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了玉芙玉蓉的屋子。

    唐家人口不多，府衙后宅足夠住，這些有體面的丫頭們也能兩人分到一間屋，里面略有些陳設(shè)，收拾的干凈素雅。

    玉芙親手捧來熱茶，殷勤且客氣地，“玄jiejie嘗嘗?！?/br>
    阿玄在唐惜春的院子里早便地位非凡，只是，先時唐惜春最厭她，甚至不叫阿玄在他面前出現(xiàn)。故此，雖然阿玄是這院里一等一的大丫頭，拿的月錢令她們眼紅，如晴絲、玉芙這等倍受唐惜春寵愛的丫環(huán)，其實(shí)也不怎么將阿玄放在眼里。

    尤其阿玄先時還負(fù)責(zé)看緊唐惜春褲襠一事，晴絲、玉芙早前就計劃著看誰先爬上唐惜春的床，結(jié)果，阿玄把唐惜春的褲襠看的天緊，她們誰敢真上了唐惜春的床，就等著被老太太、老爺揭皮吧。那會兒，當(dāng)真是將阿玄視為眼中釘、rou中刺。

    怎奈唐惜春祠堂挨了回打，這脾氣就大改了，不再親近她們不說，倒將個冷冰冰的阿玄當(dāng)成了心頭好。非但只要阿玄近前伺候，前兩天，還送了阿玄兩匹上好的真絲衣料哩。

    晴絲、玉芙在唐惜春面前得臉的時間長了，倒不是眼饞那兩匹料子，只要唐惜春依舊喜歡看重她們，什么好東西沒有？

    她們擔(dān)心的是，唐惜春真的就此遠(yuǎn)了她們。

    如阿玄這等倍受老太太、老爺看重的特等大丫環(huán)被唐惜春所厭時，在這院里都沒什么臉面，何況她們？又算得了什么？

    唐惜春這才與她們疏遠(yuǎn)幾日，有的是小丫環(huán)們趕上前的奉承討好，迫不及待的將她們?nèi)《?/br>
    形勢緊迫，晴絲、玉芙幾個終于慌了，這才放下以往高傲冷淡的面孔，前來巴結(jié)討好阿玄一番。

    阿玄接了茶，并未喝，轉(zhuǎn)手放于一畔幾上，直言直語，道，“你們要說什么，我知道。你們要問什么，我也知道。”

    晴絲眼圈兒驟然一紅，“玄jiejie素來冰雪聰明，咱們這點(diǎn)兒小心思，也瞞不過jiejie。只是，好歹服侍爺這幾年，實(shí)不知哪兒惹了爺厭惡……這么不理不問的，就算死也叫咱們死個明白呢?！?/br>
    玉芙擰眉嘆道，“是啊，若有錯處，大爺只管打罵，咱們都會改的。就是如今凡院里丫環(huán)，如我們這幾個二等的都不敢近爺?shù)那?。成日是阿玄jiejie帶著幾個小毛丫環(huán)忙前忙后，我們心里看了不是滋味兒不說。說句掏心窩的話，阿玄jiejie，雖然都是做奴婢的，我們卻不好跟阿玄jiejie相比的。阿玄jiejie是先太太養(yǎng)大的，跟大爺有從小到大的情分，老太太、老爺也看重您……我們只是隨便挑出來的丫環(huán)，若是大爺一個不喜，我們怕是活路都沒有了……”說著就掉下淚來。

    以往唐惜春的欣賞水平就是這種：動不動傷春悲秋，時不時迎風(fēng)灑淚型的美女。

    阿玄實(shí)在看夠了。

    她又不是唐惜春，再說，哪怕是現(xiàn)在的唐惜春，眼淚效應(yīng)也怎么管用了。因為如果眼淚功勢十分奏效的話，憑晴絲、玉芙的高傲，怎會向她低頭討好？

    阿玄人雖沒有晴絲、玉芙貌美如花，腦子實(shí)在比她們聰明百倍不止。阿玄淡淡道，“我也說不好，以往大爺對我如何，你們是看在眼里的。先前他不叫我服侍，我便離他遠(yuǎn)些；他叫我服侍，我便服侍。若是你們不好開口，我倒可以替你們問一句，看大爺是個什么意思?！?/br>
    晴絲立刻起身，深深一福，“若得如此，玄jiejie就是我們的再生恩人?！?/br>
    玉芙亦道，“我們的性命，全在jiejie手上了?！?/br>
    阿玄不愛聽這話，冷冷道，“你們的性命，在你們自己手上。翠柳被攆了，尋死覓活也是裝的。我只是給你們問問，沒應(yīng)承你們什么。不過有件事，你們先有個心理準(zhǔn)備，大爺不大可能會納你們做房里人，或是做小，是一輩子做丫環(huán)，還是趁機(jī)尋個好去處脫身，說不得還有幾兩嫁妝銀子，你們先想清楚！”

