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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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淵微微含笑,望著對面坐著的年輕女冠。半個月前,她牽著崔簡在街上走動的時候,瞧起來只是個錯穿了道袍的普通女娘而已;如今,或許因拜見長公主的關(guān)系,她看著已經(jīng)完全是一位隱約帶著些許淡然出塵氣息的女冠了。若非見過她狼狽的、焦躁的、歡喜的各種模樣,大概他也會覺得這便是她原本的性情罷。 她的身形仍是略有些消瘦,穿著寬大的道袍實在很是合適。若是走在風中,那衣袂飄飄的模樣,與那些壁畫中的人物相比起來如何?想到此,崔子竟崔四郎半垂著雙目,又開始出神了。他的右手五指再次無意識地摩挲了幾下,而后仿佛驚醒過來一般,寬大的袖子底下,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攥了起來。 “雖說是有緣之人,但清凈道長與四郎恐怕從未見過罷。”李十三娘輕笑起來,一雙美目在二人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阿家有所不知,昨日赴宴時,阿實竟然帶去了一幅四郎作的畫,親手贈給了清凈道長。崔四郎的畫作,長安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呢?兒本覺得一定能瞧見她滿臉驚喜的模樣,誰知她竟然一直淡定得很,怕是根本不知道他們父子兩個的身份呢!兒就想著,真不知她何時才能明白過來,明白之時,又會是什么神情,真可惜沒機會看見?!?/br> “……”王玫暗道:原來昨日某人見了她便是一付似笑非笑的樣子,臨走時還瞥了她好幾眼,敢情是一直都掛念著這件事呢!晚上若是她也在場,瞧見她當時的反應,恐怕便如愿以償了——不用說,一定會笑得前俯后仰罷。 “是么?”真定長公主笑道,“她才與阿實見過一面而已,不曾通報過身份也很正常?!?/br> “兒還是好奇得很。清凈道長是何時看出來的?”李十三娘追著問道。 王玫如實答道:“是家中父兄迫不及待想看那幅畫,這才得知了阿實竟是崔郎君之子。家父與家兄一向欣賞崔郎君的畫作,兩人都想將那幅畫掛在書房里,于是爭相點評,家人皆聽得興致勃勃,很是開了一番眼界。貧道見他們實在心喜,誰都割舍不下,最后便孝敬給了家父?!?/br> 她并沒有刻意夸大事實,語氣也一如平常。但用淡然的口吻說著家中的逸事,卻似乎別有一番趣味。不僅李十三娘忍不住笑出了聲,崔淵揚起眉彎了彎嘴角,連真定長公主聽了,也撐不住笑道:“只得一幅畫,你阿爺高興了,阿兄豈不是失落得很?也罷,子由那里還有不少子竟的畫作罷,十三娘挑一幅寓意好些的出來,送給那王家郎君,也算是提前賀他省試及第了?!?/br> “多謝貴主厚愛,家兄若收到這般重禮,不知該有多欣喜呢?!蓖趺倒硇卸Y,微微笑道。但此時她心里卻掀起了滔天巨浪。長公主如此輕描淡寫地提到了兄長省試及第之事,莫非表姊早已經(jīng)向她提過了?這實在是太驚喜了,她本來還想著時候還早,過些時日再來求這個人情呢。思及此,她禁不住感激地看向了李十三娘。 李十三娘察覺了她的目光,卻是輕輕搖了搖首,朝崔淵使了個眼色。 王玫微微一怔,視線跟著移了過去:難不成,又是他—— 崔淵望了她一眼,笑著接道:“叔母,我這送禮的人就坐在這里呢,何必再煩勞阿嫂與子由?按理說,是我思慮不周,再送出一幅畫便是?!?/br> “你不是許久不曾動筆了么?”真定長公主微嗔,“若是知道你能拿得出手,這自然便是你的事了。下回可得記清楚了,往王家送畫,要送便送上雙份?!?/br> “叔母教訓得是?!