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那好似一場預謀已久的風暴,突然襲來,使得整個關家在海外的生意線一夕之間竟然連連受挫,而那背后隱藏的黑手,更像是躲在暗處蟄伏已久的毒蛇,在黑暗里得某個時刻突然發(fā)力,打的關雎乃至整個關家都措手不及。 與此同時,七夏正筆直地站在行長的辦公室內(nèi),手里拿著的是一封辭職信。 七夏的頂頭上司名叫吳敏,是一個極其干練的女人,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就穩(wěn)坐分行行長一職已經(jīng)多年,能力可見一斑。此外,她同時也是易爸爸的同窗好友。 “夏夏,是在阿姨這里做的不開心嗎?” 私下里,她對待七夏,總是多了一份和藹親切,像是看著一個自己的晚輩侄女一般。此時看她雖然妝容清雅,卻還是掩不住眼下那一抹疲憊和惆悵,生怕她是受了委屈又不肯對自己說。 “不是的,吳行?!逼呦膿u了搖頭,淡淡地笑了,解釋道:“我原本就不是金融專業(yè)出身,能順利在這里實習也是多虧了您照顧我,這次是我任性,一來,想圣誕節(jié)回家,二來,我準備回學校,繼續(xù)讀研了?!?/br> 話落,吳敏了然地點了點頭,算是理解了她忽然提出辭職的原因,知道她是準備出國,便痛快地給她簽了一份實習匯報表,放行。 七夏看到她給自己寫的評語里,夾雜著那么多贊美陳詞,心中頗有幾分羞愧。 “吳行……不用這么寫,一般就好,一般就好。” 聞言,吳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傻!評語詞都是這么寫的,向來只有夸人的份,哪有說什么都一般的,那是什么了?” “好吧。”聽到大家都一樣,七夏才算是放了心,她可真不想回頭又被韓臻拿出來做表揚什么的,感覺……好傻。 “好了?!眳敲舸蠊P一揮,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蓋了章,一抬手交給七夏,才好笑道:“夏夏,你不用這么拘謹,我和你父親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家的孩子,何況當初來這里做實習生,就是你自己憑實力考進來的,你在實習期間的努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這些評語,你當之無愧,收著吧?!?/br> 話已至此,七夏若是在推脫反倒是顯得扭捏,索性微笑著把匯報表收好,便回去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收拾好辦公桌,又打開儲物箱,把零零碎碎的都歸置了一遍。 梅梅喜歡的,給梅梅放進她的儲物箱里,剩下的東西能送人的都送人,權當紀念,實在沒人要的,索性送給了拐角處收廢品的老大爺。 等到辦完一切手續(xù),再微笑著和所有的同事都揮手告別,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之后了。她再次站在銀行門口,恍惚中竟生出了幾分不舍。 七夏微微仰望起樓頂那塊閃亮的標志,輕輕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回想起自己最初來這到這里的初衷,不免覺得有些兒戲。 父母都是站在世界金融圈里的人,她從小卻只對計算機感興趣,畢業(yè)實習時韓臻一邊問她實習想去做什么,一邊交給她一張對口專業(yè)單位的錄用表,她看著錄用表,看了很久,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想看看所謂的金融?!?/br> 然后便陰差陽錯地來了這里,朝夕之間卻已停留了大半年。 可離開時竟然只需要一小時。兩手空空,只剩一張……實習匯報表。 低下頭,七夏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會好的吧,一切都會好的,對吧?對。 前腳坐上出租車,她還沒來得及報上目的地,就聽到信息提示聲“叮咚”一聲響起。 劃開屏幕,信息來自關雎, ——寶寶,晚上給你做意面吃吧?培根要什么口味? ☆、第三十五章 ——寶寶,晚上給你做意面吃吧?培根要什么口味? 七夏緩緩地低下頭,舉著手機捂著臉頰,緊閉上雙眼,才勉力地忍去眼眶中幾近要崩潰的淚意。 關雎,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么好,我真的……會舍不得。 “小姑娘?!