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準(zhǔn)沒錯(cuò)了！

    只是這辛香味道，也不知是放了什么奇特的香料。

    陸清煦的目光已然不自覺地定在了那道菜肴上。

    那湯色泛著淡淡的紅色，豆腐也染了些許紅沫兒…新鮮的蛤蜊，全煮開了口，露在湯面兒上，能見里頭的甜rou…聞見那特殊的香料氣息，他也不自覺地跟著咽了一口唾沫…

    心中不禁好奇起來：紅色的香料，到底是什么？

    卻見皇后娘娘起了筷子，夾了一顆蛤蜊。連著殼兒里的湯汁一口嗦下，面色都頓時(shí)紅潤了幾分…驚嘆道，“許大人，這是什么香料？有些剌口…”

    許修然聽得，幾分緊張，“這，臣也不知，可是傷著娘娘鳳體了？”

    “唔，不會?！被屎竽锬锍缘帽M興，到底連端莊儀態(tài)都放下來了些?！斑@味道特別?！闭f罷，又讓嬤嬤去盛了些豆腐湯來。幾口下肚，身上都暖和起來，心情也格外舒暢。飯飽，還沒忍住打了個(gè)小嗝…

    嬤嬤送來帕子，皇后忙捂了捂嘴，“許太醫(yī)真是有心了，這小食坊的東西，竟都這么別致…”

    許修然聽得皇后滿意，心中松了一口氣。

    父親交代的差事兒，總算是辦得不錯(cuò)…

    臨近午時(shí)，許修然方從坤儀宮中告退出來，手中還提著那紅檀木的食盒子。他今日無需當(dāng)值，還得去宮外許家藥鋪一趟，與如蜜坊小院兒里的病人抓副藥來。

    耳旁卻傳來陸世子的聲音，“恭喜許大人。”

    許修然停了停步子，轉(zhuǎn)身回來與陸清煦打了個(gè)千兒，“陸世子有禮。”

    “許大人這三道兒菜，樣樣兒討得皇后娘娘歡心，還真是難得。方見得那酸湯濃郁，蛤蜊豆腐更是誘人，山家三翠春意十足，可不知是京城哪家食坊的出品，我也好去嘗一嘗?！?/br>
    聽得meimei的菜被豐樂樓大老板褒獎(jiǎng)，許修然心中自揚(yáng)起幾分小自豪來，只回道，“難得陸世子看得起，這些菜品都出自舍妹在西街上開的如蜜坊?！?/br>
    陸清煦方就有所猜測，得了許修然的話，最終坐實(shí)。

    “令妹手藝出眾，可早有耳聞了…”

    可不是，那紅果兒牛rou，紫米圓子，酸湯…豐樂樓都做不成味道的酸湯，都是出自如蜜坊的。他自也想明白幾許：那女娃兒年歲淺，方才心思精純，一心撲在菜樣兒上，到底比豐樂樓那些吃的肚圓腰肥的大廚，更多了幾分先天之賦…

    許修然和氣笑著，“世子爺過獎(jiǎng)?！?/br>
    話雖這么說著，心里卻替meimei高興。

    二人一道兒寒暄著出了宮，許修然方先去了一趟許家藥鋪。配好了藥包兒，方讓車夫又尋回來了西街如蜜坊。

    午市客人不多，蜜兒正在賬臺前，整理著賬本子。見得門前停下來的馬車眼熟，該是哥哥沒錯(cuò)，這才迎了出去。

    許修然從車上下來，便見得那小丫頭笑盈盈跑來，一聲“然哥”，叫得他心中欣然。他自將朝早帶著那食盒子侍奉貴婦人的事情與蜜兒說了一遍，又道，“那貴人很是喜歡你做的菜。特別是那道蛤蜊豆腐湯。”

    蜜兒笑道，“配著米飯吃，才最香呢！”

    許修然笑著頷首，方將手中提著藥包送去與她。“我與你二叔重新配了一副藥。早前那些不必吃了，用我的新藥?！?/br>
    蜜兒著緊來幾分，“二叔的眼睛能好嗎，然哥？”

