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一邊胡亂地擦去臉上止不住的淚,白姬輕顫著吐出一口氣,從出生到死,乃至母妃去世的那刻,她都沒有哭過。她從小就明白,哭對她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墜露的淚水能博得父王和皇兄的矚目和關懷,而她的淚水則低廉得一文不值,她不哭,是因為除了母妃會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她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視線不斷地模糊,如今,她終于找到了那樣一個人,真心實意地想與他共度一生,可還是逃脫不掉被命運所捉弄的結局。 “你的命太苦了,連我看了都要忍不住鞠一把辛酸淚,可是這些到底都是由誰而造成的呢?”一道尖銳譏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切斷她哀痛的思緒:“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生的機會,卻因為一個滿口謊言的男人而再度失去?!?/br> 白姬愣了一愣,本能地向后退去。 這是司南離的聲音,莫非百里和判官沒有制服他?! “不必慌張,我是來幫你的?!彼穆曇舳傅胤诺?,變得輕柔,而極具蠱惑:“本來就是我和百里之間的私怨,憑什么要讓你一個無辜者來受累呢?作為百里曾經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你像昔日的我一樣為他所蒙騙,今日,我便來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br> 白姬臨河而立,長眉一擰,態(tài)度十分堅決。 “不必了,你害了那么多人,被殺也是死有余辜的下場罷了?!彼齻阮^往川流的河水看了一眼,打定主意,若是司南離步步緊逼,她便索性跳入這江河之中去,一了百了! “哦?”司南離語帶笑意,話鋒一轉,直直戳入她心肺。 “這句話本就是個悖論,即便我壞事做盡,死有應得,但也掩蓋不了你被騙的事實??!還是——”他刻意地頓了頓,像是在吊白姬的胃口,又像是在她忐忑的心上寸寸凌遲:“還是你預料會發(fā)生什么,所以你在害怕?” 看見白姬臉色倏然一變,他再度笑了起來。 “看來我猜得不錯,你心里果然在害怕什么——”他越發(fā)張揚的聲線就猶如一把鋼刀在她心弦上刮呀刮,“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我現(xiàn)在揭發(fā),總比你泥足深陷后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抽身要來得好,屆時你一定會感激我的!”他語落,白姬只覺眼前場景漸次更迭,而后驀地黑了下來。 司南離的聲音始終在耳畔揮之不去:“首先,讓我們來到故事發(fā)源的開端,想來你應該對此處并不陌生?!彼蜷_蒙在白姬面前的手,勾唇淺笑。 “恭喜你,到家了?!?/br> 行走于河岸邊,鼻尖盈來青草香,不遠處,映入眼簾的是一株株不知名的藍花,花瓣有碗口大小,三兩個幼童從身邊嬉戲跑過,他們看不見白姬,白姬卻能看見他們。放眼望去,青磚白墻的小屋分布得錯落有致,幾縷炊煙悠悠升起散入白云間沒了蹤影。在這個村莊里,無論男女老少,相貌都生得與尋常人有些許不同。白姬望著他們額角處晶瑩剔透的小角,一言不發(fā),烏黑的眸子中劃過一束未知的情緒。 這時,司南離那輕挑的嗓音再度響起:“這是蛟族的族人,看見他們你有沒有感到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白姬下意識地往身側看去,空蕩蕩的,除了不遠處有幾個小孩淌水玩,腿上分布著一些淺淺的鱗片,在太陽的照耀下,水花四濺,亮晶晶的。 她不由一愣,說不熟悉那是騙人的,從走入這座小村莊起的那一刻,她便覺得眼前所呈現(xiàn)的景致與記憶中母妃所說的一切全部重疊,唯一不同的是,她從母妃口中聽到了回憶,而在這里回憶卻變作了真實,真實到令她萌生一種莫名的恐懼。 正愣著神,視野里驀地走來一名少女,她身穿淺色上衣,藕荷色的長裙,衣角上系著一溜彩繩,腳步輕盈,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望著她遙遙走來,滿臉的神采飛揚,白姬的唇角不由自主染上幾分笑意,似被眼前的少女所感染,心情高漲了幾分。 忽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 白姬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而對方卻與她擦肩而過,越步向前,同時,身后響起清脆悅耳的應答聲:“叫我作甚?”