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jié)
“而且什么?”天璇問道。 天樞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道:“沒什么,走吧?!倍遥溆窀揪鸵呀?jīng)不在意從前的事情了。他也并不是刻意避開冷玉,只是剛才直覺的認為冷玉大概不會高興他出現(xiàn)在這里而已。所以說,有的人對于自己的事情很木訥,但是卻不代表他對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木訥。 北漢皇城里風雨晦暗的時候,戰(zhàn)場上沒有半刻的停歇。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布防圖泄漏的消息,但是短時間內(nèi)北漢也不可能將所有大軍駐防的地方都換過一遍。若是這樣,不用西越打北漢自己就先亂套了。幸好西越也突然變得謹慎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樣一直兇猛的進攻,才給了哥舒竣時間將更接近西越大軍的幾處駐軍之地暗中做了調(diào)整。但是即使如此,西越大軍占著一開始取得的先機,也已經(jīng)牢牢地占據(jù)了之前奪得的北漢土地。以三座城池為根基對整個北漢大軍形成一個弧形的巨大包圍。背后還有盤踞在牧云城的容瑾坐著支撐,更有從西域而來越來越逼近的一路兵馬遙相呼應。即便是布防圖從此再也沒有任何用處,西越也已經(jīng)占足了便宜。 更何況,在沒有抓到那個隱藏在北漢的探子之前,誰也不能保證容瑾還有沒有其他的后招。 大帳里,哥舒峻有些心煩意亂地走來走去,這些日子他實在是被容瑾惡心的夠嗆。身為西越和北漢的帝王他們都沒有上戰(zhàn)場。但是從牧云城傳來的消息是容瑾正在牧云城里高高興興悠然自得地陪老婆兒子,而哥舒峻卻是在北漢大營里險些愁白了頭。 “烈王什么時候回來?”哥舒峻有些煩躁地問道,渾然忘了剛剛得知哥舒翰擅自回來的時候心底閃過的那一絲不悅。他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十一弟,只是已經(jīng)習慣了的帝王的權(quán)威被觸犯的時候總是有些不喜罷了。但是很快哥舒峻便明白了哥舒翰急著回來時為了什么。 “啟稟陛下,烈王殿下應該快要到了。”事實上,按照烈王殿下的速度,這么多天還沒到已經(jīng)是有些慢了。但是并沒有人敢多說什么,之前有人嘮叨什么烈王擅自離開戰(zhàn)場的倒霉鬼已經(jīng)被陛下給砍了。哥舒峻點了點頭道:“他回來就好了?!北绕鹜回3?,哥舒峻還是更加相信自己的親弟弟一些。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突兀赤的戰(zhàn)績也并沒有好到令他滿意的程度。這一點上,哥舒峻其實是有些吹毛求疵了,要知道突兀赤面對的是比他名聲更響,經(jīng)驗更多的南宮絕,賦閑在家十幾年,臨危上陣又在北漢布防圖被泄露的情況下還能有如此戰(zhàn)績,已經(jīng)足以證明突兀赤能力不俗了。 “啟稟陛下,皇后娘娘到了。”大帳外,侍衛(wèi)恭敬地稟告道。 哥舒峻眼神一凜,沉聲道:“將她帶進來!” 帳外,灰衣男子劍眉微皺看向皇后的眼眸里帶著幾分困惑和不解。之前他強行打暈了皇后帶來軍中,本以為路上皇后醒過來必定不肯定干休,卻不想皇后醒來之后就變得異常安靜,甚至連皇長子的事情也沒有提過一句。一路上他們快馬加鞭的趕路,皇后也沒有吭過半聲,表示出任何不滿,只是一徑的沉默總是讓人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 皇后面色平靜地站在大帳門口,聽到里面哥舒峻的聲音傳出來眼神方才微微一動舉步走了進去。 哥舒峻坐在大帳之上,神色冰冷地望著走進來的蕭皇后??粗荒樒届o的女人,哥舒峻感到更加憤怒了,冷聲道:“你就沒有什么話要跟朕說么?”