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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世家再醮記在線閱讀 - 第95節(jié)

第95節(jié)

    王玫眨了眨眼,一時未曾反應(yīng)過來:“觀主一直給我開方補(bǔ)身。前幾日我去道觀與她辨茶的藥性,她還給我換了個方子。說起來,調(diào)養(yǎng)將近一年了,我的身子確實(shí)好了不少?!?/br>
    崔氏發(fā)覺她并未領(lǐng)會自己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改日我與你同去青光觀瞧瞧?!?/br>
    “只要阿嫂得空,盡管與我約日子就是。我歸寧也有些時日了,說不得三郎滿月后,便要家去了。不過,即使家去,這些天也沒什么事需要忙。”王玫回道。在娘家住了這么久,已經(jīng)足夠了。她絕不能縱容自己,過度耗費(fèi)了鄭夫人的寬容。

    崔氏微微頷首:“正該如此。不過,我仿佛聽你提過,親家母正住在貴主的別院里?”

    “不錯。前幾日,阿家與阿嫂們都過來別院消夏。到時候,我也直接去別院里住下便是?!蓖趺祷氐?,“離得近,四郎準(zhǔn)備縣試也無須回勝業(yè)坊崔府,阿兄的書房便盡夠了。阿實(shí)也能繼續(xù)與二郎頑耍。”兩個小家伙天天在一起,多少能沖淡一些對王昉的思念之情罷。

    姑嫂兩人正喁喁細(xì)語,院子里又響起小郎君們的呼喚聲。一時間,院落里便熱鬧起來,間或夾雜著三郎的哇哇大哭,二郎王旼的抱怨,以及崔簡的寬慰、王昉的訓(xùn)斥、晗娘昐娘的輕哄。聽著聽著,崔氏與王玫不禁相視一笑。

    須臾便是幾天過去,終于到了王珂離京的日子。

    正院內(nèi)堂中,王珂帶著王昉給王奇、李氏行稽首大禮。王奇一臉不舍,李氏雙目微紅,讓他們起身,輕聲道:“路上當(dāng)心些。到了地方,便寫信回來報個平安?!甭酝A送?,她又叮囑王昉道:“大郎,你阿爺公務(wù)繁忙,你也須得好生照顧自己。”

    “祖母放心。”王昉回道,“孫兒知道應(yīng)該做些什么?!?/br>
    晚輩出門,長輩自是沒有相送的道理。王珂、王昉辭別之后,便默然而出。王玫則帶上晗娘、昐娘、崔簡、王旼,與崔淵一起將他們送到長安城外的灞橋。一路上,晗娘和昐娘異常沉默,王玫將她們摟在懷里輕輕拍著。王旼則不停地撩起車簾,偷偷看外頭騎馬的兄長與阿爺。

    崔簡忍不住問道:“二郎想騎馬?”

    “……”王旼抿了抿嘴唇,又悄悄地看了看外頭,比平常安靜許多。

    崔簡望了王玫一眼,得到她頷首認(rèn)可之后,便朗聲道:“阿爺,我和二郎想騎馬?!?/br>
    “出來罷?!瘪R車徐徐停下,崔淵探身將崔簡撈到身前坐下,王珂也將王旼抱到自己的馬上。崔簡已經(jīng)習(xí)慣了,王旼卻是興高采烈地左顧右盼起來,仿佛看什么都覺得新鮮。望見旁邊的兄長之后,他咧開嘴:“阿兄!”

    王昉應(yīng)了一聲,又問:“想不想與阿兄一起騎馬?”

    “想!”

    于是,王旼又換到了王昉馬上。

    許是因就要離別的緣故,王珂這一回對次子格外寬和,盡力滿足他的各種要求。當(dāng)然,獨(dú)自騎大馬的念頭依然被毫不留情地駁回了。

    到得灞橋時,已經(jīng)將近午時了。王珂的友人們都等在附近,共飲了幾杯濁酒送別。鐘瑀等人還折柳相送,王珂皆一一接下。眼見日頭偏西了,眾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別,目送他們父子倆帶著幾十名部曲、一隊(duì)牛車遠(yuǎn)去。

    王玫本以為王旼會鬧著和阿爺、阿兄一同去,不料他卻十分安靜。不過是四歲多的孩子,坐在馬車上遠(yuǎn)望著那一隊(duì)車馬漸漸消失,一語不發(fā)。晗娘、昐娘雖然眼睛微濕,也一直不曾落淚,反倒是寬慰了自家阿爺、阿兄幾句,答應(yīng)會好好照顧阿娘與弟弟。

    侄兒侄女們越是懂事,王玫便越是心疼,挨個地抱了抱他們,又讓崔淵尋個食肆,帶他們?nèi)ビ梦缡场4逌Y將崔簡、王旼都抱到馬上,便撥馬帶他們?nèi)チ俗罱牡勒弧S猛瓿允澈?,大家又到東市逛了逛。直到孩子們都恢復(fù)了笑顏,他們才回了宣平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貴主生辰

