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像個父親
這么冷的天,孩子掉進(jìn)冰窟窿里,事情可大可小,項曄不能不管,珉兒也不能漠不關(guān)心,帝后一同趕往海棠宮,路過他們方才一起堆的雪人,雪人依舊笑悠悠地守著長橋,可走過的人,已經(jīng)再沒有堆雪人的興致。 這皇城里,永遠(yuǎn)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并不單單因為她們是女人。只能說恰好都是女人,都是女人的是非,轎子晃晃悠悠去向海棠宮,珉兒多希望大皇子能快些長大,早早去他的封地,帶著他的母親一起走。 這樣cao不完的心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不是珉兒不愿cao心,而是不愿為了自己愛的男人的其他女人和孩子cao心。這一點上,珉兒沒有做皇后的覺悟,她從一開始就不愿把妃嬪們放在眼里,她的母儀天下,只是對江山黎民。 海棠宮里,已經(jīng)有太醫(yī)趕來,宮人們都緊張地在院子里張望,皇帝一進(jìn)門見烏泱泱的人群,心里就煩躁,珉兒朝清雅示意,把他們都驅(qū)散了才好。 門里頭,驚慌失措的王婕妤已經(jīng)腿軟無力地跪坐在床邊,太醫(yī)們正在為孩子把脈,眾人見帝后駕到,紛紛迎上來,珉兒道:“太醫(yī)還是先為大皇子診治,不必拘禮?!?/br> 太醫(yī)則道:“大皇子受了驚嚇受了凍,不知有沒有喝入冰水,眼下雖然脈象平穩(wěn)尚看不出什么,但要觀察幾日,興許今夜就要高燒。” 他話音一落,就聽見王婕妤哭泣的聲音,可不是所有女人的眼淚在項曄眼中都值錢的,至少此刻他不愿看到有人哭泣,但身為帝王豈能在人前對一個弱女子惱怒,何況珉兒常說,喜怒不形于色。 “你們再看看,便退下,派一人守在這里,仔細(xì)照顧大皇子?!表棔先棠土瞬粣?,吩咐后走向床邊,受驚受凍的孩子雙眼緊閉,他也怕死,但瞧著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滾動,顯然沒睡著,皇帝便喚了幾聲,“泓兒,是父皇?!?/br> 大皇子這才緩緩睜開雙眼,滿目膽怯和委屈,輕聲道:“父皇。” 項曄沒有大動肝火地責(zé)備他為什么會掉進(jìn)冰窟窿里,等身體好了再追究不遲,好生哄了幾句,讓他聽話吃藥踏實睡,一直兒子再次閉上雙眼睡去。 珉兒安靜地站在一旁看,這個曾在自己面前毛躁不會做父親的男人,不是做得很好嗎?她的人生里沒有父親,哪怕看著別人家的爹,也無法想象到底該怎么做父親,這上頭珉兒幫不了皇帝,但是他越來越好了。 “我們走吧?!表棔掀鹕硪x開,瞥了眼已經(jīng)從地上站起來的王婕妤,沒有責(zé)怪和抱怨,只是嚴(yán)肅地說,“你自己若看不好,就別怪旁人了,他正在貪玩的年紀(jì),朕在他這么大時上天入地?zé)o事不做,男孩子淘氣些才好,但你要告訴他什么是危險,別只會犯傻。年節(jié)里事多,一切禮儀都免了,先好生養(yǎng)著身體才是?!?/br> 王婕妤怔了怔,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在皇后身上,是因為皇后在,皇帝才變得這么溫和嗎?過去三年里,他要么不管兒子,要不管起來就是打罵訓(xùn)斥,簡單又粗暴,以至于任何人都覺得,皇帝不喜歡大皇子。 不過項曄還是問了:“他怎么掉下去的?” 王氏低下腦袋,怯弱地說道:“正月里是皇上的生辰,這孩子像是要為您準(zhǔn)備什么賀禮,具體的臣妾也不明白?!?/br> 珉兒聞言,不禁看向皇帝,他要生辰了? 項曄道:“胡鬧的東西,醒來后你告訴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念幾本書,朕便高興了?!钡降仔能浶终f,“朕明日再來看孩子,你別哭哭啼啼,他不愛見你掉眼淚?!?/br> 這般說話,皇帝才帶著珉兒離去,有驚無險總算都定了心,再回長橋路過那憨態(tài)可掬的雪人,才又都露出了笑容,珉兒則輕輕拉了項曄的衣袖道:“皇上要過壽辰了?” 項曄冷冷道:“這個年紀(jì)就不愛過生辰了,眼瞧著要往四十歲奔去?!彼筮^珉兒的手道,“往后一年里,朕的壽辰和你的壽辰,都由你來過,這樣你一年長兩歲,朕原地不動,你很快就趕上朕了?!?/br> “這是什么小孩子的話?”珉兒笑,但愧疚地說,“我沒關(guān)心過這件事,宮里也沒有人提起,而且自己從前也不怎么過生辰?!?/br> 皇帝問:“為什么?你們女孩兒家,不是最愛過生辰時,被眾星捧月?” 珉兒搖頭道:“小時候是,去了元州后,一旦過生日就想起母親,想到她還在宰相府水深火熱地受著苦,就只剩下心疼了?!?/br> 項曄安撫她:“這才是正經(jīng)的,生辰時該想著母親才對。