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知足常樂～～～～～～～

    唐惜春回來第二日，馮云便得了信兒，下貼子請?zhí)葡Т汉染啤?/br>
    唐惜春去了，不想竟是馮云的私宅，小小的二進(jìn)院子，收拾的有模有樣，里面家俱都是清一水的黃花梨，墻上掛著名家字畫，桌上設(shè)有古玩器具，便是唐惜春這外行人，也得看出清雅二字來。唐惜春不禁笑道，“真是了不得，外頭瞧著平平，里面竟是別有洞天。馮云，你可真會享受?！笨磥磉@小子的確是做生意賺了不少銀子。

    馮云笑著請?zhí)葡Т鹤?，“湊合著住罷了。難得能入小唐你的眼?！?/br>
    兩個清麗的侍女捧上茶來，唐惜春接了一盞，笑，“你這地界兒，神仙也能住了?！?/br>
    馮云笑，“你莫捧我。你平時都在上清宮，咱們這凡俗之處能得你贊一回，我也算沒白收拾?！?/br>
    唐惜春呷口茶，果然入口清香，上等好茶。唐惜春見沒別人來，問，“你今天莫非只請了我一個？”

    “老李在忙著秋闈，都去了郊外別院用功，不好擾他。少程平日里多在軍中，要見也容易。就是你，這一去青城山真是等閑連影子都摸不著?！瘪T云笑，“說來，小唐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得了太妃娘娘的機(jī)緣，有這看星象的本事，以后半輩子都不必愁了?！?/br>
    唐惜春道，“說句老實話，老馮你還不知道我么。我不似阿峰會念書，不似少程武藝高強(qiáng)，更不比老馮你有日進(jìn)斗金的本領(lǐng)，我也只能跟著師父混口飯吃。”

    馮云笑，“只要有唐叔給你打點前程，你有什么愁的?！?/br>
    “少說這種酸話，難道馮大叔不管你？”唐惜春指了指這屋子院落，“沒馮大叔的點頭，這是怎么來的？”馮云說是庶子，其實過的也不錯。當(dāng)然，本就是庶子，你不能期待嫡母多么厚待。哪怕唐惜春這樣的元嫡長子，實際上跟羅氏也就是個面子情罷了。何況，馮云庶子出身，天生就矮嫡出一頭。但，說句老實話，有誰家的庶子過得如馮云這般，外頭都能置了產(chǎn)業(yè)宅院。這里頭有馮云自己的本事，自然也少不了馮同知睜只眼閉只眼。

    一時，席面兒置辦妥當(dāng)。

    馮云請?zhí)葡Т喝胂?，一桌子皆是山珍海味，還有個嬌媚婉轉(zhuǎn)的女娘抱著琵琶唱曲兒。唐惜春吃喝隨意，兩人間或說些風(fēng)月閑話。

    馮云一面勸酒，一面問，“我聽說這次日食就是小唐你算出來的。”

    唐惜春笑，“這話聽了真叫人高興?！?/br>
    馮云知道，唐惜春的確是脫胎換骨了，以往的唐惜春如何曾有這樣的心機(jī)。馮云依舊笑意不變，“小唐你有這樣的本領(lǐng)，兄弟出去也臉上有光哪?！?/br>
    “行啦，那些流言斐語，你也信？我才跟著師父學(xué)了幾天星象，要是現(xiàn)在就有算日食的本事，早成神仙了?！碧葡Т郝狇T云這云山霧繞的都累了，索性道，“咱們這些日子不見，老馮，怎么看你似有心事的樣子?！庇惺履憔椭苯诱f吧，唐惜春連臺階都給馮云鋪好了。

    “有件事，實在不知該如何跟小唐你開口?！眹@口氣，馮云羞愧道，“你拿我做兄弟，我有此心，實在對不住小唐你?！?/br>
    終于不繞了！

    唐惜春將酒盞往桌間一撂，問，“究竟什么事?。俊壁s緊說吧！聽完他趕緊回家！與馮云說話，真是累死！

    馮云看唐惜春一眼，那叫一個欲言又止，良久，方蚊子嗡嗡似的說了一句話。

    那種音量，哪怕唐惜春正當(dāng)年輕，耳聰目又明，竟也未曾聽清。唐惜春皺眉，“你說什么？”

    馮云提起一口氣，方又說了一遍，他問，“惜春，你是不是真與劉家有親事？”

    唐惜春當(dāng)即目瞪口呆，昨日他與老爹只是隨口一說罷了，難道馮云竟真看上了劉菊？這是什么審美眼光??？

    唐惜春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劉菊顏色尋常，哪怕這院里的侍女也比她生的出挑許多。馮云何許人也，這小子早早混跡于商賈之中，賺得豐厚身家，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如何會傾心劉菊？唐惜春心中已然起疑，奈何馮云問的這事兒本就是叫人生疑的事。故此，馮云只以為唐惜春是疑惑他所問之事，而未往深處想。

