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在B市玩得很開心，她其實很習(xí)慣和母親分開行動，只要有小鄭陪在身邊就足夠了。不過每天還是要看母親一眼，和她單獨相處一會兒，南解意幫她洗澡她很粘人，抱著mama的脖子，嗲聲嗲氣，不停歇地給她訴說一天下來的見聞?！叭缓?，然后楚叔叔帶我們?nèi)タ葱『镒?，小猴子好可愛呀mama！”

    甜甜六歲了，的確不該由異性長輩來幫忙這些私事，之前在C市是有保姆在，這次來只帶了小鄭，南解意做得笨手笨腳的，今晚更是丟叁落四，好在甜甜不介意，她明顯感覺出母親的心不在焉，但卻沒有戳破，而是眨著眼說著游玩的趣事，但沒那么興奮了，情緒在漸漸冷卻下來，明顯在研究母親的表情，猜度她因為什么不悅。

    南解意真的時常會覺得自己配不上甜甜這樣的女兒，她今天不穩(wěn)的情緒和女兒在一起時逐漸平靜下來，笑著說，“然后呢，你們今晚就真的去吃了漢堡嗎？”

    甜甜用力點頭說，“嗯！我有和楚叔叔說，要喝無糖可樂，然后配餐還吃了很多很多蔬菜。”

    “薯條有沒有吃？”

    “就吃了一根。”甜甜的臉皺起來，很狡黠地望著mama，過了一會把并攏的手悄悄放開一點，“兩根……叁根……四根，我吃了十根啦！”

    南解意假裝打她一下，但并沒真的生氣，母女兩人互相投擲泡泡，甜甜幾次欲言又止，看南解意心情不錯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問，“mama，你昨天有和爸爸吵架嗎？”

    南解意一怔，“沒有呀，為什么這么問？”她開始給女兒洗頭。

    “因為你昨天好沒精神……今天也是，看起來很不開心。”甜甜努力在不斷流下的泡泡中睜大眼打量mama的表情，“mama……我們什么時候回家啊？”

    南解意其實覺得女兒并不討厭李奉冠，只是有些畏懼他，當(dāng)然這和喜歡依賴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甜甜很容易對別人產(chǎn)生好感，但很難依賴誰，她甚至連母親都并不太依賴，唯一依賴的就是小鄭。這讓南解意又一次想起李奉冠的話，她是不是在無意識地復(fù)制自己和母親的關(guān)系？

    但她是真的很愛女兒，女兒對她比她對南mama要重要多了。南解意說，“甜甜不喜歡爸爸嗎？”

    甜甜沒說話，她還沒長到能瞞過母親的程度，南解意知道女兒的心態(tài)，她是喜歡爸爸的，也知道自己該親近爸爸，這是社會教給她的常識，再加上這幾天李奉冠對她都不錯，每天晚上都會陪她下棋，雖然甜甜沒有贏過，但她并未氣餒，反而滋生孺慕，但她怕自己的真實答案會讓母親有壓力。所以她在考慮說謊，但又覺得說謊是不好的行為，正矛盾著。

    “還可以。”最后甜甜還是沒說謊，只是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再度問道，“mama呢？”顯然這答案對她很重要。

    “mama也一樣?！蹦辖庖庹f，“那我們多住一段時間好不好？小朋友都該和爸爸住在一起的，以前爸爸很忙，現(xiàn)在爸爸有時間了，我們就多住幾天好嗎？”

    她又解釋說，“mama也沒和爸爸吵架，就是天氣太熱了，mama沒精神?！?/br>
    洗澡結(jié)束，甜甜站在浴櫥門口擦身子，南解意快速給自己沖了一下，出來幫她擦頭發(fā)，之后把女兒抱起來親了一口，甜甜在她懷里顯得很馴順，大眼睛盯著母親不放，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她沒有全信母親的借口。

    南解意覺得女兒比較像爸爸，以前她都說女兒聰明得像舅舅，但現(xiàn)在這個比喻讓她很惡心，女兒像李奉冠也好，至少比她好騙，她問甜甜，“今晚mama來陪你睡好不好？或者甜甜想不想和爸爸睡？”

    小孩子的注意力還是比較容易被轉(zhuǎn)移的，甜甜一下雀躍起來，她對和李奉冠睡很好奇，卻沒膽量，“我和mama睡吧，那小鄭叔叔呢？”