贝逌Y笑道,瞥了瞥王玫,又道,“雖說王娘子與崔氏實在有緣,不過,今日尚是我‘頭一回’見王娘子……清凈道長。清凈道長既然已經(jīng)是道門弟子,相識相交應也算是無礙了罷。” 真定長公主笑道:“可不是。一時都忘了讓你們彼此見禮了?!?/br> 崔淵便施施然立起來,行禮道:“某,博陵崔氏崔淵崔子竟,見過道長?!?/br> 王玫也起身還禮道:“貧道法號清凈,見過崔郎君。” 若是從真實身份來說,這確實是崔淵崔子竟崔四郎與王玫王娘子王九娘“頭一回”見面。初見之時,他們恐怕從未想過還會再見。再見之時,又從不曾想過身份之事。何況,真實身份,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那一次又一次見面,便只是崔郎君與王娘子論交而已。他不是名動四方的崔淵崔子竟,不是那位書畫大家;她亦不是狼狽歸宗的和離之婦,不是尋常的高門女子。沒有那些身份所累,他與她,展露的便是最真實的一面?;蛟S,這也是一種緣分罷。若當真換了眼下這般情景,也許便是另一種境況了。 見禮之后,崔淵并未繼續(xù)留在八角亭內(nèi),而是向真定長公主告了一聲罪,便緩步離開了。他雖是走了,但有李十三娘在,亭中的氣氛便始終很是融洽。真定長公主確實無意聽什么玄學、道學,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什么便問什么而已。王玫便專門挑了些趣事給她說。既有家人之間相處的趣事,侄兒侄女們的趣事,也有她在道觀中生活遇到的趣事。真定長公主聽得津津有味,心情一片大好。 “先前我還當你是個內(nèi)斂不善言辭的,想不到說起這些,竟是如此有意思。你與十三娘的性子雖是半點不似,但如今瞧起來,也確實是表姊妹?!闭娑ㄩL公主笑道。 “貴主謬贊了。貧道確實口拙,只懂得實話實說,哪里能像表姊那般擅長湊趣?”王玫回道,“表姊的機靈,貧道便是想學也學不來?!遍L袖善舞或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她從未擁有過。曾經(jīng)也想變成那樣的人物,但仔細想想,性情不同才有交際的樂趣,如今便也想開了,覺得完全不必勉強自己。 “只要能為阿家取樂,兒便是彩衣娛親也使得,何況是說些湊趣話兒呢?阿家若是喜歡聽清凈道長說這些,兒便天天接她過來。或者干脆讓她在別院里住下,我們姊妹兩個也正好作伴?!崩钍锔?。 真定長公主紅唇輕勾,道:“若是在別院里住下,或是天天都過來,她上哪里去尋那么多趣事說?隔幾日再來罷,也不耽誤她在家中修行、侍奉父母?!闭f著,她抬首看了看天色,“留下來陪我用午食,下午歇息片刻再家去罷。十三娘,將孩子們都喚過來,也去將四郎找來——子由今日在不在?” “兒遣人去前頭瞧一瞧。說起來,他也有好幾日不曾來陪阿家了,很該在家中多待一陣才是?!崩钍飸?。 真定長公主微微頷首,便闔上雙目,似是有些疲倦了。 李十三娘悄悄地起身,帶著王玫往外走。這八角亭實在是太小了些,顯然擺不下這么多人的食案。若是擺在外頭的觀景臺上,陽光又略有些烈,也不合適。于是,她停在觀景臺邊,向遠處眺望,尋找更合適的午宴之地。 王玫也遠望過去。視野之內(nèi),精巧漂亮的樓臺亭閣錯落有致地點綴在山石、花木翠林之中。最引人矚目的,無疑便是那一汪粼粼碧水了。便見那微微蕩漾的碧波中,殘荷枯梗敗葉稀稀落落,看起來竟令她突然覺得有種別樣的美感。她憶起方才崔淵背對著她時看著的方向,可不正是這座湖泊么?想必,在他的眼中,這片湖泊更是無比動人罷。藝術(shù)家所見的世界,與尋常人眼中的世界完全是兩個模樣。就如他眼里的潼關(guān),就如他眼里的花圃,就如他眼里的湖泊。 若有機會,不知能否看到這些他眼中的,她也曾見過的,或?qū)こ;虿⒉粚こ5娘L景。 王玫不禁又想起了那幅潼關(guān)圖,接著腦海里再次閃過了崔子竟崔四郎的真實樣貌。