    馮云極富耐心，除了一臉愧疚之色，他便緊緊的閉緊嘴，如咬緊的蚌殼一般，再未開口。還是唐惜春將臉一沉，問，“你說這個是什么意思？”盡管內(nèi)心不以為然，臉上實不好露出歡容。

    馮云低聲道，“不瞞小唐，我偶然聽聞?wù)f你對劉家的親事無意。若你的確無意，你介不介意我向劉家提親?！?/br>
    唐惜春側(cè)臉看向馮云，“你喜歡我表姐？”

    馮云眼神柔和，溫聲道，“只是偶然見了一面，恕我直言，令姐顏色平庸，我要說喜歡，就是騙你?！?/br>
    “那你為何要提親事？”

    馮云一聲苦笑，提壺自斟滿滿一盞美酒悶頭喝了，如此連飲三盞，最后一盞喝的嗆了，扶著桌子一陣嗆咳。唐惜春隨手給他敲了敲背，嘆道，“你這是何意？我倒是不明白了。若你喜歡她，與我提及此事，倒還正常。你既不喜歡她，與我提這個做甚？”

    馮云神色疲憊，雙指駢起揉一揉眉心細(xì)紋，輕聲嘆道，“小唐，你不知道我多么羨慕你?！?/br>
    “像你說的，你念書不比阿峰，武功不比少程，賺錢不比我?？墒牵阌袀€好爹便什么都有了。”馮云幽幽道，“你生母早逝，我親娘也早過逝了。你先前多少紈绔，唐大叔真的是嘔心瀝血的為你安排前程。我便沒有你一半的好運。我爹大概早忘記我娘長什么樣了，我不顧身份混跡商賈，其實惹來不少笑話，家中弟妹背后都叫我馮算盤，就是嫡母與父親，對我與商賈交往一事也頗有微辭?！?/br>
    “只是，不這樣，我能做什么。”馮云道，“我念書的資質(zhì)平平，連個秀才都考不中。想習(xí)武，也沒師傅可拜。不行商賈事，一月二兩月銀，連家里的仆婦奴才都看不起。我今年都二十二了，父親從未提及過我的親事，還是弟弟到了成親的年紀(jì)，有我這樣一個光棍庶兄在前面擋著不大好看，繼母才跟父親提起我的親事?！?/br>
    “不怕小唐你笑話，繼母打算給我訂下她娘家兄長的養(yǎng)女?！瘪T云冷笑，“連個庶女都不是，養(yǎng)女？什么是養(yǎng)女？”

    “我也是投胎做一輩子人，因為母親是姨娘，生來便矮嫡出弟妹一頭。嫡庶尊卑，本就如此，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只是，難道我只配娶一個養(yǎng)女？”馮云悲憤的再灌下一盞美酒，他看唐惜春一眼，坦誠道，“我也是湊巧聽到說你這親事原是劉家一廂情愿?！?/br>
    馮云道，“我也不瞞小唐你，我是看上了劉家與你家的關(guān)系，以后，任何人跟劉家結(jié)親，恐怕都會考慮劉家與你家的關(guān)系。就是劉家姑娘，我知她容貌平常，出身也普通。那有什么關(guān)系？我要娶的是正經(jīng)的媳婦，不是妾不是姨娘，劉姑娘再平常，起碼有爹有娘有你家這門顯親，起碼不是什么人的養(yǎng)女?！痹挼阶詈?，馮云眼睛微紅。

    唐惜春倒是沒有立刻惱怒，一方面，他心知馮云起碼說了一半實話，另一方面，唐惜春的確是想解決掉劉家。

    馮云雖是個無利不早起的家伙，卻并不是個蠢貨。

    當(dāng)然，依唐惜春的腦袋，可能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是蠢貨。

    不過，唐惜春上輩子也并不是白活的，他低聲道，“我外祖家執(zhí)意要說我與表姐先時有親事，縱使我父親也不好出什么話來辟謠。畢竟是長輩的意思，我現(xiàn)在年紀(jì)小，要成親還得幾年。如果表姐一直等著我，我也只得娶她?！蹦呐滤虢鉀Q掉劉家的親事，但馮云莫想得手，唐家是不會給馮云任何幫助的。這樣的事，唐家不好出手，也不會出手。

