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灰常甜蜜、放妻書、裙釵記、獻(xiàn)給洛基的花束[綜英美]、[歷史]清穿之福晉萬安、榮光[重生]、軟妹子重生記、[綜]是芥川龍之介不是垂耳兔、農(nóng)門沖喜小娘子、穿書后我在求生節(jié)目中爆紅了
“阿實所言甚是。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該有的驕傲呢?!?/br> “呵,我便等著,看你如何讓博陵崔氏以你為傲?!?/br> 崔簡的臉微微一紅:“阿爺和母親,也必定會以我為傲?!彼鑫奈潆p全的書道大家,要做解頭、狀頭,目標(biāo)可多得很呢。有朝一日,他留下的書法真跡,一定也會成為眾人爭相獲取的珍藏,成為他們效而法之的法帖。他與自家阿爺,也會像“二王”(王羲之、王獻(xiàn)之)那般,被人稱之為“二崔”,成就又一段父子佳話?;蛘?,他再有弟弟,稱為“三崔”,比“二王”還多一人,便更好了。 崔淵、王玫自是不知道小家伙內(nèi)心中熊熊燃燒著的遠(yuǎn)大目標(biāo),也不知道那不知尚在何處的小兒子如今便已經(jīng)讓自家大兄盯上了。他們只是互相瞧了瞧,而后便將崔簡帶離書房。 “書法一道,并非一日之功。而且,你如今尚不必習(xí)行書。先將秦篆、漢隸、楷書練好再說?!?/br> “阿實,別急。一張一弛才是進(jìn)學(xué)之道,今日就到這里罷。咱們一整天都在外頭,也該先洗浴一番,去一去疲憊,再用夕食?!?/br> 崔簡點點頭,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寢房。 崔淵則不動聲色地牽起了王玫的手,道:“我今日也尚未沐浴,便與你一同去罷?!?/br> 王玫雙頰嫣紅,含嗔看了他一眼,卻并未拒絕。分別這么些時日,相思入骨的,又何止是她一人呢?既然相思,便需一解相思。而后各種繾綣溫存、耳鬢廝磨,便不足與外人道了。 用過夕食之后,王玫便覺得累極了,回寢房躺下了。崔淵則帶著崔簡去正院內(nèi)堂中給崔敦與鄭夫人問安。崔敦剛從皇城中回來,才用完夕食,見父子倆來了,眉頭一挑:“前些時日怎不見你?偏內(nèi)眷們家來了,你也不聲不響地出現(xiàn)了?!?/br> “孩兒特地從別院回來迎接阿娘。”崔淵答道。 “嘖。說罷,有什么事?”知子莫若父,崔敦直接問道。 “咱們家不是有夾纈鋪子么?可否給我?guī)讉€好雕版工匠?我想將摹本都做成雕版,如同做夾纈那般印在紙張之上?!贝逌Y道,“如此,便可少在摹本上費(fèi)些功夫了。”他確實喜歡鑒賞臨摹名家法帖不錯,但若為了臨摹而臨摹,為了集成摹本卷軸而臨摹,反倒有些興致缺缺了。 崔敦略作思索:“各家珍藏的法帖都送到了你跟前,我還以為你眼珠子都快轉(zhuǎn)不動了,將什么事都忘了。想不到,你倒還有閑情逸致琢磨這些事。也罷,這種事情,與你阿娘說就是了?!闭f著,他又呵斥道:“過兩天便該府試了,你這陣子沉迷書道,可還記得什么府試?聽說你早便宣揚(yáng)出去,說一定要拿下解頭、狀頭。若是一著不慎,就是滿盤皆輸了!” “阿爺盡管放心罷?!钡昧怂臏?zhǔn)信,崔淵利索地牽著崔簡往外走,“臨試之時,再看一看就是了?!彼_實有些日子不曾準(zhǔn)備府試,也該暫時專心讀一讀書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崔淵府試 進(jìn)入仲秋時節(jié),秋風(fēng)將所剩無幾的暑意吹拂而去,長安城內(nèi)外再度車馬如云,一派生機(jī)勃勃的熱鬧景象。