蕭皇后抬眼,冷笑道:“你想讓我說什么?” “碰!”哥舒峻跟前桌上的一個硯臺被猛地回落到地上,大帳中侍候的眾人嚇得連忙跪了下去。 “你知道么……”皇后有些悲哀地望著眼前雷霆大怒的男人,幽幽道。哥舒峻一愣,“什么?” “皇兒死了……”皇后定定地望著哥舒峻道。哥舒峻一愣,頓時沉默了。他當然知道,雖然皇后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過來,但是蕭皇后身為女子倒地還是慢一些的。所以已經(jīng)有人先一步回來稟告了皇城里發(fā)生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他根本不可能做任何事情。且不說這件事是不是意外,就算真的不是意外也沒有人證明是鄂妃所為。何況如今北漢戰(zhàn)事緊急,而鄂妃的父兄都還在戰(zhàn)場上為北漢拼殺,就憑著這一點,哥舒峻目前就不能做任何事情擾亂了軍心。 但是他的沉默在蕭皇后的眼中卻是漠不關(guān)心和袒護。蕭皇后眼中帶淚,恨聲道:“哥舒峻!他是你的兒子啊!你難道就一點都不關(guān)心他么?”哥舒峻皺眉道:“此事等到戰(zhàn)事結(jié)束之后再行處理,這個時候,你要朕為了這點小事拋下道大軍回去處之誰?鄂妃么?已經(jīng)查明了沖撞大皇子的是個宮女,難道你死了兒子就也想讓別的孩子沒了娘?” “哥舒峻!你畜生!”皇后愣了愣,終于忍不住怒吼一聲朝著哥舒峻撲了過去。 “放肆!”哥舒峻大怒,抬手一揮便將蕭皇后掃了出去,滾落到地上。蕭皇后根本顧不得疼痛,坐起身來含恨瞪著哥舒峻道:“哥舒峻!你會有報應的!我的皇后會在天上看著你,看著你眾叛親離,不得好死!” “放肆!住口!”哥舒峻被她怨毒的眼神和語氣弄得心頭一陣煩躁,“你以為朕不敢殺你是不是?!” 蕭皇后笑道:“不敢?臣妾哪兒敢這么以為?這世上還有陛下不敢殺的人么?” 哥舒峻輕哼一聲道:“朕并沒有說不管此事,如今這個時候你要朕怎么辦?朕念你喪子之痛不跟你計較,再有下次別怪朕不客氣!”可惜,哥舒峻這番難得的解釋卻只換來皇后帶著嘲諷的冷笑。哥舒峻也懶得跟她糾纏,言歸正傳問道:“告訴朕,西越安插在北漢的探子倒地是誰?” “我不知道?!笔捇屎蟾纱嗬涞氐?,卻不再辯解此事跟蕭家無關(guān)。端麗而憔悴的容顏上帶著幾分索然和絕望。 “不知道?”哥舒峻自然不會相信,蕭家的人都已經(jīng)承認了,布防圖是從宮里傳出來的,已經(jīng)畏罪自殺的那個宮女是皇后的人,身為主子,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蕭皇后顯然也不在意他到底相不相信,坐在地上默默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朕一直沒有讓人對你用刑,是敬重的身為皇后的身份,你最好不要不識抬舉!”哥舒峻冷冷道。 皇后抬眼,嘲弄地忘了他一眼。哥舒峻頓時大怒,“來人!給朕拉出去好好地審!” “皇兄且慢!”外面的侍衛(wèi)還沒來得及應聲,一個帶著些疲憊和虛弱的沉穩(wěn)男聲從賬外急促地傳來。 大帳的簾子被來開,一個高大卓然的身影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沉聲道:“皇兄,請三思?!?/br> 乍然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哥舒竣心中還是十分高興的,“十一弟,你總算回來了?!笨觳阶吡讼聛?,如往常一般伸手在哥舒翰肩膀上拍了拍,卻聽哥舒翰悶哼了一聲。哥舒翰的聲音極低,但是哥舒竣原本就站在他的身前,依然還是聽見了。不由得心中一驚,他的弟弟自己了解,若不是真的不能忍受,就算真是受了傷,也絕對不會表現(xiàn)出來了。頓時也來不及再管皇后的事情,哥舒竣沉聲吩咐道:“快,叫御醫(yī)過來!十一弟你傷得如何?快坐下!” 