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難道,你喜歡皇后?
轟隆聲遠遠消失在天際,空氣里彌散著煙火的氣息,皇帝道了一聲賞,仰頭再看天空,但見一輪圓月明朗清亮,他欣然對身邊的人說:“珉兒,天涯共此時,老夫人一定也能看見這輪明月?!?/br> 是啊,人月兩團圓的好日子,她卻和祖母相隔那么遠,那個疼愛了她十八年的人,一定也在惦念她。念及奶奶,珉兒禁不住眼眶濕潤,項曄輕輕嘆:“你呀,只有祖母能勾起你的情緒,什么時候想起朕來也這樣,朕就快活了?!?/br> 珉兒眼眸瑩潤,沒叫淚水落下來,已露出笑容道:“想起皇上,臣妾要笑著才好?!?/br> 可那邊廂,眾人就要擁簇太后與帝后歸席,便容不得他們說悄悄話,只能先擱下了。 宴席重開,又熱鬧了一個多時辰,所有人都覺得,今晚的喜事,比起幾個月前帝后大婚要喜慶多了,那會子皇帝從頭到尾繃著一張臉,可誰能想到數(shù)月后,帝后能那么美好地并肩站在一起。 今日秋振宇帶著趙氏和幾個兒子媳婦,也在席中享宴,這樣的光景他自然看在眼里,離宮時,趙氏在他身邊幽幽然道:“那小丫頭真是很有本事,老爺,可惜她的心,能向著您嗎?” 秋振宇面不改色,故意道:“什么小丫頭,你在說誰?” 此刻幾位大臣前來向秋相告辭,忽見另一撥人從邊上走過,中間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身形高大魁梧,一看就是練家子,而跟隨在他身后的,也都是那七年里,隨著皇帝出生入死之人。 “秋大人,那就是秦莊,皇上登基時他匆匆來匆匆去,幾乎誰也沒見著他的面,這一次總算把他的臉看清了?!边吷弦蝗藢η镎裼畹溃按笕?,這是個厲害的角色,當(dāng)年無數(shù)人想要斷了紀(jì)州大軍的后路,可紀(jì)州城固若金湯,無論如何也攻不進去,全靠這個人守著?;噬夏艿玫教煜?,這個人的功勞,比沈哲還大?!?/br> 這些事秋振宇當(dāng)然知道,漠然應(yīng)了幾句,這就要出宮,兩邊的人相匯,無形中代表著朝堂上的新舊勢力,秦莊滿身武將氣魄,絕不是沈哲那樣的溫潤氣質(zhì),舊朝許多人都不把沈哲放在眼里,可是看到這一位,都不免有些發(fā)憷。 秦莊向秋振宇頷首,算作是禮貌,而他身邊那些人,那些皇帝的功臣們,最看不起這些背棄舊主的前朝文臣,紛紛簇擁著秦莊,揚長而去。 圓月之夜,新婚之夜,沈哲帶著妻子再回到將軍府,家中依舊張燈結(jié)彩,而明天他還要在府中擺宴謝客,再三天,妻子還要歸寧,至少四五天后,才得以消停。 “都下去?!北舜朔珠_洗漱后,沈哲平淡地吩咐那些預(yù)備伺候他們的下人,走進房內(nèi),江云裳已在喜床上端坐。 江云裳到京城準(zhǔn)備婚禮有些日子了,家里重新教了許多許多的規(guī)矩,但三天后,父親和伯父一家都要回紀(jì)州,她往后在這里,就剩下宮里那個堂姐,然而堂姐好像并不喜歡她,總是一見面就挑刺,怎么都看不順眼。 對她來說,往后的人生里,丈夫就是全部。 “來來回回,累了吧?”沈哲很溫和地說,“早些歇著,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不過明天家里要擺宴謝客,還是要折騰的?!?/br> 他自行脫下外衣,正要搭在衣架上,一雙白皙的手伸到了眼前,江云裳站在了他的身旁,甜甜地一笑:“相公,我來替你放?!?/br> 沈哲沒有拒絕,順手就給他了,可是他一面扯開里面的衣襟,卻離開了方才的位置,像是故意要與妻子離得遠一些。 江云裳臉上飄過一抹失望的神情,但很快就振作起來,轉(zhuǎn)身道:“雖然一直在京城,可總也沒機會見面,其實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你。” 沈哲淡然:“你說。” 云裳抿了抿唇,問道:“那天你在大殿上對太后說,我還是小時候的模樣,是隨口敷衍的,還是真的?” 沈哲還當(dāng)是什么事,道:“是真的,印象里你就是這個樣子,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br> 這樣的話語,女人一定都喜歡聽。 可是江云裳卻道:“我們統(tǒng)共沒見過幾次,我記憶里見你的時候,我剛好摔了一跤,鼻子上整塊皮擦破了,特別得丑,怕被人嘲笑總是躲在大人身后。相公,你真的記得我嗎?” 比起是否真的記得江云裳,沈哲更不習(xí)慣被一口一聲“相公”地稱呼。