這些日子里,最受人關(guān)注的大概便是明經(jīng)科、進(jìn)士科的府試了。雍州境內(nèi)那些通過縣試的文士們早早地便趕到了長安。在適應(yīng)京都繁華氣象的同時,他們或鍥而不舍地四處投遞文卷,或豎起耳朵收集競爭對手的消息,或緊趕慢趕多參加幾次文會,或索性臨時將自己關(guān)起來再讀一讀書。 也不知從何時起,崔淵與張五郎之約便傳了出去,令眾文士皆一片嘩然。崔淵崔子竟那句“八月府試我必為解頭,明年省試我必為狀頭”,更是引來無數(shù)議論,以及各種羨慕嫉妒恨。他的腦殘粉們自是歡欣雀躍,滔滔不絕地為偶像辯護(hù),恨不得時間趕緊過去,府試、省試的結(jié)果趕緊出來力證偶像的才華;他新增的一群黑則各種不忿、各種攻擊,也恨不得府試、省試的結(jié)果出來便會讓他顏面掃地。 至于崔淵,任外頭如何風(fēng)風(fēng)雨雨,他自是巍然不動。仿佛這群人再如何激動興奮都與他毫無干系,而他只需在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該府試的時候考試,便足夠了。原本李治、王方翼、崔泓、崔沛、鐘瑀等人都有些替他擔(dān)憂,但見他一直如此泰然自若,也便暗自放下心來。至于王玫與崔簡,雖說也隱約聽聞了此事,對他卻抱著近乎盲目的信任,完全不見任何憂心之狀。 今歲進(jìn)士科之府試,正好設(shè)在八月十四、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這兩日,蓋因中秋并非休沐之日的緣故。不過,考完府試,再與家人團(tuán)圓宴飲,倒也算得上是一樁美事。 八月十四這一日,王玫照舊帶著崔簡、王旼送崔淵前去府試。府試考場設(shè)在雍州府衙之中,離勝業(yè)坊很近。一家人用過朝食之后,慢慢悠悠地坐著牛車,便正好趕在辰時之前到了雍州府衙前。 正在府衙前等著入內(nèi)的一群士子瞧見那牛車上的博陵崔氏標(biāo)記,立時便神色各異起來。有崔淵的腦殘粉,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去看偶像,而后又是驕傲又是欣喜地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此番解頭絕不會落入他人之手;有崔淵的黑,便不免流露出各種不屑之狀來,翻來覆去地給不明真相的人說崔淵生性狂妄、文會只論書畫不談詩賦、借機(jī)揚(yáng)名等種種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黑料。還有寥寥幾人,圍在一起,作同仇敵愾狀,怒目而視——正是張五郎并他的那幾個友人。 “張五,聽說這崔子竟近來都在忙那摹本之事,根本沒有空閑準(zhǔn)備府試?!?/br> “不錯。便是他才學(xué)再高,將近兩個月不曾讀書,也是不進(jìn)則退?!?/br> “你縣試之時,不也得了夸贊么?必不會比他差什么。不過因他是博陵崔氏子,又是貴主與駙馬的侄兒,才得了天時地利罷了?!?/br> “正是如此!張五,你合該讓那些世家子知道,咱們這般的寒門子弟,其實半點也不比他們差!”