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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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沃茲十分細致地用小勺舀了一口粥,吹了幾口,碰在自己嘴唇上試了試溫度,才將勺子伸了過去。 臉就那么巴掌大一個,皮膚真好,睫毛好長,人也長得小小的……達米安看著施沃茲認真的樣子,越看越喜歡,完全無法挪開自己的目光,忽然覺得自己特別幸?!?/br> 這次受傷也不是沒有好處啊。他想。 施沃茲一門心思都在那碗粥上,沒注意到達米安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達米安卻始終咽不下食物,他嘗不出粥的味道,即使施沃茲試了一口說味道不錯,但他嘴里仍然是苦的。 可失靈的味覺并非重點。 他腦子里一直在回放著他逃出來的時候,用牙齒咬開敵軍尸體脖子的場景,黏膩的血液還有rou塊劃過他喉嚨的感覺令他記憶猶新,他沒辦法忘記。 那種撲鼻的血腥,和咬下去的那種感覺,包括rou和血的味道一直在他大腦里交織。 這種感覺幾乎逼瘋了他。 “達米!”施沃茲驚慌地看著達米安臉色驟然發(fā)青,捂著自己的嘴猛地趴在床上嘔吐起來,他趕緊放下了那碗粥,輕輕地拍著達米安的后背,“你還好嗎?” 從昨晚到現(xiàn)在的這段時間內(nèi),達米安根本不曾進食,他吐完了口中的粥后,接下來嘔的全是酸水,導致胃部一陣陣緊縮,疼得他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 “達米!”施沃茲看到達米安因劇烈活動,手背上的針開始回血,立刻按下了旁邊的呼叫按鈕,“你、你不要亂動,血管扎破了!” 達米安還在吐,即使他已經(jīng)吐不出任何東西,但嘔吐感仍在一波一波地襲來。 施沃茲看著他這樣以為是粥有問題,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發(fā)現(xiàn)沒帶驗毒的工具,于是走到門口問執(zhí)勤的人員要了一個。 這時醫(yī)生和護士從辦公室里匆匆忙忙地從辦公室里出來,快步走到了病房。 護士見達米安的樣子,立刻上前給他拔針止血,另一個則去接了一大杯熱水放在柜子上,好讓達米安待會兒漱口。 達米安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他的胃仍在抽搐著,倒吸了一口氣,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 護士在病房里收拾殘局。 施沃茲拿著檢測棒正準備插1進去,但卻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 這粥不會有問題,他在買的時候,粥鋪里還有人在喝粥,周圍全是情報部和軍方的人,這時候投毒未免太不理智。而且就算有毒,達米安也不會那么快有反應。 關心則亂。 施沃茲嘆口氣,把檢測棒收了起來。 醫(yī)生簡單地詢問了一下達米安的狀況,達米安一一回答了,醫(yī)生面露困惑,忽然達米安對施沃茲道:“你先出去一下。” 施沃茲:“我?” 達米安點頭。 “……”施沃茲不太明白為什么達米安要讓自己回避,但終究沒有反對,十分順從地走了出去。 二人各懷有心事,都不想跟對方談及,害怕對方為自己擔心。 施沃茲站在病房外一陣,達米安刻意壓低了聲音跟醫(yī)生交談,他在外面什么也聽不見。 他拿出通訊器,給伊爾墨發(fā)了條信息。 【施沃茲:達米安現(xiàn)在吃不下東西,我覺得有點奇怪,而且他一點也不想告訴我是為什么……你能跟我說說么?】 【伊爾墨:……】 施沃茲摸著鍵盤,大概清楚伊爾墨不愿意說的緣由,但心中卻更加擔心起來。 【施沃茲:他跟你說了不告訴我嗎?】 【伊爾墨:對,我答應他了?!?/br> 【施沃茲:………………】 【伊爾墨:如果他不想告訴你,一定有不能讓你知道的理由?!?/br> 施沃茲看著那行字,除了省略號之外不知道該回復些什么。 【伊爾墨:你聽我說,沒什么大事,只是他臥底的時候,出了一點心理問題,我們會安排心理醫(yī)生對他進行疏導的,你先放心,好嗎?】 施沃茲看著屏幕許久沒有輸入下一句話,直到顯示屏暗了下去后,他才重新摁了一下解鎖鍵,開始打字。 【施沃茲:不好?!?/br> 【施沃茲:首先,我已經(jīng)打算跟他結(jié)婚了,他現(xiàn)在有那么嚴重的心理問題,但我卻一點也不知情。換做是你,你能接受么?你想一下,達米安是金毛,我是你,你會怎么做?】 【施沃茲:其次,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知道,你別忘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施沃茲:不管你們請哪個心理醫(yī)生,只要他有看病的電子記錄,噢,不用電子記錄,我可以想辦法搞到遠程錄音?!?/br> 【施沃茲:我就是濫用職權(quán),我一定要知道在他身上發(fā)生過什么,為此我愿意接受任何處罰,包括革職?!?