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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百里骨生花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白姬不作聲,只是默默加緊步伐,然而那個聲音又再度響起,“姑娘,能不能幫老身一個忙?”這次比之前近了許多,后頭甚至響起若有似無的腳步聲,好像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那般。

    無論發(fā)生什么,絕對不要回頭——

    百里青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白姬蹙眉,下頷繃緊,努力讓自己不要為外界任何影響而分心。

    也許一直往前走就能擺脫這個聲音了。

    她正想著,忽然“姑娘,能不能幫老身一個忙?”一口濃腥的熱氣噴出來,聲音陡然間在耳畔響起,這回白姬不淡定了,因為那聲音聽著就好像有人趴在自己耳朵后頭說話一般,她眼瞳一顫,手腳并用地往前奔。

    耳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起伏粗重的喘息聲近在咫尺,倘若白姬此刻回頭,將會目睹一場自己今生難見的畫面——一具匍匐前進的碩大身軀正緊跟在她背后,與身軀相反尤其顯得細小的脖頸上則長了兩個頭,一張臉上是布滿老人斑皮rou全部耷拉下來的老嫗,一張臉則是一尖嘴猴腮目露兇光的男人,他一雙黃色渾濁的眼珠正貪婪地盯著白姬的后脖頸,嘴巴一張,竟是滿口尖牙。

    這雙頭怪一邊用老嫗的聲音引誘過路人回頭,等到他回頭,那個男人便會大嘴一張直接將其吞食入腹。這種妖怪在非人界里一方獨霸,最喜白姬這樣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魂魄,眼下正步步緊逼想要美餐一頓。他癡癡望著白姬的后腦勺,思忖該用什么辦法誘使她回頭。

    “大姊姊,我摔跤了你扶我一下好嗎?”

    “嗚哇哇嗚哇哇哇——”

    白姬:“……”以為她蠢,會天真到相信變換了聲音背后就不是同一個怪物了?

    雙頭怪使出幾番解數(shù)不見白姬動搖,耐心耗盡,遂張開大嘴,先吞下去再慢慢消化。

    然就在它牙尖將要碰到白姬那截白皙后頸的瞬間,突然被一陣強力扼住咽喉。雙頭怪兩張臉大驚失色,手足并用地掙脫起來,然那力道卻越來越大,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白姬腳步一頓,隱約感覺背后威脅逐漸消失,有什么物體重重落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她定了定,繼續(xù)向前。

    不遠處,雙頭怪的尸體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兩只腦袋分家,血流成河,不過須臾,黑暗中便躥出許許多多淡灰或者暗黑的靈體圍繞那怪物仍舊溫?zé)岬纳眢w大肆啃食起來。

    倘若白姬回頭,不久后,亦會成為它們中的一份子,無形無狀,喪失五感,徹底淪為被血rou驅(qū)使的怪物,沉淪禁錮在這黑暗之中永世不得解脫。

    一個消瘦的影子從暗中信步而出,任憑精巧的白靴玷上鮮血,他甫一出現(xiàn),那些靈體竟都四散而逃。雙頭怪的胸膛被撕裂出一個大口子,呲呲冒著熱氣。他彎下腰,赤手一撈,竟從里撈出一枚尚還微弱跳動的心臟。

    五指一掐,心臟頓時化作齏粉。

    “我平生最討厭打獵時有人橫插一腳,”他微笑,嘴角咧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你就去死吧——”

    話音剛落,他頸間血玉一亮,竟將雙頭怪彌留的元神吸入其中,而雙頭怪則徹底化為一灘腐臭黑水,緩緩與黑暗融為一體。

    ☆、第22章 神秘男子

    經(jīng)過前番的波折,白姬步履越發(fā)小心。然身處于這黑暗中,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亦不知前方還有多長的路沒有走完。實在亟需強大的意志力來支撐自己,哪怕連一絲松懈的心也莫敢有。

    突然前方光芒大亮,眼前豁然開朗。遙遙望見一張紅木翹案書桌,桌上擺有一張香案,青煙繚繞,焚香盈鼻。

    是百里的家!這么說她成功回到陽間了?!