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說得氣勢高昂起來。個個激動得面紅耳赤,仿佛下一刻府試便張了榜,上面列第一的赫然便是張五郎一般。張五郎嘴上雖然應(yīng)得很干脆,心里卻越發(fā)虛了。他不自禁地想起自家阿爺訓(xùn)斥的那些話——他們瞧不起的書畫之道、摹本之事,正是圣人近來最為關(guān)心的事。誰家若是能沾上半點功勞,恐怕都喜得手舞足蹈了。偏他不單生生將此事推了出去,還得罪了博陵崔氏二房嫡脈,讓他阿爺氣得捶胸頓足,只恨不得踹他幾腳再甩上幾鞭才甘休。 他腦中還嗡嗡地響著那些斥責(zé):“你以為博陵崔氏二房嫡脈是我們張家能得罪得起的?崔禮之(崔敦)是兵部尚書!崔守之(崔斂)是光祿寺少卿!還有一位深得圣眷的真定長公主!我不過是區(qū)區(qū)工部侍郎!他們家若是想整治我們,不費(fèi)吹灰之力!” “就憑你也想勝過崔子竟?!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崔子竟到底是什么人?書畫詩賦三絕,他的書畫詩賦你可曾一一品鑒過?!此子年少成名,一度拒絕圣人征辟,獨(dú)自外出游覽將近十載!你以為他會是那種尋常的世家子?!此次摹本之事,還是他的主意!不僅討了圣人歡喜,取信了晉王,還與眾世家都結(jié)了善緣,自己也得了偌大的好名聲!一箭四雕之事,有多少人能輕易想得出來?!你若能有其三分才能,我便謝天謝地了!” 他的視野里,其余人等都仿佛漸漸模糊了去,只剩下崔家那輛牛車,無比清晰而又格外安寧。只見那牛車的車簾掀了起來,著一身秋香色窄袖圓領(lǐng)袍的崔淵優(yōu)雅地下了車。他本便生得俊美,舉手投足更帶著世家子獨(dú)有的慵懶風(fēng)流雅致,平白便將旁邊那些士子生生地比了下去。 車內(nèi)似是有人與他說了什么,他淺淺一笑,應(yīng)了幾句。只片刻之間,車簾內(nèi)便閃過一張雪白細(xì)嫩的芙蓉面,嫻雅寧靜、美目含情。仿佛似曾相識,又仿佛從未見過。 這一剎那,張五郎如遭重?fù)粢话?,一時間頭腦一片空白。 他與王玫和離之后,已經(jīng)分別一年有余。在他日漸模糊的記憶中,她仿佛仍是那個死氣沉沉坐在床榻上,形容枯槁憔悴的婦人。卻不曾想,她如今竟是這般模樣。似乎……似乎比當(dāng)年他們大婚之時,還更靈動溫柔一些。 他一直認(rèn)為,王玫和離后的生活,大概只會像仍在長秋尼寺中那樣,蹉跎歲月、日夜哀嘆不已。最好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再嫁一個尋常的男子,庸庸碌碌過一生。他阿娘提起她的時候,也只有數(shù)落的,從頭到腳、從內(nèi)到外都沒有一分一毫長處。先前偶在丹陽長公主宴飲上遇見,竟故作不識,完全不將長輩放在眼中。如此不孝又善妒,不知禮節(jié),還紅杏出墻的婦人,哪會有什么好下場?便是太原王氏嫡支嫡女,也不過如此而已。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婦人,卻再嫁了博陵崔氏子弟、書畫詩賦三絕的崔淵崔子竟?!而且,居然還似乎過得頗為不錯,夫婦之間甚為相得?! 張五郎心里涌起了復(fù)雜而又奇特的情緒。像是嫉妒,像是忿然,又像是悵然與失落。他再娶,京兆韋氏的旁支嫡女也只愿意在他中進(jìn)士之后定下親事;她再嫁,卻是回到了世家豪門里,夫婿又才華橫溢,仿佛解頭、狀頭都已經(jīng)盡在掌握之中。 