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然而夢里除了杜鵑,卻沒有人肯信。 不過最后蘇清竟沒有趕盡殺絕,蘇晚得了一封休書,被蘇懷連夜送去了云安寺的庵堂。 昨夜的夢到此為止。 蘇晚輕吁了一口氣。 青燈古佛,了卻殘生,倒是比留在鎮(zhèn)遠候府好的多。 —— 將夢境一事埋入心底,蘇晚仍是有些懨懨的,沒什么胃口,隨意用了些早膳,便讓孔叔送她去了鋪子。 剛開春,鋪子里的生意雖說不如年底,仍是頗為紅火。 蘇晚身后跟著韓北,兩人一進門,平兒就看見了,趕緊迎了上來,“夫人,您過來啦?!?/br> “嗯?!碧K晚點了點頭,心里卻記掛著昨日的事情,問道:“周掌柜呢?” “周叔在后頭。” “好?!?/br> 蘇晚想了想,也沒叫上韓北,只讓他和平兒在前頭待著,自己掀開簾子,抬步去了后院。 “小姐,您找我有事?”周掌柜抱著一摞賬本,正往前面走,就瞧見迎面走來的蘇晚。 蘇晚微微頷首:“周叔,里面談?!?/br> 周掌柜就又跟著蘇晚回了里屋。 周娘子正在里面做繡活,看見進門的兩人趕緊放下手里的東西,招呼道:“小姐來了?!闭f著,見周掌柜對她使了個眼色,起身就要出去。 蘇晚擺了擺手:“周娘子也留在這里吧,我要問的事情,說不得周娘子也知曉一二?!?/br> 既然蘇晚這樣說了,周娘子便留了下來,周掌柜將手里的賬冊小心放到桌上,捋了一把胡子,看向蘇晚,“不知小姐想問些什么?” 蘇晚將昨日想好的措辭說了出來:“韓北這孩子是阿寄在臨江樓外撿到的,前些日子我才得知,這孩子原本住在常樂坊,家里遭了難才淪落為乞兒,還有一個jiejie流落在外。這孩子記掛著jiejie,說是她娘以前伺候過大戶人家的夫人,她娘臨死前讓他去尋尋看,能不能求個情?!?/br> “我想著周叔見多識廣,就來幫他問問看?!?/br> 周掌柜又捋了一把胡子,皺眉道:“這可有些難啊。這孩子可知道這主家具體的情況” 蘇晚搖了搖頭,“只知道韓北他娘是二十年前嫁到常樂坊的,他爹在常樂坊開著家醫(yī)館。對了,他娘似乎還頗有些刺繡的功夫?!?/br> 聞言,周掌柜嘆了口氣:“這可就難了?!?/br> 反觀一旁的周娘子,神色微動,似是糾結(jié)了一會,才突然開口問道:“這常樂坊,有幾家藥鋪?” 蘇晚側(cè)眸看她,回道:“只這一家,至少之前只這一家?!?/br> “這……”周娘子面色驚疑不定,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就說,小姐不會怪罪的?!敝苷乒窨此@樣子,催了一句。 周娘子瞪了周掌柜一眼,才又看向蘇晚,“我也只是懷疑,小姐想必也知道,我以前是夫人房里伺候的……” 提到林氏,周娘子聲音都壓低了些:“我其實也只伺候了夫人大半年,那時候小姐還尚未出生,后來被夫人許了這老東西就來了鋪子?!?/br> 老東西周掌柜在一旁氣的吹胡子瞪眼。 不過沒有人開口打斷,周娘子接著說:“那時在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是慧兒jiejie,我這身刺繡的手藝就是跟她學的,后來慧兒jiejie有了相好的,夫人心善,便把她放了出去,我便沒見過她了?!鳖D了頓,她補充道:“不過我聽說她是嫁去了常樂坊,她那相好還是個大夫。” 話已至此,周娘子言外之意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她懷疑韓北的娘,就是她口中的慧兒,也就是林氏的舊仆。 蘇晚此時心底已經(jīng)信了大半,她輕輕擰了一下眉,吩咐道:“周叔,你幫我把韓北叫進來。” 周掌柜在周娘子說完后也愣了許久,這會兒回過神來,連忙應聲出了門。 少頃,韓北便跟在周掌柜后頭進來了。 他剛剛在前面幫著伙計搬東西,一張小臉熱的紅撲撲的,進來后乖乖的朝蘇晚行了一禮。 蘇晚沖他招了招手,“過來?!彼阈∨苤搅颂K晚身邊。 周娘子此前也見過幾次韓北,只是并未往那處想,眼下她仔細打量這個孩子,只覺得越看越像故人。她沖蘇晚點了點頭。 蘇晚想到這孩子昨日哭成那副模樣,伸手輕輕摸了摸韓北的發(fā)頂,溫聲道:“小北,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你別擔心?!?/br> “是我爹娘的事嗎?” 經(jīng)過一夜,韓北好了許多,再憶及昨日自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頓時小臉通紅,不好意思道:“昨日是我不對,夫人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br> 第55章 出走 蘇晚抬眸掃了一眼周娘子,周…… 蘇晚抬眸掃了一眼周娘子,周娘子會意,放柔了聲音問道:“你可知道你娘的名諱?!?/br> 韓北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的抓緊衣角,他抿了抿唇,點頭小聲答:“我知道,我娘姓林,爹叫她慧娘?!?/br> “你娘是哪里人?” “蘇南……我娘是蘇南人?!?/br> 簡單問了幾個問題,韓北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周娘子這才停下,同蘇晚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凝重。 