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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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日晗娘與昐娘不在,王玫又叫了春娘、夏娘、秋娘、冬娘陪著一起頑耍。她帶著青娘在院子里四下尋找,丹娘站在小樓邊笑看著她們一次又一次從王旼躲藏的茶花樹邊經(jīng)過,完全無視了他不小心露出來的半截袍子。 王十七娘到時,便正好見她穿著一身白青色道袍,含笑立在秋風中。許是裝扮的緣故,又許是分別多年的緣故,她不自禁地停下了步子,格外仔細地端詳起了這位族姊。晗娘與昐娘很快便加入到了游戲當中,王玫也隨之望向了王十七娘:“十七娘,原來真是你?!?/br> “九娘姊姊?!蓖跏吣飭镜?,聽起來有少許艱澀之意,“多年不見,你怎么出家了?” 王玫怔了怔。也許因為她們是同輩,這姑娘并沒有露出什么甜美的笑容,話語也十分直接。不過,聽起來卻沒有任何惡意。她的性情,與她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樣。 “我已經(jīng)和離歸宗了?!蓖趺狄泊鸬煤芴谷?,“因與道觀有緣,所以便出了家?!毕肓讼?,她又補充道:“也只是一時而已,修身養(yǎng)性一段時間后,可能就會還俗?!?/br> 王十七娘松了口氣,蹙眉道:“張氏不過是寒門小戶,九娘姊姊本就不該折身下嫁。這樣的人家,與咱們太原王氏本便是云泥之別,如何能過得下去?”她頓了頓,又道:“你是不知道,你的婚訊傳來之后,族里說什么的都有。還有些長輩說要去長安訓斥族世父、族世母呢!” 王玫自然很清楚此時世族、寒族之間的門戶之見。不過,她從未想過,王奇與李氏將愛女許給了張家,竟然頂著如此大的壓力。那時候前身剛從元十九的情傷中走出來,他們也是為了女兒的婚姻幸福著想罷。若是嫁入五姓七家,與元十九多有交集,難免會露出什么行跡。如果舊情復發(fā),失節(jié)之事又追尋出來,便難以翻身了。何況以前身的性子,恐怕也無法承擔身處高門、婆媳妯娌之間相處的壓力。彼時張家只得張五郎一個獨子,又是誠心上門求娶,想必也許下了不少諾言。于是,他們便無視了門第之見,只希望女兒獲得一個好歸宿。卻不料,最終—— 王玫恍然回過神,心中長長一嘆:可憐天下父母心。 “你呢?何時來的長安?在舅父家里過得可好?” 王十七娘有些勉強地一笑,卻并不似初見的時候那般甜美可人。她似乎也并不想多加掩飾,滿不在乎地答道:“嫡親的舅父,又哪里會待我不好呢?只是,舅父舅母都忙著,一時也總是顧不上我,便將我交給表嫂們照料。倒是表兄弟、表姊妹多得很,不但有崔家的表姊妹,幾位姨母家的表姊妹也都像我一樣住過來了,每天都熱熱鬧鬧的。” 王玫聽了,當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瞧著這十五六歲的少女眼中流露出的郁色,知道她過得并不好。鴻臚寺卿崔家雖是母家,但家風如此,舅父舅母又不怎么管她,想必底下表嫂表姊妹待她也不會熱絡到哪里去。寄人籬下,如今婚姻又有求于人,她心里也定是積壓了無數(shù)委屈。只是,那是大房的安排,他們?nèi)考词共煊X了什么,也不可能插手。 王十七娘跟在她身后,緩步邊走邊隨意地瞧著薰風閣內(nèi)的風景:“今天才登門,我心里實在很過意不去。其實,我已經(jīng)來長安半個多月了,早便想著給族世母送信,他們左右推諉只說家中忙,沒有合適的人去送。但是,南平公主府那頭卻早早地便派人送過去了。” “畢竟是公主府?!蓖趺到拥?,“哪里敢怠慢?”至于像他們這種低階小官之家,再怠慢也無所謂罷。 “是啊,畢竟是公主府,送過去的信便像砸進海里的石頭似的,沒有半點聲響。”王十七娘輕諷道,“上回在真定長公主府見到你,瞧著李氏待你頗為親熱,回去后我那舅母與表嫂們便將我找過去詢問了一番,推敲起了過來拜訪的日子?!彼f著,哼了一聲,“她們以為我不知道么?還不是想借著你與真定長公主府的關(guān)系,讓我那幾個表姊妹借著明日的賞菊宴,在公主和鄭夫人面前好好露一露臉?” “我與她們并不相熟。”王玫回道,“不可能幫著她們?!彼热恢肋@些貴婦人、小娘子們都打著什么主意,當然不可能幫什么忙。雖然說她與崔淵已經(jīng)定情,但尚未過鄭夫人與崔尚書那一關(guān),這些姑娘們可都是她的潛在競爭對手,應該小心應對才是。不過,她似乎記得,博陵崔氏與清河崔氏往上數(shù)到始祖,其實也是兄弟?