    二人臉上尷尬無比，礙于阿玄身份，又不敢出言不遜，只得訕訕一笑，“jiejie這是哪里話，我們何嘗有不敬的意思。何況，jiejie早訓(xùn)示過，我們?nèi)f萬不敢的。”

    阿玄不再多說，起身去了。

    二人親呢的將阿玄送到門口，這才無奈的對視一眼，各向東西，各回各屋。

    唐惜春因為過幾天就要去青城山吃苦受罪，故此，十分珍惜在家的美好時光。他醒了也不起來，依舊在床上或趴或躺，阿玄道，“老太太天天差人來問大爺?shù)膫?，既然收了口結(jié)了痂，大爺去老太太屋里走一遭，老太太見你好了，心里省得惦記?！?/br>
    唐惜春剝了顆葡萄遞給阿玄，阿玄素來是個穩(wěn)當(dāng)人，瞪唐惜春一眼，唐惜春笑笑，自己吃了，道，“你不知道爹消息多靈通，要是叫他知道我能自己走著去給老太太請安了，他一準(zhǔn)兒叫我明天就去山上?！?/br>
    阿玄道，“難道你不去，老爺就不知道你傷如何了？”明明唐盛每天落衙就來瞧唐惜春，那瞧可不只是簡單的照一照面，完全是扒了唐惜春的褲子親眼瞧過屁股上的傷，才算數(shù)。

    “說的也是啊。”唐惜春腦子不大夠用的撓下松松綁在腦手的頭發(fā)，磨蹭著腳伸下床直接踩鞋上。阿玄心下好笑又無奈，上前去扶著唐惜春，道，“大爺，要去也別這會兒去，日頭正大，老太太都要午睡，也不知有沒有醒。待傍晚暑熱消了些，大爺再去，陪老太太說說話兒，用了晚飯再回來。你這一去山上不得小半年么，老太太平日最疼你，這幾天多去陪陪老太太才好?！?/br>
    唐惜春天天在擱了冰塊降溫的屋子里，自覺不出熱來，不過，阿玄說的在理，唐惜春提上鞋道，“那我在屋里走走，好幾天不下床，腰都酸了?！?/br>
    阿玄便把從唐惜時那里打聽到的事絮絮叨叨的同唐惜春說了，道，“二爺說青云道長好名刀好美酒。刀劍我不大懂，大爺也只有只把鑲金嵌寶的匕首。酒的話還是咱們屋里那幾壇，都是往日大爺悄悄藏起來的，算不得好酒。大爺?shù)綍r跟老爺說說，看可有合適的禮物帶上山去，算是孝敬道長的?！?/br>
    唐惜春嘆道，“一路從山腳扛到山頂，我還有這么些東西要帶，怎么弄上去都是個事兒?！?/br>
    阿玄道，“這有何難，多帶兩個小廝送上去不就成了?！?/br>
    唐惜春摸摸阿玄的頭，“傻姑娘喲——”

    阿玄打開唐惜春的手，“老爺不叫人跟著大爺伺候，莫不是也不叫人幫大爺把東西運(yùn)上山去？”

    唐惜春又開始長噓短嘆。

    阿玄一看唐惜春這衰樣就知自己猜對了，無奈，“大爺，你嘆氣有什么用，還是想個法子才好？”

    唐惜春恬不知恥地，“我這不是沒法子，才嘆氣的嘛。”

    阿玄很自覺的做唐惜春的狗頭軍師，給唐惜春出主意，“大爺不是說要跟二爺一道去山上么？二爺個頭高，聽說武功很了不得，力氣定也大，不如到時請二爺幫幫忙唄?！?/br>
    唐惜春大手一揮，“準(zhǔn)了。”