他所知的她,確實是真正的她么?崔淵所知的她,是他所知的她么?是崔淵品味特別,還是他不識璞玉?是他們沒有緣分?還是他們性情不夠投合?當(dāng)年那些事的真相,果然是他所見所想所聽說的那般么? 他滿腹心事,腦中紛繁雜亂,竟望著那牛車出了神。 崔淵不緊不慢地穿過人群,經(jīng)過張五郎身側(cè)的時候,斜了他一眼。他早便感覺到了這兩道有些奇異的視線,心中也覺得有些不舒服。雖則張五郎娶的九娘,尚不是莊公夢蝶之后的九娘,亦不是令他心動心悅的九娘,但也足以讓他生出些許妒意了。只要想到此人曾給九娘帶來了什么樣的痛苦,他便有種出手教訓(xùn)他的沖動。不過,進(jìn)士貢舉的結(jié)果出來之后,光是履行承諾與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大抵便足夠讓他吃苦頭了。而且,他過分在意這些事,也只會讓九娘覺得不舒服罷了。 張五郎有些渾渾噩噩,并未注意到這一眼。他的那些友人卻將崔淵此舉當(dāng)成挑釁,立即跳將起來,什么話都嚷嚷了出來。果然,許多攻擊崔淵的不實言論,便是他們放出去的。一時間,崔淵的腦殘粉和黑們都群情涌動。 崔淵卻只輕輕一笑,挑眉道:“諸位也都不必多說什么,且看張榜罷?!倍?,他便自顧自地走向府衙前,驗了身份入內(nèi)了。 眾人一時間鴉雀無聲。便是再不屑崔淵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性情著實有魏晉名士的風(fēng)范,絲毫不在意旁人的言論。于是,他們回過神來之后,也都各自取了公驗進(jìn)入府衙準(zhǔn)備考試。 崔家的牛車也并未停多久,便悄然離開了。因此處與東市離得很近,王玫便去東市看了看茶鋪的情況,順便帶著崔簡、王旼逛了逛。璃娘做事一向風(fēng)風(fēng)火火又妥帖,內(nèi)外兩進(jìn)、面闊三間的茶鋪已經(jīng)很有些樣子。遠(yuǎn)遠(yuǎn)看去,里頭的工匠忙忙碌碌地,卻忙中有序,絲毫不亂。 王玫并沒有接近,而是命車夫轉(zhuǎn)到了旁邊的街道上,而后下車慢行。一路逢鋪子便入,她自己倒是只買了些玉石,給小家伙們卻買了上好的筆墨紙硯并一些玩意兒。 待到過了午時,想起崔淵上一回交卷交得早,她便命車夫?qū)④囑s回府衙前。索性便在府衙附近選了一家食肆,一邊享用美食,一邊等著去府衙前盯梢的仆從們傳來消息。雖說她挑了個雅間,但也可聽見兩邊的雅間里都有不少文士正議論著崔淵與張五郎之事。 既有百般維護(hù)崔淵的,也有替張五郎說話的。不過,說起兩人為何立下這般約誓,卻并沒有多少人敢跟著指責(zé)崔淵的不是。尤其那些寒門士子,義憤填膺地說張五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余人也不敢反駁。于是,話題便又轉(zhuǎn)到了摹本上來。眾人按捺不住那一顆顆火熱的心,紛紛期盼自己能第一批拿到摹本。而后,又有人說所有攻擊過崔淵的人,都合該什么都拿不著,天下間沒有享用別人辛苦臨摹的摹本又指責(zé)人家狂妄無禮的道理。大多數(shù)人聽了,也紛紛大聲稱是。 這些紛紛擾擾,王玫、崔簡、王旼都聽在耳中。兩個小家伙都有些坐不住,想去為崔淵說話。王玫卻拘著他們,不教他們出頭:“連你們阿爺、姑父都不曾說過什么,你們又何必為他打抱不平,去蹚這些渾水?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些事,只能越辯越明。