    白姬頓覺心弦一松,如魚得水般整個人都活泛開來。她一時忘形,步伐大開向前奔去,絲毫未顧慮到身后近乎詭異的情景——在她視線所及之外,整間房屋是傾斜歪倒的。

    百步、十步、五步——

    一腳踩上結(jié)實的地面,卻仍有一種飄忽不定的實感。大片日光穿過窗格投射進來,她記得離開時還是午夜,沒想到轉(zhuǎn)眼即到正午。白姬環(huán)繞一周,沒有看見百里的人,香案里中的還魂香還未燃盡,余下短短的一截。

    人去哪兒了?

    屋外明亮的過分,花影樹陰都似陡然間放大好幾倍般,乍一望去刺眼的很。庭院里十分安靜,連一絲蟲鳴鳥叫都聽不見,于這片詭異的寂靜中,白姬心中隱約感覺不對。

    她下意識地低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所站之處,地面平滑干凈。她分明記得昨夜百里在地上用丹砂親手畫下上古渡魂陣,怎么可能無緣無故消失不見……

    就在白姬困惑與驚異交織之時,耳后忽然響起百里的聲音。

    “白姬,我等你許久,可算是回來了!”

    是百里!難不成是他自己將渡魂陣擦去?

    白姬本能地回頭,然動作做到一半時,腦中忽然警鈴大作——百里方才喚她作什么?白姬?

    不、不對,自從來了這浮山以后,他便再未叫過自己大名,那么也就是說,眼下她很有可能根本沒到陽間,而身后那人也絕不可能是百里青铘!

    意識到這一點,她整個人都不好了,然而視線卻已不可避免地接觸到了身后那歪曲扭斜的世界,這哪里是凡間,不過是有人可以營造起來引誘她的幻境罷了,如水中倒影鏡中花,萬萬做不得真。

    那幻境在白姬回身的一剎如鏡面般破碎成渣,漫無邊際的白霧迎面而上,無形中有一股蠻橫的力量凌空壓迫下來,讓她頓時有種脊梁骨要被壓斷的錯覺,一時間竟似被人扼住雙手雙腳,絲毫動彈不得。

    她余光瞥見一道影子出現(xiàn)在自己的斜后方,不高甚至顯得幾分羸弱,但其身上卻散發(fā)出一股凜冽縱橫的殺氣,猶如寒冬烈風(fēng)夏陽炎火,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寸寸割開你的皮rou,又將它放在火中炙烤,只是這樣想象,便叫人不寒而栗。

    “抓住你了——”

    一聲輕笑陡地在耳畔響起,白姬瞳孔一滯,竟不由自主的顫栗起來。

    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冰雹夾雜著雨水重重砸在地上,蜿蜒匯聚成淺灘。院中桃樹任憑枝椏隨風(fēng)而動,樹干筆直,于深夜中宛若立守屋外的衛(wèi)兵,莊嚴肅穆一絲不茍。兩樹間有一黑影左右搖晃,仔細一瞧,卻是叫雨水淋得徹底的嵐姒,她被百里徒手劈暈,脖子詭異地歪向一側(cè),四肢為桃木枝緊縛住,被雞卵大小的冰雹砸得滿頭是血,模樣甚是狼狽。

    屋中青影一晃,卻是百里飛身掠至香案前。他兩手夾起齊根而斷的還魂香,眉頭陡地蹙起。忽然,屋外咔嚓一聲脆響,似有什么人闖入踩折地上的斷枝。他頭也未抬,玉鉤一甩,揚手便是一道驚雷直直砸下。

    來人一個側(cè)避躲開,環(huán)視一圈見院中滿地狼藉,不禁蹙眉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百里抬眸,自窗格縫隙中看清來人,他一襲黑衣,手持漿板,正是殷雄于雨中而立。