哥舒翰謝過,在一邊的椅子里坐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離開趙子玉和夏修竹不久哥舒翰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傷得當真是不清。夏修竹的槍傷看起來似乎不如劍傷刀傷恐怖,但是要知道,長槍一槍下去就是一個窟窿,可比一劍滑下去或者一刀砍過要嚴重得多。而且夏修竹的內(nèi)力偏陰寒,槍頭又是寒鐵所造,剛剛受傷的時候反倒是沒有留多少血,雖然哥舒翰也覺得不對勁但是他急著趕路也沒有理會。等到過了兩天傷勢卻漸漸的加重起來,才知道麻煩了。如果哥舒翰當即停下來就地養(yǎng)傷,靜養(yǎng)個一個多月也就該好了,但是哥舒翰卻依然堅持趕回北漢。這一路風餐露宿下來,結(jié)果可想而知。 御醫(yī)來得很快,一解開哥舒翰腰腹纏著的紗布,就是這些日子在軍中近多了殘肢斷臂的御醫(yī)也不由得臉色一白,直叫胡鬧。 哥舒竣臉色有些難看,問道:“御醫(yī),烈王的傷勢如何?” 御醫(yī)小心翼翼地道:“烈王殿下傷得很重。對方應該是同樣的內(nèi)功高手,烈王傷處附近的經(jīng)脈都有損傷。但是卻被烈王殿下以絕高的內(nèi)力強制壓住了傷勢。”哥舒竣有些遲疑,問道:“那是說…沒事么?”御醫(yī)搖頭嘆息道:“就算烈王殿下天下無敵,也還是凡體rou胎,受了傷就要治,就要養(yǎng)著,強行壓制住也不能讓傷勢自己愈合,又拖延了治療的時間…這段日子烈王殿下連日趕路太過勞累,只怕是更加……” 傷處在腹部往上左側(cè)的位置,并不是要害,傷口看上去也并不大。但是那慢慢滲出的帶著一種灰敗的感覺的血液卻讓人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哥舒竣冷聲道:“西越人用毒?”哥舒翰搖頭道:“不,他不會在兵器上涂毒藥?!毕男拗裼植皇侨蓁?,如果是容瑾的話哥舒翰還真的相信他能在兵器上抹藥。容九公子素來是只要打倒敵人,從不在乎手段是不是下三濫的。 御醫(yī)也搖頭道:“不是,這是烈王殿下上體內(nèi)部的傷處惡化的原因?!?/br> “那就趕緊治!”哥舒竣道。 御醫(yī)為難地道:“這…需要將烈王殿下體內(nèi)的傷處和污血全部逼出來。” “動手啊?!备缡婵]好氣地道,從沒有覺得眼前這個號稱高手的御醫(yī)有這么沒用的。御醫(yī)顯然也知道皇帝陛下不悅了,趕緊道:“但是…烈王殿下目前的內(nèi)力只怕是已經(jīng)無法到這一塊將污血逼出了,原本藥王谷有金針渡xue之術(shù)也可以一試,但是自從北漢和西越開戰(zhàn),北漢境內(nèi)根本找不到藥王谷的神醫(yī),想要請藥王谷主親自出手就更不可能了?!彼幫豕戎髂獑柷椋c西越女相相交甚篤,據(jù)說還是西越大皇子的義父,怎么可能幫烈王療傷? “說解決的辦法!”哥舒竣沒好氣地道,他現(xiàn)在不需要更多的人來給他添堵了。 御醫(yī)道:“只能用咱們北漢的老辦法,強行劃開傷口清理……”說這話,御醫(yī)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fā)抖。這可不是一般的清理刀傷或者斷骨什么的。這是槍傷,而且還是在距離腹部不遠的地方,跟胳膊腿兒什么的可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一刻,再怎么推崇北漢醫(yī)術(shù)的御醫(yī)也不得不真心希望自己也會點什么金針渡xue之類的。 “不行?!备缡婵⑦€沒開口,哥舒翰先一步否決了御醫(yī)的提議,淡然道:“以我傷口的深度,你想要清理干凈至少需要開一個四寸長的口子。且不說我能不能活下來,就算沒事我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兩個月。現(xiàn)在我連二十天都沒有?!?/br> 哥舒竣皺眉道:“十一弟,有突兀赤在,兩個月……?!?/br> 哥舒翰苦笑道:“皇兄,你覺得容瑾知不知道我回來了?