨勢。眾人用過午飯,雪卻消停了。柳長安讓下人掃凈積雪,將桌椅搬了出去,陸續(xù)掛上燈籠,準(zhǔn)備猜燈謎玩了。等他安排妥當(dāng),才發(fā)現(xiàn)不見了meimei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柳雁剛出了大院,準(zhǔn)備回聚香院。進(jìn)了去就聽見耳側(cè)響起啪嗒沉聲,偏頭看去,就見齊褚陽放下箭,又去拿新的一支。她百無聊賴走過去,“又練呀,你不悶嗎?” 齊褚陽見了她頗為意外,“外頭聽著挺熱鬧的,你怎么回來了?” 柳雁輕嘆一氣,像個科舉失意的讀書人坐在一旁,連背后的管嬤嬤都看出幾分凄清來,“我哥怕我把全部燈謎都猜出來,不讓我去?!?/br> 齊褚陽想了想,笑道,“長安想的周到,可你在那忍住不猜,看他們猜也行的,沒必要非得躲著?!?/br> 柳雁撇撇嘴,“我若去了肯定是耐不住性子的,而且桉郡主在那,她用話激一激我,我定會負(fù)氣全猜了?!?/br> 齊褚陽想了想,“那叫激將法?!?/br> “激將法?”柳雁不解,“那是什么?” “用刺激的話鼓動其去做事的手段。”齊褚陽笑道,“出自三十六計(jì),七姑娘看過許多書,但是肯定不愛看兵書?!?/br> “確實(shí)不愛?!绷阄嬷约旱男∨癄t,里面的炭火經(jīng)寒風(fēng)一吹,燒的更旺,可烤著烤著就覺得冷冷的,“爹爹的書房里都是兵書,他愛看,也喜歡去邊塞,每回見著,我都想到這事。” 聲音很低很輕,帶著忍耐的不在乎。齊褚陽頓了片刻,見她神色落寞,就知道她是真不高興了。雖然她脾氣有些古怪,可卻是個真性情的小姑娘,“沒有人喜歡邊塞,尤其是最兇狠的蠻族所在的北城?!?/br> 說著這話,連齊褚陽自己都能感覺得出嗓音里壓制著的情緒,“在那兒的將士,無一不是帶著必死的決心。我爹是,柳伯伯是,可朝廷有命,他們便要去。為的是國之安寧,百姓安康。誰都驚懼死亡,可人人若都做逃兵,那國將不存。你們柳氏家族,出的將士無數(shù),不能安然歸來的也有。可柳伯伯還是擇了這路,七姑娘當(dāng)真覺得柳伯伯是喜歡那兒才去的么?” 柳雁輕眨眼眸,微微屏氣看他。 那樣兇險的地方,誰會愿意去??扇舨蝗?,如他所說,國將不在。她卻沒他想的通透,刻意避開這件事。因?yàn)楸荛_了,就能讓自己忘掉她的父親是個將軍,隨時可能離開,會一世在家中。她外出歸來,會看見父親在家中等她這女兒。 一切安好……卻不過是自欺欺人。 柳雁低頭看著石凳下未被徹底清掃干凈的雪,眼眸微濕,是對父親成為將軍的釋懷,也為自己的不懂事和怯懦自責(zé),伸手抹了淚,輕聲,“不是,爹爹也想做個好父親,在家陪著雁雁,可是比起我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做。他守住了北城,也等于為我們守住了皇城,日子才能更安寧?!?/br> 管嬤嬤還沒見過被三言兩語就說得落淚的柳雁,拿了帕子給她,“姑娘別哭紅了眼,等會還要過去宴客呢?!?/br> 柳雁吸了吸鼻子,虧得她還常在心里埋怨父親不常陪她,總往北城跑,真是不應(yīng)該。 齊褚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就惹她難過了,“七姑娘?我說錯什么了么?” “沒有。”柳雁抬頭看他,“今晚我便去看兵書?!?/br> 柳家確實(shí)世代忠義,連出大將。但兄長斯文,長輩說其適合做文官。其他哥哥也不見得能同父親一樣。柳氏旁支若能為將甚好,可到底不是他們一房的。未雨綢繆,指不定哪日,有她用武之地? 齊褚陽一瞬已不覺她是那蠻橫小姑娘,問道,“可要我推選什么書?” 柳雁認(rèn)真點(diǎn)頭,“要?!?/br> 臘月已快過半,趁著小年將近,還未到祭灶掃年忙碌時,李墨荷趁空回了一趟娘家。 