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從小,我就贏不了你
“你不要胡攪蠻纏,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鄙蛘車?yán)肅地說,“你先出去,我和兒子說幾句話?!?/br> 云裳欲發(fā)作,但見丈夫目色堅定,是必然不容她糾纏的,便只能悻悻然退下,但走時不忘與兒子說,“別怕他,有娘在呢,他惹急了我,咱們就到長壽宮說理去,太后可是早就等不及了?!?/br> 沈哲則道:“外頭冷,你出去了就回房,別在門前偷偷摸摸的,有什么話我回來自然告訴你?!?/br> 云裳有些生氣,自然沒好聲兒:“誰稀罕聽你說話。” 待她離去,沈哲道:“你看看你娘,哪里像是能做婆婆的人?!?/br> 沈云輕聲道:“是爹自己慣的。” “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br> 沈哲嘆道:“自然你的婚事和你娘不相干,你伯父近來因為琴兒遠嫁,心情總不大好,幾個孩子里,他又最偏愛元元,這你都是知道的。淑貴妃才歿了,他表面上不說,心里怎么能不想,你突然要他辦喜事,他哪里來的心情?加上這幾年,時不時有幾分英雄垂暮的傷感,你真的以為你的伯父不會老,永遠氣震山河嗎?” “父親說的是?!鄙蛟频?,“兒子該多體諒伯父,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你不能忘了,他是皇帝?!鄙蛘苊C然道,“這些話本該晚十年再對你說,但你比我想象得更強些更能干些,現(xiàn)在說已經(jīng)合適了?!?/br> “請爹爹教導(dǎo),兒子謹(jǐn)遵教誨?!鄙蛟频馈?/br> “云兒,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不論是你伯父,還是潤兒,我們與他們,先是君臣再是親人,你要永遠記住這一點?!鄙蛘苷Z重心長地說,“歷來功臣元勛顯赫不過三代,里頭有著許許多多的原因,但不論上頭是什么原因,我們本身不能先糊涂。你要想清楚,你若娶了元元,二三十年后,你或許只能過清閑安逸的日子,不能再縱橫沙場,不能再干預(yù)朝政,我們是外戚,將來就算你不去找麻煩,別人也會為了找麻煩,而來拿你開刀。沒什么道理,就因為我們是外戚,因為家族顯赫。” 沈云垂首:“爹,這些道理,我是懂的,讀了那么多書,歷朝歷代帝王將相,類似的事看了不少,我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伯父在我心里也一直是君?!?/br> “即便如此,你也要娶元元?” “您是覺得不妥?為了家族,還是……” “爹也喜歡元元,想讓她成為兒媳婦,但幾十年后,我和你娘都走了,曾經(jīng)種下的因,就要你去承擔(dān)果,我不能因為個人喜好,把這些壓力留給你?!鄙蛘艿?,“所以娶不娶元元,并不是我做主,問問你自己,你既然想好了,爹爹怎么能不幫你呢?!?/br> 沈云毅然道:“我絕不后悔,雖說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只是小孩子的童趣,可從小到大,我從未動搖過,此生只娶元元。” 沈哲哼笑:“自以為是?!?/br> 沈云不敢頂嘴,但懇求道:“還請爹爹成全?!?/br> “爹爹不能成全你,這件事就不該我去求你伯父?!鄙蛘車@道,“你自己去求吧?!?/br> 沈云睜大眼睛,他不是不敢,他只是以為不可以這樣。 沈哲嗔道:“你自己好好與你伯父說,千萬別叫你娘去長壽宮糾纏,敢情還要拿太后來威脅皇上不成?她糊涂,你別跟著她一起糊涂?!?/br> 話音才落,便見云裳從門前沖進來,生氣地說:“我?guī)讜r糊涂了,沈哲,你給我把話說清楚?!?/br> 沈哲惱道:“外頭這么冷,你怎么就不聽話?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你看看你像個做娘的樣子嗎?” 嘴上雖是這么說著,已經(jīng)走上前來摸妻子的手,就怕她凍著。 沈云自小習(xí)慣了這樣的場景,父親說一句重話,必然要用十句好話去哄,娘親就是仗著自己被寵愛,一輩子有恃無恐。 沈云默默地退下了,隱約還能聽見母親在糾纏:“沈哲,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嫌我丑了……” 外頭的風(fēng)真是冷,可心不冷,從今往后這一輩子,都有個人會惦記他的冷暖。想來為人兒女,到底何為孝道,爹娘的寵愛關(guān)心,便是理所當(dāng)然,可所愛的人一句問候,就要珍藏一輩子。 既然父親默許了,他心里有了底,明日早朝后便去見伯父。 