我也是路上才想明白的,當時的情況若是夏修竹和趙子玉聯(lián)手,他們未必殺不了我。他們?yōu)槭裁催€要放我回來?夏修竹刺了我一槍之后就立刻收手了,他原本,就沒有要殺我的意思?!?/br> “他為何不殺你?”既然容瑾能夠殺了十一弟,為什么還要放他回來?就算是受了傷的烈王也同樣還是烈王。哪怕他不能親自上戰(zhàn)場,也同樣可以指揮北漢大軍。哥舒竣嘆了口氣道:“如果我一回來就躺下了,那還不如不會來好。”哥舒翰在北漢軍中名聲太盛,如果他倒下了對北漢將士的打擊絕對比他從頭到尾就沒有出現(xiàn)過要大得多。不出現(xiàn),總還會有個希望,但是一旦哥舒翰倒下了,就表示他不行了,連北漢戰(zhàn)神都不行了,北漢還能有什么希望。 “容瑾!”哥舒竣咬牙,若是容瑾此時就在跟前,他恐怕能直接撲過去咬死他。 看了看眼前堅毅英挺的容顏因為重傷未愈和連日奔波而顯得格外憔悴疲憊的弟弟,哥舒竣沉聲道:“十一弟,這些你不用管了,先養(yǎng)傷!朕就不信……?!?/br> “皇兄。”哥舒翰低聲嘆息道:“這一次,臣弟不能尊令,請皇兄成全?!?/br> “但是你……”哥舒竣皺眉看著哥舒翰道。哥舒翰笑道:“沒事,哥舒翰不會死在病榻上。”他很清楚,御醫(yī)所說的辦法最多只有五成的勝算,而哥舒翰并不打算來賭這五成的機會。因為就算他沒死,也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才能夠動彈。抬頭望著哥舒竣,哥舒翰堅定地道:“傷勢我自己能控制,短時間內(nèi)不會有事的?!?/br> “烈王殿下……?!庇t(yī)有些不安地想要提醒,就是因為烈王殿下強行壓制自己的傷勢,現(xiàn)在才變得這么眼中的。若是再拖下去,就是大羅神仙也會素手無策。哥舒翰目光淡淡地從他身上劃過,沉聲道:“本王心中有數(shù),不會有事。御醫(yī)若是沒事,就去給本王拿一些上好的傷藥過來吧?!?/br> “可是……” “下去,本王還有要事跟陛下商量?!备缡婧补麛嗟膿]退了御醫(yī),御醫(yī)無奈只得去看哥舒竣,哥舒竣沉默了片刻方才嘆了口氣道:“你先退下?!?/br> 御醫(yī)心中暗暗搖了搖頭,恭敬地退了出去。 “十一弟……”看著哥舒翰身上被重新包扎好的傷,哥舒竣神色復雜地道。哥舒翰笑道:“皇兄,我沒事?!?/br> 哥舒竣當然明白皇弟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卻也不可奈何,只是低聲嘆了口氣。哥舒翰這才將目光轉(zhuǎn)向跪坐在一邊的蕭皇后,方才大帳中一片忙亂,眾人也顧不得將蕭皇后拉出去了。何況烈王進來之前還阻止了,所以也沒有人敢主動去動蕭皇后??粗捇屎筱俱怖仟N的容顏,哥舒翰皺眉道:“皇嫂,這是……” 雖然從華國回來要經(jīng)過北漢皇城,但是哥舒翰一路上著急趕路,根本就沒有進過皇城直接就往戰(zhàn)場的方向來了。大皇子死了的消息皇宮里也對外都瞞著,因此哥舒翰也并不知道。皇后面無表情地看了哥舒翰一樣,并不說話。哥舒竣神色微沉,輕哼一聲道:“先不管她,十一弟,你先去休息?!?/br> 哥舒翰皺眉道:“皇兄,皇嫂畢竟是一國之后,此事須得慎重?!被书L子去世的消息他不知道,但是蕭家的事情哥舒翰沿路卻聽過不少的。旁觀者清,哥舒翰站得遠些,想的也比哥舒竣要明白一些。他并不認為叛國對皇后和蕭家來說會有什么好處。至于蕭家那幾個不成器的,明顯就是被人利用了。他們就算是有心叛國,也沒有那個資本。 哥舒竣有些心煩意亂地道:“朕知道了,十一弟,你先去休息。別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說?!?/br> 哥舒翰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確實是非常不好,急需要休息。他既然已經(jīng)到了,容瑾只怕不日也會到了,到時候恐怕又是接二連三的惡戰(zhàn),他必須盡快的養(yǎng)精蓄銳。哥舒竣望著他,沉聲道:“十一弟,不用太擔心,我命人去請了凌霄堡的凌如狂過來坐鎮(zhèn)。