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職位高低，一旦發(fā)現(xiàn)存在欺凌下屬的現(xiàn)象屬實，無需上報，直接移交警方?！?/br>
    “是，段總。”

    回頭見到陳華還傻不愣登地杵在那里，段伏城皺起眉骨，筆端敲擲兩下桌面問他：

    “還有事？”

    陳華還沒從段伏城剛才的眼神中回過神來，人被嚇得顫顫嗦嗦，“啊沒……那個、那個段總……您看我應(yīng)該幫些什么……”

    段伏城：“……”

    這個陳華，看來是有必要好好查查他。

    傅鐸瞧見自家老板已經(jīng)變了臉，趕緊上前解圍：

    “陳總，麻煩您將茂岄管理層人員的詳細情況做一下說明，跟我來吧?！?/br>
    陳華跟著傅鐸離開后，公關(guān)曾部長繼續(xù)匯報：

    “段總，關(guān)于網(wǎng)上流傳的茂岄相關(guān)詞條已被全方位壓制，目前‘周悅自殺’只會單純當做社會新聞播報，并未造成過大的輿論波動，相關(guān)后續(xù)我們會持續(xù)跟蹤關(guān)注?！?/br>
    段伏城點點頭，“保護好周悅的個人隱私，不要讓逝者繼續(xù)活在他人的口舌中?！?/br>
    “明白?！?/br>
    曾部長清楚老板第一時間的關(guān)注點永遠是員工。

    而她們要確保到位的，是維持公司秩序，萬事以逝者為先，全面配合調(diào)查。

    傅鐸和陳華歸位時，這場幾十人的夜會也臨近尾聲。

    “事情的嚴重性不必多余贅述，警方有他們的辦案流程，我們唯一的有效協(xié)助方式是先從自身內(nèi)部開始排查。”

    段伏城淡淡掃量過在場眾人。他語氣平緩，但清冷有力：

    “請各位對曾經(jīng)共同奮戰(zhàn)的同僚保持一份憐愛，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周悅自殺的真正原因，我會在這里，跟你們一起等待結(jié)果?！?/br>
    第76章 網(wǎng)絡(luò)暴力   暴風雨雖遲但到。……

    凌晨兩點, 段伏城驅(qū)車趕往警局。

    五分鐘前。

    傅鐸在匯報幾家主流媒體即將發(fā)布的通告草案過程中，特意截取出其中一張未經(jīng)打碼的現(xiàn)場畫面。

    “事發(fā)當時，周悅從12樓跳下來恰好摔在這輛車頂。我感覺有些眼熟, 就讓他們發(fā)過來一張無|碼的原圖?！?/br>
    畫面中, 那輛白色法拉利尤為扎眼。

    車頂被重力深深砸出凹陷，血染車體, 擋風玻璃與引擎蓋被頹靡的灼紅色濺灑，奪人眼的驚瘆。

    放大照片, 車牌是段伏城再熟悉不過的數(shù)字。

    傅鐸看著段伏城的臉色, 小心試探：“警方那邊說, 案發(fā)時湯經(jīng)理就坐在車里……”

    ……

    她竟然是半個當事人。

    墜樓者死相慘烈。

    高空墜落的加速度會導致尸rou碎爛, 五臟六腑扭曲移位，甚至…腦漿迸裂。

    僅僅是打碼處理過的照片, 依然那般觸目驚心。

    她可能就在現(xiàn)場親眼目睹。

    而他卻一無所知。

    段伏城單手支著車門，眉頭緊鎖，眸底積郁, 深踩一腳油門飛速出去。

    ＊

    “jiejie。”

    從警局做完筆錄出來，見到身旁人始終有些恍惚, 向杭生輕輕扯住她問：“還好嗎？”

    今晚夜色悶沉得壓人, 風也是。

    “沒事?！睖咛ь^望了眼天, 又緩慢低下頭, 喃聲強調(diào)一遍, “我沒事?！?/br>
    向杭生猜對了。

    摔死在自己車上的女孩子, 她真的認識。

    是故人沒錯。

    但沒有交情。不過是曾經(jīng)一起工作在不同部門的前同事, 有過一面之緣。

    僅此而已。

    她無法對周悅的死亡產(chǎn)生過剩的悲傷情緒。

    只是有些感慨。

    “jiejie還在想剛剛警方說，周小姐的家人拒絕前來認領(lǐng)尸體的事情?！?/br>
    向杭生不是在問。

    他以陳述的口吻來收尾這個匪夷所思的句子。這很殘忍。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湯倪笑了笑，一步步走下臺階,

    “再這樣我可要懷疑你不是藝術(shù)家，而是心理學家了。”

    或許是藝術(shù)者天生的敏銳使然吧。

    他看得出，湯倪此刻并不想再繼續(xù)這個沉重的話題。

    “說不定我天賦異稟?！?/br>
    他也跟著彎唇淺笑，認真附和她：“‘心理學家’向杭生，聽起來也不錯?！?/br>
    就像他一眼發(fā)現(xiàn)，是在聽到警察說“家人拒絕認領(lǐng)”那句話時，她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這么晚了，jiejie我——”

    話音在余光瞥見一抹修挺身影時，倏然頓滯。

    沉默兩秒，他看似局促地抓抓頭發(fā)，笑容添染歉意，再出口的字詞早已偏轉(zhuǎn)上一句的本意：

    “我今晚要趕畫稿，可能沒辦法送你回家了，抱歉啊jiejie。”

    笑意輕淺，上揚的弧度明朗而隨性。

    湯倪當然表示理解，“沒事沒事，你先忙正事要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也不是很遠?！?/br>
    向杭生點點頭，“那…路上小心，回去早點休息?！?/br>
    那個男人正在走來。

    于是他打算做先離開的那個，步調(diào)后撤，倒退著向她揮揮手，狀似灑脫。

    “晚安，jiejie?！?/br>
    音線眷戀。

    也不得不離開。

    當湯倪因為女孩的死亡而顫抖，他可以直面血腥并為此騰升的創(chuàng)作欲而感到興奮；

    當她因為女孩家人的冷血而難過，他反而慶幸這場禍事的發(fā)生，沒能讓她成功拒絕自己。

    向杭生對自己有最起碼的認知——

    他是惡劣的人。

    他這樣惡劣的人，又如何能在當下湯倪情緒不穩(wěn)定的時候安撫到她呢。

    他只能退出，將她交由那個男人。

    沒選擇。沒余地。

    向杭生轉(zhuǎn)身離去。

    離開時，淺系瞳仁中還伏藏著湯倪的影子。

    眸底的光在走失、渙散、徹底消逝。

    —

    jiejie。

    我是如此的庸俗浮佻。死亡當頭仍抵不過滿腔情愛的重要，該被唾棄。

    我好像什么都知道。

    沒有天賦異稟。

    沒有所謂狗屁的藝術(shù)敏銳。

    只是一直偷看你，一直注視你。

    從來不是藝術(shù)家，因為畫不出你。對我沒感覺的你。心有所屬的你。

    jiejie。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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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伏城趕到警局發(fā)現(xiàn)向杭生也在時，心情很復雜。

    他一方面跟自己慪氣，氣自己為什么事發(fā)當時沒能陪在她身邊。

    見面的第一時間，是沖上去檢查湯倪有沒有受傷。

    “別這么緊張?！彼∷氖直?，微微搖頭，音調(diào)輕涼，“那時候我…什么都沒看到?！?/br>
    她如實回答，安撫他：“所以，不要擔心。”

    沉了口氣，段伏城一把將人拉入懷里，撫揉幾下她的腦袋給予表揚：“我家茜茜好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