同姓不婚,以崔淵為主要目標的,應該是十七娘那些異姓的姨表姊妹罷。 “何必相熟?將這份親戚關(guān)系說出來,不就是一個極好的借口么?也顯得與那些個急赤白臉的人家全然不同?!蓖跏吣锏?,“也不知那崔四郎有什么好,只是個喪妻的鰥夫而已,人人都爭著搶著?!?/br> 王玫臉色微妙地變了變,竟有些忍不住想笑了。崔淵的行情確實好得出奇,據(jù)她推測,大概與他的家世、書畫雙絕的名聲,以及那些個腦殘粉不遺余力的宣傳都有關(guān)系罷。哪一家若有他的腦殘粉,當然恨不得與偶像扯上關(guān)系。即使事情不成,努力一番也無錯處。如她家的阿爺,尚未晉升到腦殘粉的級別,便已經(jīng)天天如春風拂面般了。 “九娘姊姊明日也會赴宴?”王十七娘又問。 “已經(jīng)接了公主府的帖子?!蓖趺祷氐馈?/br> 王十七娘微微蹙眉,道:“我舅母與崔府交情不錯,想必也會去。因想借著我們認親,說不得還會帶著我去。如此也好,就讓我見識見識鰥夫選妻的熱鬧場景罷。”說著,她抬了抬下頜:“九娘姊姊可不能像以前一樣,聽不懂她們打機鋒,便白白讓她們又嘲弄又利用了。” 這可真是個嘴利心軟的姑娘,也不知以前與前身是如何相處的。想想兩人的性格,關(guān)系大概應該算不上多好罷。王玫禁不住淺淺笑了起來:“你放心罷?!?/br> ☆、第七十一章 重陽之宴 到得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長安城的百姓們又一次紛紛涌出了街巷。與后世連休假之日都不曾規(guī)定的尷尬地位不同,重陽在唐時亦是頗受重視的盛大節(jié)日。每逢這一日,人們皆插戴火紅色的茱萸,或登高望遠,或賞玩菊花,或飲酒作樂。從宮廷到民間,皆是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 絕大多數(shù)民眾不是趕往曲江池游玩,便是驅(qū)車去延興門附近的樂游原登高望遠。不過,也仍有不少高門貴族正在舉辦飲宴,裝飾精美的馬車與牛車在寬闊的街道上逆流而行,駛?cè)敫鞔罄锓坏暮廊A宅邸中。 宣平坊真定長公主別院里亦是十分熱鬧。一群從三四歲到十一二歲的小郎君、小娘子們各自湊在一處,由生疏到熟悉,也不過是片刻的工夫而已。小郎君們聚集在湖左岸的空地上,大些的勉強也能說一說詩詞歌賦,小些的扎成一堆頑斗草或射彈弓;小娘子們都在湖右岸徘徊,或三三兩兩地游玩閑話,或坐下來品嘗重陽糕。 王玫遠遠瞧著崔芝娘帶著晗娘、昐娘融入了一群小娘子里,心中也完全放松下來。她轉(zhuǎn)身正要離開,許是動作略有些大了,腰上掛著的那一串赤紅珠子似的茱萸跌落在地上。丹娘上前幾步要幫她拾起來,她卻自己撿了起來,捏了捏茱萸子,又掛回腰上。想起坐車來時,二郎王旼一直堅持讓她在頭發(fā)上插一枝茱萸,她又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王娘子在笑什么?”忽然,旁邊冒出崔簡的聲音。 王玫循聲望去,便見崔簡一手拉著崔韌、一手拉著王旼立在假山石邊。三個小家伙都歪著小腦袋瞧著她,動作一致,看起來真是可愛得緊。她忍不住走過去,伸手揉了揉他們的臉頰:“想起方才二郎還讓我在頭上插茱萸,若是聽了他的,大概也不會那么容易掉下來?!辈贿^,她如今的身份卻是插戴不得這般艷色之物的。若不是茱萸有辟邪之意,又有驅(qū)蟲除濕的效用,她也不想戴在身上。 崔簡聽了,立刻從頭上拔下自己插戴的茱萸,遞給她:“送給王娘子?!?/br> 王玫笑著搖首:“謝謝阿實,但我不能戴?!彼噶酥缸约阂簧肀趟{色的道袍:“我可是女冠,不必遵守世間之俗?!?/br> 崔簡眨了眨眼,望了望四周,瞥見李十三娘身邊的貼身婢女,便道:“王娘子要去叔祖母那里么?我們也去,一道走吧。” 王玫本以為他們?nèi)耸莵砑偕礁浇B耍,卻沒想到他們正想離開此地。她往他們身后看,只瞧見幾個貼身仆婢隨著,并不見王昉?!霸趺创罄刹辉銈??”以王昉的性子,既是要看顧弟弟,便不會隨意因其他事而離開。 崔簡疑惑地看向二郎王旼,見他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目光,便道:“王二郎說,王家阿兄正和其他阿兄頑,讓他來尋我和大郎一起頑?!彼鲁隽送鯐G方才是在撒謊,也沒有替他遮掩的意思。在他看來,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得已,欺騙長輩都是不對的。就算自家阿爺想讓他幫著隱瞞些什么,也都會告訴他為何要如此做的理由。