就算打仗他們幫不了什么忙,至少可以幫你對付容瑾的武功?!?/br> “凌堡主?”哥舒翰一怔,他跟凌如狂并不認識,不過和凌霄堡的少主凌天霄關(guān)系很不錯,“他們還沒到么?” 哥舒竣輕哼一聲道:“這些自恃是江湖高人的人,總是喜歡擺點排場,拖拉一些時間以示身份,朕已經(jīng)接到消息,已經(jīng)在路上了?!备缡婧颤c點頭道:“凌堡主武功極高,有他相助自然是最好?!?/br> “你放心,好好養(yǎng)傷吧?!备缡婵⑴呐乃募绨虻?。 “臣弟明白?!备缡婧部戳艘谎刍屎螅D(zhuǎn)身出門去了。對于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他還是有很多不明所以,還要找人問問清楚才是。出了大帳,哥舒翰并沒有回已經(jīng)為自己準備好了的帳篷,而是轉(zhuǎn)身去了寧談的帳篷。 寧談所住的地方就在哥舒竣的大帳后面一點不遠的位置。哥舒翰進去的時候?qū)幷務氉砸蝗俗趲づ窭锖炔?,聽到腳步聲才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哥舒翰寧談?chuàng)P眉一笑道:“我盤算著烈王這些時候也該回來?!备缡婧颤c點頭道:“寧先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br> 寧談點點頭道:“我很好,倒是…烈王看上去不太好。請坐吧?!?/br> 哥舒翰謝過,在寧談對面坐了下來,寧談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白水。兩人一人喝茶一人喝水,沉默了好一會兒哥舒翰才道:“皇兄這些日子……。”寧談笑容有幾分淡淡地苦澀,道:“烈王覺得…陛下會聽我的勸告么?只怕我越勸,他反倒是越要一意孤行。他利用疫病對付西越的事情,事先我根本不知道。這次…蕭家的事情……”寧談?chuàng)u搖頭笑道:“我雖然勸了兩句,卻不知道是害了皇后還是幫了她?!?/br> 哥舒翰了然,他是從小看著皇兄和寧談走過來的。最初見到寧談的時候哥舒竣也不過才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罷了,彼時哥舒竣也還是個皇子,為了登上皇位三人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算計,那個時候哥舒竣和寧談說是君臣不如說是至交好友。有的時候關(guān)系好的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都覺得有些委屈。也是因為寧談,皇兄才能夠在原本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情況下順利登上皇位,寧談的才智毫不客氣地說真的不比當世任何一位天才差。 就在哥舒翰以為皇兄有自己和寧談輔佐一定會讓北漢更加強大的時候,皇兄卻漸漸地變了。北漢確實是漸漸地強大起來,但是寧談卻仿佛變成了一個影子一般的存在。寧談依然為他出謀劃策,但是卻沒有出現(xiàn)在朝堂上過。再往后幾年,漸漸地皇兄大權(quán)在握,寧談的話也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他們?nèi)俗h事的時候,除非必要寧談絕不開口。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皇兄連商量都不跟他商量的地步了么? 寧談顯然并不是十分在意,淡笑道:“烈王,帝王和皇子是不一樣的。若不是烈王與陛下一母同胞,若不是陛下從小看著烈王長大的,陛下也絕不會如此信任烈王的。這…并沒有什么不對?!备缡婧采钌畹赝溃骸盎市植恍湃文?,寧先生不難過么?” 寧談笑道:“烈王,帝王的信任往往比不信任更加危險。若是陛下當真全心全意的信任我,烈王焉知道寧談不會得意忘形為所欲為?