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明年春天
聽得一條人命就這么結(jié)果在皇帝手里,珉兒微微搖頭,吩咐宮人:“給皇上上參茶?!?/br> 項曄坐下道:“留著他繼續(xù)禍害別人不成,我的女兒若是當(dāng)真要去晉國,留著他日后再欺負我的孩子?” 珉兒道:“皇上自然有道理,我哪里敢說皇上不是,可眼下各國皇子王公都在我大齊,偏偏這時候弄出人命,這該如何交代,豈不是我大齊開罪別人?!?/br> 項曄傲然:“朕還怕開罪人?” 珉兒嗔道:“皇上,可不得輕狂?!?/br> 項曄微微瞇眼,握著她的手笑:“你可知朕為你建立下怎樣的江山,朕不輕狂,天下可沒人敢輕狂了?!?/br> “一把年紀(jì)了還胡鬧,什么叫為我建立的天下。”珉兒輕輕打開皇帝的手,可項曄怎么肯放。 “珉兒,朕若攔不住琴兒遠嫁,你會不會怨朕?”皇帝問。 “皇上的心思我最明白不過,我們之間有太多的話不曾說破,倘若你我是平凡夫妻,怕是早就生分了,可因為你是帝王。”珉兒雙手捧著皇帝的手,釋懷道,“我已經(jīng)想通了,她是你的女兒?!?/br> 別院里,白夫人聽聞皇帝想吃她做的菜,立刻帶著下人準(zhǔn)備,琴兒跟在她身邊幫忙,白夫人只怕傷了她嬌嫩的手。揉搓在掌心里道:“我的小心肝,外祖母聽說那些個皇子王公是沖著娶你來的,真是幾天都吃不下飯,皇上不是一直說,我們大齊的公主不遠嫁,琴兒啊,你答應(yīng)了嗎?” “還什么事都沒有呢,您別嚇唬自己?!鼻賰簻厝岬卣f,“便是我去了遠方,我也會時?;貋砜赐吞婺傅?。” 白夫人便知道,這事兒已是成了一半了,她改變不了任何事,將來也只能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她的孩子不要受傷害。 白夫人難過地說:“孩子,外祖母再教你做幾道菜,萬一去了遠方,吃不慣那里的東西……” 琴兒眼中一熱,努力笑著:“您說什么呢,父皇可不得給我?guī)€小御膳房去,指不定咱們大齊的四季鮮蔬也會源源不斷地給我送去。” 本想來廚房瞧瞧的項元在門前聽見,心里酸得不行,跑回秋老夫人身邊,老祖母輕輕撫摸她的發(fā)鬢,慈愛地笑著:“你會有你的人生,meimei也會有她的路要走,待你們也白發(fā)蒼蒼時,再回到一起,像現(xiàn)在似的,jiejiemeimei不分離?!?/br> 當(dāng)姐妹倆帶著外祖母做的菜回宮時,正遇見沈哲父子進宮,邊上另有兩位哥哥在,彼此見過禮,一同到了涵元殿?;实垡妬淼凝R整,笑道:“平日里還湊不到這一桌呢,坐下陪朕用膳。” 珉兒在一旁吩咐宮女:“去書房把四殿下找來?!?/br> 項浩撇嘴冷笑,被項灃看見,暗暗踢了他一腳。 一邊用膳一邊說外頭的事,讓項灃心中不安的是,父皇交給他的任務(wù),他并沒有拿出體面的結(jié)果,一下子應(yīng)付那么多外邦來使,真真捉襟見肘,熬到昨天太平無事,本以為能松一口氣,結(jié)果一早就說出了人命。 然而此刻,父皇卻夸贊他,說他做得好。這樣的贊揚受之有愧,項灃有一種仿佛已經(jīng)被父親拋棄的絕望。 沈云緩緩說著調(diào)查結(jié)果,道是晉國世子死于劇毒,但似乎非外人所致,昨夜他們將蒙格帶去,若非沈云干預(yù)后,把蒙格帶走,恐怕死的就不是晉國世子而是他。沈云道:“他們殺人不得,反把自己作死了,那世子昨夜夜闖禁宮,就是喝得醉醺醺,指不定是自己把該給蒙格吃的毒藥吃了下去?!?/br> 項元嫌棄地說:“你這么一講,我們可都吃不下了?!?/br> “元元?!辩雰菏疽馀畠翰豢煞潘?,對沈云道,“你接著說?!?/br> 而一旁的項琴安安靜靜,淡定地看著沈云繼續(xù)說下去。 皇帝看了眼小女兒,心中很是滿意,卻故意道:“這事兒怎么辦好?你們說說,灃兒,浩兒?” 項灃略緊張,可他不能丟臉,特別是在座這些人的面前,咬咬牙,應(yīng)道:“父皇,兒臣以為,既然是他們自食其果,那就讓他們自己回晉國去解決?!?/br> 皇帝笑道:“你這話說了等于沒說?!?/br> 項灃蹙眉,緊張地抓起了拳頭,可皇帝話鋒一轉(zhuǎn),又道:“的確是這個道理,他們晉國的事,何必我大齊費心?!?/br> 珉兒默默給皇帝布菜,項曄拿起筷子,吩咐兒子道:“好生送他們回晉國,人已死,早些魂歸故土才是正經(jīng)。” “是?!表棡枒?yīng)道。 “蒙格也該回去了?!被实鄣馈?/br> 桌上一片肅靜,眾人不由自主地都將目光落在項琴身上,而她淡定從容地回應(yīng)每一道目光,最后看向父皇,項曄眼中有不忍不舍,到底是說:“琴兒,你選好了嗎?” 