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他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先跨出一步,但云裳早早把她最初沖向前的一大步收了回去,甚至退得更遠。 錦繡的事發(fā)生之前,江云裳判若兩人般的存在,讓沈哲每一天都會惦記自己的妻子,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對她動了心,可就在想要確認的那一刻,卻發(fā)生了讓他無顏再面對云裳的事。 他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么無條件地接受了錦繡,直到帝后出面為他把事情弄明白,才發(fā)現(xiàn),是因為自己怕在云裳眼里,變成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不僅僅是想對錦繡負責,沈哲更是不想讓云裳看輕他,可是皇帝卻告訴他,云裳和珉兒一樣,根本容不得其他女人的存在,他完全沒必要把錦繡的事算在云裳的頭上。 自以為是的負責,說到底還是逃避。 而那之后,他們不再說話,甚至不再見面,心結(jié)停在彼此的心里,誰也不去解開。 也許,今晚是個好機會,他一個大男人,為什么要害怕和自己的妻子肌膚相親? 失望的云裳正緊緊閉著眼睛,嘴里還隱約彌散著湯藥的苦澀,渾身酸痛腦袋發(fā)漲,背脊上一陣陣發(fā)涼,閉上眼睛就感覺自己像飄蕩在波濤洶涌中的小船,哪怕眼前一片黑洞洞,也是無法遏制的天旋地轉(zhuǎn)。 可是忽然,被子被扯動,有人在她身后躺下,guntang的胸懷貼上了她發(fā)冷的后背,有力的大手抱著自己的身體把她朝后拉,云裳渾身一軟,完完全全貼在了沈哲的懷里。 還記得那個雨夜歸來,倒在她身上的男人,彼時照顧高燒的人的心情,云裳到現(xiàn)在還記得,抱著他的身體為他取暖,也是帶了一半私心,她喜歡沈哲,她為什么要不喜歡這個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名正言順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 可是沈哲不讓他愛,他總是一而再地把自己推開,他能和錦繡睡一張床,能對著秦文月露出笑容,卻連目光都不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便是最初他們還算和睦的時候,沈哲對待她的一切,和外人甚至和下人們都沒什么兩樣,江云裳根本找不到自己在他眼里在他心里的位置。 錦繡被帶來的那一天,云裳恨得不知道該把自己怎么辦,她痛苦就是承認自己輸了,她還一直想著,能在沈哲面前高上一截。 可她有自知之明,她對珉兒說怕太用力沈哲就跑了,是真心話。之所以大大嚷嚷地在淑妃面前看不慣她對于出身的敏感,是因為在這個繁華的京城里,面對風度翩翩的沈哲,她太自卑了。 一個鄉(xiāng)下姑娘,忽然之間麻雀變鳳凰,她在人前所有的驕傲,都是掩飾內(nèi)心的怯弱。江云裳會對秋珉兒佩服得五體投地,是因為皇后從骨血中透出的貴氣,明明她和自己,沒什么兩樣,她也說了不過是碰巧姓秋,和宰相府壓根兒沒關(guān)系,她才是真正把出身和過往視作驕傲的人。 “還冷嗎?”沈哲發(fā)出干啞的聲音,緊張和太久沒說話,讓咽喉干澀了,他掩飾著輕咳了幾聲,再問,“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云裳輕輕嗯了一聲,但僅僅是這一下回應(yīng),也幾乎叫她的心跳出胸膛,她生怕沈哲沒聽清楚,怕她誤會自己不予回應(yīng),吃力地開口說:“不冷了?!?/br> 感覺到身后人的釋懷,沈哲拖過被子,把他們倆都蓋上了,但是這個姿勢下,彼此的身體都別扭著沒法兒舒坦,尷尬了片刻,沈哲道:“云裳,你能轉(zhuǎn)過來嗎?” 懷里的人明顯一顫,讓沈哲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但云裳開始慢慢挪動身體,只是轉(zhuǎn)過身的人,把臉埋得很低,這樣子礙著身體的接觸,沈哲來為她暖床的意義就沒有了。 “你抬起頭,我才能好好抱著你?!鄙蛘馨阉械挠職舛寄脕碚f這些話了,此刻他的身體發(fā)燙,更多是因為緊張,甚至害羞。一個大男人害羞,為了這點肌膚相親的事害羞,可是男人,總有從男孩子跨步為男人的那一刻。 云裳沒有僵持,的確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淚容,直叫沈哲的神情也凝重起來,他呆呆地忘了片刻,到底是伸出手,輕輕撫過云裳的面頰,“你不要哭,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br> 然而云裳并不在乎這么一句充滿心意的道歉,并不是要看見沈哲低頭,她期待的,是未來幸福的生活。 “云裳,我會對你好,從很早開始我就想對你好,可是我傷害了你,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重新站在你面前?!鄙蛘茌p輕抱住了云裳的身體,“這幾個月來,我一天也沒有踏實過?!?/br> “只是因為責任是嗎,因為我們是夫妻,你才這么想?!痹粕涯X中一片空白,但這句話卻無意識地跑了出來,她還是在乎的,她寧愿形同陌路,也不愿被當做丈夫的職責來對待。 沈哲坦率地說:“也許是,但不全是,云裳,我們連話都不說,無法理解彼此心事也不能溝通,你想聽的話,我能說出口,可那才是真正的違心和敷衍。云裳,我們從今天開始,重新來過可好?倘若真的不適合在一起,依舊要爭吵痛苦,到時候再分開,彼此都坦然了?!?/br> 這樣的話,的確比哄人的言語更打動人心,至少丈夫在認真對待和思考他們的將來,至少云裳還能有所期待。 “那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云裳輕輕抽噎了一下,那個風風火火勇于扒丈夫衣裳要和他翻云覆雨的人,此刻嬌弱得叫人心生憐愛。 “你說,我能做的……” “明天不要去送秦文月好嗎,不想你去送她?!?/br> “我知道了,明天我在家陪著你。” 簡簡單單的幾乎話后,屋子里一片寂靜,沈哲正擔心自己做得不對,又想著云裳是不是睡著了,懷里的人漸漸開始抽動得厲害,從原本低聲的哭泣,變成了發(fā)生大哭,驚得門前的丫鬟不得不進門張望,可是看到將軍和夫人相擁而眠,她們立馬就退出去了。 “云裳?”沈哲不懂女人,完全不懂她們的心思,他哪里比得過他那了不起的哥哥,在失去發(fā)妻之后,在遇見珉兒之前,身下睡過數(shù)不清的女人,若是皇帝,一定知道此刻該怎么辦。 但是云裳哭累了就不哭了,她病著,哪里來那么多力氣,更是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抓著沈哲的胳膊,緊緊貼在他的身上,是取暖更是害怕他跑開,她的男人,自己不抓緊,還能靠誰? 這樣情緒起伏的一夜,沈哲也不記得自己幾時入眠,醒來時,云裳還在睡夢中,但彼此已經(jīng)分開了,都在夢里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勢,畢竟互相抱著睡,身體很快就會覺得不自在。 云裳睡得很安穩(wěn),白皙的臉頰上托著漂亮的紅暈,沈哲恍然想起她正發(fā)燒,伸手摸了摸云裳的額頭,已經(jīng)不那么燙手了,順勢往云裳脖子里探,那里也是正常的溫熱,可要收手時,云裳醒了。沈哲的手,還停在她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初初醒來,腦中一片空白的云裳,還沒記起來昨晚的事,天知道怎么冒出這句話,“你要掐死我嗎?” 沈哲愕然,哭笑不得:“你在做夢嗎?” 目光往下移,便看見丈夫赤裸的上半身,滿身肌rou泛著誘人的光澤,云裳心里一咯噔,昨夜昏昏沉沉?xí)r發(fā)生的一切都記了起來,退燒的人再次渾身發(fā)燙,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可是她猛地撲上了沈哲的胸膛,肆無忌憚地抓著他的胸脯,沈哲悶了一瞬,立刻捉住云裳的手道:“這是要做什么?” 云裳的眼淚不爭氣地撲簌簌落下,倔強地說:“我怕你跑了?!?/br> 沈哲松了口氣,而云裳的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胸膛,那詭異的感覺讓男人感到無法自制,他干咳了一聲:“云裳,你能松手嗎,我不會跑。” “我不要?!?/br> “你該吃藥了,昨晚的藥都吐了……” “我不會放你走的?!?/br> 一大早,彼此便這樣膠著,不知是病了的人特別難纏,還是江云裳撒嬌的本事太厲害,沈哲被她折騰得團團轉(zhuǎn),可心里并不覺得厭煩,看著她踏踏實實把藥喝下去,不自禁地就笑了。 而云裳,也終于看到了和別人所見不同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在沈哲心里,開始不一樣了。 其實昨晚的話,朦朦朧朧,云裳甚至覺得有些是她臆想出來的,可她決定不再放手,除非有一天,沈哲揮劍斬斷他們的關(guān)系,不然哪怕是暫時的推開,她也要勇往直前。 忙碌了一上午,沈哲才想起秦文月的事,但僅僅在腦中掠過一瞬,沒有深想,更不曾關(guān)心他不去送秦文月會怎么樣,今天答應(yīng)了要陪伴云裳,他心里只能放著妻子。自然秦文月對他來說,早就是最好這輩子都別再見的人。 皇城門外,秦文月坐上馬車后就要真正離開京城了,她最后去向太后道別,可除了太后,其他半個人影都沒見著。莫說皇帝皇后,連淑妃林昭儀這些曾經(jīng)巴結(jié)她的,也沒有出現(xiàn)。 這么走,還真是凄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