自從上回因給弟弟找了個馬政的差事,他死活不愿去后,就一直沒往來。請他們過來聚聚,也不來,只說鋪?zhàn)邮旅?。柳定義又三天兩頭不得空,無法,李墨荷只好同他商議等正月初二,媳婦攜姑爺回門時再一同回去。見今日日頭不錯,她自己帶了東西回回娘家,探探爹娘。 到了自家門前,開門的是管家,見了她便說道,“大小姐,老爺夫人還在鋪?zhàn)永?,少爺二小姐他們又去了學(xué)堂,家里沒人?!?/br> 李墨荷好不意外,“不是來了信,說我今日回來么?” 管家說道,“信是小的交給老爺夫人的,但不知為何他們早早出了門,您先進(jìn)來坐吧?!?/br> 李墨荷一時沒想明白,先進(jìn)了里頭??斓戎琳?,才見爹娘回家,起身往他們走去,見他們沒幾分愉悅神色,淡聲寒暄,這才明白過來,他們哪里是真忙,只是不愿見她罷了,才躲了起來。 這一想明白,她已覺難過,耿直的脾氣不容她如此受氣,進(jìn)了大廳當(dāng)面問道,“女兒若是惹你們生氣了,只管說就是,別將這用外人的法子來對女兒可好?” 秦氏瞧她一眼,“你如今高嫁了,犯不著再管娘家的事。早些日子說要回門,結(jié)果又說不來,你現(xiàn)今卻又一個人跑回來,像什么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夫君冷落,連帶著我們的腰也直不起來。” 李墨荷哭笑不得,“二爺他是真忙,我一日都沒見他幾回?!?/br> 秦氏狐疑看她,“當(dāng)真?” “真的,他剛回京不久,日日赴宴,難得在家。得了空又被圣上召見,商議大事,我哪里好叫他跟我一起回來?!?/br> 提及女婿被圣上召見,連帶著自家也沾了光,李爹敲敲煙桿已是樂了,“當(dāng)然是圣上重要,圣上重要,我們這不急,不急的?!?/br> 李墨荷還沒松下一口氣,秦氏卻說道,“那他就不能將那些同僚放放,陪你一天半日?說到底啊……是你不得他的心。”她稍稍往女兒耳邊湊了湊,“肚子可有動靜?” 癸水剛走不久,自然是沒的。秦氏見女兒搖頭,急了,“蓮花呀,你要爭氣些,你想想他,兒子女兒、嫡出庶出都有,他是不急的??赡悴荒芨粯硬还懿活櫍阋伦约旱暮⒆?,好好教,教的比那兩個嫡出的還要有出息,你就能一直過大富大貴的日子了?!?/br> 李爹聽妻子教女兒這些事,不便再待,知趣地拿著煙桿去外頭了。秦氏見他一走,說得更開,“你說說,他一個月有幾日待你房里?” 李墨荷低頭說道,“來癸水那幾日不便伺候時,他才去其她姨娘房中。” 秦氏輕笑,“家里的姨娘就該一個不留,不能找找法子將她們趕走?” 李家在進(jìn)京前,街坊鄰居都不是什么殷實(shí)人家,娶妻尚難,更何況納妾。在秦氏的想法中,妻的地位是不能動搖的,妾是可以隨時打發(fā)的,哪怕是生了孩子的,入了族譜的,也覺得讓做妻的將她們趕走。 可她不知的是,毫無緣故這么做了,妻子便要背上善妒的名聲,也不會為夫家所喜。 李墨荷自然不會聽她這個“忠告”,說道,“不能的?!?/br> 秦氏連嘆可惜,又道,“我知道個不錯的大夫,等會讓他給你看看身子,好快點(diǎn)懷個孩子,最好生帶把的?!?/br> 李墨荷不敢再反駁母親,免得換來更長的勸告。 “還有啊,寶良他近日沒回家,也不知去哪了。” 李墨荷終于開口了,“您們沒問他嗎?” 秦氏擺手,“這事也是大妹說的,我和你爹每日忙鋪?zhàn)拥氖乱呀?jīng)夠累,哪里有空管他。沒事,寶良是個懂事人,也有分寸,不會胡來的。” 李墨荷當(dāng)真無語了,“寶良哪里是個有分寸的人,事事都不讓人省心。不行,我讓人去找他回來?!?/br> 秦氏聽她又將李寶良說得不值一文,不滿瞧她,到底忍了沒吱聲。見她真要往外走,又囑咐道,“記得啊,趕緊懷上孩子!” 李墨荷應(yīng)了聲,一心要去找她那不成器的弟弟,臨走前又道,“鋪?zhàn)犹嗔?,你們別累壞,找個賬房吧?!?/br> 秦氏滿目嫌棄,“這可是實(shí)打?qū)嵉你y子,哪里安心讓外人管呀。” 