    馮云何等人物，立刻聞一知十，他既跟唐惜春坦然說了，便自有心理準(zhǔn)備，道，“既如此，不必小唐你出面。有小唐你這句話，我便放手施為了。小唐，我與你早合性情相合，你從不曾瞧不起我這商賈之人，以后咱們成了親戚，我必不叫劉家給你添麻煩，只盼你別同我生分?！?/br>
    看馮云十拿九穩(wěn)的模樣，唐惜春笑，“這是哪里話，難道我現(xiàn)在跟你生分了?！比赳T云真與劉家結(jié)了親，真就成了親戚，憑馮云這般圓滑，當(dāng)然更不可能生分。

    此事既有了共同的認(rèn)知，兩人又飲了幾盞酒，至下晌，馮云親親熱熱的將唐惜春送走。

    唐惜春晚上將此事與唐盛說了，唐盛道，“馮同知并不算個糊涂的人，只是這內(nèi)帷之事實在處理的不怎么樣。嫡子庶子的，本就容易生出嫌隙來，若不好生教導(dǎo)，日后便是亂家的根本?！碧剖⒁簿同F(xiàn)在能說幾句風(fēng)涼話，全忘了先時唐惜春在家造反，自己氣的頭暈?zāi)X脹之事。

    唐惜春還一個勁兒的拍他老爹馬屁，“是啊，馮同知哪里有老爹你一半的英明呢?！?/br>
    唐盛心下受用，笑，“此事這樣解決起來也不錯。你我都不必插手，落得干凈?！?/br>
    唐惜春中肯道，“馮云雖是庶子，在外頭弄些生意，手頭豐裕的很，也是個富家翁。表姐嫁他并不委屈?！闭娴模瑒⒕杖粼诶霞?，最多嫁個土財主也便罷了。馮家卻是正經(jīng)的官宦門第。當(dāng)然，由唐惜春這個四品知府嫡長子變成五品同知的庶長子，這里面還是有小小的落差的。但，知足長樂，只要劉家知足，這是樁不錯的親事。

    而且，劉菊本就是個有心機(jī)的女子，她配馮云，也算相得益彰了。依馮云的本事，想來劉菊亦不會覺著此生委屈了吧。

    ☆、第69章 阿玄的感知

    唐惜春去瞧了回唐惜秋，不過一個月沒見，卻覺著小丫頭仿佛更大了些。唐惜春倍覺稀奇，“小孩子長得可真快啊?！?/br>
    羅氏笑，“小孩兒都是一天一個樣?！?/br>
    因為營養(yǎng)到位，雖然有點丑，也白白嫩嫩干干凈凈的。唐惜春還抱了抱小惜秋。小惜秋別看人生的尋常，脾氣好的不得了，還咧開沒牙的嘴對著唐惜春笑個沒完。

    唐惜春上輩子女人無數(shù)，結(jié)果連個蛋都生不出來，他平生最喜歡小孩子，見狀不禁笑道，“哎喲，看大meimei，多乖巧啊。”還用手指兜兜唐惜秋圓潤的肥下巴，嘴巴里咕咕怪叫著逗她，唐惜秋笑的愈歡。

    唐惜夏醋兮兮地，“大哥也沒這么哄過我啊?！?/br>
    唐惜春親唐惜秋一口，嗅一口唐惜秋身上的奶香味兒，不以為意道，“你一個臭小子，有什么可哄的。行了，一會兒跟我去睡覺吧，哥哥好生疼你?！?/br>
    唐惜夏唇角抽抽，“我，我自己睡就行了?！弊蛱煲煌砩辖o大哥踹醒好幾遭，后來唐惜春干脆把他當(dāng)枕頭枕了一宿。唐惜夏一整天沒精神不說，還腰酸背痛。

    唐惜春把唐惜秋放下，拎著唐惜夏一起去睡覺，還說，“咱們一起洗澡。”

    唐惜夏苦著臉，“哥，哥，我自己一個人睡就好啦?！?/br>
    “不行不行，不然你不得說我不疼你啊?！?/br>
    “我真的一個人睡就行啦?！?/br>
    “大哥給你搓背，好不好？”

    唐惜夏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大哥的一個很了不得的優(yōu)點，搓背什么的，的確超舒服啊。

    唐惜春給他從頭到腳的洗白白，還捏著唐惜夏的小鳥笑話，“真小真小?！?/br>
    唐惜夏年紀(jì)尚小，人又比較呆，老實的說，“以后我像大哥這么大的時候，肯定會長得比大哥還大的?！?/br>
    “屁，你能長得比我大？！”

    “好吧，大哥的比較大。”唐惜夏根本還沒到在乎大小的年紀(jì)，他上了床就把自己的枕頭放到最里面，乖乖的躺下。

    唐惜春笑瞇瞇的問，“不跟我一個被窩嗎？”