    阿玄，“……”

    唐惜春眉眼含笑，問，“阿玄，你把那兩罐好茶給惜時送去了吧。一會兒我去給老太太請安，你去把惜時請來，我們一道去。”人情世故，他不至于還如上輩子一般狗屁不通。

    阿玄極其擁護(hù)地，“是?！笨磥?，他家大爺真的有開竅的意思。既然他家大爺開了竅，阿玄又趁機(jī)將晴絲、玉芙找她的事說了。

    養(yǎng)傷的這幾天，唐惜春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跟阿玄交底，道，“過兩天我就要去山上了，這幾日想清靜清靜。等我走了，你細(xì)心的觀量觀量這院里的丫環(huán)，有得用的就留下，若是不得用的，索性趁機(jī)一并打發(fā)了，也省得耽擱了她們的前程，我是不會收用她們的?！?/br>
    阿玄聞言，那滿臉的驚詫再也掩飾不住，她瞪圓了一雙杏眼死死的盯著唐惜春的眼睛，盯了好一會兒，以至于唐惜春毛骨悚然的摸摸自己的臉，小心肝兒在胸膛里撲通撲通的蹦噠，問，“阿玄，怎么了？”難道阿玄看出他是重生的了？不至于吧？

    誰知阿玄并不理會，反是一個轉(zhuǎn)身，雙手合十的朝東拜了又拜，嘟嘟囔囔念念有詞，“阿彌陀佛，菩薩終于顯靈了，信女定會每日一柱清香，供奉不斷。”如果我家大爺給老爺打壞了腦袋，菩薩就讓他一直壞著吧。

    唐惜春，“……”

    ☆、癡兒何其心軟

    唐惜春的腦袋有沒有壞這并不要緊，反正在唐老太太的眼里，他大孫子這幾日實(shí)在是貼心的叫她老人家都想熱淚迎眶一把。

    就是唐盛，也覺著，唐惜春裝的挺好，并在內(nèi)心深處希冀唐惜春就這么一路孝子賢孫的裝下去，裝一輩子才好呢。人哪，若是能裝一輩子好人，那是君子。功力淺些，裝半輩子好人，也是難得的浪子回頭金不換。

    哪怕唐惜春真是裝的，唐盛也高高興興的享受了幾日兒子的懂事。

    當(dāng)然，如果是挨揍打出的良好效果，如果唐惜春舊病復(fù)發(fā)，唐盛不介意再捶他一頓，督促他做個好人。

    就是唐惜時這幾天，簡直煩死唐惜春。

    這小子知道要去青城山，不知是怕了還是萎了還是有什么高人給唐惜春出謀劃策，總之這小子表現(xiàn)出對他極有目的性的拉攏。

    其拉攏手段，還十分的沒啥檔次，無非就是送他東西找他說話間或沖他傻笑。

    真傻，越笑越傻。

    不過，不論唐惜春是傻x一樣用不入流的手段拉攏唐惜時，還是拼命在家做孝子賢孫，在他屁股上結(jié)的痂都脫落之時，唐盛直接就給他們安排好了車馬，當(dāng)天就把人攆出門去。

    當(dāng)然，不只是攆這么粗暴。起碼在唐惜春的要求下，預(yù)備了兩輛馬車，一輛他與唐惜時坐，一輛放行禮，還有四個忠心仆從相隨，兩個車夫，兩個小廝。

    車?yán)锓帕吮瑁m然空間不大，卻也不算熱。唐惜春懷里還抱著一大杯的冰塊，時不時撈一塊擱嘴里含著。唐惜時道，“若是騎馬，一日便可到山上?！?/br>
    唐惜春愜意地，“傻不傻，有車干嘛不坐車。騎馬多了屁股疼，還容易羅圈腿?！卑逊疟谋舆f給唐惜時，“熱就吃一塊。”

    唐惜時搖頭，“山上可沒冰給你用?！弊屘葡Т河行┬睦頊?zhǔn)備。

    “山上都是樹，住的又高，人們夏天去山上消暑，根本連冰都不必用?！碧葡Т洪T兒清，這是山上的唯一好處了，所以，他記得極清楚。唐惜春看唐惜時一張黑面，就想逗他，忽就擠眉弄眼地，“再說了，熱也不怕，不是有惜時你么？”

