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幾個琉璃碗還是當(dāng)年風(fēng)輕語的陪嫁，聽說整個天齊也沒幾個這樣的碗。這碗是用來欣賞的，誰家會真的用它來裝吃食。

    只這架勢就把賈府一眾的主仆給震住了，鎮(zhèn)國公府的嫡女，世家未來的第一夫人出手果然不凡，只一道點心，就能做得如此美輪美奐……

    欣賞好久，賈夫人才端起其中一個琉璃碗，用早配好的純金小勺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

    閉著眼睛品嘗，忽地眉頭一跳，等那口蛋糕吞下，似還在品味之中，“嗯……味道不錯！又細又柔，又香又甜，不但口感細膩，而且味道還濃郁之極?！?/br>
    賈夫人眉頭大動的樣子，和這樣的贊詞，引著一邊看著的眾人皆是口水橫流。

    賈夫人也不是那種有了吃食就什么都不顧的小氣人，品過后便放下了勺子，眼在這四個蛋糕上掃了一眼。

    望著陌千雪笑道，“干閨女真是有心了。不過，這里有四個蛋糕，想我老婆子也吃不了這許多。”

    話畢，轉(zhuǎn)過頭對一邊陪坐的姜氏說道，“姜氏，等會你帶一盤回去，等馳兒從學(xué)院回來，讓他和言兒、如卉兒一起吃點?！?/br>
    姜氏回道，“是。謝婆婆?！?/br>
    賈夫人點了點頭，又轉(zhuǎn)頭對姚氏道，“姚氏你也帶一個回去，等瑞兒下朝回來，你伺候著讓他和霽兒一起吃些。”

    姚氏回道，“是。兒媳一定會伺候二爺和霽兒多用一些。”

    賈夫人又點了點頭，收回目光，再蛋糕上打了個轉(zhuǎn)，像是自言自語，“還有一個留給老爺，老爺最近味口不好，想來也會很喜歡這樣又棉又軟的糕點。”

    只片刻工夫，賈夫人便把這些糕點的去向安排好了，這是再為陌千雪做人呢，陌千雪自然是知道的，心中感念干娘的好，口中惴惴說道，“干娘安排得真好，倒是千雪匆忙間，做得太少了……”

    賈夫人卻是笑笑，指著一邊伺候的姨娘道，“張姨娘，你下去讓丫頭們拿些盤子過來，把這里的這個糕點分一分，大家一起來嘗嘗我干女兒的手藝。”

    賈夫人提起干女兒這幾個字一副十分自豪的樣子，讓陌千雪心頭的親近之意更多了些。

    “夫人慧眼，您認的干女兒自然是不會差的?！睆堃棠镄ε趿艘痪浔泐I(lǐng)命下去吃吩咐外面等著伺候的丫頭們?nèi)チ肆恕?/br>
    賈夫人摸著陌千雪的手，笑語打趣道，“千雪??！干娘的味口要被這點心給養(yǎng)刁了，日后別的點心怕是吃不下口嘍……”

    陌千雪反握著她的手，撒著嬌，“那日后千雪常來，干娘可不放嫌棄哦！”

    這樣親熱的動作和貼心話讓賈夫人笑瞇了眼，“干娘盼還盼不來呢……”

    姜氏在一旁笑著應(yīng)和道，“是啊。婆婆可是盼了千雪好多年呢，千雪可要常來。”

    姚氏也不甘示弱，“千雪，嫂子也盼著你能常來呢。”

    “……”

    場面頓時其樂溶溶，一股股笑意蕩漾在暖閣之內(nèi)。

    陌千雪莫名的有些感動，這里真讓她很有一種家的感覺，賈夫人身上的那份關(guān)切是她所珍惜的，姜氏和姚氏身上也沒有別家女人的那種尖酸之態(tài)，待她既不巴結(jié)迎奉，也不諷刺妒忌，很是隨和。

