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表兄妹就能不避諱?
且說此行平山,項曄本想在溫暖的溫泉中教珉兒水性,以免將來屹立在太液池的上陽殿發(fā)生什么意外時,珉兒可以自救。 但他想得太簡單,夏日里的人能在清涼的水中待上一兩個時辰嬉戲玩水,可在溫泉里,待不過一刻,珉兒就雙頰緋紅渾身酥軟,嚴(yán)重一些連氣都透不過了,哪里還能學(xué)什么游水。 虛弱的人見可以逃過學(xué)游水的麻煩,躲在皇帝懷里可勁兒地笑著,項曄不敢勉強她冒險,可渾身泛紅的人實在叫人把持不住。 溫泉里的溫柔鄉(xiāng),水霧蒸騰浪漫旖旎,是拋開塵世的清靜之地,自然別有一番風(fēng)情?;实鄱嗄陙砬谡勖?,難得放縱一回,若非還有幾分理智,直想帶著心愛的人,永遠在此避世逍遙。 而京城里,臘月亦是百姓們一年中最自在快活的日子,大街小巷張燈結(jié)彩,家家戶戶置辦年貨,辛苦一年,人人都要好好犒勞自己。 京城如此,遠在千里之外的紀(jì)州亦如此,沈哲終于兌現(xiàn)承諾,帶著秦文月來逛集市,年輕的姑娘穿梭在人群中,吃的玩的,見什么都新鮮,蹦蹦跳跳地拉著沈哲說:“哥哥,這下子我不想家了,原來各地的集市都是一樣的,這好像我們紀(jì)州。哥哥,你還記不記得紀(jì)州的人如何過臘月的?” 沈哲當(dāng)然記得,他可是在紀(jì)州長到十五歲才離開的,說起來,甚至覺得,紀(jì)州的集市遠比京城更熱鬧,紀(jì)州的生活沒有京城那么富足,對于逢年過節(jié)的重視和崇拜,自然比京城更甚,小的時候總是盼著過年,如今滿身富貴榮華,卻再沒有這樣的心情,不過是一天天過去罷了。 “哥哥,我們?nèi)ツ抢?。”秦文月興沖沖的,一面喊上身邊的丫鬟,“錦繡,不如你先把東西送回去一趟,你瞧瞧你都拿不了了?!?/br> 這么說著,沈哲看了眼,伸手要幫忙,錦繡自然是推辭的。沈哲便叮囑秦文月:“時辰不早了,逛到前面的路口,我們就回吧,我送你回去?!?/br> 秦文月撅著嘴,不大情愿,但還是乖巧地應(yīng)了,她往人群里鉆,沈哲便跟上來,秦文月見一處賣面具的攤子,拉著沈哲到跟前,拿了幾個在他臉上比劃,沈哲自己摘下面具,不經(jīng)意地一抬頭,隔壁攤子前,妻子正盈盈而立。 彼此四目相對,很顯然,云裳已經(jīng)看著這一幕很久,畢竟連她身后的侍女,都看得呆呆的。 “哥哥,怎么……了?”順著沈哲的目光,秦文月也看到了江云裳,可不同于旁人的呆滯,她心里卻更高興,這雖是意外的收貨,可事情正朝著她想要的局面發(fā)展。 “嫂嫂?!鼻匚脑卤紒?,恭敬地向江云裳欠身,“早知道嫂嫂今日也來逛集市,我就讓哥哥先帶我去府上,好同您一起出門?!?/br> 見表兄妹卿卿我我,若說云裳不在乎,那必然是假的,只是她不會再像最初那樣折騰,不會再糾纏沈哲也不放過自己,面對秦文月的友好也十分淡然,只是客氣地笑:“我也是一時興起。” 那一邊,沈哲和錦繡慢慢走來,錦繡手里拿著大包小包一直行動不便,這會兒像是終于支撐不住,手里一松,東西就掉了下去,慌得小姑娘立刻跪在地上撿,沈哲停下了腳步,彎腰幫忙,又叫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將軍大人,這是奴婢該做的事,不敢勞煩您?!?/br> 沈哲溫和一笑,這是他對誰都會有的神情:“舉手之勞,你一個人拿不了這么多?!?/br> 錦繡不敢,硬是從沈哲手里拿下東西,不經(jīng)意地摸到了沈哲的手,又慌又羞惹得滿臉通紅,畢竟她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樣的人生,比起不知情的人來說,沈?qū)④娺@本是對誰都會有的溫柔,在錦繡眼里就不一樣了。 江云裳身邊的侍女們看不下去,她們可都有了保護夫人的心,哪里容得外面的野丫頭和將軍眉來眼去,忙都上前來幫忙,總算把東西都撿起來了。 沈哲這才走到兩人面前,對云裳道:“你也來了?” 秦文月的眼珠子幽幽一轉(zhuǎn),見兩人形同陌路般的氣氛,心里好不樂呵,面上則乖巧地說:“這下更熱鬧了,嫂嫂,哥哥這就要催我走了,不如我們在一起逛逛?” “我也要回去了?!痹粕巡挪辉负退麄兺校笱苤?,“要買的東西都買齊了,趕著早些給家里送去,這就要回去整理,你們再逛一逛吧?!?/br> 沈哲神情淡淡,這樣的表情已經(jīng)是在掩飾他的尷尬了,說道:“我之后送文月回家,要晚些回去,你不必等我用晚膳?!?