    “他可以和小徐叔叔一起睡?！蹦辖庖庵琅畠阂餐ο矚g小徐叔叔的。

    “那我和mama睡！”甜甜立刻決定，并且開心起來，站在小板凳上給自己的臉蛋擦香香，她長得很像南解意，可以想到長大后會招惹多少男生的追求，就算年紀(jì)還小，也是非?？蓯鄣男∨?，南解意看著鏡子里兩個size的自己，心都快化了，在女兒臉上香了兩口，“mama真喜歡寶貝，我們寶貝甜甜怎么這么可愛呀！”

    甜甜咯咯笑了起來，抬手要抱，“mama，我們?nèi)ズ托∴嵤迨逭f晚安好不好？”

    南解意說，“小鄭叔叔已經(jīng)睡了，我們?nèi)フ野职终f晚安好不好？”

    她抱起女兒，走到主臥門口，房門并沒關(guān)，李奉冠正在床上看新聞報道，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探進(jìn)半邊身子，甜甜欲言又止，一副沒膽打擾的樣子，南解意在她頭頂翻個白眼，清清嗓子，“甜甜？”

    甜甜看了李奉冠一眼，斗膽叫了一聲‘爸爸晚安’，扭頭就把臉藏到母親肩上，害羞得不得了，李奉冠扭過頭和南解意對視了眼，南解意用力瞪他，這樓有段歷史了，除了主臥是套間之外，客臥和兒童房共用的是一間客衛(wèi)，就在主臥斜對過，她們只關(guān)了浴室的門，出來在洗手臺的對話李奉冠完全是聽得到的，就是在裝著不知道她們過來了。

    李奉冠一向是不搭理她這種小脾氣的，笑著說，“甜甜洗好澡了？要不要到爸爸床上玩一會？”

    甜甜期待又怕受傷害，捂著臉看看父親，又縮回去，想了一會不說要也不說不要，南解意走了幾步把女兒放在床腳，李奉冠有些取笑的味道，對南解意說，“像你?！?/br>
    南解意懷抱掐斷大動脈的美好愿望伸手猛擰他的胳膊，成功讓自己軟組織受挫，痛呼了聲，甜甜還以為他們在打鬧，不由咯咯笑起來。南解意只好收斂一點，側(cè)著身躺在甜甜身邊，和李奉冠一起一問一答陪她說話，李奉冠聽說他們今天去了動物園，就給甜甜講他們出任務(wù)的時候遇到的猛獸毒蛇，他居然很會說故事，甜甜聽得一驚一乍，越來越興奮，不是要睡覺的狀態(tài)，南解意趕忙叫停，“好了好了，說點別的，這個故事明天再說。”

    甜甜意猶未盡，但她一向聽話，揉揉眼睛有點困了，撐著又不肯睡，惺忪地說，“mama，我還有話沒和你說呢……”

    “什么話??？是秘密嗎？那我們回房再說?！蹦辖庖馐疽饫罘罟诒畠喝タ团P，李奉冠輕而易舉地把她打橫抱起來，甜甜掛在父親臂彎里，“不是秘密……”

    她很困，因此對李奉冠也不再緊張，剛被放到床上就睡著了，要說的話顯然已被忘記。南解意看著女兒酣睡的小臉，不禁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很多時候不是她在照顧甜甜，而是甜甜給了她支柱，不論如何，她要保護(hù)好女兒，其他人都去死就最好了。

    “你要不要親她一下？”她用氣音問李奉冠，李奉冠敬謝不敏，很明顯，他覺得這種行為和他的氣質(zhì)不符。

    “你今天在家都干嘛了？”他問她，“無聊的話，我再給你找個司機(jī)?！?/br>
    今天他有個會，回家晚一些，錯過了晚飯，南解意晚上則根本沒吃，她顧不上餓，現(xiàn)在被女兒狠狠治愈了下才覺得胃空空的。她打量著李奉冠的表情，心想周五對他匯報了多少，是不是在他的授意下挑撥姐弟關(guān)系。但周五是周家的人，不可能為李奉冠睜眼說瞎話，如果這是假的，她只要和知星對質(zhì)，周五就等于多了個仇家，他何必如此。再者，今天下午她也找了塑料姐妹，陳太為她嚴(yán)刑拷打老公，逼問出一個陳意澤版本的真相，小陳總說的確有這件事，所以陳太一直掛在嘴邊的六人組其實不止六人，只是之前她從老公嘴里套出來的就只有六人這么多而已。

    小陳總會不會也被李奉冠買通呢？或許吧，但李奉冠缺乏這么做的動機(jī)，他想要什么，真的看不慣知星的話，李奉冠多得是辦法除掉他。他這個年紀(jì)，手里掌握的力量，身上牽動的人脈，幾乎已經(jīng)是李家的代言人，而知星只是南家的一員而已，人脈甚至比不上已經(jīng)退出陳家繼承人爭奪，半隱居在C市守著瑞鵬世外桃源的小陳總。

