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恰好是第三個年頭，剛剛好就是第三個年頭，但兩家的親事半年前就黃了……

    李老頭一輩子活的磊落，說句夸張的，那就是問心無愧，沒對不起誰過，活到這個歲數(shù)，唯一沒臉的就是對陳家，特別是對大根，那是他看著長大的娃崽，懂事穩(wěn)重還優(yōu)秀，是個妥帖的實(shí)誠孩子，可秋丫一會說不嫁，說是包辦婚姻沒有幸福，作來作去，得，不用嫁了，合她心意了。

    可這會又鉚足勁了要嫁，孩子過家家耍著玩哩。

    他邁不動腳，也沒臉。

    廚房里李月秋低著腦袋，油燈的光線不敞亮，她濃密的睫毛動了動，坐在飯桌前手腳冷的發(fā)涼，她知道爺爺最近都在想著給他找個適合的人家，但她只想嫁給上輩子沒嫁成的陳立根，那人等了她念了她大半輩子，她想在最好的年華和他在一起，李月秋下定決心后，把手里快揉成一團(tuán)的幾張紙放在桌上，走到院子。

    院子里黑布隆冬的，一眼看去十分的冷清，只有爺爺手中的水煙袋上燃著的煙草忽亮忽暗，她走過去，李老頭說話了。

    “你想嫁也得大根要你，沒人會一直等你哩?！崩罾项^在院子站了很久，身上染了涼氣，說出的話也帶著從沒有過的嚴(yán)厲，“俺不會去走這個說項(xiàng)，頂多挨你找個說媒哩，你不怕臊想嫁人家，就自個下臉皮去讓大根松口樂意討你做婆娘，下不了臉皮事情就作罷?！?/br>
    這是秋丫緊趕著自個想嫁，合該自個爭取，如果被攆了，那就是活該一遭。

    現(xiàn)在改/革開放，提倡都是自由戀愛，老一輩的不插手，讓男男女女自個兒相處，但也不是都能碰上合適的喜歡的，通過做媒介紹對象的也有不少，在村里找媒人介紹對象，必須是長輩的牽線，李老頭只打算給秋丫找個說媒的，后面的事若是秋丫害臊，沒那個臉皮，事情正好到此為止，絕了她的心思。

    沒成想，他身后的李月秋聽到這一的話，欣喜說：“好，我自個去，那爺爺，你什么時候找說媒的?！闭艺f媒的她一個小輩也找不了，這得家里的長輩出面。

    她的語氣還挺急的，李老頭轉(zhuǎn)身板臉吆喝，“俺說的是心甘情愿，不準(zhǔn)你搞歪三斜四，不然俺打斷你的腿?！?/br>
    “唔……我曉得，我又不能把刀架在陳立根脖子上讓他討我?！边@種事情，始終要陳立根點(diǎn)頭，她不可能硬是賴到陳家去讓人討她。

    “大根沒意愿你就甭想了，挑別個合適哩趕在年前把親事定哩，最近苗頭哩時間先把大有和張家閨女的事情辦了?！?/br>
    談起張麗云，李月秋的好心情全沒了，她揚(yáng)起的嘴角耷拉了下來，眼眸一暗，她今天回家的時候回晚了，回來了才知道二叔一家已經(jīng)帶著彩禮去張家敲定婚事了。

    大有哥要弄清楚事情咋那么磨蹭呢，這樣下去不成，她得想法子推一把，不然再這么拖下去，保不齊要弄成上輩子的事情來。

    二叔們?nèi)デ枚ɑ槭率遣粫傻摹苻k早辦了，也不會拖到現(xiàn)在了。

    這邊張家的人對于李家上門是非常歡迎的，張父還特意當(dāng)著親家的面去和村里的人借了一碗細(xì)面，做一頓“豐盛”的菜來招待親家。

    張母節(jié)省慣了，借回來一碗細(xì)面，她最后只舍得擱半碗做饃，饃蒸后放上桌，一點(diǎn)摻細(xì)面的味道都沒有，不過李躍進(jìn)一家倒是也沒注意，吃什么都是吃，吃完飯之后，張麗云在屋里借著窗外的光線看了一會的書，就被張母喊著讓她帶大有去村里轉(zhuǎn)轉(zhuǎn)，等年輕人不在了，兩家開始商量起了婚事。

    李大有跟在張麗云的身后不說話，張麗云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事，走到村口的時候，她主動開口說：“你最近都沒來找我，是不是以為那天晚上我們一家是專門過去打秋風(fēng)的?！?/br>
    她聲音很輕，還帶著一絲哽咽。