鼻白乃緳C大叔終于按捺不住,不好意思地回過頭來,問她:“你要上哪里???” 七夏低低地“啊”了一聲,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告知司機自己的去處,“去b大吧,師傅?!?/br> “好嘞!” 車子緩緩起步,很快就平穩(wěn)地行駛上了主干道,大約是怕車里太安靜了會讓七夏感到無聊,司機大叔特意打開了收音機,調(diào)頻到一個平時用來聽笑話的欄目。 欄目里,主持人的笑話正講到高`潮部分,一男一女兩名主持人正繪聲繪色用著不同的腔調(diào)表演著。 “男:喂? 女:喂,我想告訴你我懷孕了! 男:可是我們已經(jīng)分手一年零五個月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沒一毛錢關系! 女: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孕不育的那個人是你!” 安靜。 車廂里安靜到有些詭異的氛圍持續(xù)了近半分鐘。 連一向灑脫的司機大叔也不好意思起來,隨手關掉了收音機后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后座上依然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小姑娘,忍了又忍,還是開口說道:“小姑娘,你別怪我老頭子多話,人生的路啊,都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多難走,好走,都無所謂,說是命也是命,說不是,也不是。你還年輕,路還長著呢,凡事想開點?!?/br> 七夏沉默著,好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司機大叔以為她不會再回答自己時,才聽到她在身后輕輕地像是嘆息了一聲似的,徘徊又迷惘的語氣,似乎是在問他的,卻又好像不需要他的回應。 “如果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要怎么彌補,才是對的?” …… 七夏來到學校時,已近中午,恰好碰到班主任韓臻和班長楊興正在站在教學樓下說話。 避無可避的她只能乖乖地走上前去,彼此打過招呼后,七夏便把準備好的實習匯報表交到韓臻手里。 韓臻看了一眼手里的匯報表,再看了看臉色有些蒼白的七夏,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怎么這么早就結束實習了?那邊工作不開心嗎?” 七夏正在手包里翻找鑰匙,聞言便怔了一怔,抬起頭,不免有點汗顏,還有點納悶。 她看起來真的很像是那種受了委屈就逃之夭夭的人嘛?為什么一個兩個都這樣想? “不是啊,準備繼續(xù)讀研而已?!逼呦拿娌桓纳亟o自己扣上一頂金光燦爛的大帽子。 韓臻“哦”了一聲,知道七夏向來不愛和他說話,也不再多問,轉(zhuǎn)身拍了拍楊興的肩膀,“去送送夏夏。” 又對七夏解釋道:“最近學校辦慶典,校內(nèi)校外有點亂,讓楊興送你出去吧。” 聞言,七夏只能點點頭,微笑著接受。 兩個人一起走在熟悉的校園里,彼此都沉默著,到底還是有些尷尬的。想起上次的不告而別,七夏雖然并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過錯,但畢竟還是有些欠妥當?shù)摹?/br> “上一次……我,實在不好意思啊?!?/br> 楊興走在七夏身邊,一直在默默地偷看她,聞言不由得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想起自己上次的魯莽行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fā),笑道:“嘿,你別放在心上,上次也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喜歡,還一意孤行的,我……哎,其實你開心就好了。上次你身邊那個男人就是你男朋友吧?你們挺般配的。” 上次…… “他叫關雎?!逼呦牡卣f,沒有承認,也不否認什么。 楊興雖然平時有點馬大哈,可不知為何此時竟莫名地覺得七夏看上去有些悲傷。 可是悲傷什么呢?他不知道,也不能問。 直到把七夏送上出租車,看著車子越行越遠,看著她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他都沒有問出口。 其實,我一直知道,你值得更好的人,比我要更好的人。