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你把這個家害得還不夠慘嗎?
清雅問:“娘娘會如何安置貴妃,把她一輩子關(guān)在玉明宮里嗎?” 珉兒搖頭:“想把她送去遙遠的地方,當(dāng)然最壞的結(jié)果,是把她送回梁國?!?/br> 清雅想了想:“以您的用心來看,最壞的結(jié)果不是把貴妃送回梁國,而是告訴他皇上從沒有碰過她的真相。” 珉兒看著清雅,欣喜于她的聰慧和對自己的了解:“但碰不碰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感情,她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會留存一絲幻想,幻想皇上是真心愛她的,幻想皇上是出于無奈才不得不拋下她,哪怕從此永遠拋下,只要那份感情還存在,她就不會絕望。不然……可能真的會把她逼死?!?/br> “也許有時候,生不如死。”清雅不自覺地說出口,忙致歉,“娘娘,奴婢不是說您不對?!?/br> 珉兒笑:“我知道,咱們有什么不能說的,我更知道,哪怕送去遙遠的地方,只要她還存有希望地活下去,就不能保證將來不會出什么事。她畢竟是梁國公主,即便她孤掌難鳴,也會有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到底如何處理才是最能有最好的結(jié)果,我會慎重考慮?!?/br> 她們走上長橋,走了幾步后,珉兒才想起來要數(shù)一數(shù)腳下的步子,每次數(shù)腳下的不知,她都會想起初入宮的那一天,雖然皇帝很希望她能忘記當(dāng)初的事,可對于現(xiàn)在的珉兒來說,當(dāng)時的眼淚都彌足珍貴。愛上一個人,是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珉兒知道梁若君對皇帝的感情是無辜而純粹的,不論她有著什么樣的目的,她有愛上任何人的權(quán)力,只不過她愛錯了人。 “倘若我和皇上不逼她,她可能真的拋棄梁國,安安心心在這里做一個貴妃,甚至與我和睦相處。”珉兒道,“哪怕她曾有目的,也被對皇上的愛沖淡了掩蓋了,你見過沉浸在與皇帝恩愛里的貴妃吧,終日臉上洋溢笑容,那么幸福那么美好??赡且磺卸疾贿^是她幻想的,我不愿否認自己對她做了殘忍的事,那就最后留給她一分幻想,讓她余下的人生可以不要那么絕望,我不會去對她說任何大道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可我想給自己一份心安理得,甚至是自欺欺人?!?/br> 清雅靜默地聽著,她知道皇后是善良的,但天下人不會這么看她,海珠鮮血淋漓的慘狀很快就會被傳出去,那些曾暗暗為貴妃得寵而幸災(zāi)樂禍的人,一定會嚇得張大嘴巴,然后冷靜下來,新一波的對于皇后的攻擊又將到來。 “清雅,你準備準備,我打算明天就去宰相府,離了宰相府,我想去街上逛逛,我還沒好好看過京城是什么樣子的?!辩雰夯赝撼刂車膶m宇,嘆道,“日日見這景色,縱然仙境,也膩歪了?!闭f罷恬然一笑:“早飯吃了一半就跑出來,我餓了?!?/br> 她們高高興興地回去,一切仿佛又恢復(fù)了平靜,但平靜底下是關(guān)于皇后之狠的最新的傳說,她不斷地打破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印象,挑戰(zhàn)著人們接受的底線,當(dāng)初韓美人口吐的鮮血還不曾忘記,今日海珠又一次讓這宮宇染上了人血。女人們想起皇帝逼宮的傳說,幻想她們不曾見過的血染宣政殿的恐懼,突然覺得,皇后與皇帝真是再般配不過的人了。 發(fā)生在玉明宮外的事,爾珍仔仔細細地告訴了淑妃,彼時淑妃正抱著小兒子教他走路,小家伙跌跌撞撞,腿上還沒有十足的力氣,灃兒在邊上急得團團轉(zhuǎn),一遍遍地給弟弟演示怎么才能跑起來。 孩子們玩兒得很高興,淑妃像是聽得心不在焉,等浩兒不樂意再走,麻利地爬著去追哥哥,淑妃才轉(zhuǎn)身來看爾珍,拍拍手道:“所以呢,海珠死了嗎?” 爾珍一愣,忙道:“沒有死,只是受了傷,但是經(jīng)此一事,貴妃娘娘怕是不敢再糾纏著要見皇上了?!?/br> 淑妃長長嘆息:“沒想到她不過如此,我本以為,來了一個勁敵,足以對付皇后,沒想到她風(fēng)光不過一陣,就這么慘地輸了。” “娘娘……” “沒什么,不過是一切回到從前,我本想她們兩敗俱傷,我能坐收漁翁之利,也想過若是皇后敗了,貴妃那樣面面俱到的人,和她相處比和皇后容易。而且她是梁國人,皇上不會選有他國血脈的皇子做繼承人,她就是生出一條龍來,也不會影響我灃兒和浩兒的前程。