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同生共死
怯然進(jìn)門來,丈夫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此刻倒也沒有往日的煩躁,見了妻子便說:“母妃有沒有為難你?” 秋景柔垂首低聲道:“殿下多慮了,母妃一貫待我如親生女兒?!?/br> 項灃嘆息:“你若是真心話也罷了,實則不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若受委屈便是我的不是,我并不愿虧待你。母妃若有為難你的地方,本該是我來護(hù)著你,可你若不說,我如何知道。” 秋景柔點頭,又搖頭,努力地溫柔一笑:“殿下,我沒事,母妃待我很好?!?/br> 見妻子這般,項灃也就不再追問,繼而平平淡淡地,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將兩個侍女收了房,而對妻子有深重的愧疚,道是:“那二人的事,母妃說過陣子再說,你我自己明白,悄悄留在屋子里就好了?!?/br> 這是秋景柔所愿,她自然不會表現(xiàn)出任何不甘心,順從地應(yīng)著:“我會安排,請殿下放心。” 二皇子輕咳了一聲:“她們終究是奴才,比不得你的。” 秋景柔抬眸看向丈夫,她不在乎,當(dāng)真不在乎。 項灃又道:“父皇與皇后即將回京,我這副樣子實在是不愿見他們,你去應(yīng)付吧,謹(jǐn)慎些說話。再者……”他頓了頓,眼神中透出復(fù)雜的情緒,擱在被子上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頭,最終砸了一拳才道,“母妃和皇后的事,由著她自己去,你別摻和在里頭,憑你應(yīng)付不來,不要越幫越忙?!?/br> 皇子妃在丈夫面前,什么都是“是”,這件事自然也是,可她心里卻暗暗地希望皇后能霸氣地將淑貴妃趕走,永遠(yuǎn)也別讓她回來。 如此說了半天,都是項灃在吩咐妻子什么,似乎是覺得太過霸道,便問道:“你可有什么事要與我說的,你整天在家里守著我是不是很悶,也該出去走走,皇室親眷里有的是說話的人可你陪你解悶?!?/br> 秋景柔怔了怔,心里顫顫的,可話已經(jīng)“勇敢”地到嘴邊了:“因為怕殿下覺得不合適,就算是哥哥也是男子,我一直很小心。但娘家統(tǒng)共剩下哥哥一人,他孤零零一個,殿下若是允許,可否讓我時不時去哥哥家里為他料理一些事。自然將來哥哥娶妻成家,我也就不用再cao心了?!?/br> “去吧,這點小事,你不是對我說過很多次,別再問我了。”項灃不以為然,反嘆道,“這樣的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br> 秋景柔溫婉地笑著:“殿下點頭,我就更安心了?!?/br> 二皇子慵懶地說:“母妃已經(jīng)回去了,你不必殿下殿下地喊我,家里還是少些規(guī)矩才自在?!?/br> 秋景柔剛要福身稱是,看著丈夫的神情,只能勉強(qiáng)地莞爾一笑,算是答應(yīng)了。而她心里本也有高興的事,如今得到了丈夫的允許,她可以更多地去哥哥家里,可以時常見到她想見的那個人,她彷徨孤寂的心有了安放之處。 很快,日落西山,淑貴妃早已回到宮中,正在安樂宮沐浴洗漱。每每這個空檔,三皇子都會偷偷跑來見心上人,知道春雨被帶去哥哥家中,他擔(dān)心了好半天,這會兒見人全須全尾地歸來,才松口氣道:“你是有身孕的人,母妃她做什么帶你四處走?!?/br> 夏春雨含笑搖頭,以她的容顏,這般嬌滴滴模樣真真勾人心魂,見四下無人,更主動伏在項浩的肩頭:“殿下放心,我好得很,孩子也好得很。侍奉貴妃娘娘,本就是我的責(zé)任,將來若是能名正言順地和殿下在一起,我更要好好伺候娘娘的?!?/br> 尚不足弱冠之齡,但自以為頂天立地的皇子,實則有的不過是年少魯莽和沖動,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委屈,他道:“有宮女嬤嬤,要你做什么,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再也沒有人來為難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有殿下這句話,我就什么都好了?!毕拇河曜鹕?,見項浩額頭上有汗水,便拿帕子小心擦拭,溫柔地說,“天氣漸漸炎熱,殿下最怕熱,可要小心別中暑了?!?/br> 項浩最愛她這份溫柔體貼,心滿意足地應(yīng)著:“你放心,我若出了什么事,誰來護(hù)你周全?!?