    唐惜時一臉警覺，“有我怎么了？”

    “難道你不會給我扇扇子嗎？”唐惜春一臉理所當(dāng)然，還拿胳膊肘撞了唐惜時一下子，以示親熱。唐惜時向來站如松、坐如鐘，唐惜春根本沒撞動他分毫，唐惜時濃眉微動，不可思議的問，“我給你扇扇子？”你沒睡醒吧！說夢話的吧！

    “是啊是?。　碧葡Т河H熱的拉著唐惜時的手，俊臉笑起一朵花，“咱們是兄弟，誰跟誰啊。再說了，我可是你大哥，你不是很會念書，沒聽說長兄如父的道理嗎？就是說，對大哥對長兄，要像對親爹一樣。惜時，你不會拒絕大哥的吧？”

    果然是蠢才的思維?。√葡r根本不覺著唐惜春是開玩笑，按唐惜春的性子，他完全能做出這種事來，唐惜時冷冷的拂開唐惜春的手，“這倒無妨，只是我也沒給我親爹打過扇子，恕兄弟不能伺候大哥了?！?/br>
    看唐惜時沒有半分幽默細(xì)胞，唐惜春哈哈大笑，“逗你了逗你了，看還當(dāng)真哪?！?/br>
    唐惜春自己傻笑開心，唐惜時臉上可是沒半點(diǎn)要笑的熱乎氣，他瞥唐惜春一眼，如瞥傻瓜，然后，自己淡淡的閉上眼睛，決心不再與這笨蛋講話。

    唐惜春，“……”

    唐惜春自己傻歡脫，無奈唐惜時半點(diǎn)不領(lǐng)情，防他跟防賊似的，好像生怕唐惜春會占了他的便宜！唐惜春自覺無趣，臉上訕訕，也不理會唐惜時，自己別開眼看他處。

    一個車廂，屁大點(diǎn)兒地方，看來看去就是灰藍(lán)色的油布，著實(shí)沒啥看頭。揭開車簾吧，外頭又熱的很。唐惜春實(shí)在無聊，不一時就困意上頭，身子一歪，迷迷瞪瞪的吧唧摔到了唐惜時肩上。

    唐惜春正閉目養(yǎng)神，他真不是有心，他以為唐惜春要作怪，直接伸手一拂，唐惜時自幼習(xí)武，天生神力，這一拂，一不留神就把唐惜春拂到了車廂地板上。唐惜春一腦袋摔到車廂冰盆上，冰盆罩著個銅絲網(wǎng)的罩子，唐惜春臉朝下栽的，疼得他一聲大叫。

    唐惜時連忙一把拎住唐惜春的后脖領(lǐng)子把人拎起來，唐惜春鼻血長流，滴滴嗒嗒的都流在了衣襟上。而且，鼻梁直接牽動淚腺，唐惜春眼淚也跟著嘩嘩下來了。

    天地良心。

    唐惜時對天發(fā)誓他沒用力，甚至他都不知道唐惜春是半睡狀態(tài)不經(jīng)意撞到他肩上的，可唐惜春都這樣了，唐惜時心說，帶著這么件嬌貴易碎品上路，真他娘的……

    叫車夫暫停了車，吩咐小廝打水過來給唐惜春洗鼻子。

    一見唐惜春捂著鼻梁，滿臉血淚，鶴云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尖著嗓子大呼小叫，“大爺大爺，你這是怎么了？誰傷的你啊大爺！”一雙眼睛狠狠的瞪向唐惜時。

    綠瓜已經(jīng)將手邊的水囊遞了過去，鶴云一把搶過上前貓腰蹲著給唐惜春洗凈臉上的血，鼻血流了一會兒也止住了。唐惜春沒什么精神，擺擺手，“行了，你們下去，雖耽擱趕路，走吧?！?/br>
    鶴云大聲道，“大爺，還是找個醫(yī)館……”他眼睛一亮，扯一扯唐惜春的衣襟，話里帶話地，“大爺！您都傷成這樣了，還怎么趕路啊！咱們這才出來沒多久，不如暫且回家，找個知底的大夫瞧一瞧大爺?shù)膫?。待大爺傷養(yǎng)好再去山上也不遲??！”鶴云一詠三嘆，尖著嗓子，瞪著唐惜時，一幅忠心護(hù)主的狗腿相。