有些事,卻只能以結(jié)果論成敗英雄?!?/br> 崔簡歪著腦袋細(xì)細(xì)思考起來,王旼聽得似懂非懂,噘著嘴,用點心將自己的小嘴塞得鼓鼓囊囊。 不多時,崔淵果然無視了張五郎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泰然自若地交了考卷出了府衙。見到府衙前等候的仆從,他便也來到那家食肆。 看他踏進(jìn)來,便有人喚起了他的名字。他并不理會,也不管一眾人等再次壓低聲音私下爭吵起來,只翩然去了雅間里。王玫早便讓食肆備好了他喜歡的一些吃食,推過去讓他略微用了些。 “你不是要去東市么?可需我陪你去一趟?”因出來得早,崔淵便問道。 王玫看著眼前這個一點也不像考生的家伙,抿唇笑道:“早便已經(jīng)去過了。你怎么連這些小事都記著?府試尚未結(jié)束呢?!?/br> “一場府試,也不過如此而已?!贝逌Y回道,“阿實、二郎可想去什么地方走一走?” 崔簡、王旼均乖乖地?fù)u首。他們早已經(jīng)知道“府試”對于進(jìn)士而言是一場極為重要的考試,心里比崔淵還緊張幾分。哪里愿意因自己貪玩的緣故,浪費(fèi)了他寶貴的時間? 崔淵便只能道:“那我們便家去罷。明日我再早些交卷,也好一起四處走一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中秋之夜 府試的頭一日考的是讀史,自《史記》、《漢書》、《后漢書》中分別選了五段,仔細(xì)解讀而后論述之。在家去的牛車上,崔淵將那幾段說來,崔簡、王旼都尚未學(xué)史,自是半懂不懂。只王玫嘆道:“雖說圣人已經(jīng)平了東突厥,但大唐疆域之外仍是群狼環(huán)伺。便是東突厥設(shè)了兩大都督府,令突厥人歸化,亦仍有隱患。此次提及漢武滅匈奴故事,許是仍有用兵之意?” “九娘曾言‘夷人入華則華之,華人入夷則夷之’,若欲突厥歸化莫過于使之融入中原。斷其血脈失之陰狠,倒不如抽其筋骨得好。”崔淵微微一笑,“先以戰(zhàn)而平之,再懷柔以待,視其為子民。故而圣人方有‘天可汗’之威名。不過,如此尚不夠,還須得將突厥、薛延陀、回紇諸部都徹底化作中華之人方可?!?/br> 王玫接道:“令其不再游牧,而漸漸定居耕田農(nóng)桑;令其忘記族語而徹底漢化,如同北魏文帝那般,便漸漸可成了?!滨r卑一族融入中華,便是由北魏文帝而起。拓跋氏改姓元,如今雖是胡人高門,其家風(fēng)卻也與漢人無異。如長孫氏、豆盧氏等其他胡人高門亦是如此。鮮卑族既然能成功漢化,突厥、薛延陀、回紇未必不成。 “須得徐徐圖之。”崔淵答道,“圣人有心借用東突厥擊潰西突厥,使之彼此內(nèi)斗耗盡,因而并不在意突厥漢化之事。不過,長此以往,必將引起東突厥諸部不滿。此舉眼下得利,于往后卻有害?!?/br> “以圣人之心胸,未必不會接納突厥等族。只是連年征戰(zhàn),積怨已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峙略S多人都信不過這些突厥降部。”王玫中肯地評道。 兩人說了一陣話,不經(jīng)意卻見崔簡、王旼趴在他們膝上已經(jīng)睡熟了,不由得都失笑起來。 王玫便道:“明日便是中秋,還是將二郎送回家去罷?!蓖鯐G如今與崔簡同住,逢節(jié)假或休沐之日才能家去。這般年幼便過起了寄宿生活,總讓王玫這做姑姑的心生不忍。