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現(xiàn)在住的的院子也不清凈。

    接連兩個晚上都聽見姑媽兩口子吵架的聲音，林俞和這個早嫁的姑媽沒太深刻的感情，但大晚上突然聽見一句大吼的離婚也是嚇了一跳。

    林俞披著外套開門出去的時候，就正好見著趙穎晴站在聞舟堯門外徘徊。

    林俞心下奇怪，喊了聲：“表姐?！?/br>
    “啊小俞。”趙穎晴一見是他，表情有些尷尬，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爸媽吵醒你了。”

    林俞聽見那邊房間傳來的東西碎裂的聲音，問她：“姑媽他們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壁w穎晴搖頭說。過了兩秒又咬唇道：“因為壽禮的事兒?！?/br>
    她說著看了一眼聞舟堯的房門。

    “你找大哥有事？”林俞問。

    因為姑媽是遠嫁，趙穎晴這些年和林家的孩子來往都不多，逢年過節(jié)偶爾見到也都是匆匆一面。不過按照林家現(xiàn)在的排行，聞舟堯依然排老大。

    趙穎晴的臉色閃過一絲慌亂，但隔壁那倆人越拔越高的聲音讓她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小聲開口說：“現(xiàn)在這么晚他們吵著離婚，家里其他人都睡了，我之前看大哥在家里說話挺管用的，你爸都聽他意見。我就想著……想著……”

    “你想讓大哥去說和？”林俞替她把話說完了。

    趙穎晴點點頭，父母鬧得這么難看，還是在別人家里，這讓她覺得有些難堪。

    到底也是十幾歲的姑娘，忐忑難免。

    林俞心里有些過不去，但還是說：“我哥這會兒估計睡了，要不我去勸……”

    “林俞?！甭勚蹐虻穆曇敉蝗煌ㄟ^緊閉的房門傳出來，他說：“進來?！?/br>
    林俞去看趙穎晴，果然見她微微睜大了眼睛，臉色一下子紅得滴血。

    她想要找聞舟堯幫忙已經(jīng)是放下了足夠的臉面了，結(jié)果現(xiàn)在聞舟堯出聲，顯然是聽見了剛剛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叫林俞進去，卻沒有選擇出來。

    這幫與不幫一目了然。

    林俞現(xiàn)在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趙穎晴怎么說也是jiejie，雖說這些年沒怎么見過面，但林家人把親屬血緣這樣的關(guān)系維系一向看得是比較重的。

    林俞說：“表姐你先回去睡，已經(jīng)很晚了，明天要是還沒消停我替你找奶奶去，她總能做主的?！?/br>
    趙穎晴這才稍稍恢復(fù)臉色，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去了。

    林俞見人走了，回頭推開聞舟堯的房門走進去。

    “醒著怎么不開燈？”林俞模糊見著床頭坐著的人影開口說。

    “也剛醒?！甭勚蹐蜷_口道，那比平日里低了兩度的嗓子，林俞一聽就知道他沒說假話。

    到了現(xiàn)在，林俞又對姑媽他們有些不高興了，

    畢竟論起親疏遠近，自然他哥在前。

    “還有得吵呢我看這陣仗。”林俞摸著走到床邊，也沒有要去開燈的意思，他脫了鞋盤腿坐到聞舟堯的腳邊，“剛表姐說好像是為了壽禮還是什么?！?/br>
    聞舟堯挪了一下腳給他騰地方，開口問：“你剛剛是想去干什么？勸架？”

    “我這……”林俞啞口：“就她大半夜站你門口又不敢叫人的樣子，挺可憐的?！?/br>
    “你看誰都可憐?！甭勚蹐虿幌滩坏亟o了他這么一句。

    摸著黑，林俞也不知道聞舟堯是個什么表情。

    隔壁還在鬧，噼里啪啦的。

    聞舟堯：“他們的事你別管，明天也不用去找老太太?！?/br>
    “為什么？”林俞問。

    林俞即使看不見，也大概能猜到聞舟堯是掃了自己一眼，說：“不是什么壽禮問題，這就是借題發(fā)揮，人這架吵了不是兩三年了，婚也沒離。你以為老太太不知道？要你管什么閑事?！?/br>
    林俞：“……你怎么知道？”

    他更意外這個。

    聞舟堯看著腳邊的一坨黑影，窗外搖曳的光影一閃而過，給那雙含著震驚的眼睛打了一層光，顯得比平日里還要亮。

    聞舟堯：“我為什么不知道？前年林叔夏天出門半月，為的就是你姑媽鬧離婚的事?！?/br>
    林俞張了張嘴，沒說話，最后干脆還是閉上。

    好吧，看來不知道的人只有他。

    林俞想了想當(dāng)時的自己在干什么，好像完全想不起來。

    他成功把自己養(yǎng)廢了，成了一個真的只關(guān)心自己在乎的小廢物。連姑媽兩口子感情不和，離婚鬧了好幾年這種事還要他哥來告訴他。

    兩人在黑暗里對坐著。

    靜了一會兒，林俞才意識到不早了。

    他按著被子里聞舟堯的腳，準(zhǔn)備翻身下床。結(jié)果卻突然發(fā)現(xiàn)他哥一條腿抬起來，橫在他胸前問：“干什么？”

