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退出權(quán)力的中心
“皇上要給我兵權(quán)?”珉兒難以想象,項曄竟然會做這樣的決定。 從來沒有哪一個皇帝,會把兵權(quán)實(shí)實(shí)在在地交在后宮女人的手上,歷朝歷代的后宮女人,若有沾染兵權(quán)的,無不是帝王已經(jīng)不在,或是與帝王反目成仇。 項曄丟下了宋淵送來的書,走向珉兒道:“除了朕,你一無所有,現(xiàn)下所謂的靠山宰相府,也很快就會成為逼向你的利劍,朕要做萬全的打算。做皇帝是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一刻也不得放松,若有一日朕遭遇不測,沈哲一人之力無法力挽狂瀾,必須有更多更強(qiáng)大的勢力來支持你。若不然你處于弱勢,會活得很辛苦?!?/br> 珉兒神情莊重,不是撒嬌更不是玩笑:“皇上為什么要遭遇不測,皇上說過一輩子都會守護(hù)我?!?/br> 項曄含笑搖頭:“許諾的話若能實(shí)現(xiàn),是你我的福氣,但實(shí)現(xiàn)不了呢,人要活得現(xiàn)實(shí)一些。居安思危方能長久,你心里有個底就好,不必真的為此難過,萬一的萬一有那么一天,不要慌亂,去尋找可以支撐你的勢力,為朕守護(hù)這個家,也是守護(hù)你自己?!?/br> 珉兒背過了身去,怕自己看著皇帝那沉重地卻又帶著笑容的臉,會難過地落淚,雖說是居安思危,可言語間描述的事太現(xiàn)實(shí)了。而皇權(quán)崩塌,也常常是一瞬之間,雖說項曄走到京城花了七年,可在他提劍踏入宣政殿的那一刻前,趙氏皇朝的人也一定幻想著他們可以扭轉(zhuǎn)乾坤,真正的消亡,就是血染宣政殿的那一刻。 “珉兒,朕嚇著你了?”項曄從后腰保住了她,玩笑著,“原來你也有怕的事,朕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br> “難道我有怕的事,往后皇上天天嚇唬我?”珉兒搖頭道,“我不想有那一天,我看這些書,又不是為了要治理天下,我寧愿不看了?!?/br> 項曄笑道:“要不借給朕,這里頭有幾本書,朕也沒瞧過??礃幼釉撟咭惶怂胃?,宋淵家里一定藏了很多好書?!?/br> 珉兒朝桌上看了一眼:“不借的,要看就坐在這里看?!?/br> 項曄在她脖子里呼了口熱氣:“可是在這里只想看你,哪里看得進(jìn)書?” 珉兒轉(zhuǎn)身來,呢喃著“反正不借”,但又將心定下來,勇敢地說:“在一起就好好的,真有一天要皇上獨(dú)自面對,或是我獨(dú)自面對時,我們也要都勇敢地繼續(xù)活下去,皇上怕自己遭遇不測,我何嘗不擔(dān)心自己呢,這就說好了?!?/br> 項曄點(diǎn)頭,捧起珉兒的臉頰就吻上來:“說好了,那就再也不要提起了,朕相信永遠(yuǎn)也不會發(fā)生?!?/br> “嗯?!辩雰旱男那榭偹愫眯┝?,纖纖玉指劃過皇帝的衣襟,細(xì)聲低語,“今天看到弟弟就要做父親了,皇上心里是高興,還是羨慕?太后看我的神情都變了,說實(shí)話,我一點(diǎn)也不著急,請皇上也別著急,隨緣就是了?!?/br> 項曄抱起她來,不屑地笑著:“朕有了你,還有什么可羨慕的,該是他們羨慕朕。至于孩子,朕不強(qiáng)求,若是能讓你身強(qiáng)體健,咱們一輩子不要孩子都成?!?/br> 清雅奉茶來,見皇帝抱著娘娘往里頭去,忙就退下了,雖然聽得半句說什么不要孩子都成,可他們?nèi)杖找挂沟胤植婚_,孩子必定早晚會來的。她端著茶退下來,見周懷在外頭,便說:“喝茶嗎?” 周懷嗔笑:“胡鬧什么,這是皇上喝的茶?!?/br> 清雅道:“那也是潑了浪費(fèi)的,你不喝就算了?!?/br> 周懷嘆了一聲:“誰在乎一口茶呢。” 清雅聽見他這語氣,便問:“這是怎么了,唉聲嘆氣的,不是一切都好好的?” 周懷搖頭:“你在內(nèi)宮沒察覺,我天天在宣政殿清明閣之間行走,看得多聽得多,沈?qū)④娛掷锏臋?quán)力正被皇上一點(diǎn)點(diǎn)削弱,今天那么高興的喜事,皇上把沈?qū)④妿デ迕鏖w,卻是讓他撥出二十萬大軍,將由皇上重新編制?!?/br> 清雅捧著手里的茶,朝四周看了看,見無人在側(cè),才敢繼續(xù)問:“這是什么意思,這一下,沈?qū)④娛窒逻€剩多少人?” 周懷道:“原不該對你說這些話,你最好也別告訴娘娘,只是你我的性命是沈?qū)④娋认碌?,這輩子也要惦記著報答他,我才憂心忡忡。將軍若是交出二十萬大軍,手中的兵權(quán)幾乎所剩無幾,也不知道皇上會把這二十萬人編制在哪里。如今天下太平,又不打仗,我這樣的人,怎么猜得透?!?/br> 清雅冷靜地想了想,問周懷:“你沒在皇上面前多嘴吧?” 周懷搖頭:“我敢?” 