心神劇震間,她回過頭去,先前那少女已笑著走到近前,平直的眉,烏黑濕潤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她直直看向你的時候,你只覺整個世界都亮堂了起來,鼻子小巧挺直,鼻尖微翹,薄薄的一片唇抿出俏皮的弧度,粉嫩若花瓣。一番怔忪,少女已然越過她走到前面,白姬適才回神,心跳若擂鼓陣陣,久久不能平息,眼前這少女生得竟與她有八分相似。 偏生,這時司南離的聲音好巧不巧地響起:“奇怪,怎么你叫阿潯,她也叫阿潯,嘖,仔細看,長得倒也有幾分相似?!弊詈笠痪湓捜珑姽镍Q響在她耳畔,白姬只覺靈臺轟地一聲,霍地轉過身。 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語,那名叫做阿潯的少女與同伴漸行漸遠,話語間依稀能聽到水祭的字眼。 司南離問:“還想繼續(xù)看下去么?” 白姬咬了咬唇,黑瞳中映出少女纖柔窈窕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心頭一空,無由來地惶恐起來。這名少女的出現(xiàn)來得太快打得她措手不及。 “我說過,真相或許殘忍,然對于沉溺其中的人而言,卻是長痛不如短痛。”司南離蠱惑的聲音猶如畫外音在她心頭不斷地撩撥,明明知道他不可能這么好心,這里頭一定有什么陰謀,然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慫恿著:看吧,看吧,都到臨門一腳了,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么? 兩種聲音在不斷博弈中,白姬沉默了許久,方才點了點頭。 似乎料定她一定會作此選擇,司南離的聲音浮現(xiàn)笑意:“好,恭喜你獲得了直面真相的勇氣?!?/br> 畫面一轉,轉眼身處稻荷花香之中,近處藍花搖曳幽香撲鼻,透過枝蔓縫隙,白姬看見一群少女在淺岸踏水嬉戲,白嫩如藕節(jié)的小腿上濺著水花,隱顯出一排淺淺的龍鱗來,顏色各異,眾人中,唯有一人的鱗片泛著淡淡的瑩白,如月光般柔和,白姬視線上移,看見一張熟悉到刺眼的笑容。 她最頑皮,輕快靈活地在池塘邊上踩水,濺了一腿的泥點子。人群中有人笑道:“阿潯,你這樣若是讓大祭司看去了,少不得又要被嘮叨一番!” 她停下步子,回身吐舌比了個怪腔,學著大祭司的聲音顫巍巍道:“身為女子,坐要有坐相,站有要站相,說話不可大聲,笑更不能露齒,行走要似楊柳扶風,輕柔婉轉,如此方是名門淑女之道?!闭Z落,她一躍而起,白皙小巧的雙足重重踩在泥灘里,兀自捧腹,笑得不能自已。 如此輕快肆意,如此飛揚灑脫,白姬遠遠望著,幾分艷羨幾分嫉妒,眼眶發(fā)澀,視線卻不能移開半分。 轉眼,大伙都散了。她一個人坐在湖邊,將精致刺繡的緞面鞋擱在岸田上,她將腳浸在水里慢悠悠地洗著,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這一幕白姬不知在哪見過,既感到熟悉,又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果然,少女洗著洗著忽然猛地從水里站起,白姬隔著花叢看不分明,只覺她臉上同時劃過震驚詫異羞怯的若干情緒,隨后身子一晃整個往水田倒去。就在她快要跌倒在地的同時,前方有人影閃現(xiàn),一只手環(huán)住她后腰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藕荷深處出現(xiàn)一高大頎長的背影,他低垂著眸,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懷中的少女,而不遠處的白姬目睹這一切,只覺得心一寸寸地涼了下去。 司南離輕笑:“哦呀,如今你臉上這副傷心欲絕的表情實在深得我心吶?!?/br>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因為郁悶發(fā)了些小牢sao,不過好感動,得到潛水妹子暖心的回復,感覺 ☆、第60章 情竇初開 白姬不理他語氣中的嘲諷,只是近乎呆滯地看著前方四目相對的兩人,直至許久,一道涼風打河岸經過,花葉搖擺時驟然發(fā)出的響聲拉回了她飄離的思緒。 回過神,少女阿潯已經將百里推開,她故作鎮(zhèn)定地打量站在面前的男子,只見他收回了手,兩腿交叉,兩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看她,青衫軒昂,清雋倜儻。眉若刀裁斜飛入鬢,英氣逼人,他正垂頭打量自己,鳳眸半垂,眼尾微勾,陽光下,眼瞳里好似琉璃,淡淡,輕若無物,又暗藏神秘。 