    唐惜春趕緊搖頭，“不用了?！痹谝黄鹂隙ㄊ潜淮蟾珲唢w，與其如此，唐惜夏寧可當(dāng)枕頭。

    唐惜夏問，“哥，你跟惜時哥一起睡的時候，也有踹惜時哥嗎？”

    “胡說八道，我睡覺最老實不過，一宿一宿都不帶動彈的。惜時很喜歡跟我睡，每天醒的時候都是他手腳并用的抱著我。有時候熱的一身大汗，我也不好意思說他，怕他臉皮薄覺著面子上過不去。”唐惜春一幅善解人意的好兄長模樣，放下帳幔道，“就像你啊，嘴里說不愿意跟我睡，其實心里很想跟大哥一起睡的，是不是？”笑瞇瞇的給唐惜夏掖掖被角，唐惜春也躺下了。

    感受到大哥對他的關(guān)懷，唐惜夏美美的說，“就算哥總是夜里把我踹醒，我也喜歡跟哥一起睡?！?/br>
    “少壞我名聲?！碧葡Т旱?，“我睡覺是出了名的老實，阿真阿湄也很喜歡跟我一起睡的。”

    “阿真阿湄是誰?。俊碧葡挠行┐状椎膯?，原來他哥都跟這許多人睡過了。

    “我的朋友啊。他們都是特別聰明的人?！?/br>
    “難道比哥你還聰明？”在唐惜夏的心中，自己大哥連天氣都會看，絕對是天下最厲害的人之一。

    “那是當(dāng)然的了。”唐惜春笑，“我只會算算術(shù)看星象而已?！?/br>
    唐惜夏側(cè)躺，望著他哥俊美的臉龐問，“那他們也會算術(shù)和星象么？”

    唐惜春笑，“睡吧?！?/br>
    唐惜夏給他哥當(dāng)了五天的枕頭，唐惜春就要回上清宮了。

    唐惜春開始同太妃忙活海上定向的事情，當(dāng)然，星象的事也不能停，于是，唐惜春更加忙碌。周湄將賬目送來季度盤賬的時候，唐惜春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才好。

    周湄看唐惜春實在忙，住了兩日便走了，也沒催他盤賬的事。唐惜春索性教阿玄，“這個簡單的很，阿玄你不是也管著咱們院子里的賬么，其實萬變不離其蹤，這個不過是復(fù)雜一些而已。憑阿玄你的聰明，兩個時辰就能學(xué)會。”

    阿玄遲疑道，“本是別人托大爺?shù)氖拢鬆斠易?，這不大好吧？”

    唐惜春眉眼含笑，“沒什么不好的，阿玄你跟我還不是一樣。再說了，你現(xiàn)在大些了，人又聰明，只管些婆婆mama的瑣事有什么意思，簡直糟蹋了我家阿玄的才干。來，來，來，我教你?！比粽媸鞘裁戳瞬坏玫臋C(jī)密，鳳真怎么會教給他這個不怎么熟的人管呢。

    唐惜春死求白賴要阿玄學(xué)，阿玄本就是個聰明人，雖然沒有唐惜春強(qiáng)悍的計算本領(lǐng)，不過，用起算盤也流暢。唐惜春把盤賬的訣竅教給阿玄后，便將這一宗事悉數(shù)交給了阿玄。

    阿玄大半個月把盤過的賬本子交給唐惜春，唐惜春自己又盤了一遍，把有出入的地方指給阿玄知道，叫阿玄自己揣摩，待周湄再來上清宮，唐惜春便將賬目的事與周湄講了。

    周湄笑，“前幾天見到知府大人，知府大人還問我，說你兩個月沒回家了?！?/br>
    唐惜春問阿玄，“阿玄，有這么久了嗎？”

    阿玄笑著捧上茶點，“自打六月回去，這眼瞅著就八月十五了，我還想問大爺，中秋要不要回去呢？”

    唐惜春笑，“真是那句話，山中無……”想一想，唐惜春道，“山中無子甲?！?/br>
    周湄溫聲道，“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br>
    “哦，對對對，是這句話?！碧葡Т嘿潱疤交ɡ删褪怯袑W(xué)問?！?/br>
    周湄對完賬就離開了。

    展眼中秋將至，唐惜春帶著阿玄去跟太妃告辭，笑嘻嘻地，“過了中秋我就回來，師父別太想我?！?/br>
    蜀太妃笑，“你少跟我自作多情，中秋在家歇幾天，好生陪一陪家里人。觀里的活兒一時半會兒也忙不完?！?/br>
    唐惜春跟蜀太妃膩歪一會兒，皺眉摸摸胳膊，道，“真是奇怪，師父這屋子最暖和，我每回都覺著有寒氣?！贝騻€噴嚏，唐惜春與蜀太妃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