/br> 云裳的笑容,卻是在取笑沈哲的故作體面,他們多久沒一起吃飯了,他說的這話可真漂亮,在外人眼里夫妻倆真像那么一回事。不過云裳也不在乎了,她現(xiàn)在要過自己的人生,有丈夫等同沒丈夫,連剛才的一絲漣漪都顯得多余浪費。 “我們走吧?!痹粕逊愿郎磉叺氖膛?,對秦文月客氣地一點頭,就帶著她們離開了。 秦文月看看江云裳,又看看沈哲,做出無辜而真誠的神情:“哥哥,是不是你沒告訴嫂嫂要帶我出門,這下遇見了,嫂嫂心里一定不高興了?!?/br> 沈哲搖頭:“沒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br> 秦文月道了聲是,可在沈哲轉(zhuǎn)身時,她卻朝錦繡使了眼色,錦繡會意,再次把手里的東西落在地上,沈哲好脾氣地再次幫她撿起來,面頰緋紅的人弱弱地道了聲:“多謝將軍。” 沈哲看了眼錦繡,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長得很漂亮,不知她從前在宮里是什么模樣,至少在沈哲看來,薄薄脂粉下一張不至于太清素也不會過分妖嬈的臉頰,有著女人家恰到好處的柔美。 不過這樣的心思稍縱即逝,他本是不會多看女人一眼的人,此刻會留神到錦繡,也不過是再而三地接觸,不經(jīng)意地多看一眼罷了。 “我們走吧?!鄙蛘芷鹕韥?,對秦文月道,“晚了天就冷了。” 秦文月笑呵呵地走上來,故意大聲說:“錦繡,可別再掉東西了,你可知道這天下有幾個人能差遣哥哥做事嗎?” 沈哲不以為意,默默地把秦文月送回去,將要分別時,秦文月道:“哥哥,我本想去你將軍府上做客圖個熱鬧,但這小宅子既然我住著,總不能沒有人氣,不如你和嫂嫂來我這里做客,給我添些喜氣?!?/br> “我……們來?” “是呀,后日你帶著嫂嫂一起來?!鼻匚脑聵泛呛堑匦χ疤笾懒?,一定歡喜?!?/br> 沈哲面上是應(yīng)了,反正到后日再說,多半是不成的,到時候再解釋,此刻他已經(jīng)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了。 “將軍大人?!钡婂\繡上前,從沈哲手里拿下東西,恭敬怯弱地說,“真是麻煩您了,奴婢太不中用?!?/br> 沈哲搖了搖頭,沒說話,再朝秦文月一笑,便要走了。而表妹沒有糾纏,只笑著提醒他后天一定帶著嫂嫂來,便站在門前目送他離去。 這大半天,沈哲雖然陪得不情不愿,但表妹并沒有什么不是,似乎帝后都提防著她和她的兄長,沈哲也不敢放松,可是今天頭一回長時間接觸下來,他眼里的表妹,只是天真活潑,只是比旁人熱情一些罷了。 而這樣的感受,很自然地讓他降低了對于秦文月的防備。 回到家中,下人們說夫人已經(jīng)回房休息了,沈哲徑直走到院門外,可是里頭靜悄悄沒有任何動靜,他在門外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轉(zhuǎn)身走了。 實則門里頭,云裳正在給家人寫禮單,她身邊的侍女則憤憤不平地把東西包起來,一面就抱怨:“那個秦小姐,妖里妖氣的纏在大人身邊,表妹就可以不避諱了嗎?” 她們很正經(jīng)地想要提醒夫人防小人,可云裳的氣息卻越來越像上陽殿里那一位,頭也不抬地說著:“沒事,你家大人一年到頭能逛幾回集市,何況秦姑娘是客?!?/br> 但是這一刻,云裳自己也不明白,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假裝不在乎,又或是為了不在乎而不在乎。 很快,日落天黑,京城臘月里沒有宵禁,夜里的集市更加熱鬧,但遠在平山溫泉的行宮里,此刻已經(jīng)安靜得鳥雀無聲。 深山里沒有輝煌的燈火,半山腰上的行宮在黑夜里熠熠生輝,幾位大臣貓著身體從行宮門前出來,而里頭項曄也總算放下政務(wù),折回去找珉兒。 霧氣騰騰的溫泉池畔,珉兒穿著輕薄春衫,已經(jīng)在這里從天亮等到天黑,這會兒正泡著一雙腳,白嫩的肌膚已經(jīng)變得通紅,剛剛把腳收回來,項曄便出現(xiàn)了。 “怎么不泡了?”項曄說著,挨了珉兒坐下道,“朕也來?!?/br> 珉兒攏起春衫,慢騰騰爬起來要走,不樂意地說:“原來到了平山,還是要先忙政務(wù),原以為皇上是拋下一切帶我來的。” 項曄笑道:“何必說違心的話?!?/br> 珉兒破了功,憨憨一笑,溫柔地問:“這下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