少女阿潯愣了一愣,隨后眼露警惕,后退半步,手握在腰際,朝百里問道:“你是誰?!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百里不作回答,先是悠悠掃了四周一圈,然后才漫不經心地道:“在下迷了路,還望姑娘告知我此處何地,如何出去?” 話雖如此,然舉止悠閑自若,倒像是來此處散心的旅人,絲毫看不出有半點迷路急躁的情緒。阿潯乍一打量,除了發(fā)現(xiàn)此人皮相生得過于俊美之外,竟探不到他任何底細,至于他如何能突破村外結界來到這里,她凝神片刻,蹙眉:“你是從哪兒來的?擅闖我族是何居心?” “居心?”百里挑了挑眉,看著眼前這個矮他不止一個頭的少女說道:“姑娘此言差矣,初來貴地,滿腹疑慮的應是在下才對?!?/br> 阿潯這才注意到他的發(fā)梢正往下不斷地滴水,連衣裳也是濕漉漉的,半干不干地貼在身上,她仔細一瞧,不得了,那青衫上好大一片暗色血跡!“你——”她剛要拿起別在腰際的號角來聯(lián)系族人,豈料他動作更快,一個彈指,便從她手中奪了過來。 “遇到身處困境的人非但不施予援手,反而還通風報信落井下石,姑娘,這樣做可不對?!卑倮锕创揭恍ΓH有幾分邪氣,小巧晶瑩的號角被他往高處一拋,再度抓回掌心。 阿潯眉頭一擰,絲毫不屈服于惡勢力,手向前一伸,道:“還回來!” 百里不依:“我又不傻,還給你,你豈不是要通知族人來抓我了?” “是又如何?反正你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她急了,兩頰緋紅,頭上兩枚晶瑩的小角頓時長了幾寸,倔強而張揚。 百里笑了,反問道:“就算我不懷好意,請問你們這里有什么值得我偷或者搶的重要寶物么?”語落,視線環(huán)顧四周,一臉高深莫測。 阿潯被他嗆得一哽,接不上話。 白姬遠遠望著,眸中不由自主染上無奈的笑意,想她死后再次遇見百里時,也受到了這般待遇,看上去溫溫雅雅的一個人卻偏生伶牙俐齒,舌燦蓮花,隨口一句話都能噎得人半天喘不過氣來。 百里看阿潯頭上那對rou突突的小角很是有趣,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被她靈活地一避,對上少女羞中帶怒的眼神,他聲音里也不由得染上幾分戲謔的笑意。 “敢問姑娘芳名——” 她無情打斷:“干你什么事?!”眼珠骨碌一轉,折身向后跑,跑出去大概十幾步,正準備大吼一聲吸引族人的注意力,忽然聽道他低聲問道:“姑娘,可否贈在下一些傷藥?” 傷藥? 阿潯愣了愣,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折身回望,他立在太陽底下,遍體鱗傷,有些地方已結成了血痂,在原本青色的衣衫上形成大片暗黑色污漬。而他神情平淡,眼露桀驁,如同傷重卻仍不肯低下頭顱的猛獸,雖敗猶榮。她心驀地一軟,不由自主地妥協(xié)了。 “好吧,但你保證你只能站在這里,哪也不許去?!?/br> 他笑了,瞳仁里映出她烏黑善良的雙眼:“我保證?!?/br> 真相就如同結了瘡疤的傷口,你明知道扒開來看或許會感染引發(fā)潰爛發(fā)膿,卻還是會忍不住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毫無顧忌地傷害自己。 白姬目睹眼前這一幕,柔腸寸斷,此刻,她心底忽地響起一個清晰的聲音:世界上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故事已拉開帷幕,而你上演至中途,才驚覺自己原來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罷了。 蛟族曾是水中大族,地位僅屈居于龍族,后因領地紛爭,蛟族逐漸遷往江河,割據(jù)一方。蛟族人對水源格外慎重,故而棲息地大都選擇在泉眼附近,保證有豐沛的活水資源供族人生活。長此以往,形成對水的天然崇拜,每逢春夏輪轉之際,大祭司總會率領族人舉行水之祭典。 祭典前后要耗費三日,而準備更是早在一個月前便開始,好在族長的青壯年都被拉去砍伐祭典中所需的神輦,其余人則跟去看了熱鬧,居然無人發(fā)現(xiàn)百里這個外族人的闖入。 此事,阿潯并未向上通報,盡管自小被灌輸了很多關于外族人的威脅和偏見,然她從百里身上并未感覺到任何惡意。他三不五時地出現(xiàn),有時帶給她一些族里看不見的新奇玩意兒,有時則是滿身的傷痕,阿潯每次為他上藥,眉頭總是揪了又揪。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她頓了頓,于百里看不見處是一張緊張且擔憂的面孔,卻口是心非:“這樣我傷藥都要用完了?!?/br> 說著,細長的指尖蘸了一點藥膏往他手臂上抹,她仔細涂著,眼睛卻不敢落在實處,便是偶爾掃到他皮開rou綻的地方,也是快速移開了眼,覺著觸目驚心。 