李墨荷勸之無用,也無瑕多勸,趕忙讓人去找李寶良。 ☆、第34章 素雪滿城(三) 第三十四章素雪滿城(三) 在皇城要找個大活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單是從城南趕車到城北,都要費(fèi)上一日半,更何況還要在街頭街尾尋人。 李墨荷回去已是午后,讓下人去找,到了夜里也還沒回話。急得她晚食沒吃幾口,就沒了胃口。柳雁見她似有心事,又瞧瞧她旁邊空蕩蕩的位置,定是因?yàn)榈植换貋?,惹了娘親不高興。 今日齊褚陽去了王爺府,剛回來,她還沒機(jī)會問他情況如何。用過晚飯,眾人陪老太太說話,不過小半個時辰,老太太乏了,讓他們各自散了。 李墨荷領(lǐng)著幾個孩子回院中,柳雁的心思還在齊褚陽可否做了世子陪練上,步子慢了些,同他步伐相當(dāng)。不待她問,齊褚陽倒先開口了,“世子許我做陪練了,每月還有月俸,并說等明年開春,做他的侍讀?!?/br> 柳雁聽了前頭的話還高興,可聽見后面的,就有些遲疑了,“做侍讀?褚陽哥哥去么?我倒想你同我們一樣,去萬卷書院。世子哥哥念書的地方,可都是皇族的人,我怕有人欺負(fù)你。去萬卷書院就不怕了?!?/br> 齊褚陽笑笑,“我安安分分的,他們欺負(fù)我作甚?” 柳雁動了動嘴,不好告訴他。 齊褚陽只是片刻就明白了,眸光也隨之微黯,“七姑娘是怕他們欺負(fù)我沒爹沒娘么?” 柳雁想說是,可沒敢點(diǎn)頭,悄聲,“我也曾親眼見過,有些人可愛抓著這點(diǎn)欺負(fù)人了……皇族子弟不是說不好,只是他們的身份哪個都比爹爹尊貴,真惦記上了你,沒什么好顧忌的。但是在萬卷書院,哥哥和我都能同你玩,自然也沒人敢惹你了?!?/br> 齊褚陽淡笑,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又為她這樣細(xì)心心覺感激,“去了萬卷書院,只怕要給柳伯伯添麻煩。” 柳雁擺手,“你不去爹爹才覺得不好呢,我看得出,我爹是真疼你?!?/br> 齊褚陽忍不住問道,“你不因這事氣我了么?”他還記得因?yàn)榱圩约?,這柳七姑娘還十分孩子氣的跟他生氣來著,連私生子那樣的話都罵了,害她挨了訓(xùn)斥。 柳雁早就想通了,也釋懷了,偏頭說道,“我又不是個刁蠻人?!?/br> 齊褚陽倒覺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卻又是個豁達(dá)人,而且待人有別。這便是陌路人與熟識后的區(qū)別吧。 柳雁還想著去和母親說話,中途就往她房里奔去了。 李墨荷派去的下人剛剛回來稟報,還未找到李寶良,聽得更是心煩。見柳雁進(jìn)來,不愿讓她瞧出來,面上已露了笑意,“方才同你褚陽哥哥說了什么,感情倒愈發(fā)好了?!?/br> “他說世子讓他去做侍讀,但是雁雁怕他被欺負(fù)。” 李墨荷這回真笑了,“小小年紀(jì)倒懂得關(guān)心年長之人的事了,等雁雁長大了,是不是要憂國憂民?”說著,將她抱上膝頭,才覺她又沉了些,孩子長起個子來,真像筍般拔起。 柳雁坐她膝上,懷里還拿著小爐子,問道,“娘是有心事么?瞧著就是有心事的模樣。您說出來好不好,雁雁給您分擔(dān)?!?/br> 李墨荷怔松片刻,摟著這比暖爐還暖的女兒,原本高懸的心也稍稍寬慰了些,“這是娘娘家人的事,并不是大事,雁雁不必?fù)?dān)心?!?/br> 說到是李家的事,柳雁確實(shí)覺得自己不該多問,也不想多問,只因這是她的母親,可那卻不是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家。立即心安理得,不再擔(dān)憂地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