    三個庶女也很是恬靜，坐在那里淡淡的笑道?？此齻兡且簧泶匦碌囊律?，一點兒褶皺都沒有，想來都是今日特意換上的。

    庶女之中最大的是賈婉華，如今已經(jīng)十七了，才許了人家定好了日子，沒幾天就要過門了，定的是書院的一個寒門學(xué)士。

    聽說，那寒門學(xué)士人品學(xué)識都還算不錯，嫁過去也是正室。

    其實說是寒門，只是相對于豪門來說的，能入得了國學(xué)院的，家庭條件都差不到哪里去。

    另兩個庶女婉若和婉如和陌千雪年紀相當(dāng)，一個才及笄沒多久，一個還有半年便及笄。

    兩人容貌都極為秀麗。

    賈婉若去年年底方才及笄，名頭雖是賈老院士家的小姐，卻又因著庶女的身份，也是高不成低不就，還沒尋到合適的人家。

    她烏黑的頭發(fā)盤在腦后，又邊碎發(fā)輕垂，一雙眼眸盈盈如水，透著些青澀，出水芙蓉一般。

    賈婉如年紀比陌千雪小一些，還有些嬰兒肥，樣子如小家碧玉一般，可臉上望過來的那一笑，很是甜美，令人眼底一亮。

    兩人都是低眉垂眼的樣子，在賈夫人面前規(guī)矩之極，看起來性子極好，兩人都是李姨娘所出。

    分食了蛋糕之后，眾人自然又是一頓猛夸，笑話間又說了些體已話。

    收了碗碟，李姨娘指著兩個靦腆的婉若婉如不經(jīng)意的笑著打趣道，“夫人，您看看二小姐和三小姐，平日里見個人頭都抬不起來的靦腆樣子，比起千雪小姐，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一聽李姨娘拿著自家的庶女和陌千雪比較，賈夫人的臉就拉了下來，斥道，“沒規(guī)矩！嫡女與庶女本就是云泥之別，怎可比較。更何況，千雪以后是世家第一夫人，你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自已這兩個不成氣的閨女來做比較?！?/br>
    姜氏站身，一臉不滿，“二小姐三小姐雖都是你所出，可去是主子，你一個姨娘議論主子，起得是什么心……”

    她是賈府嫡子長媳，說話間自然一股威嚴泌出。

    李姨娘嚇得跪倒在地，急急道，“婢妾仰慕陌大小姐的風(fēng)采，一時口急沖撞了，還望陌大小姐不要見怪才好?！?/br>
    屋中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大家的眼睛不自覺的看向陌千雪。

    陌千雪端起茶杯，吹開面上浮起的點點茶葉，呷了一口后，慢悠悠的說了句，“姨娘這說的是哪里話?！贝藭r，她答見怪和不見怪都不會妥當(dāng)。

    若是見怪，便是架子拿得太大。若說不見怪，便是放任人拿自己和庶女做比較。

    賈夫人見陌千雪并無怒色，只是覺得一個姨娘這樣跪著對自己家的干女兒的名聲確實是有些不妥，有些嚴厲喝道，“你這是干什么，還不快起來，謝過千雪小姐寬宏大量。”

    “謝千雪小姐。”李姨娘起身，但她的嘴巴卻沒有閉上。

    而是又陪笑道，“婢妾在想，千雪小姐您身子嬌貴，身邊也需要個體貼的人照顧，那些個婢子雖然能干，可總有些看不到的地方，做不到的事。

    不如就讓婉若婉如她們?nèi)藕蚰?，跟在您身邊，她們雖然愚笨了些，可也還會做事，手腳總是比那些個婢子要軟和些，早些跟了您去，還能在您身邊學(xué)點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您看如何？”

    這一番話表面聽起來好聽之極。

    可，細細一品，卻不是滋味。

    姨娘話一說完，兩個庶女的臉就有些紅了。

    陌千雪若還是品不出話中之意，那些個電視，小說便算是白看了。

    十五歲左右，正是要出嫁的年紀。

    說是放在自己身邊學(xué)東西，實際上就是讓自己先把這姐倆個帶回國公府去，當(dāng)作陪嫁meimei用著，等過了門，進了寧家，便跟著一起進門。

    世家大族自古都有藤妾的習(xí)俗。

    嫁得好的，姊妹又多的貴女，出嫁的時候都會帶上一二個庶妹過門去幫襯一二。

    憑著自己這正妻身份，只等過了門，她們進門便是妾，還是貴妾。

    超級世家家主的貴妾，比皇宮中的位份不高的娘娘地位也低不了多少。

    然，自己還沒過門，便已經(jīng)有人往她這里塞人，她心里自然有些不好受。陌千雪把眼睛看向賈夫人，她想知道這是她的意思還是這姨娘自做主張。

    賈夫人眼中也有一絲訝異，顯是不知此事，但卻好似并沒有什么反對之意，臉上有了沉思。

    陌千雪無所謂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只要不是賈夫人的意思，只要不是賈夫人算計她，別人想什么她都無所謂的。

    陌千雪不語，賈夫人沉思，現(xiàn)場一下子更冷了些。

    姜氏和姚氏，兩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同時端了茶。

    張姨娘面有嫉妒，這李姨娘一向有些手段，不但把夫人哄得眉開眼笑，還能連生兩胎。只不過，連生的兩胎都是女兒。

    她嫉妒過后，卻又是暗嘆自己運氣不好。

    一個寒門學(xué)士再如何人品好，不過是白身，家中房屋幾間，良田不多，一家子也只有幾個仆婦伺候，哪里能和高貴的世家貴妾相提并論。

    若不是自己女兒訂了親，這會子卻是最佳人選。李姨娘卻是緊張，期盼的看著賈夫人，此事只要賈夫人點了頭，千雪小姐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