    官場提升更重視年限，只要給知星十幾年時間，他也能成長起來，但現(xiàn)在不如就是不如。李奉冠殺雞焉用牛刀，他不屑于讓周五說謊，知星一定也睡了齊貞愛。至于過程如何南解意并不是很感興趣，他睡了，而且還在睡，而且還瞞著她，姐弟情誼就已經(jīng)走入死角，她暫不想聯(lián)系弟弟對質(zhì)，知星巧舌如簧，一定會有許多他的不得已。南解意對自己的腦子沒太大信心，她覺得自己聽了弟弟的話或許會更糊涂。

    她也不想搭理李奉冠，不管周五是不是奉命告狀，李奉冠是一定知道知星睡了齊貞愛的，且沒有告訴她，那他也更加罪該萬死，而且他還在她面前時時刻刻的礙眼。南解意低頭看了下甜甜，女兒已睡熟了，她一下變了臉色，轉(zhuǎn)過身不理李奉冠，揮手叫他快滾，其實甜甜睡覺很死，不容易被吵醒，但沒必要讓他知道。

    李奉冠是從來不會觍著臉求和的，也不會哄人，她讓他走他走得干凈利落，倒是南解意聽到關(guān)門聲心里空落落的，她想到李執(zhí)吾，幾乎沒怎么見過父親，現(xiàn)在C市養(yǎng)病，李奉冠固然也走不開，但連設(shè)法去探望的努力都沒有。李奉冠不是個對兒女很有父愛的男人，但甜甜現(xiàn)在不能再依靠舅舅了，甚至要提防來自舅舅的算計。

    “你不讓甜甜去找知星那個狗崽子，是不是因為他和齊貞愛的關(guān)系？”

    因為騙局被看破，小鄭的演員生涯宣告夭折，昨晚就自覺地去小徐那的空屋睡了，二樓現(xiàn)在就叁個人，南解意幽靈一樣趴在門邊，幽怨地望著床上的李奉冠。他正在解睡袍紐扣，一副準(zhǔn)備就寢的樣子。

    “嗯？”他有些詫異，但很快跟上，“你居然還從周五那小子嘴里套出話了？他還什么都沒和我說?！?/br>
    他笑了下，帶點諷刺，“美色誤人啊，這小子還是不堪大用，得再歷練幾年。”

    南解意管周太平去死呀，她撲到床腳拳頭又捏起來了，“你——你他媽不告訴我——”

    “我和你怎么說？你把我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拉黑了?！崩罘罟谔羝鹈碱^不以為然，“再說你會信嗎？我怎么告訴你？你親愛的寶貝弟弟來B市找我麻煩，順便打小叁，結(jié)果打著打著把小叁也睡了，喪失一切道德優(yōu)勢，灰頭土臉地回C市去？”

    南解意不得不承認(rèn)，如果不是李執(zhí)吾和甜甜的事，她一輩子不會聯(lián)系李奉冠，他嘴里說的話哪怕是真理她也不要聽。她按捺住怒氣，“我不信?！?/br>
    李奉冠做了個嘲諷的表情，像是預(yù)料到她的反應(yīng)，她咬緊牙關(guān)忍住打人的沖動，“你是不是給他設(shè)局了？知星哪里缺女人——齊貞愛到底有什么特別的，是個男人都想上她，她的B到底有什么特別？不就是兩塊rou嗎？我特么也長得很好看，我在海外讀書也沒人保護(hù)，怎么沒有是個人都想來上我？”

    “哦，知星做什么當(dāng)然都是有理由的，錯的人都是我?！崩罘罟谡f，他看上去沒什么耐心了，“你說得對，都是我強(qiáng)迫的，我專業(yè)下春藥拍AV敲詐勒索，請你離我這么危險的人遠(yuǎn)點，免得濺臟你干凈的裙角，甜甜可以留下，你明天就回C市，免得我一時興起，客串一把人販子把你拐到山區(qū)去?！?/br>
    是的，李奉冠在吵架的時候也可以非常氣人，而且最恐怖的是他說的話幾乎都會兌現(xiàn)，南解意氣得說不出話，卻又難以反駁，她對李奉冠人品評價這么低，那干嘛帶女兒來投奔他，剛還讓女兒和他培養(yǎng)感情，昨天還半推半就和他睡了，她把李奉冠說得越不堪就越是拉低她自己的身價。而且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瓜葛了，她還有求于他，真惹惱了李奉冠她就完全孤立無援了。

