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她已經(jīng)有些迷糊了，雙眼里也沒有焦距，但是那雙空洞洞的眼睛掃過之處，幾乎所有人都感到無所遁形。

    “好，五嬸，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悅貌，她就是我的親meimei！”方悅言絲毫沒有猶豫，就應(yīng)承了下來。

    “好孩子，你們倆要互相扶持。成親以后，那些妯娌都不如娘家姐妹靠得住！有時候娘家長輩不愿意搭救的時候，也只有親姐妹會心疼自己，拉上一把！好孩子，好孩子，娘去了，你要過得好……”廖氏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徹底沒了聲音，握住她們二人的雙手也逐漸滑了下來。

    “娘！”“夫人！”“弟妹！”屋內(nèi)各種嚎哭聲傳來，廖氏永遠(yuǎn)地閉上了雙眼。

    方國公府再次掛上了白綢，原本有些熱鬧的后院，似乎伴隨著這一次的喪事，再次寂寥了下去。

    方悅貌著實(shí)頹廢了大半個月，才緩過勁兒來。只是突然喪母的她，變得有些陰沉，似乎性子都沉穩(wěn)了些，行事作風(fēng)也多了些考慮，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一般。

    “怎么又在看醫(yī)書？”方悅言進(jìn)屋的時候，一眼就瞧見方悅貌趴在書案前，捧著一本醫(yī)書看。

    似乎受到廖氏忽然逝世的打擊，方悅貌最近對醫(yī)書特別感興趣，甚至讓人去集市上買了不少，還請方錦衡去搜羅孤本，準(zhǔn)備一本一本的鉆研。

    “現(xiàn)在天氣漸漸寒涼了，你身邊的丫頭說，你半夜都在看這東西。你從小就沒接觸這些東西，現(xiàn)在惡補(bǔ)沒效果反而傷了身子！喝碗姜湯驅(qū)寒！”方悅言直接從她的手里把醫(yī)書奪走了，把姜湯遞了過來，親眼看著她喝下，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方悅貌明顯躊躇了一下，最近每當(dāng)方悅言提起醫(yī)書的事情，她就有些支支吾吾，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往往卻又沒了下文。

    “嘖，怎么現(xiàn)在倒是變得吞吞吐吐的了？我答應(yīng)了五嬸的，要好好照顧你。你可別自己鉆牛角尖，把自己給慪死！有什么話就說，誰坑你十jiejie也不會坑你！”方悅言抬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臉上露出幾分不滿的神色來。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知從何說起，我這想法實(shí)在是有些驚世駭俗。我總覺得我娘的死不簡單，莫不是被人毒死的？”她的聲音越到后面壓得越低，甚至說到最后，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方悅言一挑眉頭，她完全沒想到方悅貌看醫(yī)書，竟然是因為這個。不由得扭頭看過去，臉上帶著幾分詫異。

    方悅貌怕她不信，繼續(xù)說道：“我知道如果娘中了毒，太醫(yī)肯定能檢查出來。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我娘的身子都好了，去清風(fēng)庵也是修身養(yǎng)性的地方，怎么可能會忽然又吐血了，而且直接就要了她的命！大夫的解釋也說是日夜勞損，傷了根本！根本就不可理喻！我娘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她去清風(fēng)庵之前就大好了，否則也不敢舟車勞頓離開國公府??！”

    她的話音落下，兩個人就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方悅言皺擰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十jiejie，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心理不舒坦，覺得難以置信。興許我多看些醫(yī)書，就能找出答案來！”方悅貌瞧見她這副苦思冥想的模樣，立刻擺了擺手，低聲安撫道。

    她還不想讓方悅言也變成這樣，畢竟事關(guān)廖氏的，讓她一個人煩就夠了。

    “我信你。你知道有時候人的直覺準(zhǔn)得可怕，特別是對至親的事情上，有時候都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本能。就像我一樣，至今還在尋找著殺我母親的兇手！”方悅言回過神來，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

    這回?fù)Q成方悅貌發(fā)愣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驚世駭俗了，沒想到方悅言比她更加夸張。到現(xiàn)在還對蕭氏的死耿耿于懷，甚至準(zhǔn)備一直追查下去。

    “我娘性子的確軟弱，但是這么多年身子不大好，都撐過來了，怎么會忽然就沒了。她和五嬸都是毫無征兆，然后就忽然吐血了，只不過我娘身子更弱些，當(dāng)場就沒了，而五嬸平日身子強(qiáng)健，所以撐了一兩日才離世。”方悅言盯著她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方悅貌，忽然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

    她追查了許久，卻是對真正下黑手的人毫無頭緒。本以為還要蟄伏多日，沒想到廖氏這次的死，倒是提供了不少線索。經(jīng)由方悅貌如此懷疑的提醒，方悅言才會拿她們兩人來做對比。

    “十jiejie，你是說同一個人害死了我娘和大伯娘？”方悅貌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她整個人有些激動，心里也是一片哇涼。

    方悅言搖了搖頭：“我只是在說有可能，還不到那一步，頂多能證明我娘和五嬸死得蹊蹺，手法差不多，其中的細(xì)節(jié)還待仔細(xì)查探。為女子弱為母則強(qiáng)，我堅信這一點(diǎn)。五嬸死前一直對你放心不下，就怕旁人欺負(fù)了你，懇求五叔不要虧待你，托我照顧你，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會活下來親自照顧你！”