    “我有些把握，不過不可心急?！痹S修然道，“昨日只是初試，待我今日去阿爹的書房里，翻一翻醫(yī)案和古籍?！?/br>
    “辛苦然哥了！”

    蜜兒一時(shí)間感激得很，只道，“我、我與你做好吃的。”

    “……”許修然笑了。“改日再來嘗嘗你的手藝?！?/br>
    昨夜一夜沒睡，今兒又崩著精神伺候了皇后娘娘一早上，他得回去補(bǔ)個(gè)覺…

    **

    寒食節(jié)至，百姓禁火。

    臨近掃墓，百姓們出城祭拜先人，吃食不可過辛，以乳味為主。

    西街上的桂花糕點(diǎn)鋪?zhàn)?，正盼著生意來。說是桂花糕點(diǎn)鋪?zhàn)?，并非只賣桂花糕，而是店鋪鋪頭以桂花為圖騰，招攬客人。店中各樣兒的糕點(diǎn)都有。

    杏酪、粉衣、千層饅頭、脂油糕、雪花糕、軟香糕…

    食客們打包著糕點(diǎn)走，還不忘要一杯面茶。煮好的粗茶湯水，泡上一塊兒奶皮子，茶香暖胃…

    可今年的寒食節(jié)，曹掌柜的卻沒盼來大好的客流…

    西街上奶味香，全從如蜜坊里飄了出來。老吳餅店回家祭祖，不開張，如蜜坊門前便排起了長隊(duì)…

    曹掌柜的出門往那邊望了一眼，唉聲嘆氣…叫來店中小二：“那如蜜坊里又玩兒起什么新花樣兒了？去買來嘗嘗?！辈苷乒竦哪贸鏊殂y交給小二，便將人支了過去。

    那隊(duì)伍老長，小二排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方才買到三個(gè)糕點(diǎn)，抱在懷里，往自家小店里送。

    曹掌柜的在門前也等得急了，招呼著小二進(jìn)了屋?！笆鞘裁?？”

    “叫，乳酪團(tuán)子。”小二說著，將懷里的東西放來桌上。

    曹掌柜的只見，拳頭那么大的三個(gè)小團(tuán)兒，面色的，毫無特別之處。只是那股子香味兒，著實(shí)誘人…奶香帶著烤過的米糧香氣，聞見便讓人覺著心思雀躍。

    嘗來一口，外皮酥脆，內(nèi)里乳酪guntang爆漿…滿口都是奶香。

    小二一旁看著曹掌柜的吃，咽了口水，“掌柜的，怎樣？好吃嗎？”

    “好、好吃…”曹掌柜心中那點(diǎn)兒小嫉妒、小不滿、小疑惑，通通被一口美食填飽去。這好吃就是好吃，再怎么嫉妒可不都沒用嗎？

    見得小二目光落在桌上剩下的兩個(gè)團(tuán)子上，曹掌柜的一把將剩下的團(tuán)子攬了過來，“看什么看，想吃自己去買。沒給你工錢么？”

    “……”摳門兒，摳到家了！

    小二心中忿忿，趁著店中沒什么生意，跑去如蜜坊門前重新排隊(duì)去了。

    如蜜坊里，兩大籠乳酪團(tuán)子不過一個(gè)時(shí)辰便賣得干干凈凈。

    左右這兩日禁火，蜜兒正好放假兩日。

    后日就是清明節(jié)，下午的時(shí)候，蜜兒帶著阿彩去了一趟花市。阿娘喜歡水仙，她尋得一盆生得好看的。又去一旁雜市里，買好了香燭。

    李氏的墓建在了相國寺后山上。相國寺里，供奉著大周開國功臣，封侯拜相，靈位皆能配享太廟。便有百姓尋來相國寺后山，安葬仙人，以求沾一沾寺中香火，福澤庇佑。

    葬來這里，是李氏自己的意思。

    蜜兒記得，阿娘病重的時(shí)候，便與她提過，將來想葬在這后山之上，望見相國寺中，守護(hù)大周先輩，也能沾染佛家香火，庇佑后代平安。

    清明節(jié)，陰雨連連。

    阿彩被蜜兒留在家中照顧二叔。蜜兒獨(dú)自一人來祭拜阿娘…

    清掃了一遍墓碑墓身，蜜兒方將香燭點(diǎn)上，又將水仙花供奉去了阿娘的墓碑前。

    她自跪坐在一旁，與阿娘說說悄悄話：

    “阿娘可還好嗎？”