如果是那樣,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寧默言這個人存在了。相反的,正是因為陛下的態(tài)度,才能讓我隨時隨地的記住身為謀士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的理想是…輔佐出能夠一統(tǒng)天下的曠世雄主,并不是位極人臣,流芳百世。” “寧先生認為…北漢現(xiàn)在還有與西越爭雄的可能么?”哥舒翰問道。 寧談垂眸思索了片刻方才道:“陛下立刻退回皇城,與西越停戰(zhàn)。如今北漢兵馬損失并不算重,只要停戰(zhàn)了,休養(yǎng)生息幾年未嘗沒有翻身的可能。但是,這一切的可能必須有一個條件?!备缡婧餐?,寧談道:“烈王殿下你必須在。若是烈王殿下不在了,只怕北漢傾覆就在頃刻之間。但是,到了今時今日,北漢肯停戰(zhàn),西越肯么?” 哥舒翰問道:“可有辦法反敗為勝?” 寧談沉默,許久方才道:“除非…容瑾死了。不,除非容瑾和沐清漪都死了?!?/br> 哥舒翰挑眉,寧談淡淡道:“如今西越已經(jīng)有了皇長子,沐清漪雖是女子確實有經(jīng)綸濟世之才。就算容瑾出了什么事,只要她還在,西越皇長子還在。又有魏無忌,趙子玉,南宮絕這些人忠心輔佐,西越到不了的。烈王應該聽說過,自從容瑾登基之后,西越的幾次科舉都是有沐相主考的,也就是說,最近五六年里西越出仕的文官都是沐清漪的門生。容瑾此舉,應當也是為了替沐清漪穩(wěn)定地位,同時…如果他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也可以保證沐清漪不會孤立無援?!?/br> 這一回,換哥舒翰沉默了。寧談?chuàng)u搖頭道:“烈王殿下傷得不輕,此事還是不要想了。據(jù)我所知,容瑾如今的武功恐怕還在烈王殿下之上。就算夏修竹和魏無忌不在,別忘了還有一個莫問情呢?!蹦獑柷檫@個人,其實很多時候比夏修竹魏無忌這樣的高手更加可怕。 哥舒翰點點頭道:“多謝先生提醒?!?/br> 寧談淡淡一笑,道:“烈王殿下若是為了北漢著想,便勸陛下一些…莫要將事情做絕了,免得當真絕了北漢的后路?!?/br> 哥舒翰點點頭,問道:“大皇子…死了,寧先生知道么?” “什么?”寧談一怔,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愕然之色。哥舒翰低聲嘆了口氣道:“本王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大皇子…在宮中被鄂妃的宮女不慎撞落入水中,救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 “皇后娘娘可知道此事?”寧談問道。 哥舒翰點頭,寧談皺眉,沉聲道:“皇后娘娘這會兒在什么地方?” “在大帳里?!?/br> “不好!”寧談俊眉一凝,放下手中的茶杯便往外走去。哥舒翰微微皺眉,連忙也跟了過去。大帳里果然出事了,兩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蕭皇后一身狼狽的倒在地上,唇角還有鮮血滑落。哥舒翰坐在椅子里,神色陰冷地瞪著蕭皇后,身邊的御醫(yī)正在為他包扎傷口。 “陛下!” “皇兄?!”看到哥舒竣只是傷了胳膊,哥舒翰才松了口氣。掃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問道:“怎么回事?” 哥舒竣厲聲道:“朕要殺了這個賤人!”被一個女人刺傷,這對于北漢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聽的消息。如今戰(zhàn)場上戰(zhàn)事緊迫,自己還在這個時候受了傷,更加讓哥舒竣覺得心中煩躁了。蕭皇后強撐著坐起身來,蒼涼的眼眸掃過寧談和哥舒翰最后落在了哥舒竣的身上,哈哈大笑起來。 “賤人!你笑什么?!”哥舒竣怒道。 蕭皇后冷笑道:“哥舒竣,我只恨我沒能殺了你!