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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世家再醮記在線閱讀 - 第97節(jié)

第97節(jié)

    王玫聽得之后,心中微微一沉,同時卻不免覺得諷刺。同安大長公主的言下之意,便是她也能聽得出來——崔蕙娘無論是身份或是才貌,無疑都比祁縣王氏女更勝一籌。因此,她便暗示說這孩子與晉王差著輩分,警告真定長公主別攪了她的打算。

    真定長公主抬起眼,瞥向那祁縣王氏小娘子,唇角微勾:“蕙娘、芝娘都是我和阿嫂心愛的嫡長孫女,恨不得將她們在家里多留幾年呢,又哪里舍得眼下就將她們定出去。就算姑母那頭有合適的小郎君,我們這做女家的,也得好好挑剔一番方可?!?/br>
    “說得是。小娘子的婚事,可須得看準了方好?!蓖泊箝L公主滿意地頷首道。

    “姑母累了罷,好生歇息,兒便不打擾了?!闭娑ㄩL公主起身告退。王玫也行了大禮,隨著她緩步而出。

    同安大長公主目送她們離去,瞇起雙眼,對給她捏肩膀的王氏小娘子道:“五娘且安心罷。晉陽、衡山也不過是與晉王感情太好,所以今日才有些失態(tài)罷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圣人、皇后殿下答應(yīng)了這樁婚事,便是成了?!?/br>
    王五娘垂首,臉羞得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同安大長公主將她攬進懷里,嘆道:“晉王雖身子稍弱些,性情卻很不錯。你若能成為晉王妃,咱們祁縣王氏也算是又能保住兩代了?!辈恢肫鹆耸裁?,目光有些悠遠,而后又變得決絕:“倘若你也有個中進士的兄長,也不需我這般謀劃了。不過,都說你八字貴重,說不得,便是個有大造化的?!?/br>
    待到離開院子之后,王玫便見真定長公主緊緊攥起雙拳,蛾眉倒豎起來。

    “叔母?!庇谑?,她上前幾步,穩(wěn)穩(wěn)地攙扶著她,低聲道,“叔母可需歇息片刻?”

    “不必!”真定長公主郁怒地掃了那院落一眼,冷笑道,“她以為,誰家小娘子都像她那族孫女那般恨嫁,只盯著晉王不放不成?!哼,有心想嫁入宗室,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享福的命?。 ?/br>
    王玫心中一凜。雖然明白這不過是真定長公主的怒語,但曾經(jīng)的歷史,可不就是一語成讖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薦醫(yī)入宮

    “叔母,不如兒去請阿家過來?”王玫扶著真定長公主走了一段路,聽見前頭樂舞雜戲的熱鬧之后,不由得低聲詢問道。不論是誰,如果在自己生辰之時遭人猜忌警告,恐怕都會氣惱之極。便是她也覺著,若是真定長公主勉強自己壓下怒火,接著笑容晏晏地去招待一群姊妹侄女,也實在是太過委屈了。

    “就算我能丟下那群姊妹侄女不管,你阿家也不可能拋下數(shù)十名外命婦。”聞言,真定長公主怒色稍減了幾分,“放心罷,我從來都不是任人欺侮的。她雖是嫡親的姑母,但在我生辰之時給我添堵,我也不介意徹底壞了她的盤算?!?/br>
    王玫點了點頭,又低聲道:“因成婚時邀了王方翼當儐相的緣故,大長公主似是對咱們家有些不滿。祁縣王氏如今與兒娘家也斷了往來,先前還曾將四郎與兒阿兄關(guān)在公主府外空等一日。兒方才也擔心,若那王氏小娘子成了晉王妃,恐怕到時候咱們與晉王就疏遠了?!辈徽撟约沂迥甘欠褚呀?jīng)心有成算,她都應(yīng)該上些眼藥,將同安大長公主莫名其妙的遷怒點出來。

    真定長公主挑起眉:“原來如此。我還道她怎么就挑了咱們崔家拿捏,卻不想還曾發(fā)生過這種事。好孩子,此事你很該早些與我、阿嫂說才是?!?/br>
    “四郎當時只說能與王方翼交好便夠了,兒也想不到同安大長公主竟會在今天……”