    “那天我是看到月秋買了帶魚，但我們一家過去只是想去送番薯，我爸說今年家里收成的番薯好，到了你家，見人不在，我就隨口說了一句月秋買帶魚了，估計上她家吃飯去了，我哪想二妮子聽了一耳朵，把魚掛在嘴上?！?/br>
    她說著眼睛里滾下淚來，邊哭邊擦，似是委屈極了，“那天月秋還說我拿你辛苦掙的錢，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想我的?！?/br>
    “沒，沒?！崩畲笥谢诺脧堊旆裾J(rèn)，他見不得女人哭，這哭的還是自己的對象，一時忙抬手給張麗云擦眼淚，嘴里認(rèn)真的說道：“我沒那樣想過。”

    他這幾天糾結(jié)倒灶的不是那事，而是月秋那天和他說的話，他已經(jīng)托了一個朋友去打聽麗云學(xué)校的事情，只不過到現(xiàn)在朋友還沒給他消息，他這心里七上八下的，這種背地里的事情李大有覺得不該這么做，他該相信麗云的。

    一時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在干啥。

    “你別哭了?！崩畲笥锌绰愤呉盎ㄩ_的漂亮，摘了幾朵遞給張麗云，張麗云擦了擦眼角，伸手接過，臉上露出笑來。

    兩人從家中出來沉默了一路，這會倒是像把話說開了，話也多了些，說著說著，張麗云忽然笑著說：“二妮子那天得了帶魚，吃完魚rou，還把那梳子一樣的魚骨頭，放在鐵爐上烤焦了吃，又酥又脆，好吃得她連骨頭都吞了，城里戶口真好啊，能買到稀罕東西?！?/br>
    她的語氣了充滿了羨慕和向往。

    “我可以去和月秋借副食本，下次給你們買帶魚?！崩畲笥衅鋵?shí)不記得帶魚啥味，隔天月秋把瓦罐帶魚上桌了，不過他心里有事，沒吃出來啥味，但看麗云的樣子，他保證一有機(jī)會就會給他們買帶魚，本子他可以去和月秋借。

    張麗云靦腆害羞的不說話，兩人走在小道上，天色微黑，也不逛了，開始往家趕，但半道上的時候，張麗云主動的抓住了李大有的手，微黑的鄉(xiāng)間小道，李大有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羞澀得臉紅的像彩霞，但立馬反手握住，這一刻他在心里對自個說，他會對麗云好一輩子的。

    “月秋回了鄉(xiāng)，有對象了沒。”張麗云似乎也是害羞了沒話找話的閑聊，低著頭走路，“她長的那么漂亮，不知道會找個什么樣的對象?！?/br>
    李大有，“沒，不過爺已經(jīng)在挑合適的人了，估計也快了吧。”他和麗云的事辦了之后，估計月秋的也不遠(yuǎn)了。

    “是嗎？月秋是城里戶口，結(jié)婚了話，以后孩子也跟著是城里人，能吃商品糧，上學(xué)也方便，大有，我們要是結(jié)婚的有了孩子，能不能暫時把孩子掛在月秋戶口下?！彼Z氣沒一點(diǎn)變化，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啥？”李大有腳步一頓，心里像是重重的砸下一塊石頭來，剛剛的甜蜜好像一下被砸碎了，他松開了握住張麗云的手，嗓子動了動，干巴巴的說：“……我家有戶口，為啥要掛到月秋戶口下去?！?/br>
    這事李大有沒想過，麗云這么說，他腦袋空空的，想不明白，他將來的孩子憑啥掛到月秋戶下去，他還沒出生的時候，爺就做主把家分了，各過各的，掛戶口不成的，而且月秋還沒找對象，爺爺說了，要是有合適哩，不介意找倒插門。

    他搞不明白麗云是哪來這種他想都想不到的心思。

    “但我們都是農(nóng)村戶口，比不上城里戶口，弄一張城里戶口可不容易，我聽同學(xué)說有的地方能花錢買戶口，至少都要好幾萬呢?！?/br>
    好幾萬？李大有呼吸一怔，他從沒見過那么多的錢，他甚至搞不清楚幾萬塊的錢是不是能推滿一間屋子。