清雅道:“這不是你我該干涉的事,皇上若要對娘娘說,自然也會親口說。周懷,往后哪怕對我,也要閉緊嘴巴了,伴君如伴虎,皇上若發(fā)現(xiàn)你心里那么在乎沈?qū)④?,你的下場可想而知。不是我挑撥你和皇上之間的關(guān)系,你若忠心,皇上必然以誠相待,可你若不忠心……” 周懷憂愁地看著清雅:“我不是不忠,我愿意為皇上刀山火海地去,可是沈?qū)④娫趺崔k?” 清雅搖頭道:“二十幾年的兄弟,他們之間一定有默契,我們各自做好分內(nèi)的事,就是對將軍最大的幫助?!?/br> 周懷頷首:“我聽你的,我也只能這么想,只是心里太難受了。你且等著看,之前的事沒什么動靜,可這二十萬大軍一動,朝廷就該熱鬧了?!?/br> 夜色漸深,將軍府里的燈火漸漸熄滅,沈哲從書房回到臥房,云裳已經(jīng)睡著了,秋寒已至,她卻像是夏天怕熱一般,只把被子纏在腰里,腿腳都露在外頭,十足像個孩子。聽說貴族人家的千金小姐們,從小連睡相都會被嚴(yán)格教導(dǎo),可是沈哲他更喜歡云裳這樣天然質(zhì)樸,原原本本的人。其實(shí)云裳和珉兒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她們又是完全獨(dú)立的,沈哲并不能把云裳看做是珉兒的替代。 “相公……”就在沈哲為她拉扯被子時,云裳醒了,慵懶地笑著,“朝務(wù)處理完了嗎?什么時辰了?” “就快子時了?!鄙蛘芙o她蓋好被子,說道,“聽說肚子大了,會行動不便,你到時候睡覺也這樣子嗎?” “你不在我才這樣,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不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云裳拉著丈夫往身邊躺下,埋怨道,“又是什么事,怎么這么晚才忙完?!?/br> 沈哲躺了下來,神情凝重地說:“有很重要的事,原本我可以瀟灑地應(yīng)對,可是現(xiàn)在你有身孕了?!?/br> 云裳一下子清醒了,更坐了起來,看著丈夫問:“是我拖后腿了嗎?” 沈哲連連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舍不下你?!?/br> 這話聽著心里甜,可眼下不是甜的時候,說到底還是為了皇帝是嗎,皇帝又要把她的丈夫怎么樣? “云裳,我要離開京城,可是你現(xiàn)在的身體,能跟我走嗎?”沈哲問道。 “能,怎么不能,你看我一點(diǎn)也不難受?!痹粕炎ブ蛘艿母觳?,“天涯海角我都要跟你走的?!?/br> 沈哲摸摸她的臉頰,舒心地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明后幾天,你在家等我消息,不論要去哪里,我都帶你走?!?/br> 云裳伏在他胸前,堅定地說:“就算你有一天什么也不是了,連自己也養(yǎng)不活了,就是帶著你回我娘家去蹭口飯吃,我也會擋在你身前,不讓我爹娘他們看不起你的?!?/br> 沈哲哭笑不得,一時沉重的心情也散了,笑道:“我還不至于這么落魄吧,你呀……”但是笑著笑著,臉上的神情就沉重了,一貫溫和的人,眼中露出銳利的光芒。 明天,將來,會發(fā)生什么,誰也難以預(yù)估。但當(dāng)年十五歲的少年義無反顧地跟著哥哥走上這條路,往后的路,再多的坎坷荊棘,也會追隨他走下去。只要那個人,還相信他。 安寧的一夜度過,翌日天未亮,朝臣們都紛紛走在了上朝的路上,靜謐的街道上車輪滾滾,馬蹄陣陣,一切井然有序,誰又想到,今天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對于舊朝勢力,和大齊將來的國運(yùn),皇帝要正式切下第一刀了。 珉兒送皇帝上朝前,親手為他戴上了冠冕,退后幾步看了又看,心滿意足地說:“英武非凡,祝皇上今日一切順利?!?/br> 項曄笑而不語,盎然闊步地走了。 珉兒怎么也沒想到,她之后又休息了片刻,再起身梳頭上妝,發(fā)髻還未盤起時,就從宣政殿里傳出驚人的消息。沈?qū)④娮栽附怀鍪种斜鴻?quán),要離開京城,前往羌水關(guān)帶兵駐軍。 沈哲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溫和的他,手里握著大齊最重的兵權(quán),但如今,他要把一切都交出來,退出權(quán)力的中心。 珉兒神情凝重,手里的梳子也放下了,清雅站在一旁道:“娘娘,奴婢昨夜聽周懷說的時候,還是二十萬大軍,怎么一夜過去,變成全部了?” “那么去羌水關(guān),是皇上的意思?”珉兒眉頭緊蹙,昨夜皇帝那么高興,她什么也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