若所料不錯,這孩子恐怕就是林氏舊仆慧兒之子。 蘇晚輕擰了下眉,轉(zhuǎn)而低頭對韓北說:“你先去前面找平兒玩?!?/br> 小孩子向來對氣氛敏感,更別說是混跡乞丐當中,被迫學會察言觀色的韓北,可他什么都沒問,抿了抿唇,隨即乖乖點頭往外走去。 蘇晚三人目送著韓北小跑著離開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周掌柜先嘆了口氣:“這孩子的娘,難道真是那位慧兒姑娘?” “恐怕是的?!敝苣镒舆@才開口:“我剛剛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孩子的眉眼和慧兒jiejie確實有幾分相似?!?/br> 蘇晚一只手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她沒想到,裴寄隨手救回的一個小乞兒竟然和她竟然有這番淵源,又想起昨日溫窈提及之事。 心下不免猜測,林氏和長公主之間到底有過什么來往? 然而眼下多想無用,蘇晚輕擰了下眉,猶豫片刻才柔聲吩咐道:“今日之事還未下定論,還請周叔二人暫且保密?!?/br> 雖然不知道一個小乞兒的身世有何需要保密,但既然蘇晚吩咐了,周叔和周娘子二人也只連忙點頭稱是。 再晚些時候,鋪子里的事情忙完了,蘇晚也將年節(jié)期間的賬冊清點完畢,便領著平兒和韓北打道回府。 等到家時,裴寄竟然已經(jīng)回來了。 于是蘇晚轉(zhuǎn)頭去了書房,打算和他商量一番韓北父母之事。 然而她還未開口,便從裴寄口中得知了一樁更令人震驚的事。 “你是說,端平郡主的送親隊伍,昨日便出發(fā)了?” 裴寄點頭,眉頭緊皺,面色難看至極。 蘇晚臉色白了白,“她明明和我說出了正月才走,現(xiàn)在外面還是天寒地凍,路上明明不好走……” “蠻夷那邊等不及了?!迸峒恼Z氣中帶著掩不住的怒意,“成王還親自寫了折子,說自幼父女分離,想早些見到端平。圣上雖然厭惡成王,還是允了。” “怎么會這樣。”蘇晚心頭一痛,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雖說和親一事已定,可只要端平一日未走,她總奢望著事情還有轉(zhuǎn)機。 可現(xiàn)在,她恐怕再也見不到端平了。 想到這里,蘇晚頓時紅了眼眶。 書房里只聽得見女子淺淺的啜泣聲,斷斷續(xù)續(xù),聲音的主人似乎是想止卻又止不住。 裴寄這是第一次見蘇晚哭。 就連蘇懷派人上門拿林氏排位相挾,也未見她掉一滴淚。 這也是裴寄第一次知道,原來只看一個人落淚便會心疼,滿腔的怒意都暫時消了下去。 蘇晚只感覺淚水朦朧了視線,她知道裴寄就在面前,努力想忍,卻忍不住,最后只能自暴自棄,任由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 模糊間,她好像聽見面前的男人輕嘆了一聲,隨即蘇晚被人輕輕摟進了懷里。 淚水沾濕了裴寄胸前的衣襟,過了許久,他才聽見女子低低的哽咽聲:“為什么偏偏是端平?” 裴寄抬手輕輕碰了碰懷里的一頭青絲,低聲道:“她生在那樣的地方,有些事情,由不得她?!鳖D了頓,他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也由不得行川。” 蘇晚察覺到他話里的不對勁,啞著嗓子追問道:“陸公子他怎么了?” “昨日送親隊伍出了城,今日行川的小廝便來尋人,他留書出走了?!?/br> 蘇晚一驚,顧不得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從裴寄懷中退了出來,抬頭問道:“陸公子他是要去搶親?” 端平和陸簡二人之間發(fā)生的事,那日在云安寺便可窺見一二。蘇晚下意識就想到了這里。 然而搶親二字一出,裴寄眉頭皺的愈發(fā)深了。 “他不敢,端平也不會跟他走?!迸峒暮芮宄懞喌男宰?,縱然他心底起過這樣的念頭,也早該打消了。 “和親一事關系著兩國交好。若是郡主逃婚,恐怕邊關又要多生事端?!?/br> 未盡之言,裴寄沒有多說。 蘇晚剛剛只是關心則亂,現(xiàn)在稍稍冷靜下來,心底已然明白。 邊關茲事體大,哪怕大啟如今國力昌盛,可蠻夷仍是虎視眈眈,一旦開戰(zhàn),必然是血流成河,普通百姓又何其無辜。 更何況自從老鎮(zhèn)遠侯故去后,大啟便再未出過戰(zhàn)神。蠻夷從來不乏驍勇善戰(zhàn)之人,大啟卻沒有了第二個裴勛,一旦開戰(zhàn),勝負難料。 陸簡和端平,又怎會因為兒女情長,將大啟至于這樣的境地。 蘇晚相信,哪怕有一絲可能,他們也不會。 蘇晚抬手撫去面上的淚痕,擰眉道:“那陸公子去了何處?”若是蘇晚沒有記錯,陸簡險險過了鄉(xiāng)試,這次的春闈,他要跟裴寄一同下場。 “邊關,投軍?!迸峒难院喴赓W,語氣中帶著隱隱的怒意。 倒是蘇晚又吃了一驚,在她眼里,陸簡大抵就是個本質(zhì)良善,性子跳脫的世家子,卻沒想到他竟會棄筆投戎。 裴寄看出了她的驚訝,“行川自幼崇拜祖父,喜歡舞木倉弄木奉,他幼時的志向便是成為和祖父一樣的大將軍,只是祖父走后,再加上安樂伯娶了繼室,便未再提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