    張麗云重新拽住了李大有的手，“瞧你這呆樣，我就是隨口亂提的，我們要是再一起過日子，咋能把孩子放在別人戶口下，看你緊張的，走吧，天晚了，爸媽在家怕是等急了?！?/br>
    而在家里的兩家人已經(jīng)把事情談妥了，三轉(zhuǎn)一響是標(biāo)配，但那是縣城里的人標(biāo)配，農(nóng)村也拿不出來，自行車?yán)畲笥惺亲獾模綍r候直接買下來，再搭上一臺縫紉機(jī)，盡管達(dá)不到“四大件”但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了，這是李躍進(jìn)和王貴芬能拿出來最好的禮了，王貴芬生李大有的時候虧了身子，沒再有孩子的可能，家里只有個大有，他娶媳婦能拿的都拿了，還加上了爸給的50塊。

    張家自然是滿意的，沒什么好挑刺的，沒“四大件”，但有“兩大件”，更別提，李家還包了彩禮錢，剩下的就等著找人算日子把事辦了。

    李家給的彩禮是用紅紙包著的，意頭是討個喜慶，開始張家并不知道有多少，不過按照李家的情況，給的應(yīng)該不會少，等人離開了，張父拆開一看，手都抖了下，竟然有88塊。

    “呦，就說李家有家底寬綽?！睆埬敢豢囱劬Χ剂亮?，就連在油燈下看書的張麗云也看了過去，不過她只看了一眼錯愕了下，就收回了視線，然后開口道：“我想考完試再說，考上了等分配到工作，我就能有城里戶口，吃商品糧，嫁過去能有底氣?！?/br>
    “不成，今天親家過來說了，親事要緊著辦，拖不到你考完試，再說這也不沖突，不曉得你在別扭什么，考試你嫁了可以一樣考，考試就在那，又不會長腳跑了，李家的人不錯，你就是沒底氣也不會待你差了?！?/br>
    麗云已經(jīng)考過了一次沒中，這次能不能考上說不準(zhǔn)，鄉(xiāng)下能考上中專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shù)得過來。

    張母在這事上不遷就女兒，這么豐厚的彩禮，還有縫紉機(jī)和自行車上哪找去，何況李家的人都疼女人，瞧瞧李躍進(jìn)一個頂梁柱，還不是王貴芬說什么在旁邊跟著點(diǎn)頭，她是個女人，知道女人要找啥樣的后半輩子才好過，她不能讓女兒錯過了李家，錯過李大有這個漢子。

    早點(diǎn)成親張母也能了了一樁大事，因?yàn)樗浦约旱拇笈畠海タh城讀書后，那心里心不在焉的，想東想西的，不趕緊把事辦了怕是會岔子。

    張麗云擰了眉，沉默了好一會，手指摩挲著書角，書角被翻的都卷了起來，對于讀書來說她無疑是努力的，書上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寫了很多的筆記，仿佛是記錄了她在這上面花的認(rèn)真心思。

    張母看著她的樣子，嘆了口氣，“麗云，咱們鄉(xiāng)下人實(shí)誠點(diǎn)，別想那些夠不著的事，你聽媽的話，嫁李大有不會虧了你后半輩子?！边@門親事她哪哪都滿意。

    張麗云心里十分的焦躁和猶豫，半晌她把書合上，做了決定，“要辦也成，我有個條件，條件得你們?nèi)フf，彩禮多少不要緊，就是不要也成，但李家得花錢辦個城里戶口，辦成了，我立馬嫁?！?/br>
    大有一家是種莊稼的，比自家寬綽但可能錢有的不多……不過李家老爺子有，他能拿出來買戶口的錢。

    第34章 你吃回頭草，那連雜草都不如……

    李月秋聽到李大有和她借副食本的時候愣了下，副食本？

    爺爺答應(yīng)挨她找個說媒的上陳家去說親，她打算自己親手做點(diǎn)刺萢果醬帶過去，此時她正在把籃子里剛摘到的刺萢果上一些沾染到碎葉挑出來，刺萢果嬌嫩，得輕輕的挑。

    上次賣的刺萢果醬有幾個廠區(qū)的女同志也托了人告訴她，想從她這再買點(diǎn)果醬，價格和之前一樣，她一大早索性把家附近能摘的刺萢果全都摘了個遍，手臂上被刺萢樹扎了幾下，一抓撓出不少的紅點(diǎn)。

    二叔一家昨個是半夜回來的，沒在張家過夜，她想著婚事應(yīng)該沒定下，上輩子張麗云到大有哥進(jìn)牢都沒應(yīng)下過這事，誰知道竟然交了彩禮定下了不算，大有哥還一大早就跑過來和她借副食本。