    婉華倒是像沒事人一般，依然是淡淡坐在那里，身不動，頭不搖。

    婉若和婉華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抓著手中的帕子，緊張的在掌中絞來絞去。沉思片刻，賈夫人一臉慎重，想是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其實李姨娘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蹦扒а╇m不茍同她話中之意，卻也知她是一片好意。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委婉一些的話來反駁。

    見陌千雪不語，賈夫人心如明鏡。她是正室出生，自古有哪個正室喜歡妾這個產(chǎn)物。

    正室和小妾，嫡女和庶女，就是天生的對頭，誰都看不慣誰。

    可是，不是看不慣，就不容的。從沒聽說過世家的家主沒有納妾的，更何況是超級世家的家主。

    千雪沒有母親，國公府中因了國公當(dāng)年的執(zhí)拗而沒有這方面的彎彎饒，只有她這個做干娘的在這方面多提點提點了。

    想到此，她盡量將聲音放柔，勸道，“千雪，你也不要多想。干娘不是想往你身邊塞人。只是，國公府只有一個女兒，你與陌族向來不睦，身邊也沒個說得上話的姊妹。若是將來進了寧族的大門，就算你對寧家主有恩，這恩義又能維持多久，到時只怕會孤掌難鳴……

    她們兩個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不成什么大器，性子倒還是溫和。也知根知底……”言外之意便是好拿捏。

    二個人之間的感情，第三者永遠也不會理解。以賈夫人的角度來看，這做安排不失為一種保住勢力和固寵的手段。她可全是為陌千雪在著想，世家貴女出嫁，不用庶妹陪嫁的，哪家里沒幾個長相出色的陪嫁丫頭跟著。

    可……她哪里會知道，陌千雪不需要，寧少卿更不會允許。

    陌千雪還沒說話，一邊伺候的莫嬤嬤的神色動了動，顯然是被賈夫人給說動了，暗中輕輕的推了推陌千雪，“賈夫人的好意……”

    再說，她雖聽過初一十五曾給她講過，姑爺說日后只娶大小姐一個女人。

    可她心底里其實是不信的，至少是不踏實的。

    像陌天放那樣的男子，在這個世上早就絕了種。

    再說了，兩者之間的情況根本不一樣。陌天放娶了風(fēng)輕語，當(dāng)時所有人都覺得是高攀。而陌千雪嫁寧少卿，所有人也覺得是高攀了。

    然，此高攀非彼高攀。

    寧少卿是超級世家的家主，身邊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有大小姐一個。

    就算姑爺不想納，只怕寧族的宗老們、族老們也都不會允。

    有時候，納妾也是一種拉攏的手段。是一種為寧族增勢的手段，莫嬤嬤雖然沒有太多常識，但有些事自認還是看得懂的。

    話又說回來，國公府里沒有長輩，府中的內(nèi)事，夫人說了算，哪個敢去爬國公爺?shù)拇?？于外，陌族的陌家主是壓不住國公的，國公府的外事國公爺說了算，他說不納妾何人敢說個不字。若是硬塞過來，以國公爺?shù)男宰?，會直接將人給劈了。

    被莫嬤嬤暗中推了推，陌千雪搖了搖頭，古人的思想有時是說不通的。

    不待莫嬤嬤把心中之意表達出來，陌千雪放下茶杯接口道，“干娘的好意，千雪心領(lǐng)了。”

    莫嬤嬤微愣！

    賈夫人也有些意外。

    “這知道的人曉得，您是為女兒好，為了千雪的以后著想。可要是不知道的，那豈不是要說您送把庶出的女兒送到國公府來為奴為婢，傳出去只怕會影響了賈老伯的一生清譽?！?/br>
    此時，她也只能是假裝聽不懂。

    賈府的女兒，就算是庶女也不會送給你為奴為婢的呀。

    陌千雪是假裝聽不懂她們話中的意思，可是其它的人卻是聽懂了陌千雪話中的意思。

    李姨娘臉上有些不好看，顯得心里有些憤憤的，笑僵了幾分，又不甘心地說了句，“千雪小姐身邊沒個貼主人伺候總歸是不好的?！?/br>
    陌千雪眉心一皺，搞不懂這里的女人自己做了一輩子的妾還不夠，還想把女兒也送給別人去作妾的這種奇葩思想，應(yīng)付道，“哪里，國公府一府上百人都任由我一人差遣，千雪一介女流哪里用得過來……李姨娘是多慮了。”

    她和寧少卿兩個人心心相印，只想一心一世一雙人。這些人要來給她找事，心頭不禁有些厭惡。話雖這樣說，不過，她還是要作好心理準備，日后只怕這樣的事不會少。今天這個只怕只是先上的一道開胃小菜而已。

    賈夫人這里，她還可一笑推脫?？?，將來若是過了門去，面對公公、老夫人賜下的妾室或是通房，她又當(dāng)如何？她心中早沒把那個老巫婆謝氏當(dāng)個人看，自然沒把她給算上。

    只古有言，長者賜不能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