傷得這樣重,肯定很疼吧? 她抬眸望百里,蹙眉問道:“是誰把你傷成這樣?你都不還手嗎?”這一次兩次還行,三天兩頭都成家常便飯了,可憐她成了這廝的專用醫(yī)師,每次下手都得做好心理準備。 百里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傷口,這次傷得比較嚴重,整條手臂都不能抬起來。他隨意將袖子擼了下來,瞥了眼跟前眉心揪成一團的阿潯,心里隱隱覺得好笑。 傻姑娘,作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漫不經心道:“還了??!” 她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還什么了啊?” 百里瞥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那些傷我的人,全被我殺掉了?!彼赃@傷并非受人欺凌而留下的,只是動手時難以避免罷了。 “全殺了?”明知這個問題很愚蠢,她還是問了:“為什么要殺人?有什么矛盾好好商量不行么?”大祭司說,只有神智未開的野獸和殺人如麻的妖魔才會罔顧六界綱常肆意妄為,殺人泄憤…… 可是此刻,她望著百里安靜的半張側臉,鼻若峰巒,下頷線精煉優(yōu)美,微風輕撫他鬢邊一縷長發(fā),露出白皙,形狀姣好的耳廓,他耳垂生得圓潤飽滿,大祭司說過這樣的人福澤圓滿,是極好的命格。 怎么看,都不像是壞人吶。 她嘆了口氣,又聽到他說:“我不殺他們,他們就得殺我,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不過如此罷了?!?/br> 她一時無語,只是埋下頭認命地替他上藥,嘴里叨念道:“總之,下次再帶傷來,我可不給你擦!” 神仙長壽,于漫長而寂寥的生命不知要經逢幾度春秋,一年又過,轉眼又到了年關守歲之時。 慣例是從除夕夜晚上守歲到天明,從這一點上,蛟族習俗倒與凡間無異。這一天,族中不分男女老少,大伙全部聚集在祭司的瀝水殿中,年長的圍坐著吃茶打牌,年輕的則在院子里嬉戲玩耍,到了子夜時,則撿著煙花炮竹上岸田空地上放著玩,與往年一樣,并無不同。 阿潯坐在廊子里一邊喝茶,一邊打著葉子牌,興致有些懨懨,旁人叫她出牌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連輸了幾把,她將牌扔在桌上,喊了一聲不玩了,起身朝外走去。 月色照耀通往湖邊的小徑,如同鋪上一層淺淺的銀霜,身后傳來族人的嬉戲笑語,到處張燈結彩,屋外貼著春聯(lián)橫幅,一片團團圓圓的熱鬧景象。 她快步向前,遙遙走到湖邊時,看見一道人影安靜地豎立在那里,聽到聲響轉過頭,月光如水,是百里靜靜地立在田埂上,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突然出現(xiàn),臉上只是流露出恬淡從容的笑來。 倒是阿潯先開的口,她仔仔細細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傷口,適才舒了口氣,神情松弛下來。 “你怎么來了?” 百里不說話,只是靜靜看她。襯著喜氣,她今天穿著一身兒水紅色的衣裙,外面披著件同色系的小襖,烏黑如墨的長發(fā)分兩股在頭上盤了個小髻,用紅綢綁著,跟門上貼的年畫娃娃似的,漂亮精致又喜慶。 月色襯得他的眼格外深沉,若湖光般幽藍。 見他望著自己不說話,阿潯有些尷尬,裝作低頭找東西,好不容易從隨身的荷包里摸出幾塊點心,她遞給百里:“吃飯了么,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味道還成,你嘗嘗?” 百里接過,輕輕咬了一口。阿潯看著他,黑眼珠亮晶晶的,“好吃么?” 他蹙了蹙眉頭,實話實說道:“味道一般。” 糖放得太多,太甜了。 “你不喜歡吃甜的?”她掰開他掌心,指著其中一塊道:“這塊是咸的,我嘗過,味道比甜得要好。” 百里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撥開外面的紙,那是一塊指頭大小的油酥,聞起來倒是挺香,他兩指捻起放入嘴中,恩,勉強也算是入口即化。 身邊傳來窸窣聲響,轉頭,阿潯拈著裙擺坐在了岸田上。 “今天是除夕啊——”她兩手托腮擱在膝蓋上,雙眼望著寂靜的湖面。滿月倒影在水中,細粒小雪落在上面,月的影子破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恩?!卑倮锏吐晳馈扇瞬⒓缱诤拥躺?,聽見砰的一聲,好幾束絢爛的煙火同時在天空中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