    不過大有哥要，李月秋自然是給的，她放下手中的活，很快就去屋里拿了副食本出來。

    李月秋說道：“你要買啥，這個月的副食品定量我上次花了七七八八，就帶魚和雞蛋的量還剩點(diǎn)，能買的東西可能不多，你要不急，可以等下個月買?！?/br>
    她上次買帶魚，用掉了兩斤，還剩下一斤的量，雞蛋一個月可以買9只，這個量沒花倒是全都剩著，大有哥要是想買別的得等下個月，而且距離下一個月也沒幾天了。

    “我不買啥，就買點(diǎn)帶魚?！?/br>
    李大有聽到帶魚還剩有余量，眉梢一喜，神情間都是喜色，“你把副食本借我用用，回頭給你掏鳥蛋吃。”

    聽了他的話，李月秋不想吃鳥蛋了，副食本也不想借了，她只覺得手上的紅點(diǎn)更癢了，于是她又撓了幾下，烏黑的頭發(fā)像是緞子似的披散著，就像是個只不高興的小貓在撓自己的皮毛。

    “大有哥，你弄清楚事情沒?！彼傅氖撬罢f的張麗云的事，這是弄清楚還是沒弄清楚，怎么現(xiàn)在和張麗云把親事都定下了。

    要是她沒搞錯，她明明是在拆人姻緣，怎么還成全上了。

    “弄清楚了，弄清楚了，我托的朋友說那就是麗云一個班的男同志，他們是同學(xué)，沒別的關(guān)系，我相信她。”

    李大有昨天從張家離開，摸黑徑直就去找了打聽事情的朋友那，那人告訴他，沒查多啥事，麗云和那人就是同學(xué)。

    李大有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松了口氣，從張家離開的時候，爸媽告訴他，張家已經(jīng)把親事應(yīng)下了，就等著挑最近的好日子把麗云嫁過來。

    不過到現(xiàn)在李大有都沒有種踏實(shí)感，即使在昨晚聽到說麗云和那同學(xué)沒關(guān)系的時候，也只是松了口氣，但那口氣并沒有全部松掉，好像心里還壓著一層，他鬧不明白是哪有問題。

    明明現(xiàn)在啥事都清楚了，麗云那邊也答應(yīng)嫁給他，沒什么不踏實(shí)的。

    他昨晚也沒睡，惦記著麗云說過的帶魚，一大早就過來和月秋借副食本，想去縣城買帶魚送過去。

    李月秋覺得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前世大有哥的事情她細(xì)節(jié)上知道的并不是十分清楚詳細(xì)，畢竟那段時間她都在外面治臉，但張麗云干的壞事，她記得很清楚，她不可能冤枉了她。

    “你那朋友靠譜嗎？有好好幫你嗎？”李月秋撓著手臂問，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是哪位朋友？我眼珠亮，沒覺得是自個看錯了?！?/br>
    “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你好好在家呆著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聽爺說明兒給你說媒就會過來?！崩畲笥鞋F(xiàn)在不想想別的了，既然麗云答應(yīng)嫁給他，那就是要和她好好過日子，之前的事情也弄明白了，過了就過了。

    他借了副食本揣兜里，蹬著自行車就往縣城趕了。

    李月秋用手帕把自己的頭發(fā)隨意的綁起，在他出門后套上鞋也出門了，直接去問二叔二嬸昨晚大有哥是去找哪位朋友了。

    得到答案之后，她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張麗云的事情大有哥找個和他一樣在縣城里拉貨的人，怎么可能弄的清楚，如今張家已經(jīng)松口要把張麗云嫁過來的，大有哥估計疑慮早消完了。