    待王家小三郎滿月之后,王玫便辭別了李氏、王奇與崔氏,搬去了真定長公主別院。雖然心里很是不舍,但如今暫時都住在宣平坊里,來往也很是近便,她很快就再度適應(yīng)了侍奉鄭夫人與真定長公主的生活。崔淵則因準(zhǔn)備縣試的緣故,每日都帶著崔簡往來于別院與王家。父子倆時不時帶些李氏、崔氏準(zhǔn)備的小物件回來,又替王玫捎些小東西過去,小鄭氏、李十三娘知道后,打趣了他們好幾回。

    又幾日,臨近真定長公主的生辰,別院里里外外無不煥然一新。雖不是整壽,真定長公主也不欲大辦,但光是以她長公主的身份,便注定了這次生辰飲宴不可能僅僅只是家宴。幸而李十三娘已經(jīng)習(xí)慣于cao辦這樣的飲宴活動,又央了小鄭氏、王玫幫忙。王玫本只想給她們打打下手,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卻親口點(diǎn)了她領(lǐng)了廚下食單的差使。于是,她便只能絞盡腦汁,勾勾畫畫好不容易才列出了合適的食單。她列出的食單中有好些道美味佳肴都是廚下不曾做過的,因而不得不教廚子們試做了好些回。全家人每日都能嘗到試做的新鮮吃食,老老少少皆是十分滿意,送到勝業(yè)坊崔府中的吃食也得了崔敦、崔斂的夸贊。

    就在這般忙碌之中,真定長公主生辰的正日子到了。長安城中的轔轔車馬,均朝宣平坊匯聚而來。能得到公主府發(fā)出的生辰宴帖子的,不是宗室親戚便是世家大族。光是長公主、公主們的車駕儀仗,就能從別院一直排到坊門之外。更別提諸位國夫人、郡夫人、郡君、縣君、鄉(xiāng)君等命婦的車駕了。

    湖邊的水閣中,妝扮得華美雍容的真定長公主正笑吟吟地與姊姊meimei、侄女們說話。王玫侍奉在她身邊,掃了一眼旁邊的婢女,她們便立即悄無聲息地?fù)Q了諸位公主食案上的點(diǎn)心與漿水。雖說公主們的日常用度無不是山珍海味,什么珍饈佳肴都幾乎吃得膩了,卻也不曾見過這種新?lián)Q上的漿水、點(diǎn)心。嘗了嘗之后,既有喜歡得緊的,也有覺得太過清淡的。

    素來與真定長公主交好的丹陽長公主便笑道:“十三姊,這漿水與點(diǎn)心難得合我的口味,少不得向你討個廚子了?!闭f罷,她又環(huán)視姊妹、侄女們一眼,嗔道:“大家都知曉,我就愛清淡的吃食,誰都不許同我搶?!?/br>
    “若是平時,我自是不會與你搶?!焙怅栭L公主接道,“只是,這漿水的味道似是有些熟悉,喝下去也很舒服。我卻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嘗過了?!?/br>
    真定長公主勾起唇,笑回道:“衡陽、丹陽,可不是我舍不得這廚子?!闭f著,她握住王玫的手輕輕拍了拍:“就怕送出去之后,我們家子竟找我要媳婦呢!”

    丹陽長公主微怔,仔細(xì)打量了王玫一番:“原來都是你這侄媳婦心靈手巧的緣故。那我可不能奪人所愛了?!?/br>
    “不過是些許吃食而已,哪有什么藏私的道理。不管誰喜歡,將方子抄了去便是了?!闭娑ㄩL公主接道,“且也不是什么金貴之物,不過是從寺院里要來了些茶餅罷了。聽那些比丘說,飲茶有益養(yǎng)生,我卻偏偏嘗不得他們煮出的茶。九娘這孩子有孝心,又懂些養(yǎng)生之法,便換了煎茶、泡茶與我飲。如今飲了十幾日,確實(shí)有調(diào)理之效?!?/br>
    諸位公主聽了,信者,不信者,自是神情不一。見真定長公主確實(shí)喜愛這侄媳婦,想替她撐腰,也不免又端詳了她一番。只有丹陽長公主直接要了方子,命侍婢回去學(xué)著做了。篤信佛教的衡陽長公主也要來方子細(xì)細(xì)看了,頷首道:“原來竟是茶茗。我倒是常見那些比丘們煮茶,卻不知這煎茶、泡茶又有何差異?”