    “蜜兒如今當(dāng)家做主，撐起一家小店啦！如蜜坊生意好，阿娘可以放寬心了?！?/br>
    “我還帶了阿娘喜歡吃的…”

    蜜兒從食盒子里取出來幾樣兒小菜，正擺去了墓碑前，眼前飄過一抹灰色衣角，被小風(fēng)吹著，緩緩揚(yáng)動(dòng)。

    蜜兒抬眼，見得那人一身灰色袍子，像是相國寺中的和尚…

    她忙起身來，合掌拜了一拜，“您是？”

    “貧僧法號桑哲?！焙蜕幸嗍沁€了禮。舉手抬足之間，悠然自得。話語沉浮，如聞佛語。

    蜜兒問起，“您，也識得我阿娘嗎？”

    桑哲抿唇搖頭，“空門中人，不識得塵世過客?！?/br>
    “今日清明，桑哲來與后山諸位念經(jīng)，望佛音普渡，來世平安…”

    蜜兒忙又拜了一拜，“多謝法師了…”

    第34章 纖云弄巧(1)   “爺給你施施肥！”……

    前山的相國寺中，皇帝親自主持的祭祀大典，一早已經(jīng)完成了唱經(jīng)。

    只是王侯靈位，皆設(shè)在皇家靈殿之中，受皇帝親自祭拜，又有相國寺中一眾高僧唱經(jīng)超度。臣子內(nèi)眷，見不得靈位本身，只能遠(yuǎn)遠(yuǎn)跪拜…

    慈音是跟著林家主母與林家長姐一道兒來的，慈音寄住林府，林家主母念著她今年父兄新逝，方同意帶著她同行。

    慈音跪拜于大殿之外整整一個(gè)晌午，已然有些力不從心。待得禮成，皇帝陛下從大殿行出來的時(shí)候，臣子內(nèi)眷又再俯身拜下，恭送皇帝大駕…

    起來的時(shí)候，她險(xiǎn)些支撐不住，還是一旁同跪拜的林家長女林嘉筠將她扶了一扶。

    明遠(yuǎn)護(hù)送皇帝離開，本不想多看其他，卻一眼掃見林夫人身旁那抹嬌弱的身影。慈音今日著一身霧白的錦裙，端莊沉重，素鬢上簪一朵白花，祭拜大典冗長繁復(fù)，整整一個(gè)晌午便就如此跪拜在那里，該是讓她受了累…

    他提醒著自己收了收心，他還得領(lǐng)一干禁衛(wèi)軍，護(hù)送陛下回宮…

    身后卻忽地傳來二人吵嚷之聲…

    “周侍郎這話是什么意思？左右是說我們戶部克扣了你們禮部銀兩不成？”

    “誒，楊侍郎，我真沒這么說呀。”

    “這道理該不會是您自己悟出來的？”

    “你…”

    “不過禮部經(jīng)費(fèi)的確受限?！?/br>
    “您看看，今年那靈殿門楣上都褪了色，禮部賬目清清楚楚的，也出不起銀子來修葺…”

    “戶部油水肥厚，也不知道，落去誰的肚子了？”

    “……”

    “……”

    “……”

    整個(gè)戶部頓時(shí)收了聲，一干三五陪同的侍郎們，各個(gè)收起了挺在身前圓滾滾的大肚子：反正沒落我肚子！

    吵嚷聲響大，行在最前的陛下都微微側(cè)目回頭過來。

    “周玄赫！”

    那說話的侍郎被喊去了圣駕旁邊，方一副刻薄的嘴臉，頓時(shí)換做了明媚笑容：“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相國寺中，不得喧嘩?！?/br>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