眼下你可以放心,母親在元州不會再受苦,不過難免會為你擔(dān)心,本來這世上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聽說上次你把秋振宇送的賀禮退回后,趙氏很久都沒出門了,宰相府里的家務(wù)事也是妾室在管,秋振宇很是狠心?!?/br> “別提他們了。”珉兒不喜歡提起宰相府里的任何人,自責(zé)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們來。” 項曄有心讓她高興,便問:“既然現(xiàn)下知道朕的生日,你打算準(zhǔn)備些什么?” 珉兒提起精神,笑悠悠:“自然是好好孝敬母后,感謝母后十月懷胎生下皇上,含辛茹苦把皇上養(yǎng)大?!?/br> 皇帝呵呵一笑,在珉兒臉上摸了把:“不要緊,朕會自己來問你要?!?/br> 眼波婉轉(zhuǎn),情意綿綿,總算又回到兩人的世界,今晚雖不能盡興云雨,但一盤棋一杯茶,坐著說說話,之后相擁而眠,也是難得的清凈。而這天之后,從除夕到元日,光是珉兒與太后帶著六宮妃嬪就要應(yīng)付各種各樣祭天祭祖的禮節(jié),皇帝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兩人能閑下來喝杯茶,已是數(shù)日后。 這一天,珉兒與云裳在長壽宮向太后請安,之后結(jié)伴散步,恰好遇上從梅園折梅而來的秦文月。那件事之后,他們幾乎沒再見過面,而秦文月也好好地堅持守在太后身邊,不到被送走的那天,絕不露出馬腳,太后對她依舊喜愛有加,恐怕心里還想著要把秦文月許配給沈哲。 新年正月,未嫁的姑娘穿得嬌艷明媚一身喜氣,珉兒和云裳不得不穿戴華貴的禮服,雖然美麗又高貴,但三個同齡人里,秦文月的確更富朝氣,見了她們也是燦爛地笑著;“娘娘和夫人這就走了,不如再喝一杯茶,與太后娘娘一同賞梅?!?/br> 珉兒笑笑不語,看了眼云裳:“meimei,要回去賞梅嗎?” 云裳搖頭,雖然不喜歡甚至討厭秦文月,可已經(jīng)學(xué)會并習(xí)慣了京城里人人都端著說話的姿態(tài):“心里記掛年前那盤棋,再遲一些,妾身又要輸了,賞梅還是下一回吧?!?/br> 珉兒便朝秦文月看來,她識趣地讓到一旁,但是二人從面前走過時,秦文月故意道:“再過幾天,臣女就要離京了,夫人若有心賞梅,這幾日可一定記得來長壽宮?!?/br> 秦文月本想著,聽說自己要走了,這兩人一定特別開心,而這開心的背后就是對自己的忌憚??墒腔屎竽樕系?,江云裳亦如此,她們只簡單地答應(yīng)下,沒再多說半句話,就遠(yuǎn)遠(yuǎn)地走開了。 “秦小姐……”邊上的宮女見秦文月臉上烏云密布,擔(dān)心地問,“您沒事吧?” 秦文月恍然醒過神,恢復(fù)平日里的溫柔應(yīng)道:“沒事,太后娘娘等著呢,走吧?!?/br> 而這一邊,走遠(yuǎn)后,珉兒才問云裳:“想回頭看她一眼?!?/br> 云裳道:“最好一輩子都別再見到她。” 珉兒輕輕一嘆:“其實現(xiàn)在想來,我處理錦繡的事,到底是太激進(jìn)了,迅速把皇上和秦莊的矛盾推向風(fēng)口浪尖,原本至少能再維持一兩年,皇上的實力也能更雄厚。不過話說回來,由著秦文月在京城惹是生非也不是辦法,事有輕重緩急和利弊權(quán)衡,總不能面面俱到?!?/br> 不過這些話,云裳就沒什么興趣了,珉兒見她淡淡的,便沒再繼續(xù),但冷不丁地問:“你和沈哲,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錦繡的事之后,云裳雖然不再為沈哲的“背叛”而難過,可也找不到夫妻之間感情的入口,彼此算不上是冷戰(zhàn),實在見到了,問好還是有的。但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交流,至少再那之前,云裳還會故意去問沈哲,有沒有要向皇后交代的,或是故意告訴他皇后挺好的。 那些事看著傻乎乎,可就是她想和沈哲溝通的本意,不過是做出來,看著莫名其妙。 但現(xiàn)在,將軍府里死氣沉沉,他們夫妻誰也沒先跨出一步。 項曄要珉兒旁觀,不必插手,說他的弟弟傻,但是傻到頭,就會悟。不過這悟道的時間也太長了,眼看著就要春暖花開。 “有句話一直沒對你說,錦繡的事之后,太后親口對我說,即便沒有錦繡,若是你們一兩年沒動靜,就不能怪她多事無情?!辩雰旱?,“我卻不知道,該對你說什么。” 云裳苦笑:“我明白,娘娘這里不是避風(fēng)的港灣,我不能辜負(fù)您。” 珉兒搖頭說:“是別辜負(fù)自己,云裳,你已經(jīng)半分熱情和勇氣都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