    唐惜春聲音極冷，陡然翻臉，“你是沒聽到我的話嗎？沒聽到就滾！”

    鶴云嚇一跳，不敢再說什么，低眉順眼的與綠瓜躬著身子退下了。

    車門一關(guān)，唐惜春闔眼靠著車壁，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唐惜時想說什么，但見唐惜春不欲多言的模樣，也就沒再開口，反正，他又不是故意的。

    唐惜春難得安靜下來，縱使是駕車，兩天也到了青城山腳。

    上山都是山路，馬車上不去，行禮都得靠人力。

    唐惜時提醒道，“惜春，要不咱倆背著行禮。師傅祟尚儉樸，就別帶他們幾個上去了?！?/br>
    “我又不是貴派弟子，再說，這些行禮多是我的，不好勞煩你。介時令師怪罪，我自會解釋?！碧葡Т焊静幌朐俣嗬硖葡r。他雖然很感念唐惜時上輩子幫過他，但，現(xiàn)在唐惜時根本拿他當(dāng)臭蟲一樣防備，唐惜春又不是沒自尊的人。哪怕上輩子去投奔唐惜時，也不是多么卑躬屈膝，頂多是走投無路，唐惜時愿幫就幫，不肯幫他大不了帶著阿玄去死。

    既然唐惜時這么嫌棄他，生怕他占他便宜，唐惜春寧可以后想法子還唐惜時上輩子的人情，也不愿意死皮賴臉的叫人瞧不起。

    唐惜春叫綠瓜在山下看車，兩個車夫連同鶴云幫他背著東西。唐惜時見唐惜春執(zhí)意如此，想他大少爺脾氣，也沒法子，只得罷了。

    唐惜春哪怕有心理準(zhǔn)備，一路上山也累得腰酸腿疼，到后來唐惜時給他尋了根粗樹枝，他一路拄杖才堪堪爬到唐惜時的師門——青云觀所在。

    一行人既到，有個穿道服的小道童聽到響動迎出來。那道童生的眉清目秀，一雙眼睛靈動十足，笑著打量面白氣喘的唐惜春一眼，又看向唐惜時，唇邊抿起一抹笑，伶伶俐俐脆脆生生道，“三師兄回來了，這位就是唐公子吧。公子的房間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在三師兄隔壁，我?guī)Ч舆^去?！?/br>
    唐惜春抹一把額間虛汗，拖著沉重的雙腿，嘴里不忘寒暄，“有勞小道長了?！边@些山上的人，他見過，也曾經(jīng)認(rèn)識過，如今細(xì)想，卻記不大清了。

    那小道童回頭一笑，脆生生地，“我叫皓月?！?/br>
    唐惜春點(diǎn)點(diǎn)頭，嗯，想起來了，上輩子常欺負(fù)他的那小孩兒。

    唐惜春對青云觀這一窩子老少道士沒什么好感，他本身累得半死，也失了攀談的心思。皓月帶他們?nèi)チ私o唐惜春準(zhǔn)備的屋子，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床間是灰撲撲的被褥，桌間擺一套灰撲撲的茶具，簡陋的鶴云嘴里如吞鴨蛋：這連府里最下等奴才的屋子都不如啊。

    鶴云此時學(xué)乖了，他滿肚子的牢sao暫未往外吐，反是先觀量唐惜春的容色。唐惜春臉上只是累極，并無不悅的之意，于是，鶴云識趣的閉嘴了。

    皓月笑，“不知公子的喜好，暫且這樣準(zhǔn)備的?？垂右矌Я瞬簧傩卸Y來，您收拾一下，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說，我再給公子送來?！?/br>
    “好。”唐惜春不欲再計較前世與皓月之間的不愉快，他客氣的問，“惜春初來山上，要打擾不少時日。不知令師可在，令師又是我家二弟的師父，我想過去向令師問個好?！?/br>
    皓月畢竟年紀(jì)小，盡管精靈古怪，到底城府不深，又打量唐惜春幾眼，心眼這位唐大公子倒也還好，不似師父說的跋扈之人，便道，“大公子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去問問師父什么時候見你，再來跟你說?！?/br>
    唐惜春溫聲道，“麻煩皓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