    李月秋做果醬的好心情全沒了，她回屋寫了封匿名的信，托村里腳程快的人送到了縣城，大有哥心里有張麗云，他喜歡她，有些事情根本看不明白，這事得她來。

    李大有一路蹬著自行車去了縣城，他一年到頭沒機(jī)會在供銷社買東西，在供銷社倒騰里好一會才買到了帶魚。

    為了買帶魚耽擱了一上午，他拎著帶魚再一路去張家，到了那發(fā)現(xiàn)張家的人都不在，問了隔壁鄰居才知道上他家商量親事去了，鄰居還樂呵呵的朝李大有道賀。

    他只能拎著帶魚又往家趕。

    張家的人確實(shí)都在李家，王貴芬見到張父張母過來的時候高興的把人迎進(jìn)門，嘴里問著他們咋過來的，親事昨晚才敲定的，這再著急算日子也不用這么著急。

    張父張母客套了幾句，最后才把昨晚收下的88塊彩禮原封不動的拿了出來，一時王貴芬臉上的笑容沒了，鬧不明白親家這是啥意思？

    “親家，是這樣的，我家就倆閨女，麗云又是我們的大閨女，我和我家這口子昨晚一晚上沒睡合計了下，也不怕你怪罪說我們沒臉沒皮，我們想著麗云馬上就要考試了，考上的話最好，能分配到好工作也算是從農(nóng)村里熬出頭了……這要考不上她是高中文化，可以在縣城的廠里找份臨時工做，也比在鄉(xiāng)下強(qiáng)一些，這么一想，彩禮我們就沒打算要了?！?/br>
    張父不好意思開口，他是被硬拽著過來的，進(jìn)了門也不說話，這話還是張母開口說的，她說話溫聲細(xì)語的，和張麗云平時說話的模樣一模一樣，還用上了一點(diǎn)商量的口氣，態(tài)度算得上是十分好了。

    “大有也是在縣城拉貨，反正他倆都要在縣城討日子，不如我兩家合算合算，花點(diǎn)錢給他們買個城里戶口，等以后他倆有了孩子，也能像城里人一樣吃商品糧，上好學(xué)校，我們也不用cao心了?！?/br>
    “砰”的一聲，是院子外面劈柴的李躍進(jìn)弄出的聲響，這聲響響的人心頭一震。

    屋里，也因?yàn)檫@聲響安靜了下去，王貴芬繃著臉，她見親家來了，本來打算做撈面條的，正在往鍋灶里面加水，水滾的咕嚕嚕的，但這會她沒再往灶里面添柴，她低頭看被張母放在凳子上用紅紙包著的彩禮。

    “誰都想吃商品糧，城里戶口是好，但也不是那么輕易能辦下來的。”城里戶口的好處不用別人多說，再斗大字不識一個的人都知道，王貴芬也是知道的。

    但花點(diǎn)錢辦個城里戶口，那是花點(diǎn)錢嗎？

    “這事我們辦不了?！崩钴S進(jìn)走了進(jìn)來，一開口直接拒絕了張父張母的要求，他的脾氣算是李家男丁里面最溫和的一個，家里的事情婆娘說啥就是啥，但一旦他開口了，王貴芬便不會說話，何況這次關(guān)于買戶口的事王貴芬也不同意。

    李躍進(jìn)耿直的繼續(xù)說：“我家沒錢，買不起?！眲e人不清楚辦個城里戶口有多難，張嘴就說出口來，上下嘴皮一磨，真以為那么容易？

    當(dāng)初他大哥辦城里戶口花了多少心血和錢他是知道的，村里人都說他們李家的男丁里屬小弟李安國最成氣候，在暖瓶廠里當(dāng)工人，有鐵飯碗，但在李躍進(jìn)心里，大哥李擁軍才是最厲害的人。

    他沒有大哥的本事，給自己的子女弄不來城里戶口，但他不羨慕，有多大的能耐就給大有享受多少，這88塊已經(jīng)是他能全部拿出來給大有的全部積蓄，有50塊還是爸倒貼的。

    張家這都不滿意，那他給不了更好的了。

    張父看親家臉色不好，他張嘴想說買戶口的事算了，但張母按住她，笑著對李躍進(jìn)說：“我知道這事有些為難，但都是為了大有麗云他們好，我們苦點(diǎn)就苦點(diǎn)不怕啥的，能借的可以先借著?！?/br>
    “你們要苦是你們的事，把我李躍進(jìn)賣哩，我也湊不出能買戶口的錢，我沒那個本事?！崩钴S進(jìn)一張黑臉像是攢滿了怒氣，她拿起放在凳子上用紅紙包著的彩禮塞回到王貴芬的手里，對著張父張母撂下最后的話，“這親我們不結(jié)了，我家討不起你家的閨女?！?/br>
    “親家，這，這昨晚都商量好了，我們村里人都知道麗云要嫁給你家大有的消息，咋能說不結(jié)就不結(jié)?！睆埜刚玖似饋恚饮愒瓶墒呛痛笥刑幜丝靸赡甑膶ο?，這可不能說不結(jié)就不結(jié)，女兒家能有幾個兩年，他就說這買戶口的要求過分了，鄉(xiāng)下人哪來的錢買城里金貴的戶口，要是能這么輕松買到，村里不少人早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