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謝不允擺了擺手,嘆道:“少則數(shù)月,多則半年,歸期不定。”說著他又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裴寄:“這是院子的鑰匙,你拿著以備不時之需。記得好生準備來年春圍,我可是已經(jīng)夸下??诹??!?/br> 裴寄沒想到他居然會把鑰匙留下,遲疑片刻方接過,沉聲道:“學生定然不負先生所托?!?/br> “好,那我就先走了。” “先生慢走。” 謝不允席間多飲了些酒,面色微顯紅潤,腳步卻不虛浮。 蘇晚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些擔心的問道:“阿寄,西南可是成王封地?謝先生此去……” 裴寄眸色漸深,“確實是成王封地,先生既決定要去,我們候著便是。” …… 謝不允走后,裴寄便無需再去謝府,每日大多時間待在書房。 蘇晚三人只以為他在專心準備秋闈,并不打擾。 入了冬,天氣也愈發(fā)寒冷,蘇晚也只每日宅在房中打理事物。 沒有旁人上門打攪,倒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年關。 這日,屋外雪花紛飛,寒意刺骨,屋內(nèi)炭火卻燒的通紅,暖意融融。 蘇晚斜倚在榻上看些話本,只聞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悠悠然抬眸。 門外傳來平兒詢問的聲音:“夫人,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br> 平兒推門而入,哈了口氣,小步跑到蘇晚榻前。 她肩頭上的落雪,甫一接觸到屋內(nèi)屋內(nèi)的暖意,便消融不見。 蘇晚合上話本,輕聲開口:“回來啦。” 平兒點點頭,又搓了搓手,面上難掩興奮:“要過年了,這幾天鋪子里的生意可好了。” 她自學藝開始,每日便按點到鋪子里去。大雪紛飛的日子里,她起初還想偷點懶,卻還是被王媽趕著過去了。 現(xiàn)下卻被鋪子里紅火的生意感染,半點不叫苦。 蘇晚聞言眉眼唇畔染上幾分笑意。年關邊上,富貴人家更是要多做些衣裳,而窮苦人家勞累了一年,也大多會精打細算著購置些新衣。 她指了指旁邊的杌子,又笑著開口:“平兒辛苦了?!?/br> 平兒傻笑了兩聲,坐下,又趕緊搖頭道:“我不辛苦,周掌柜和周娘子才是真的辛苦?!?/br> 說著她似是想起什么,皺起小臉道:“就是不知道大丫病好些了沒。” 蘇晚挽了挽鬢角的碎發(fā),聞言有些驚訝,“大丫病還沒好嗎?” “沒有?!逼絻簱u了搖頭,“說是風寒,我前幾日去看了她,好像越發(fā)嚴重了。” 蘇晚蹙了蹙眉,沉思片刻,吩咐平兒:“這幾日鋪子里要發(fā)節(jié)禮,你將大丫的賞錢換些藥材送過去?!?/br> 平兒驚得聲音都大了些:“夫人您的意思是說,孫大娘不給大丫買藥吃?!?/br> 蘇晚沒有言明是否。 平兒又斂了聲音,小聲嘀咕道:“大丫這些日子的工錢全都給她娘了。就連發(fā)的冬衣都改了改給了她弟弟。他們怎么能這樣呢?” “人各有別?!碧K晚淡淡道。 平兒離開后,蘇晚闔眸小憩。心下卻有些感嘆。 在孫氏那種人眼里,女兒家生來就是賠錢貨。若不是大丫此刻能掙錢貼補家用,恐怕早就被逼死了。 確實,在孫氏眼里,一個風寒而已,又怎么值當花錢買藥,更別提看大夫了。 故而在知道平兒送上門的是些藥材時,本來還有好臉色的孫氏霎時晴轉(zhuǎn)陰天。 平兒剛開口要去房里看看大丫,孫氏就沒好氣道:“我家大丫這會兒怕是睡著了,你還是先回吧?!?/br> 平兒動了動唇,還想開口,孫氏已經(jīng)叉著腰轉(zhuǎn)身走了。 一旁大丫的兩個弟弟已經(jīng)沖上去圍著孫氏,扒拉平兒送上門的包裹。 待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些不能吃的藥材,頓時癟嘴要哭。 孫氏趕緊安慰道:“咱不指望別人,娘一會給你們做好吃的……” 平兒氣的在原地跺了跺腳,扭頭回去了。 平兒剛走,孫氏就拿著那包藥材進了角落里的偏房。 小房間逼仄的只放得下一張床,房內(nèi)沒有炭火,寒意逼人。 孫氏“吱呀”一聲推開門,隨即床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大丫啊?!睂O氏一邊走近,一邊放低了聲音:“你可好些了?” “娘?!碧稍诖采系拇笱?,面色蒼白,聲音有氣無力。