所以,了卻那最后的一點兒念想之后,我只想默默地祝福你,祝福你們。 你的悲傷和喜悅我來不及參與就失了機會,所以,不問,不談,不念,是我對你,最好的距離。 …… 楊興回到辦公室時,韓臻正在打電話,他便自顧自地拿起桌子上七夏剛剛交來的實習匯報表一頁一頁地翻看。 腦海里卻一直徘徊著一個念頭——要不要把上面的照片摳下來呢?摳下來會不會被韓臻打死? “嗯……我看她狀態(tài)不太好,你多注意一下,別回頭媳婦兒跑了又來找我哭?!?/br> 韓臻一面舉著手機說著話,一面一心二用地斜睨了楊興一眼,只一眼,便好似洞悉了楊興腦袋里的那點子歪心思一般。隨即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對著楊興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楊興含著眼淚抬起頭,有些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導師,卻見對方壓根不再看他一眼,還在冷著眉眼打電話。 “行,就這樣?!?/br> 掛斷電話,韓臻終于把視線轉(zhuǎn)回了楊興身上,劈手就奪回了七夏的匯報表,嫌棄地睨了楊興一眼:“收起你心里的那點小心思啊,想偷照片啊,門都沒有!”話落,又自己嘟噥了一句:“要是讓關雎發(fā)現(xiàn)他媳婦兒的照片從我這里流到了別的男人手里,不殺了我才怪?!?/br> 關雎? 對于剛剛知道這個神奇人物名字的楊興來說,這個詞簡直太敏感了! “他是不是欺負七夏了?” 韓臻抬頭,一臉的莫名其妙:“誰?關雎?他會欺負夏夏?你欺負七夏,關雎都不會?!?/br> 楊興看著韓臻那一臉“你別逗了”的表情,突然就有點生氣:“可是七夏明明很不開心啊!談戀愛的人不是應該很幸福才對嘛?” 聞言,韓臻倒是難得地嚴肅起來,扶了扶鏡框,回想起七夏的狀態(tài)時,也有些納悶:“你這馬大哈都發(fā)現(xiàn)了,關雎怎么可能沒發(fā)現(xiàn)呢?不過夏夏不說,他……他現(xiàn)在也是泥菩薩過江。唉不說了,不說了,趕緊干活,干完了回家吃飯!你師母今天炸牛rou丸子呢,賞你倆好了?!?/br> “誒?哎!” 楊興的注意力就這樣韓臻隨意地轉(zhuǎn)移了,可彼時的關雎卻是一個人站在偌大的辦公室里,久久地理不清紛亂的思緒。 他站在整面的落地窗邊,眼眸微垂著望著窗外,卻似乎什么都看不進眼里去,心頭總是沉甸甸的,像是被沉重的鐵網(wǎng)網(wǎng)住了心一般,沖不破,也逃不脫,只能眼睜睜地任由一顆心一點一點地下沉,一點一點……下陷。 “boss,美國那邊又打來電話,問您什么時候過去?” 電話的內(nèi)線突然響起助理的聲音,在偌大的辦公室里,空洞著,徘徊著,一層一層,仿佛蕩開了回聲一般,震的人心里越發(fā)空落落的,仿佛沒了依靠的浮萍。 “定明天一早吧?!彼K于低嘆一聲,做了決定,“我現(xiàn)在回家,明早讓司機來接我?!?/br> “好的?!?/br> …… 回到家,迎接他的竟然不是意料之中的孤寂和清冷,而是滿室的溫暖和光明,四處都亮堂堂的,電視機里還有些吵鬧的聲音,玄關處放著一雙女式短邊的小牛皮靴,而那個讓他牽腸掛肚了一整個上午的姑娘,正穿著一身正裝,毫無形象地盤著腿坐在他家客廳的沙發(fā)上,捧著他的碗在吃面。 明亮的白熾燈下,她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轉(zhuǎn)變到從容再轉(zhuǎn)變?yōu)樾呔?,一絲不落地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許是關雎的目光太過直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眼眸,手里還拿著公文包,就那樣傻了一般地站在玄關處,一瞬不瞬地看著七夏,那灼人的眸光,簡直讓她想要丟碗棄面。 她真的……只是…… “我沒帶鑰匙?!逼呦牟簧岬胤畔率掷餆岷鹾醯拿嫱?,羞愧地解釋:“早上不小心見到你輸密碼,就……記住了。然后……” 主要那密碼分明是她的生日啊。 七夏隨著關雎一步一步地向著她走過來的步伐,說話也越發(fā)的不利索起來。 關雎眸光深遂而復雜地看著七夏,不急不緩地走來,步伐不免有些沉重,呼吸略有急促,終于緩緩地走到她身邊,終于觸摸到她的臉,溫熱的感覺不再只是幻覺。 “夏夏,”關雎一把擁抱住七夏,低低地在她耳邊嘆了一口氣。 別離開我。 可是這句話,他卻永遠都不會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