中秋雖非大節(jié),亦是家人團(tuán)圓之日,他若能家去,也能教冷清的王家增添些熱鬧。 崔淵頷首道:“明日考完,我便與你同去宣平坊。雖說節(jié)禮應(yīng)該早便送過去了,我們也不妨再添置些東西,權(quán)當(dāng)作自家的心意?!?/br> 王玫瞥向他:“我阿爺恐怕如今滿心都只想著摹本呢。你若能將親手臨摹的摹本送與他,他恐怕比得了萬金還更高興些?!?/br> 此話無異于贊美,崔淵心中涌起了暖流,笑道:“有些摹本,我卻是不如伯染(崔渲)的。若是岳父不嫌棄,我自是應(yīng)該將所有摹本好好挑一挑,集成一個折冊送給他。舅兄那里,必定也是少不得的?!?/br> “提到摹本,雕版之事如何了?”王玫又問。因是她提起了雕版印刷之事,也不知崔淵到底打算如何做。 “正在刻印,還須些時日才能得?!贝逌Y道,“雕版做出來之后,先印幾冊試一試。須得請圣人過目,方能定下章程。若是圣人不許,我們往后再私下印些,給親近之人送去便是了。孩兒們正好也可人手一冊,好生練字?!?/br> 雕版印刷遲早會取代抄寫,他還記得九娘提過的活字印刷呢——日后說不得崔家還能建起后世那般的“圖書館”來。當(dāng)然,這日后到底是多少年之后,還須得再仔細(xì)權(quán)衡一番。平心而論,他并不認(rèn)為世家便是高人一等,卻也不愿博陵崔氏迅速沒落。因為“圖書館”若當(dāng)真建起來,寒門說不得便要徹底崛起了。畢竟,天下還是寒士更多些。世族不過是占了家學(xué)淵源以及進(jìn)學(xué)早、書卷眾多的便宜罷了。所以,還是得讓博陵崔氏準(zhǔn)備妥當(dāng),才能推行此事。 回到崔府,鄭夫人也并未詢問府試之事,只讓王玫照料他好好歇息。真定長公主則遣人送來了兩簍子荔枝,特地命人說將一簍子分給點睛堂。鮮荔枝一向十分難得,且八月中旬送抵長安的荔枝想必也是最晚熟的一批了,王玫這才覺出些許考生的優(yōu)待來。不過,雖說是真定長公主的好意,但也不能就這么領(lǐng)回去。王玫撥出大半簍孝敬了阿翁阿家,這才命侍婢們洗凈荔枝,讓崔淵、崔簡、王旼都嘗一嘗鮮。 崔淵只嘗了兩顆,便笑看王玫剝著荔枝。荔枝雪白柔嫩的rou質(zhì),與她纖纖十指相映,仿佛也多了些許誘人的意味。崔簡、王旼一邊自己剝著吃,一邊享受母親(姑姑)親手剝的荔枝,都高興極了。 “你們?nèi)羰沁@般喜歡荔枝,不如明年外放便到建州(福建)、廣州去罷。”崔淵忽然道。 王玫本以為他方才提起突厥、薛延陀、回紇,便是想去西北,聞言不由得道:“你想去何處,我們便跟著去就是。不過是區(qū)區(qū)一樣鮮果而已,哪里值得如此?!?/br> 崔淵望著她,就著她的手指又吃了一顆荔枝,笑而不語。 第二日試策論,崔淵依然提早交了卷。五道時務(wù)策,他只思索片刻,便文思如泉涌,瀟瀟灑灑地一揮而就。且因他臨摹《蘭亭序》的緣故,雖用楷書答卷,其中卻也多了些自然圓融之意,一眼看上去更是賞心悅目之極。當(dāng)場便閱了他的卷子的雍州功曹一目十行地看過去,擊案叫絕。 他朝著功曹行了一禮,也不管后頭正在冥思苦想的眾士子心里做何感想,便施施然出了府衙。府衙外頭戍衛(wèi)的軍士都已經(jīng)認(rèn)得他了,畢竟在府試中提前兩個時辰交卷者可并不多見。昨日考讀史便交得早了,今天考的是更為重要的時務(wù)策,居然還交得更早??峙?,這也是本朝雍州自開府試以來,最與眾不同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