/br> 【施沃茲:但是我覺得你們會找不到我違紀的證據(jù)?!?/br> 伊爾墨很久沒有回復,施沃茲向來服從命令,他從被江曜招進小組之后,還是頭一回如此明目張膽地說這種話。 但伊爾墨非常清楚,施沃茲一定說到做到,如果他想竊聽或是查找什么信息,憑情報部網(wǎng)絡組的水平,是斷然找不到任何證據(jù)的。 【施沃茲:嗯?】 伊爾墨嘆了口氣,還是決定給施沃茲透露了實情。 【伊爾墨:他在臥底期間,前面的時間都非常順利,后面兩周出了意外,被關進了地牢,長期沒有進食,一直處于饑餓狀態(tài)。后來殿下發(fā)動了總進攻,廢城被破壞得一干二凈,他找不到水和食物,當時他沒有體力逃出來了,如果他再不補充能量的話,就算不被導彈炸死,也很可能會死在路上。】 【施沃茲:然后呢?】 【伊爾墨:他說當時他沒有辦法,打死了一個敵人,咬開了他的脖子,喝了幾口血,還吃了幾口rou下去。】 【伊爾墨:在指揮部的時候他就沒辦法吃東西,醫(yī)生給他弄了兩個濃縮營養(yǎng)片,推測說有可能會得厭食癥,需要后期心理輔導?!?/br> 【伊爾墨:事情大概就是這樣?!?/br> 【伊爾墨:你知道了之后不要給他太大壓力,他不想讓你擔心。】 【施沃茲:嗯,我知道了。謝謝。】 所以,達米安就是在那種狀態(tài)下給他打電話報平安,若無其事地給他發(fā)了那條信息,告訴他,他愛他,他在想他…… 施沃茲咬著牙,下嘴唇輕微地顫抖著,他使勁眨了幾下眼睛,望向天花板,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他深呼吸了幾下,呼吸仍然十分急促,在走廊上六神無主地來回踱步。 而后他捂住自己的嘴,沖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不停地用冰涼的水呼在自己臉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能給達米安增加任何心理負擔。 兩日后。 施沃茲一直陪著達米安,偶爾去監(jiān)控室看看,還關注著梅爾那邊的消息。 期間他去三樓看過穆青桐,兩人核對了一下當晚的情況,施沃茲心中疑慮越來越深,直覺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于是他立刻跑回了情報部調(diào)出了當晚的通話記錄。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網(wǎng)絡組的通訊記錄里并沒有穆青桐的那通電話。 這種事情穆青桐不可能記錯,于是施沃茲嘗試恢復記錄,但不管他輸入什么指令,顯示的都是“無可恢復文件”的字樣。 對方消除了一切痕跡。 而后施沃茲同樣查找了監(jiān)控記錄,但卻找不到那段視頻資料,攝像頭的角度當時偏移了一些,并未將電話攝下來。 施沃茲不動聲色地把這件事告訴了調(diào)查組,調(diào)查組當即開始盤問那段時間仍在網(wǎng)絡組辦公室的探員。 在他們逐一盤問之下,很快有了結(jié)果,嫌疑人自然而然地鎖定在了梅爾身上。 這個結(jié)果讓施沃茲毫不意外。 達米安厭食的情況仍未好轉(zhuǎn),對此他跟施沃茲的解釋是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伙食不好,把胃給搞壞了。 施沃茲雖然知道實情但并未揭穿他,而是非常耐心地問他想吃什么東西,然后自己再去想辦法學會做,慢慢地做給他吃,等著他把胃養(yǎng)好。 心理醫(yī)生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預約在后天見面。 “會好起來的,你看我現(xiàn)、現(xiàn)在說話都沒有以前那么結(jié)巴了……”施沃茲摳了摳自己的鼻翼,安慰他說,“你只是現(xiàn)在吃、吃不下東西而已,應該很快就會好的,我給你做嘛,好不好?” 達米安比之前更為消瘦,臉頰深深地凹了進去,導致面目看上去有些兇狠,但眼神卻一如既往的溫柔。 “那等我好了,你還會給我做飯么?” “嗯……”施沃茲點了點頭。 “過來?!边_米安揮了揮手。 “怎么啦?”施沃茲一頭霧水地湊過去。 “摸你屁股?!边_米安笑著道。 施沃茲瞪了他一眼,一把將他伸過來的手一巴掌打了下去。 三樓。 “你來了?”穆青桐精神狀態(tài)比前兩日好上不少,已經(jīng)撤走了輸氧管,也不用時時刻刻地輸液了。 江曜沒有接話,看上去頗為冷淡,進來之后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還在生氣???”穆青桐道。 然后穆青桐掀開了被子。 “干什么?”江曜皺眉道。 “我想下來走走,躺了兩天了……”穆青桐小聲說。 “……”江曜冷著臉走過去。 穆青桐對著他笑,十分順從地讓他扶自己坐起來。 江曜看了他肚子一會兒,然后蹲下了身。 穆青桐:“!??!” 隨后一個軟軟絨絨的東西被套在自己腳上。 他沒想過江曜會給他穿鞋子。 “江曜……” “閉嘴?!?/br> 于是穆青桐十分識趣地噤了聲,由著江曜給他穿好拖鞋,然后扶著他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