剛說了一個字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你說你成日里就說裴家對你有多好?!睂O氏坐在大丫床邊,撇了撇嘴埋怨道:“你可知今日裴家那丫頭上門干了什么,好端端的節(jié)禮賞錢,全給她買了藥?!?/br> 她又接著抱怨道:“勞什子藥,要花那么多錢哦。還不知道要昧下多少?!?/br> 大丫虛弱的偏頭看向?qū)O氏,斷斷續(xù)續(xù)說:“娘……平兒……也是擔心我……” “擔心個什么哦,要真擔心還等到發(fā)賞錢的時候才買了藥送來?!睂O氏說著一拍大腿,“你分明是在鋪子里累著了才得的病,沒道理還要花錢買藥,我該找他們才是。” “娘……”大丫一急,連咳好幾聲,一只手拽住她娘的衣角,“你別這樣,等我病好了,還要回鋪子去的,到時候就又有工錢了?!?/br> “也是?!睂O氏還未起身就又坐下了,念及大丫這些時日上交的錢,心下思量,也不能鬧的太難看。 她想了想,湊近大丫壓低聲音問道:“裴家那鋪子是不是賺錢的很?” 大丫:“我也不清楚?!?/br> “你就別瞞我了,我前日去那錦繡閣了,還瞧見了平兒那丫頭?!睂O氏眼里放著光,一邊用手比劃著,“那鋪子里的人哦,多的不得了。” 大丫抿唇不言。 孫氏也不管她,自顧自的嘀咕:“怪不得裴家請得起婆子丫鬟。那裴公子還是個舉人老爺。就是這家里沒個長輩,才由得他娶了個狐媚子在家?!?/br> 話語間,孫氏已經(jīng)自然把鋪子當成了裴寄的家產(chǎn),卻從未想過這是蘇晚的嫁妝。 “娘……你別這么說夫人?!贝笱具B忙打斷她。 孫氏見狀點了點她的腦袋:“不就是去鋪子里當個學徒,你也和那丫頭一樣把自己當下人啦?” 她變本加厲道:“你娘還說錯啦,要不是個狐媚子,搬來這大半年,怎么不見她肚子有動靜?!彼墒锹犝f那些個地方出來的姑娘,想要孩子可難得很。 大丫愈發(fā)急了,掙扎著要從床上坐起來。 “唉唉唉,你這丫頭,我不說了。”孫氏一把將其按住,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大丫這半年來身量長了不少,一場病又瘦削下來,此時看起來竟有些楚楚可憐。 孫氏眼里閃著些意味不明的光,改口道:“娘先去給你煎藥,你先好好養(yǎng)身體?!?/br> 第41章 撞見 這之后,蘇晚再去鋪子里時,…… 這之后,蘇晚再去鋪子里時,大丫已經(jīng)回來做工了。 雖是瘦削了許多,但氣色紅潤,已然是大好。 蘇晚并未將其放在心上。 直到又過了幾日,她由鋪子回來偶然撞見迎面走來的孫氏。 孫家在巷口,而兩人遇見的地方卻是離小院不遠。 蘇晚容色未動,步履從容的走了過去。 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瞥見孫氏臉上奇怪的神色。 又好像是心虛。 蘇晚蹙了蹙眉,加快了腳步。 好在今日裴寄留在府里,孫氏總不至于闖了進去。 待蘇晚行至小院,推門而入時,正走到書房門口的裴寄聞聲回頭,面上的陰鷙還未散去。 兩人視線相接,裴寄似是有些錯愕,瞬時斂去厲色,開口道:“晚晚你回來了?!?/br> 蘇晚點了點頭,抿唇問道:“阿寄,我遇見孫娘子了,方才是她登門嗎?” “是她?!币宦牭綄O氏,裴寄神色又難看了幾分,頓了頓,他沉聲補充道:“只不過是無知婦人,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br> 蘇晚皺眉:“是為了大丫的藥材嗎?” 她讓平兒買藥時就估摸著孫氏恐怕又要鬧上一場。不料孫氏一直未上門。 沒想到大丫的病已然大好,孫氏卻找上了門。 蘇晚話音剛落,裴寄心下莫名松了口氣,原來那婦人并未告訴蘇晚。 他深深看了蘇晚一眼,微微頷首:“正是為了此事?!?/br> 蘇晚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只詢問道:“方才沒有鬧過吧,若是還要鬧,便讓平兒告訴大丫,讓她自去處理?!?/br> 裴寄搖了搖頭。 方才孫氏上門時分明是滿臉的諂媚,似是算準了今日只有裴寄一人在家。 而裴寄一瞧見她當即只準備關門,他并不想聽這婦人在院門口罵街。 卻不料孫氏連聲讓他等等,聲稱今日上門之事同他夫妻二人有關。 裴寄便在院門口多待了片刻,卻不曾想那婦人滿口瘋言瘋語,竟打著將大丫送給他做妾的念頭。 甚至于裴寄還沒開口,她就開始以長輩的口吻數(shù)落蘇晚的不是。 沒有子嗣誤了傳宗接代。 裴寄憶及孫氏所言,眸光漸深。且不說他同蘇晚并未有夫妻之實,就算真的無所出,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