    “回去睡覺啊?！绷钟釂査骸澳悴焕?？”

    聞舟堯把腳拿下去，“算了，今晚就睡這兒吧?！?/br>
    林俞卻僵了一下，躊躇：“不用吧，我還是回去睡。”

    他小時候最愛在聞舟堯這房間待著，睡覺時間比在自己床上還多。所以現(xiàn)在也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以防引起聞舟堯懷疑。

    他說完這話就再次起身，抬腳要跨下床。

    下一秒咚一下坐了回去，自己都懵了。

    摸黑看向聞舟堯：“怎么了？”

    “林俞?！甭勚蹐蛲蝗粏枺骸澳阌袥]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林俞心下一跳，含糊：“沒有啊?！?/br>
    林俞能感覺到聞舟堯的視線，好在夜色隱藏了一切東西，讓他不至于當(dāng)場穿幫。他唾棄自己的心理素質(zhì)在他哥面前是越來越?jīng)]有用了。

    “你最近很不對勁。”聞舟堯下了這樣一個結(jié)論，不管林俞越來越僵的身形，突然拉著林俞的肩膀把人拖過來，固定在胸前，抬起下巴。

    那是個依靠近距離勢必要把人看清楚的強硬姿勢，聞舟堯在他上方開口：“林俞，你是打算老實交代，還是非要我問？”

    林俞咽了咽口水，篤定聞舟堯發(fā)現(xiàn)不了，辯解道：“哪兒有不對勁，你想多了?！?/br>
    “你確定？”他輕聲問。

    林俞閉眼大聲：“孩子大了，就不能有點自己的秘密啊？！”

    不講理就對了，他哥拿他這招最沒轍。

    可是這回這招好像有些失效了，林俞發(fā)現(xiàn)捏著自己下巴的手絲毫沒有放松的打算。

    就在林俞準(zhǔn)備上手之際。

    “是嗎？”聞舟堯聲音壓得極低，他說：“我不妨礙你有自己的秘密，但不要每次湊過來，最后又躲得像是我想對你做點什么的樣子。林俞，你知不知道自己逃得有多明顯？”

    林俞，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幾歲？

    林俞，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明顯？

    每次只要他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情問了，林俞的神經(jīng)就會瞬間被提起來。

    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聞舟堯發(fā)現(xiàn)了。

    他怎么會發(fā)現(xiàn)的？

    林俞喉嚨發(fā)緊，艱難掙扎道：“哥你這話挺好笑，你是我哥，又都是男的，你能對我做什么？”

    聞舟堯的手從捏著下巴的動作微微放松，拇指擦過他的下顎線，帶上小片皮膚上燒灼一樣的酥麻。

    “什么感覺？”聞舟堯問他。

    林俞實話實說：“有點慌?！?/br>
    “慌就對了。”聞舟堯的手指還在那一小片上摩挲，開口說：“男人之間能做的事兒多了，林俞，我好心提醒你，別再弄得跟我想強迫你似的，你這樣很容易讓我想歪?！?/br>
    林俞就差頭頂冒煙了。

    聞舟堯這話里的信息量需要他消化的東西太多了。眼下最重要的一點，林俞求證：“哥，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回事？”

    “同性戀？”聞舟堯的語調(diào)恢復(fù)平常，說：“知道?！?/br>
    林俞語氣越發(fā)小心翼翼：“你是？”

    聞舟堯一時間沒說話。

    “哥？”林俞再次出聲。

    聞舟堯在他臉上的手突然停頓，然后他聽見聞舟堯說：“求證中。所以，林俞，別招我?！?/br>
    第23章

    求證中,  求證中……

    聞舟堯的話恍如一道天雷從林俞的天靈蓋上直劈而下，威力不比當(dāng)初一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五歲這件事來得更讓他驚訝。

    他哥懷疑的居然不是他，是他自己？

    林俞完全忘記了眼下被控制的姿勢,  側(cè)頭問：“你……什么時候開始的？”

    聞舟堯垂眼看他：“不如你先和我解釋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回事的？”

    林俞被問得頭皮發(fā)麻，在這場談話中從始至終就沒拿到過主動權(quán)，他說：“我那個是因為、因為……書上看的！”

    聞舟堯低嗤：“借口真爛。”

    林俞老臉一紅,  他還沒被他哥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卮链┻^。他反問：“你呢？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br>
    聞舟堯這下松開鉗制住他的動作，整個人放松了往后面靠上去，開口說：“我大概……”

    他說到這里遲遲沒有接下一句,  林俞心里不上不下的,  因為看不見,  主動手撐在聞舟堯身側(cè)朝他的臉挪近了一點，試圖看清他在猶疑什么。

    聞舟堯突然伸手推開他的腦袋。

    “離遠點。”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