    “往后你須得更上些心。你們尚且年輕著呢,有什么事情多與我們說一說也是應(yīng)有之義?!?/br>
    “是兒疏忽了?!?/br>
    真定長公主神情微霽,又笑道:“祁縣王氏,如今也不過爾爾。許是因沒法子可想了,我那姑母才緊緊捏著晉王的婚事不愿放手。倘若姑父、表兄還在,也斷不至于如此。王方翼……確實輩分有差,不然也是個不錯的郎君?!?/br>
    王玫心里也一嘆:她與崔淵都曾想過將盧十一娘說給王方翼。但他的婚事到底拿捏在同安大長公主手中,恐怕多有波折,因此也不方便像崔泓那般直接挑明了。不過,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便是再多冒幾分險亦是值得的。

    兩人正說著話,幾位崔芝娘身邊的婢女匆匆尋了過來,急道:“貴主,晉陽公主突發(fā)氣疾。娘子已經(jīng)命人扶貴主到附近的院落里歇息,但咳嗽實在止不住……”

    “莫慌。兕子的氣疾是胎里帶來的,不及皇后殿下嚴重。且去將前幾日剛安置下來的幾位佛醫(yī)、道醫(yī)請過去,替她診脈。再拿我的帖子去太醫(yī)院請人,務(wù)必讓他們速速趕過來?!闭娑ㄩL公主三言兩語便安排妥當,又攜著王玫去探望晉陽公主。

    與剛見面時相較,晉陽公主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了些,咳嗽得很厲害,連呼吸似乎也有些勉強。衡山公主已經(jīng)哭得雙目紅腫,顯然嚇壞了。真定長公主心疼地將她攬進懷里,又握住晉陽公主的柔荑,哄道:“幼娘莫擔心,姑母最近正想薦些佛醫(yī)、道醫(yī)入宮給阿嫂瞧一瞧。他們都已經(jīng)在別院里住下了,很快便會過來替兕子診脈開方了。”

    “果……果真?還是……還是姑母想……想得周到?!睍x陽公主聞言,掙扎著說了幾句話,又連連咳嗽起來。

    “當然。兕子的病情與阿嫂很是相似。倘若那些佛醫(yī)、道醫(yī)將你治好了,說不得阿嫂的病也會有起色?!闭娑ㄩL公主道,“原本我還讓子由四處尋訪藥王,想著待藥王答應(yīng)出山診治之后,再將這些佛醫(yī)、道醫(yī)一同舉薦入宮。如今,恐怕是等不得了?!?/br>
    “姑母……說,說得是。試……試一試也好?!睍x陽公主又道。

    “阿姊別說話了?!焙馍焦骺薜馈?/br>
    真定長公主也搖首道:“兕子別著急!”

    晉陽公主勉強控制住了情緒,但咳嗽卻仍是止不住。

    王玫原本不知長孫皇后、晉陽公主患的氣疾指的是哮喘。如今見她咳嗽連連,立即將崔芝娘帶到一旁,輕聲問:“方才晉陽公主是在何處引發(fā)的氣疾?芝娘可記得周圍有什么花草樹木?”如今已經(jīng)過了楊柳絮四處飄飛的時候,又下過幾場雨,空氣應(yīng)該很是潔凈才是。且上午游園時晉陽公主仍是好好的,也不見她有什么過敏的癥候。由此可見,最大的可能是她近距離接觸了花朵,因吸入花粉而引發(fā)了哮喘。

    “方才我們見芍藥開得好,便去剪了幾朵簪戴……”崔芝娘回道。小姑娘也受到了驚嚇,臉色都有些變了。

    王玫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寬慰,又立即將她頭上簪的芍藥取了下來,轉(zhuǎn)身見衡山公主、晉陽公主仍然簪著花朵,便道:“叔母、兩位貴主,還請聽兒一言。氣疾這種癥候,最是受不得鮮花、楊柳飛絮、脂粉、香餅等物。不如且將簪花取下來,熄了屋內(nèi)的熏香?”

    真定長公主素來信任她,便做主讓兩位小公主摘下了簪花,又安排她們換了身潔凈衣裳。她自己也洗凈了妝容,仆婢們更是手腳飛快地將房內(nèi)徐徐吐露香氣的爐子搬了出去。果然,不多時,晉陽公主的咳嗽便略微平息了些,飲了些雪梨蜜水之后更是舒暢許多。

    衡山公主驚奇極了,睜圓了烏黑的眼睛望著王玫,忽道:“表嫂不是太原王氏女么?怎么還懂得醫(yī)術(shù)?”

    “回貴主,我曾因?qū)B(yǎng)的緣故出家作女冠,得了一位醫(yī)術(shù)道法皆精深的道長指點?!蓖趺滴⑽⒁恍?,回道,“氣疾需在潔凈之地養(yǎng)病,方會漸漸好轉(zhuǎn)。不知晉陽公主是否在楊柳絮飄飛之時,氣疾發(fā)作得更頻繁?”