    李奉冠掀起被子鉆進(jìn)去，拉黑了床頭燈，臥室里只有走廊投進(jìn)來的光源，投在南解意身上，活像是給悲情戲女主角投來的打光，她伏在床角呆了半天，被子里隆起一只腳踢了她一下，示意她離去。

    女人沒有走，不但沒走，她還慢慢爬到床頭，伸出手推了一下男人的胳膊，軟軟的沒什么力道，更像是撒嬌。男人沒理她，翻個身背對著她，她又推了幾下，一雙柔軟的，散發(fā)著香氣的手臂從后頭繞過男人的肩膀，摟住他的脖子，豐滿柔軟的胸部隨后貼上后背，女人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又熱又軟的嘴唇，濕濕的舌頭一張一合，不可避免地觸到男人的耳朵，碰出一點點濕熱的痕跡。

    李奉冠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南解意，你的脾氣能不能收斂點？總是這樣爆發(fā)后道歉有意思嗎？”

    他的手臂被擰了一把，李奉冠嘆口氣，他沒開燈，只是低聲嘟囔了句，“我對你是真的仁至義盡了?！?/br>
    隨后又提高聲音說，“這有什么好解釋的？她是一個任人采擷的美女，長得又很漂亮，而南知星恰好覺得自己有足夠睡到她的本錢。女人，有價錢，美女，男人，有本錢，想睡，就是這么簡單。需要理由嗎？男人就是看到美女就想和她們睡覺的低等動物，如果是gay，那就是美男，男人存在的本能就是為了繁衍，就是要和盡量多的對象發(fā)生關(guān)系?！?/br>
    “南解意，你覺得很多男人只是有色心沒色膽，那是因為你沒有從現(xiàn)在的身份跌落下去，如果你也成為有價錢的女人，你會對這個事實認(rèn)知得更深刻。到時候想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睡你的男人會比你想得更多也更惡心，玩法會比你知道的那些一切都更變態(tài)，你又不是沒見過報廢品，有權(quán)勢的人怎么玩女人的難道你不清楚？”

    李奉冠每次教育她的時候都有點不耐煩，好像壓著火——好像這是她應(yīng)該知道的一些常識，而南家的家教實在是很失敗，南解意什么都不懂只能他耐著性子一點點教。這種態(tài)度往常會讓南解意很惱火，但現(xiàn)在她只是不出聲地聽著，李奉冠問她，“你和我離婚了，李家和你沒關(guān)系，你爸媽都快退了，我把知星的事情告訴你對你有什么好處？”

    “你是一定會和知星翻臉的，然后呢？你和娘家人鬧翻了，也沒夫家，你有什么能力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女兒？難道按你媽說的，嫁進(jìn)趙家，嫁進(jìn)趙家你和知星更翻不了臉了，趙家人現(xiàn)在求著娶你，看的不是現(xiàn)在而是未來，他們要個和弟弟翻臉的媳婦做什么？”

    一如既往，李奉冠的每句話都是對的，也都非常不中聽，南解意的平庸在他的語氣里顯得特別鮮明，她沒有用，只能不斷地更換依附對象，一個沒有用的人只能多忍受一些，只能選擇忍受誰。

    她現(xiàn)在就在忍受李奉冠，但李奉冠的表現(xiàn)讓她很想重新依附南知星，他——他真的——

    “那你就讓他睡齊貞愛？”她勉力想找回場子，其實她知道他說得都對，但南解意就是抓不住重點，她迫切要證明李奉冠也有軟弱無能的一面，好像這樣能減緩她的自厭?！跋胨R貞愛的人那么多，為什么偏偏就知星成功了？你不是愛她嗎，你愛的女人就這么廉價——”

    “我愛她？”李奉冠截斷她的話，嗤之以鼻，他斷然說，“你覺得我會愛一個人盡可夫的高級妓女？你說胡話說得自己都昏了南解意，我告訴你，等她這個孩子生完，她活不久了。我勸你不要再管這些事，現(xiàn)在馬上回去睡覺?！?/br>
    他的語氣是那種南解意都不敢等閑視之的語氣，之前他趕她回C市，現(xiàn)在又這樣和她說話，搞得她也不敢再鬧了，本能地興起被獵殺之前的危機(jī)預(yù)感，南解意下床回自己房間，一路只想著一個念頭：

    媽的，方清寧害死人了，果然都是二手舌根，什么NP文女主，什么言聽計從阿冠哥哥（這稱呼實在太惡心了），她到底從她老公那里聽了多少胡話，哪怕有一句是靠近現(xiàn)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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