當(dāng)然,現(xiàn)在是最差的結(jié)果,也是最沒什么印象的結(jié)果,不過是一切回到從前,我和皇后從頭再來一遍?!?/br> 淑妃淡淡地說著,臉上掠過幾分讓爾珍覺得陌生的神情,她縱然日日夜夜跟在身邊,也開始強烈地感受到娘娘的變化,可她完全無法預(yù)測自家娘娘最終會變成什么模樣,她只知道那么多人前赴后繼地敗在皇后裙下,算上那遠嫁贊西國的秦文月,都輸?shù)靡粩⊥康亍?/br> 爾珍認為,不論自家娘娘變得如何強大,也終究敵不過皇后,她要與皇后爭,只會落得以卵擊石的下場,可是…… “你放心。”淑妃卻又說出了另爾珍意外的話,“我現(xiàn)在要養(yǎng)精蓄銳,用全部的心思培養(yǎng)灃兒和浩兒,他們足夠優(yōu)秀才是最大的資本,至于皇后,只要她一天不生兒子,我就一天不必cao心,何必在事情都沒發(fā)生的時候,先折磨自己?!?/br> 爾珍松了口氣,淑妃吩咐她:“宮里的事一切照舊,傳我的話,再次警醒妃嬪不得去打擾貴妃?!?/br> “是?!?/br> “眼下我不和她爭,但屬于我的,我也不會放開?!笔珏界R臺前,在發(fā)髻上添了一朵淡黃的宮花,這個顏色鮮嫩亮眼,讓她一下子年輕了不少,她怔怔地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緩緩閉上了眼睛,“無論如何,你休想把我也從這皇宮里趕走?!?/br> 爾珍聽得心顫,她好像明白什么了。 在皇后的絕對強勢下,玉明宮消停了,大臣們雖然對皇后的行徑頗有微詞,但這會兒皇帝正在掃蕩舊朝勢力,事實上除了幾個出身草莽隨皇帝踏雪而來的功臣,大部分人,連帶皇帝自己,都曾是建光帝的大臣?;实鄞朔謇黹T戶,把準線攔在哪一處,是最關(guān)鍵的所在,會不會被秋振宇牽連才是眼下最在乎的頭等大事,后宮女人那點糾葛,暫且就顧不上了。 可珉兒手中,從來都不是什么女人的糾葛,但她在乎的是項曄,是黎民百姓是國家,大臣們到底怎么看待她,她根本不在乎。 如是第二天,皇帝為珉兒準備了浩浩蕩蕩的儀仗,將她送回了宰相府。 上至官員下至百姓,無人看得透這里頭的情形,秋振宇被皇帝一掌壓在五指山下,從此再無翻身的機會,可皇帝卻對本已經(jīng)失寵的皇后重燃愛火,不僅沒有讓她的家人牽連她,更放縱她在后宮欺壓一度盛寵的貴妃,今日皇后要回家探望父親,也是八抬大轎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厮突貋怼?/br> 當(dāng)日出嫁,宰相府外十里紅妝,而今日同樣望不到盡頭的,卻都是被派來保護皇后的侍衛(wèi)。他們甚至闖進宰相府,巴不得控制每一個人,從夫人少夫人到底下燒火掃地的丫鬟,誰也休想傷皇后一根毫毛。 珉兒身披鳳袍,比昔日出嫁時更輝煌隆重,宰相府的人從門前一路跪到內(nèi)堂,猶記得她出嫁那天,同樣是這番光景。但那個時候,除了惺惺作態(tài)的父親外,其他族人一定是抱有希望的,盼著這個和他們有著血脈關(guān)系的女兒,能守護秋家。 一夜之間就仿佛老了十歲的三夫人,被丫鬟攙扶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屋檐下,她一定沒想到終有一日取代趙氏當(dāng)家做主后,竟會迎來這樣的災(zāi)禍,她低垂著眼眉,根本不敢看一眼珉兒。 “你把這個家害得還不夠慘嗎?你還想怎么樣,你帶這么多兵來,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嗎?”忽然有人從人群里沖了出來,大概是珉兒的二嫂?珉兒自己也認不清了,但立刻有人上前阻攔,果然是珉兒的二哥把妻子拉了回去。 舉目所見,年輕的男子都是珉兒同父異母的兄弟,還有出嫁的jiejie們有見過的有沒見過的,人多得她根本數(shù)不過來,年輕時的秋振宇風(fēng)流無度,生下無數(shù)兒女,子子孫孫,其中好些已成為朝廷重臣,皇帝也曾說,不乏人才。只可惜他們是秋振宇的子孫,注定要被皇帝驅(qū)逐。 珉兒無從分辨,這些人里當(dāng)年哪些是欺負過母親,但顯然并沒有一個人暗中幫過母親,娘身上留下的已經(jīng)無法消除的傷痕,不就是因為挨打受傷后,連藥都沒得用,硬生生靠著自生的生命,讓皮rou重新長起來嗎? 祖母的來信里說,她和娘親一同沐浴時,看到了她身上的傷痕,心痛得難以言喻,而那樣的光景,珉兒沒見過,唯一一次見面,母親也沒有提起。 “秋振宇在哪里?”珉兒看著三夫人問。 “在、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