你等著,我和皇兒都會在天上看著你的,看著你怎么死!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將北漢的布防圖交給容瑾和沐清漪的么?” “果然是你!”哥舒竣目呲欲裂。蕭皇后幽幽笑道:“是我又如何?可惜…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身邊到底有多少西越的探子,又到底有誰是西越的探子!哈哈…哥舒竣,本宮等著你!” “皇嫂!”哥舒翰臉色微變,快步想要上前。之間蕭皇后一把搶過地上還染著血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哥舒翰連忙一指搖搖點出,一道勁風朝著蕭皇后握著匕首的手激射而去。蕭皇后顯然料到了哥舒翰的所作所為,身子一側(cè)指風掃到了她的身上,但是匕首卻依然定定的刺入了她的心口。 “哥舒竣…本宮,等著你?!笔捇屎蠖ǘǖ赝缡婵⒂朴菩Φ?。 “皇后娘娘?!睂幷勆锨耙徊?,想要扶住將要倒地的皇后。皇后勉力睜開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俊雅男子,突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默言,小心!”哥舒竣厲聲道。蕭皇后居然猛的拔下頭上的一直金簪朝著寧談刺了過去。寧談聽到哥舒竣的警告,立刻側(cè)身匕首從他的肩頭上刺了過去,蕭皇后也跟著倒在了他的肩上。寧談低頭,一手抓住了蕭皇后握著金簪的手,卻見蕭皇后抬眼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動了動,卻并沒有出聲。寧談微微一愣,蕭皇后已經(jīng)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默言……” 寧談慢慢站起身來,低聲道:“我沒事?!彼]有傷到,但是肩膀上和胸前的衣襟上都染上了血跡,那是蕭皇后的血。哥舒竣微微松了口氣,“沒事就好?!?/br> 寧談點點頭,低頭看著地上已經(jīng)死去的女子,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復雜和震驚。 “皇兄……”低頭看著地上的蕭皇后,哥舒翰無奈地嘆了口氣。哥舒竣其實也被皇后突然如此瘋狂的行為給嚇住了,在他的印象中,皇后一直是個大度溫婉,隱忍的女子,雖然是北漢女子但是卻更多了幾分華國女子的溫婉和以夫為天的模樣。所以,即便是他抄了蕭家,他也從未想過皇后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哥舒竣不知道,皇后可能會不在乎他三宮六院,可能會不在乎他打壓蕭家。但是皇后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兒子。在弟弟,娘家都沒有了的情況下,又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哥舒竣的態(tài)度也徹底讓皇后寒了心,絕了情。 輕哼了一聲,哥舒竣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來人,抬出去!”厭惡地看了一眼皇后的尸體,哥舒竣毫無感情地道。 哥舒翰和寧談對視了一眼,也不再多說什么。雙雙拱手告退。 兩人出了大帳,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侍衛(wèi)抬著皇后的遺體走了出來??吹竭€站在門口的兩人有些為難地道:“烈王殿下,這……”陛下正在氣頭上,只是命令他們將尸體抬不出來,卻沒有吩咐要怎么安置。雖然說皇后犯下的大罪就是棄尸荒野也不為過,但是到底還是北漢皇后,他們也不敢擅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