此時此刻,元元正獨自蜷縮在床角,從別院歸來后,她不說話也不吃飯,不是向母后賭氣,就是心里不自在,說不上來的難受。 但聽見殿門開了,有冷風(fēng)隱約灌進來,元元不愿搭理人,就鉆進被窩背過身去睡了。 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忽地傳來奶聲奶氣的咿咿呀呀,元元一愣,聽見弟弟說:“jiejie,洹兒不肯睡,要找你?!?/br> 元元閉著眼睛不想搭理,可不知是不是被強行抱來的洹兒,開始哭了,她立馬翻身起來,氣道:“你找乳母去,把他抱來做什么?” 洹兒在哥哥懷里扭捏著,哭得越來越大聲,元元沒法子,只能上手抱了。 抱著弟弟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兩圈,乳母嬤嬤們必然是早就得到四殿下吩咐,縱然小家伙哭她們也不能來,元元又是做鬼臉,又是親的,折騰了半天,洹兒終于不哭了,吃著自己的手指頭,在jiejie懷里睡著了。 元元抱著累了,就坐下來,命令弟弟:“去把乳母找來?!?/br> 潤兒卻道:“你心里不高興,一個人就會胡思亂想,帶著洹兒分分心,不是挺好的?!?/br> jiejie瞪著弟弟:“胡說什么,我?guī)讜r不高興了?” 潤兒起身準(zhǔn)備要走:“都寫在臉上了,瞞得過誰?!?/br> 見弟弟朝門外走,jiejie卻喊住了他:“你知道我為什么不高興嗎,讓人難過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難過。” 項潤微微一笑:“二姐就快做娘了,你還待字閨中,明明有歡喜的人卻不能出嫁,想多和他待一會兒,母后就派人來催你回宮,看似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其實根本不自由?!?/br> 她驚愕地瞪著弟弟,潤兒輕輕一嘆:“jiejie,想嫁了,就告訴父皇和母后,你堂堂正正地去說不就成了?!?/br> 項元雙頰緋紅,心噗噗直跳,低頭看著熟睡的洹兒,輕輕念:“胡說……” 寢殿里,珉兒站在窗前,望著閨女這邊的動靜,遠遠似乎瞧見兒子的身影從里頭出來,項曄歪在床上,懶懶地說:“洹兒還在哭嗎?” “不哭了。” “你不要太cao心,有乳母在呢。”項曄道,“早些歇著吧,今天一整天都在為琴兒準(zhǔn)備東西不是?你來,朕替你揉揉腰?!?/br> 珉兒嗔道:“有宮女做的事,我要你做干什么?!?/br> 項曄卻笑悠悠看著她,目光深深,招手道:“你來?!?/br> 珉兒知道皇帝另有心思,彼此磨蹭癡纏著,漸漸便入了溫柔鄉(xiāng),一番酣暢淋漓之后,項曄心滿意足地睡去,珉兒看著他的睡容,含笑輕聲道:“看在明日要被孩子們氣的份上,就滿足你了,年紀(jì)漸漸大了,也不知道收斂。” 寧靜的夜晚過去,元元因為照顧弟弟而沒能睡得好,早晨把乳母找來接走弟弟后,結(jié)結(jié)實實補了一覺,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她驚地坐起來,一面穿戴,一面問宮女:“父皇在那里,在清明閣嗎?” 宮女們應(yīng)道:“皇上今日去城外查看冬日防霜凍的事兒了,這會子剛剛回鑾,娘娘過去了,大概在用午膳?!?/br> “母后過去了呀……也好?!痹底运尖庵叩界R子前,走到鏡子前,把自己拾掇的規(guī)規(guī)整整,深吸一口氣后,就往前頭去了。 清晨大雪時,元元在夢里,這會兒走出來,冰天雪地,殿外掃出的路旁,積雪到了腿肚子,她走得急,宮人們小碎步地跟著,提醒著:“公主,小心腳下?!?/br> 匆匆到了清明閣外,卻遠遠望見沈云的身影像是往這里來,她一面看著,一面上臺階,不想臺階上有一層薄冰,沒留神腳底一滑,就摔在了臺階上。 宮人們緊張極了,紛紛來攙扶,更有人責(zé)備:“怎么回事,清明閣門前有薄冰,你們不想活了?!?/br> 但見沈云健步而來,從宮女中間把元元拉了出去,擔(dān)心地問:“摔哪兒了?” 元元眼睛濕漉漉的,痛苦地說:“臺階磕著脛骨了,疼?!?/br> “你啊你?!鄙蛟茋@氣,彎腰來摸一摸她的腿,看有沒有傷著骨頭,卻聽元元問他:“你來做什么?要是沒有要緊的事,說了就趕緊走,我有要緊的事,要對父皇和母后講,你別耽誤我?!?/br> 沈云道:“我也有要緊的事,你讓我先說好不好?” 四目相對,像是在猜測彼此要說的是什么,元元道:“我們猜拳,哪個贏了,哪個先說?!?/br> “從小,我就贏不了你?!?/br> “我知道你是讓著我的。”元元認(rèn)真地看著沈云,“今天再讓我一次,以后我都讓著你可好?” “這一次……”沈云說著,停了下來,再開口卻道,“我是來求伯父,把你嫁給我,你呢?你有什么事?” 元元眼睛一熱:“我是來求父皇,讓你早些來娶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