    真定長公主笑道:“這煎茶、泡茶之道,說不得還須得讓子竟、子由過來說一說了。”她正欲遣侍婢去外院喚人,便又有仆婦稟告道:“啟稟貴主,同安大長公主到了。”

    同安大長公主是宗室當(dāng)中身份最高的長輩,先帝的嫡親meimei,深得圣人尊重。她生病之時,圣人不但前去公主府探視,甚至還親自侍奉湯藥。因而,在場諸位公主縱是再驕奢,也不敢隨意在她面前放肆。于是,大家都紛紛起身,隨在真定長公主身邊一同迎出去。

    王玫扶著真定長公主緩步而出,坐上檐子,來到內(nèi)院門前。正巧,同安大長公主由一位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相扶著,剛下了厭翟車。諸位公主們遂上前喚“姑母”、“姑祖母”,真定長公主與丹陽長公主分別在她兩側(cè)攙扶著,請她上了旁邊備好的檐子。

    王玫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位作為祁縣王氏宗婦的大長公主。只見她銀眉銀發(fā),精神矍鑠,絲毫不似年近八十的老人家,不禁又想起王珂、崔淵先前拜會祁縣王氏時所受到的冷遇。

    駙馬王裕這一支雖是嫡脈,本來卻并非祁縣王氏中最顯赫者。另有一支在元魏之時出了一位尚書左仆射(宰相),如今卻因嫡脈尚主的緣故,逐漸衰落下來,不得不依附同安大長公主。而同安大長公主子息不豐,所出一女一子皆早亡,又因與兒媳不和,將唯一的孫子王方翼也趕出了公主府。嫡脈凋零,膝下空虛,同安大長公主卻絲毫沒有將兒媳、孫子接回的意思,而是將幾位族孫女帶在身邊教養(yǎng)。聽聞王方翼當(dāng)了崔家的儐相后,她便遷怒于崔淵、王珂,讓他們在公主府外空等了整整一日。先前與王家交好的祁縣王氏支脈也不敢出頭,這門親戚眼見著便又要斷了。

    不料,王方翼得知此事之后,卻親自來到王家致歉,也與王珂、崔淵結(jié)交成了好友。后來,崔淵笑對她道,祁縣王氏也只得一個王方翼了,其余人等大可不必過于放在心上。王方翼雖為同安大長公主遷怒不喜,但畢竟是嫡親孫子,又得圣人看重,遲早能夠一展抱負(fù)。

    想到此,王玫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今日是真定長公主的生辰,同安大長公主不至于因此事繼續(xù)遷怒崔家,擾亂這場生辰宴會罷。但她是長輩,縱是遷怒,作為晚輩也只有賠禮道歉的份。誰又能想到,她竟然對嫡親的孫子如此厭惡呢?

    “好meimei,實(shí)在對不住。方才貴主們都過來相迎,竟沒能準(zhǔn)備好足夠的檐子?!崩钍锏穆曇粼诮庬懥似饋恚安蝗缒阍谶@里稍候片刻,仆婦們很快就過來了?!?/br>
    “無妨。只是擔(dān)心族祖母不見兒,心里憂心罷了。”方才伴著同安大長公主下車的美貌少女微微一笑,回道。

    李十三娘杏眼微動,盈盈笑意稍減了一二分,把著她的手臂走了過來:“若是貴主怪罪下來,少不得由我來擔(dān)著了。到時候,meimei可得為我美言幾句?!?/br>
    “表嫂言重了。如此盛大的宴飲,哪有一點(diǎn)差錯都不出的?且兒若與貴主們同行,本便有些不妥?!蹦巧倥?,向王玫頷首致意,“不知這位是……”

    王玫見她雖有幾分高傲,但舉手投足禮節(jié)周到,猜著了她的身份,便笑道:“我是貴主的侄媳,meimei喚我一聲表嫂便是。不過,若從娘家論起來,太原王氏與祁縣王氏同氣連枝,姊妹相稱亦是無妨罷?!?/br>
    那王氏少女望著她,蛾眉微揚(yáng),抿唇淺笑:“原來是太原王氏的姊姊?!彼肓讼耄智溉坏溃骸奥犅勄皫兹?,太原王氏的兄長來公主府拜見,族祖母卻因身體不適未能見他們。公主府里沒有能主事的郎君,族祖母年事已高,下仆們怠慢了客人也是有的。希望兄長與姊姊莫放在心上才是?!?/br>
    王玫微微笑了起來,回道:“貴主身體不適,自然需安靜調(diào)養(yǎng),我家兄長與阿郎不過是晚輩,便是侍奉湯藥也是他們的福氣呢?!彼筒徽f王珂、崔淵與王方翼交好之事了。免得傳到同安大長公主處,又是一番風(fēng)風(fēng)雨雨。

    待那王氏少女坐了檐子離開后,李十三娘將王玫留了下來,輕聲抱怨道:“不過是區(qū)區(qū)羅山令之女,侍奉在貴主身邊,便如此傲氣。咱們都是五姓嫡支嫡女,誰不比她出身更高貴?祁縣王氏,說起來也不過是太原王氏分支罷了?!?/br>
    王玫皺了皺眉,道:“顏色生得好,又是世族貴女,自小得貴主喜歡,當(dāng)然養(yǎng)得傲氣。”五姓女哪有不矜貴傲氣的?只是有些人并不顯于外,風(fēng)骨尤其出眾;有些人卻沒能修出這般好風(fēng)度罷了。

    “想來,貴主將她帶在身邊,便是最疼愛她罷。說不得給她選個好夫婿……”李十三娘說到此處,神色輕輕一變,嗤笑起來,“原來竟是打著這個主意?怪不得久不出公主府的貴主竟也會來阿家的生辰飲宴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