/br> 夏春雨眼眉彎彎,但很快笑容淡去,她抓著皇子的手,正經(jīng)地說:“書房的修繕即將竣工,到時候殿下還是好好兒地回書房去,不然您荒廢了學(xué)業(yè),旁人會道奴婢是紅顏禍水?!?/br> 項浩眉頭緊蹙,冷冷地轉(zhuǎn)過臉去,像是要讓春雨明白自己的冷漠不是因為他,而他悲傷地說:“從懂事起,就一直在那間屋子里,老天開眼把橫梁砸下來了,雖說皇后待我和哥哥極好,可終究不是親生母親,那種微妙的差別旁人是不懂的?;屎蠛湍稿氖?,我是不想管的,還因為皇后待我好,我對她沒有任何怨懟不滿,但這也是兩回事,我心里還是空的,每天都在書房里憋得喘不過氣。直到……遇見你,春雨,是你讓我有勇氣沖破這層束縛,若不是父皇把我抓回來,我當(dāng)真有決心帶著你遠(yuǎn)走他鄉(xiāng)。” 夏春雨忙上前抱住了皇子:“有我在你身邊,往后心里不會再空蕩蕩的了?!?/br> 項浩也抓著她的手:“要么同生要么共死,我……” 話音未落,門前哐當(dāng)一聲巨響,兩人俱是一驚,那替三皇子望風(fēng)的小太監(jiān)被摔在地上,淑貴妃威然赫赫地走進(jìn)來,面上的紅暈,當(dāng)是沐浴后的血色,只是此刻合著眼中盛怒的氣息,叫人看著心顫。 “同生?共死?”淑貴妃冰冷地念出這四個字,一把揪過夏春雨的衣襟,揚(yáng)手一個巴掌要劈下來。 可掌風(fēng)呼嘯的一瞬,夏春雨又被拽開,兒子的臉擋了上來,他毫不畏懼地瞪著自己的母親,看到淑貴妃的手頓在半空,他冷然蔑視:“母妃,這話說我說的,要打也該是打我?!?/br> 淑貴妃氣得渾身顫抖,但巴掌卻是怎么也打不下去,她從沒教過這個兒子什么,也就沒資格管他??墒撬桓市?,不甘心兒子被秋珉兒搶走,又被這個卑微的宮女搶走。 只見夏春雨跪在了三皇子腳下,苦勸道:“殿下,您不能為了奴婢忤逆娘娘?!?/br> “真是天大的笑話……”淑貴妃胸口堵得慌,怕是用力就能咳出一口血來,她克制著沖頭的怒火,咬牙切齒地說,“走吧,帶著你的心上人走吧,夏春雨不必在跟在我身邊了,你帶走。” 三皇子一怔,待想明白母親什么意思,立刻從地上拽起春雨,連再確認(rèn)一次的話也不說,朝母親彎腰以示感激,拉著人一眨眼就從這屋子里消失了。 爾珍在邊上已是肝腸寸斷,待三皇子一走就上前攙扶貴妃,上了年紀(jì)的人如何經(jīng)得起這樣的打擊,她倒在爾珍懷里,被攙扶著坐到一旁,淑貴妃緊緊捂著心口道:“廢了,這孩子廢了?!?/br> 那一天,宮里人很快就傳說,淑貴妃終于把夏春雨還給了三皇子,彼時琴兒帶著弟弟在長壽宮里陪皇祖母用膳,太后只是嘆了一聲,什么也沒說,之后繼續(xù)心情愉悅地給孫兒們布菜,盼著他們多吃些長得健壯些。 琴兒知道,皇祖母今天很高興,因為云哥哥帶著jiejie出門去了.皇祖母大抵做夢也盼著那兩個孩子能好,終于有這么一天,不怪她時時刻刻把笑容掛在臉上。 用過晚膳,陪祖母散步消食,直到天色漆黑,姐弟倆才回涵元殿,弟弟夸贊jiejie道:“這么沉悶的事,jiejie卻天天都陪著皇祖母,再沒有像jiejie這么好心性的人。項元那樣的,就算了吧?!?/br> 二公主噗嗤一笑,在弟弟腦袋上一拍:“敢連名帶姓地喊大姐,你是皮癢了?” 說笑著,回到涵元殿姐弟倆才散了,然而四皇子再出房門,想去看看襁褓里的弟弟時,卻見jiejie還穿著方才的衣裳,站在她自己的房門前發(fā)呆,目光悠遠(yuǎn)而渙散地看著夜空,嬌弱的身上,籠罩著淡淡的悲傷。 項潤站著看了會兒,不自覺地走了過來,問道:“jiejie在想什么?” 琴兒像是被看穿心事,一下子就臉紅了,支支吾吾許久才吐出一句:“月色多美呀,jiejie看迷了。” 然而小小年紀(jì)的弟弟,卻像大人一般負(fù)手嘆息:“這些日子,你們?nèi)巳硕加行氖?,時不時就發(fā)呆,大姐二姐都是,連清雅也是。雖然不該我說這樣的話,可是你們?nèi)艚心负罂匆姡筒皇且痪湓律婷滥芊笱苓^去的了?!?/br> 項琴嗔道:“你的話也多,仔細(xì)父皇回來問你功課,趕緊念書去?!钡f完又勸,“夜深了,別念了,看壞了眼睛。” 弟弟一笑,明亮的眼眸里透出不合乎年齡的成熟,淡定地問jiejie:“二姐有心上人了吧,三哥那會兒惦記著放不下,也是和您一樣的神情氣息。” “你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項琴沒法子,為了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只能擺出jiejie的氣勢命令弟弟,“趕緊回房去,不聽話嗎?” 項潤沒出聲,轉(zhuǎn)身走了,可走了幾步又折回來,看著驚愕彷徨的二姐道:“這個世界大得很,jiejie也該出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