    “你來了?正好解我燃眉之急?!?/br>
    話雖如此,卻只瞅了殷雄一眼便又低下了頭,一雙眼緊緊盯著還魂香,眉間緊蹙,口里念念有詞。殷雄從未見過他這等模樣,平靜無波的眼中帶了一絲玩味,他站在窗下饒有興趣地問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百里抬頭,一雙鳳眸輕挑,眼中黑沉一片未見星光,唇線緊抿,語速極快:“我要去一趟非人界,你來為我護法?!?/br>
    “非人界?”殷雄臉色疑惑:“去那里作甚,難不成你——”他視線往屋中一探,未聞白姬氣息,心下不由了然,再開口語氣中卻攜帶一絲責(zé)備:“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br>
    “廢話這么多作甚,快來替我布陣?!卑倮镎凵?,又擺弄起渡魂陣來。

    “你——”殷雄望著他搖了搖頭,嘆氣道:“還是我來吧!”

    他雙足一蹬,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屋中,右手探出兩指,細細摩挲那陣法。他兩指奇長,自丹田內(nèi)蘊出靈力覆蓋于那丹砂之上,不過須臾,便將顏色凋零的陣法描繪如初?!俺闪恕币笮蹞嵴破鹆ⅲ凵硗送溃骸敖玳T于日出時關(guān)閉,從現(xiàn)在開始你還有三個時辰,如果錯過回來的時機,那便要等上下一個陰月陰時方可回來?!?/br>
    百里平靜頷首,拍拍殷雄肩膀道:“我去也,若日出時沒回來,你便擦去這陣法離開就是。”他頓了頓,美眸一狹:“順便告訴那人參老婆子她孫女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br>
    殷雄點頭,又沉吟道:“嵐姒一事恐非巧合,看來是有人躲于暗中蓄意謀劃?!?/br>
    他抬頭看了百里一眼說:“這倒不急,一切等你回來以后再作打算。”

    “也好?!?/br>
    百里走至陣中,負手一立,軒昂磊落,目露崢嶸之色。

    “起陣吧!”

    于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白姬看到一個男人緩步朝自己而來。他渾身包裹在一件黑漆漆的袍子里,行走起來如同一團揮之不去的濃霧。一襲烈紅長發(fā)蜿蜒拖地,下頷高抬,形狀姣好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俾睨天下目空一切的藐視來。白姬從未見過如此妖冶絕倫的五官,哪怕他半張左臉皆被詭異繁復(fù)的黑色刺青所覆蓋,由眼角蜿蜒至下巴形成一種不為人所知的圖騰,然另外半張臉卻當(dāng)真是瀲滟精致,美艷之中又夾帶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獰狷狂。

    白姬視線下移,男人手中提著一只頭顱,鮮血自他白皙的手腕上淋漓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而他卻似渾然不覺,旁若無人地向前邁步,唇畔笑容乖張而暴虐。

    忽然,男子步伐一頓,眼神陡然落在她面上。

    笑容一寸寸放大,他漆黑雙眸浮現(xiàn)一片暗紅的血光。

    “有趣,你都看見了什么?”

    男子折身,改變方向朝白姬走來。他嘴唇雖未動分毫,然聲音卻一句句清晰里落在她耳邊。

    “你居然能夠看透我的過去?!?/br>
    一把無形枷鎖橫亙而下迫使白姬無法后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男子步步逼近,而后——竟從她的身體里穿透過去。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像是被人一下捏住嘴灌下去很多苦藥,若干支離破碎的回想一瞬間全部涌入白姬的意識當(dāng)中,腦海里充斥著大量嘈雜的聲音。

    她猛地彎下腰,兩手撐地。

    血海尸山,滔天大火,無數(shù)細碎而尖銳的哭喊聲?;秀币曇爸校质悄莻€男人,一襲青衣,手持骨杖,他衣袂獵獵作風(fēng),腳下尸首堆積成山。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男人飛身而至,與他并肩側(cè)立。他笑容滿面地抓起一具尸體,自胸膛中掏出一顆躍躍跳動的心。而后——

    “嘔——”白姬捂住嘴,整個人幾乎跪在地上。

    腳步聲雜沓而響,有人走了過來。

    一只冰涼的小手伸來,捏住她下頷猛地向上抬。白姬看見一張蒼白精致的小臉,點漆一般的黑眸陰沉如冰,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忽而咧嘴,兩枚尖牙寒光锃亮。

    “告訴我,我的過去是什么?”