    她喘了一口氣，接著道：“五嬸的求生*很強(qiáng)，補(bǔ)品一直不斷，應(yīng)該就是大好了，但是大夫卻說她身子虧損已久。顯然其中有貓膩，要么是大夫撒謊了，要么就是真的有人暗中給她使絆子，導(dǎo)致她的身體慢慢變差！”

    方悅貌點(diǎn)了點(diǎn)頭，經(jīng)由她這么一分析，情況變得明朗多了。

    “大夫是宮廷里請來的太醫(yī)，而且還是楊院判，不可能撒謊。所以就是后者，我們要找出那個人，替我娘報仇！順便再聯(lián)系一下大伯娘的逝世，查出究竟是否也是那人所為！”方悅貌輕聲地接話道，她此刻已經(jīng)冷靜了許多，腦子也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

    方悅言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不過這事兒要悄悄進(jìn)行。這府里整日里不消停，誰知道明兒又出什么幺蛾子！”

    畢竟她查探蕭氏的死因，也有幾年了，但是卻停滯不前?？倳袆e的事兒來絆住腳，讓她根本施展不開。

    姐妹倆有商有量的，達(dá)成了共識之后，就定下了一系列的計劃。

    第060章 柳家退親

    年關(guān)將至，京都也越發(fā)熱鬧起來了。去外地做生意的人也都紛紛回京了，甚至連部分守軍也輪換回來過節(jié)。

    一條消息卻在京都的街頭巷尾炸開了，上回在清風(fēng)庵墮崖而死的陳姑娘事件，終于再次被提起。而且這一次還把向許良給牽扯了出來，怎么離奇怎么說，簡直快編寫出一部《聊齋志異》了。

    “十jiejie，你說那些人是不是閑的，說什么陳姑娘墮崖而死，完全就是因為要與向世子定親了。還魂魄久經(jīng)不散，一直在清風(fēng)庵后山徘徊，等著向世子去見她，結(jié)果把蕭家大奶奶嚇到了！我看這樣子，像是要傳出人鬼情未了的故事了！”方悅貌坐在炕上，臉上露出幾分不屑的神色來。

    清風(fēng)庵究竟有沒有女鬼，再沒有旁人比她們姐妹倆更清楚了，因為嚇唬向大姑娘的女鬼，就是她倆假扮的。況且陳姑娘死去后幾日，清風(fēng)庵后院里還住著不少恩客，也沒有一個見到陳姑娘的，哪里來的陰魂不散。分明就是胡編亂造，想要攪渾這池水。

    方悅言正在倒茶，聽她嘮叨了好長時間，不由得搖了搖頭，低聲道：“流言止于智者，現(xiàn)在卻越傳越兇，明顯就是沖著某人去的！”

    “哎，你這話我怎么就不愛聽了，某人是誰，最倒霉的不就是向世子嘛！他何其無辜，芝蘭玉樹的大好青年，卻要與女鬼扯上關(guān)系，這都第三個定親之后沒了的姑娘吧？完了，真的要打光棍了，或者出家當(dāng)和尚去！”方悅貌撇了撇嘴，竟是沖著她翻了個白眼。

    向許良在京都貴婦圈的名聲，那真是太好了！有些姑娘連旁人一句閑話都不讓說他的，方悅貌雖然沒那么夸張，但也是其中之一了。

    方悅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你認(rèn)為幾乎被神化了的向世子，肯定是手段了得。這些流言，如果他想制止，會傳得這么難聽嗎？連稍微懂些道理的孩童，都編了童謠來傳唱這流言的可笑程度，可是向家那邊卻絲毫沒有動作。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

    方悅貌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忽而猛地一拍桌子。

    “對哦，你的意思就是向世子故意這樣的？為什么？難道他真的不準(zhǔn)備娶妻生子了？名聲壞成這樣，哪個姑娘敢嫁，即使真的有那些腦子壞掉的一心要嫁他的姑娘，但是人家爹娘也不會同意的！”她急吼吼地說道，語氣急促的好像她自己哥哥的事兒一般。

    方悅言瞧見她這副樣子，心里頭就有些不舒服。向許良何德何能，就讓你這個幾乎沒見過面兒的丫頭如此上心！

    她有意抹黑向許良，眼珠子一轉(zhuǎn)，就湊到了方悅貌的面前，低聲道：“說不定他真的不準(zhǔn)備娶妻了，一輩子都不娶妻，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方悅貌立刻搖頭，她哪里能了解向許良的腦回溝。

    “他不娶妻，要么是太監(jiān)，要么就有龍陽之好！”方悅言輕輕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

    總之這話只有她們姐妹倆知道，方悅言也不會覺得害臊。況且能夠抹黑向許良，她的內(nèi)心感到異常的滿足。

    方悅貌眨了眨眼睛，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她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也許是上天看不過方悅言如此嘚瑟，沒過幾日，她就遇上了倒霉的事兒，而且還是重量級倒霉的事情！

    “姑娘，柳夫人來了，二夫人陪著她說了幾句話，就翻臉?biāo)ち藮|西！您快過去瞧一瞧吧！”秋雨快步走了進(jìn)來，她的臉上帶著幾分驚慌。

    宋氏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即使受了什么委屈，也都能忍受著。但是今兒卻當(dāng)著客人的面兒摔了東西，顯然柳夫人做了什么讓她無法容忍的事情。

    方悅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連忙讓人整理了一下衣裳發(fā)髻，便匆匆?guī)粟s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