因此,他年紀雖幼小,心里卻已經(jīng)有一桿秤,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 王玫抬了抬眉,道:“二郎,你莫不是騙了你阿兄,悄悄地溜出來了?”她立刻吩咐跟著王旼的婢女去找王昉說明此事:“告訴大郎,有我?guī)е赡?,教他只管自己盡興就是了。今日難得有那么多同齡的小郎君,多認識些意氣相投的朋友也好。”待那婢女去了,她又正色道:“二郎,你可知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這樣撇下阿兄悄悄跑出來,他該有多擔心?” 王旼扁了扁嘴,抽了抽鼻子:“姑姑,是我錯了。下次……下次我讓阿兄帶我去找阿實、阿韌頑?!?/br> “姑姑知道你是想念阿實和阿韌,這才忍不住了。但,決不能有第二回。別院這么大,你若是沒找著他們,自己走丟了,可如何是好?也牽累你阿兄憂心你的安危。”王玫揉了揉他的腦袋。 崔簡也跟著安慰道:“我祖父說過,知錯就改……”他有些不記得下頭的話,想了想,接道,“知錯就改,就沒事了?!贝揄g也跟著學道:“知錯就改,沒事了,沒事了?!眱蓚€小家伙也跟著去揉王旼的腦袋。 王玫再一次被他們逗得笑了,牽起王旼和崔韌:“既然同路,便一起走罷。” 崔簡知道她牽著更幼小的王旼和崔韌也是應當?shù)?,但目光仍然止不住地往他們牽著的手上看去。他捏了捏自己的拳頭,一邊心想著下一回去青光觀看王娘子時一定要多牽一會,一邊拉起崔韌:“我知道叔祖母在哪里?!?/br> 李十三娘派來的貼身女婢聞言,默默地走在他們身后,任憑崔簡在假山群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并不出聲。而崔簡果真很快便尋到了地方,帶著客人們走進了一處擺滿了一盆盆金燦燦菊花的小院子里。單瓣、重瓣的花朵一瓣瓣綻開,吐露芬芳,整片整片的金色無比耀眼奪目。 王玫以前對菊花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但如今眼見著如此絢爛的人工花海,也忍不住憶起她印象中詠菊里最富氣魄的一首——“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边@詠菊之人,正是覆滅這個鮮衣怒馬的朝代的亂世梟雄之一。只是,那戰(zhàn)亂紛繁的時代,距離眼下還有數(shù)百年罷。她確實應當慶幸,身處的是貞觀年間,而不是武周、開元等時代,更不是安史之亂前后。 “真好看?!蓖鯐G驚嘆道,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摧花辣手忍不住悄悄地伸了出去。 “二郎。”王玫提醒般喚道。他立刻收回了手,但旁邊的崔韌卻已經(jīng)掐下了一朵,好奇地看著上頭重重疊疊的花瓣。他捏著手里的花,似是還不夠滿意,繼續(xù)四下尋找著。不遠處幾位照顧菊花的仆婢已經(jīng)臉色發(fā)白地跪了下來。 崔簡看了她們一眼,道:“阿韌,你數(shù)數(shù)這朵花有多少瓣?” 崔韌聽了,立刻數(shù)了起來。王旼也湊到他旁邊,兩人一起折著手指頭。王玫輕輕地撫了撫崔簡的小腦袋,無聲地贊許了他。小家伙確實是位再好不過的兄長,不但王旼和崔韌都喜歡跟著他,大人們也都能放心。 崔簡也朝著她粲然笑起來。 王玫本想牽著他們繼續(xù)穿過花海,突然卻似感覺到了什么,抬首望向院子旁邊植滿樹木的山坡。這山坡不同于方才的假山群,似乎并未特意雕琢,地勢卻算得上是整座別院最高之處。重陽有登高的習俗,將飲宴安排在這附近也有便于活動的心思。此時,山坡一側(cè)紅楓似火一側(cè)銀杏如金,竟比這底下的菊花海更美得動人心魄。 王玫賞景之余,卻也在那片楓林下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因離得遠,她瞧不清楚崔淵此刻的神情。不過,那似有似無在她身上流連的目光,卻仿佛比他身后的火紅楓葉還更熾熱一些。她心中微甜,半垂下眼,勾起嘴角,帶著三個孩子繼續(xù)走進了院子里。 而立在楓樹下的崔淵一直緊緊地凝視著她,直到再也瞧不見她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繼續(xù)又似是專注、又似是出神地望向底下的菊花海。他身后響起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走出了穿著一身大紅圓領(lǐng)袍的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