    白姬繃著臉看他,一聲不吭。

    直覺告訴她,方才看到的一切哪怕是一個字也不能同這僮兒說。

    “不說是吧,我自有辦法治你?!?/br>
    男童右手一張,噌地冒起熊熊烈焰:“只要被這紅蓮業(yè)火燒上個片刻,即便大羅金仙也熬不住。我看——不然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吧。”他歪頭一笑,眼帶幾分天真:“說了我便放過你?!?/br>
    白姬看到火,眼瞳不由自主地一顫,卻還是死死咬住下唇不作聲。

    “好啊——”他食指勾了一簇火焰,慢條斯理地在她身上比劃著:“從哪開始燒起好呢?”

    “不如就從臉開始罷。”

    他微笑:“若是疼你千萬別忍著,我就喜歡聽人叫,叫得越大聲越好?!?/br>
    白姬:“……”

    火舌緩緩臨近,她垂下眼,睫毛微微顫抖,都能感覺到那熾熱的氣息*辣地撩在臉上。仲源說過這紅蓮業(yè)火兇悍無比,尋常魂體經(jīng)這一燒,當(dāng)即灰飛煙滅連渣也不剩。難道,這便是她最后的歸宿?!成為這萬千世界中的一粒塵埃,無聲無息,無知無覺……

    就在她萬念俱灰之際,手腕處忽然傳來一股guntang,那僮兒剛欲逼近,忽而眉頭一蹙,猛地抽身而起。緊接著,一道金光自白姬袖中迸射而出,以她為圓點,周圍四野都被光盡數(shù)吞沒。

    強光下,那人無法接近,臉上流露出暴虐的兇光來。

    “又是那個臭和尚!”他厲聲道。

    一道白影倏然而至,緊緊攥住白姬的手,她只覺在這股力量之下整個人瞬間輕如鴻毛,不過彈指間,便已身至千里之外。

    “多謝閣下方才出手相救?!?/br>
    她感激地望著面前白影道:“救命之恩白姬沒齒難忘!”

    白影未有回頭,只是一甩袖,擲地有聲:“快走——”

    話音剛落,狂風(fēng)而至,風(fēng)掀起那人覆面雜亂的黑發(fā),露出一雙金黃色的眼眸。他抬手,食指向前一指,那風(fēng)登時化作一條長龍銜住白姬飛也似地向前沖去。

    ☆、第23章 枉死城

    狂風(fēng)肆虐翻涌,不過須臾光景,白衣人身影便再也不見。

    白姬垂首,抬起手腕,方才被他攥住的地方隱隱發(fā)燙,仔細看,竟留下一圈淡金色的瘢痕。

    她下意識地摩挲,盡管未看清來人的面目,但她卻能清晰地感知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像是千年冰封雪山上的一株高嶺之花,又像是扎根于淤泥中的重瓣青蓮,周遭污穢埋沒不了他原身清澈純凈的氣息,高潔中透著一絲悲憫。

    呼嘯風(fēng)如利刃切割面龐,生疼不已。

    白姬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乘著那風(fēng)一路南行。不遠處,忽有熱浪夾雜白氣迎面而來,還來不及躲閃,便見數(shù)道火柱噴發(fā)而上。熾熱的火星恍若大雪漫天蓋下,白姬于慌亂間低頭,解下外袍蓋在頭頂,余光看見腳下是一片赤紅炎海,火舌翻滾,波濤怒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