    “是呢。”衡山公主回道,“阿娘也在前一陣病得格外重些?!?/br>
    晉陽公主潤了潤喉,又仔細看了王玫幾眼,雙目微紅,道:“姑母……或許,阿娘的病癥,果然能有法子治了?!?/br>
    真定長公主頷首:“兕子盡管放心罷。九娘只是隨著道醫(yī)學(xué)了些養(yǎng)生之術(shù),便知道這氣疾的癥候該如何緩解。想必那些道醫(yī)、佛醫(yī)定能有更好的法子。不過,九娘一向是福運不錯的,到時候我會將她一起帶進宮去探望阿嫂?!?/br>
    王玫沒想到自己竟能這么快便有機會見一見那位聞名后世的賢后,不由得垂目思索起來。她依然不明白為何長孫皇后能拖著病體堅持到如今,歷史又因她而產(chǎn)生了什么變化。但,不論如何,有她在,對李世民、李承乾、李泰、李治父子幾個都是好事?;蛟S,貞觀盛世能延續(xù)更長的時間,高宗時期的宮闈之亂也會來得更遲一些。

    這時候,仆婢已經(jīng)引著幾位道醫(yī)、佛醫(yī)過來了。因都是出家之人,也不拘泥于男女之別,既有道士、比丘,也有女冠、比丘尼。王玫掃了一眼,并未發(fā)現(xiàn)觀主的身影,卻愕然見到另一位熟人——那位身著緇衣的比丘尼抬首,對著她雙手合十行禮,又唱了一聲佛號。可不正是去年她寄居的長秋尼寺的主持,靈和法師。

    靈和法師雖自謙醫(yī)術(shù)不佳,但畢竟曾經(jīng)救過她的性命,想必醫(yī)術(shù)也頗為不凡。王玫本以為這輩子可能都沒有再見的機會,卻不曾料到,如今竟能又一次見著她。偏偏之前她也并沒有得到任何有關(guān)她入京的消息。當然,此時此刻并不是敘舊的時候,既然身在別院之中,便不愁不能尋個合適的時間約談。

    幾位道士、比丘、女冠、比丘尼都上前給晉陽公主診脈。而后,其中一位道士便行禮道:“貴主此疾為胎中所帶,實為頑固之癥。且容貧道與幾位道友辨癥之后,再為貴主開方治療?!?/br>
    真定長公主應(yīng)道:“有勞諸位了。常年為兕子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太醫(yī)待會兒也會趕過來?!闭f罷,她又低聲吩咐王玫遣人去將青光觀觀主請過來:“兕子的病若能有些起色,想必皇后殿下的痼疾也能比照著治療。其他人暫且不提,姑母的醫(yī)術(shù)我卻是信得過的。”

    王玫點頭,立即出去安排不提。待仆婢離開后,她遠遠便見李十三娘帶著一群公主過來探望,于是上前將她們攔了下來,說了一番病體不宜驚動之類的話。丹陽長公主、衡陽長公主便將一眾姊妹侄女們領(lǐng)開了,長樂公主、城陽公主卻堅持想進去探望。這兩位是嫡親的姊姊,頭上不曾簪鮮花,脂粉香氣也并不濃厚,王玫便沒有阻攔,放了她們進去。

    不多時,崔淵、崔滔又帶了幾位年輕男子疾步行來,王玫與李十三娘便退避到房內(nèi)的屏風(fēng)后。太子李承乾是乘著檐子過來的,晉王李治體弱,綴在眾人后頭。而其他幾位,王玫偏偏一個也不認得。

    李十三娘壓低聲音道:“那是魏王(李泰)、吳王(李恪)、齊王(李佑)、蜀王(李愔)、蔣王(李惲)、越王(李貞)、紀王(李慎)?!蹦昙o大些的皇子今日都來了,只有年幼的十三郎趙王李福以及尚未受封的十四郎李明未至。

    一連串的封號,王玫一時記不下來,便只問道:“魏王與吳王是?”魏王李泰是必須認得的,至于吳王李恪似乎很得李世民看重,險些取李治而代之被立為太子,也需要看著眼熟方可。

    李十三娘笑道:“生得最俊秀、年紀最長的便是吳王了。魏王……生得像舅父趙國公。歐陽公曾調(diào)侃趙國公,渾似‘面團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