項琴頷首:“父皇,我選好了?!?/br> 一桌人都驚訝了,元元按耐不住站起來問:“怎么回事,父皇,難道琴兒這就選好駙馬了,不是還沒比嗎,不是要比武招親嗎?” 項曄大笑:“你是不是去京城茶館里,聽書聽來的,什么比武招親,你要你meimei嫁給武夫不成?” 項琴拉著jiejie坐下,面上的笑容依舊那么溫柔:“jiejie,選婿,自然是讓我選,他們比什么呢。” 項灃也是一臉茫然,問道:“父皇,都決定了嗎?” 皇帝道:“你先去告訴晉國的人,如何處置他們的事,他們有了結(jié)果后,再來告訴朕。” 一面說著,已是酒足飯飽,起身喚一雙女兒:“隨父皇去散散?!?/br> 父女三人這便離去了,留下茫然的項灃,他不得不詢問珉兒道:“母后,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照他吩咐的去辦吧。”珉兒溫和地說,“晉國人野蠻不講理,你且要辛苦了,至于你meimei的婚事,等這件事解決,父皇會昭告天下?!?/br> 項浩在一旁問:“母后,meimei她選了誰?是蒙格嗎?” 珉兒且笑:“她剛才沒說啊。” 兄弟倆緊繃著臉離宮,到宮門外,三皇子憋不住道:“吃力不討好的事,都叫我們來做,給兩句好話就算是褒獎,父皇這生意做得可精了?!?/br> “住嘴?!?/br> “你看,我們難得陪父皇用膳,皇后非把他的兒子也找來,她是什么虧都不肯吃吶?!?/br> 項灃嘆氣:“又能怎么樣?你要是能,你去搶去奪,你做了未來的皇帝,我必定俯首稱臣?!?/br> 三皇子眼中閃過精光:“這話可是你說的。” 御花園中,皇帝一左一右?guī)е鴤z閨女,項元悶悶不樂,不似平日那般活潑,皇帝便逗她:“難得陪父皇散步,就這么不情愿?” 女兒眼睛紅紅的:“父皇,您真的要把琴兒嫁出去嗎?那個蒙格一無所有,您還要他現(xiàn)在就回去,沈云說為了保住他哥哥的性命,硬是搶來大齊做俘虜不是嗎,他回去可就沒命了,還要帶著琴兒……” 項曄沖女兒比著噓聲,讓她冷靜些,轉(zhuǎn)身看向小女兒,笑道:“琴兒,告訴jiejie你怎么想的?!?/br> 項琴嫣然一笑,文靜又高貴,站到j(luò)iejie這一邊來,說道:“我現(xiàn)在才不跟他走呢,我問過他,他在晉國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我跟著他去風(fēng)餐露宿嗎?大齊的公主自然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沒有紅毯鋪底沒有金輦相迎,沒有富麗堂皇的宅邸,我是絕不會踏入他們的國土。” 項元一片茫然,項琴則對父皇說:“父皇,你命蒙格回晉國去準(zhǔn)備,明年春天,我等他來迎娶我。讓晉國的皇帝,好好為他的弟弟舉辦婚禮?!?/br> “明年春天……”項元念念有詞,明年春天,他們姐妹就要分離了?洹兒還沒長大,洹兒以后都難再見到他二姐了。 可父皇和meimei,似乎早就有了商定,meimei淡定從容,父皇胸有成竹,項元不是難過自己被“排擠”在外頭,她就是舍不得。 那之后半天,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傍晚時分,宮人們將要預(yù)備晚膳時,卻見大公主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出去了。 沈云得到消息,一路從自己的臥房趕到家門外,見項元站在馬車下,他皺眉道:“胡鬧,眼下京城到處都是外邦人,你怎么又自己跑出來,不是說好了,怎么都忍過這一陣?” 元元卻抓著他的衣袖說:“沈云,琴兒明年春天就要走了,往后我想見她一年都難?!?/br> 宅門里,江云裳迎出來,已經(jīng)嚷嚷著要留元元用晚膳,項元哪里有心思哄嬸嬸開心,拉著沈云就上馬車,對他說:“我想去清凈的地方?!?/br> 沈云無奈,親自駕車,把她帶走了。 江云裳走到門前,見這光景,笑著搖頭:“這倆孩子,不如早些成親算了?!?/br> 深宮里,項琴在書桌前默誦晉國文字,母親悄悄走到身后,她也沒察覺,今天的事發(fā)生得太突然,可又像是一早就定下了,珉兒輕輕給女兒披上一件錦衣,笑道:“坐著不動,該冷了,轉(zhuǎn)眼就要初雪了?!?/br> 項琴回眸望著母親,笑問:“母后,晉國是不是不下雪的?” 珉兒道:“想看雪時,就回來。” 項琴抱住母親:“母后,琴兒不孝,要去遠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