這是紀(jì)州那里的習(xí)慣,的確,在紀(jì)州娘子們都稱呼自己的丈夫相公,可是京城里,官宦家的夫人都稱呼她們的丈夫為大人或是老爺,也許聽起來不夠親昵,可是在沈哲看來剛剛好。 “往后你或是叫我的名字,或是和其他人一樣稱呼我為將軍。”沈哲覺得他無法忍受,還是說出口了,“相公這樣的稱呼,在人前不穩(wěn)重,只能委屈你了。至于你我記憶里的模樣,興許記住的時間不一樣,我印象里,你就是和從前一樣漂亮?!?/br> 江云裳捧著衣裳背過了身子,她怕被丈夫看見自己的失望,這話怎么聽都是敷衍。不知為什么,長壽宮里第一次相見,她就覺得這個男人離自己特別得遙遠,而今夜,本該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丈夫那樣子,根本是不會碰她了。 “早些休息吧,都累了。”沈哲長舒一口氣,站到床邊,看到并排放著的枕頭,和多出來的被子,他保持著溫和地語氣問,“你想睡外面,還是里面?” 屋子里一片寂靜,并沒有人應(yīng)答。 沈哲轉(zhuǎn)身看見妻子站在衣架前不動,他多希望就這么沉默下去,可不行,他該有一個丈夫的責(zé)任。于是不得不再問:“你要睡哪一邊?” “你并不愿娶我是嗎,聽說你三年來一直拒絕太后為你選妻?!痹粕艳D(zhuǎn)身來,臉上完全不見一個新嫁娘該有的喜悅,語帶悲傷地問,“你是不是另有心上人,我是不是妨礙了你們。” 沈哲皺眉:“你在想什么,我們是夫妻了?!?/br> 安泰殿前的光景,重新出現(xiàn)在腦海里,還有當(dāng)日長壽宮中丈夫莫名的悲傷,年輕的新娘沉不住氣,熱血沖頭道:“方才賞煙花時,你是在看皇后娘娘嗎,那個美得好像天仙一樣的女人?!?/br> 沈哲心里一緊,努力不露在臉上:“你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喜歡胡思亂想,什么皇后?” “可你就是在看皇后,難道你在看皇上,看皇上的話,為什么要露出悲傷的情緒?”江云裳走近他,語速也變快了,“你叫我不要胡思亂想,可你的眼睛也不該胡亂到處看,你看皇后做什么,你就不怕被皇上發(fā)現(xiàn)嗎?” 沈哲完全沒想到,他會娶這樣一個女人,而正因為他看了珉兒,才會在此刻無言以對。以丈夫的威嚴(yán)強迫妻子服從不難,可他做不出來這樣的事,他還盼著將來的日子,能平淡安寧。 “你累了,我也累了,早些睡吧?!鄙蛘苡X得心里,像是垂了一塊鉛石,扯得他透不過氣。 新娘站在床邊,看著拋下她獨自躺下的新郎,這樣的態(tài)度不是等同承認(rèn)了嗎?她問:“難道,你喜歡皇后?” 沈哲沒有動怒,也沒有驚嚇得翻騰起身,他苦澀地一笑,目光淡漠地看著她:“你醉了嗎?” 江云裳緩緩抬起手,解開了腰帶,散開了衣襟,身體一寸寸裸露在男人的面前,沈哲的眉頭越來越緊,而這個女人,猛地就撲了上來。 “你干什么……”沈哲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么發(fā)展,在妻子的糾纏下,他的衣裳幾乎要被扯下來,滿心的厭惡和抵觸終于觸怒了他,伸手一揮,打在了江云裳的后頸,吃痛的人發(fā)出一記悶響,就跌在他身上了。 這一夜,算是平靜地度過了,可是明天,還是要面對這個女人。沈哲無奈地看著昏睡過去的妻子,把她放到了床的里邊,仔細地蓋上了被子,興許明天會更糟糕。 他躺下閉上雙眼,這個女人,是哥哥替他選的,為了能讓他,順利地盡快地成家。 說再多的話,表白再多的忠心和誠意,秋珉兒,終究是橫亙在他們兄弟之間了。 翌日清晨,淑妃正在給小皇子喂飯,長壽宮和上陽殿分別送來了賞賜,太后和皇后褒獎她將沈哲的婚事辦得那么妥帖體面,她冷冷一笑,命爾珍把東西收起來,等兒子吃了飯再去謝恩。 可是小皇子卻對送來的東西好奇,上去抓了一件當(dāng)玩具,嘴里還念叨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爾珍在淑妃身邊說:“好幾次了,奴婢都瞧見,二殿下很喜歡皇后娘娘,娘娘對殿下也很溫柔疼愛?!?/br> 淑妃負氣:“那又如何,她自己將來……” 可是這話,說不下去,她不希望秋珉兒將來會為皇帝生下皇子。然而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出門了,前幾日她才知道,皇帝等過了中秋,就要單獨帶著皇后去平山。 爾珍見淑妃神情糾結(jié),輕聲道:“難道皇后娘娘身上,就沒有一點可挑剔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