而后,這位雙十年華的年輕女冠再一次默念起了《道德經(jīng)》。容貌的殺傷力果然極大。若是崔郎君還是以前那個糙漢子的模樣,她想起潼關(guān)圖又想到他,想必也只是單純欣賞他的絕世才華而已。哪里至于如今心里一動念,便覺得需要念《道德經(jīng)》或者《黃庭經(jīng)》來靜心? 就在此時,李十三娘突然笑道:“四郎果然又回到水邊去了,對著這片湖看了半個月,當真是半點也不覺得膩煩?!?/br> 王玫微怔,望向湖泊邊那座除了廊柱之外空空如也的殿臺。離得太遠了,她只能依稀瞧見似乎確實有個人影,正坐在欄桿邊發(fā)呆。 “九娘,你是不知道。原本阿家看著這些殘荷覺得很是敗興,便想讓仆從將它們清理一番。哪里知道,四郎竟說眼下這般才是湖中秋景,一切順其自然方好。因他發(fā)了癡性,阿家也只能由得他去,干脆便離這片湖遠遠的,眼不見為凈了?!?/br> “他或許能見到我們看不見之物?!蓖趺禍\笑著回道。無論是聽起來還是看起來,博陵崔氏二房嫡支的兩家人關(guān)系都很親近。真定長公主待崔淵、崔簡就如同嫡親兒孫一般。之前參加芙蓉宴的時候,她和鄭夫人之間的關(guān)系看著也非常好。這不但在諸公主之間算是非常難得了,就連平常人家的妯娌關(guān)系恐怕也很難如此融洽罷。 李十三娘蛾眉微動,笑道:“的確是如此。罷了,若要將他從發(fā)呆中喚醒可不容易。干脆便將午食擺在那水閣中罷。走,咱們且過去瞧一瞧。” 兩人便帶著侍婢下了假山群,緩步走到水閣邊。離得近了,崔淵盤腿趺坐發(fā)呆的模樣便看得更是清楚了。在王玫看來,此刻容姿俊逸的他,與當初胡須凌亂的他完全重合在了一起。她不由得輕輕牽了牽嘴角。 原本雙目放空的崔淵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cè)過首看過來。 兩人隔著水面對視片刻后,又各自移開了視線。 “水閣如今空空的,瞧著也不像?!崩钍飮@道,“須得臨時布置一番才好。九娘,我得給人布些差使,怕是不能陪著你了。不如你在附近走一走,或者去水閣里歇息片刻也好?!?/br> “這——”王玫有些猶豫。她身邊只有丹娘,水閣里也只剩下崔淵一人。如果在別處當然覺得無妨,但這里畢竟是長公主別院,人多眼雜。即便是根本沒什么事,怕也容易被人傳出什么來。 “你如今是女冠,方外之人,無妨?!崩钍镄Φ?,又看了那頭的崔淵一眼,“而且,四郎在那里坐定了之后,通常便一動不動了,將他當成擺設便是?!?/br> “……”等等,這位“擺設”方才就看了過來,如今也一定將她們的對話聽在耳中了罷,不然嘴角怎么又勾了起來?——說好的“發(fā)呆出神,叫也叫不醒”呢?為了避免自己再度陷入默念《道德經(jīng)》的境地,王玫正色道:“我倒是想去瞧瞧芝娘、阿實和大郎?!?/br> “也好?!崩钍镱h首道,“又能見到你,他們一定很是高興?!?/br> 待兩人走遠之后,崔淵望向那個道袍飄逸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擰了擰眉:他怎么覺得,這位王家娘子今日待他有些生疏呢?無論是神情、動作、話語,或是方才的故意回避,似乎都像是透著不愿再與他來往的意思? 莫非,她誤會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 有來有往 崔芝娘住的院子,便是先前在芙蓉宴時她招待客人的小院。李十三娘將王玫帶到月洞門前時,因早有侍女通報,她便帶著崔簡、崔韌迎了出來,屈身行禮道:“若是知道表姨今日過來,兒早應該去見禮才是?!?/br> 李十三娘聽了,瞥了愛女一眼,朝王玫笑道:“你瞧,我只顧著帶你去見阿家,倒是將他們忘了。如今可不是埋怨起我來了?幸得你念著他們,要過來瞧一瞧,否則待會兒午宴時,他們指不定還在心里想著我有多不周到呢!” “芝娘這孩子一向懂事。”王玫淺笑著贊道,“我每回見她,都更喜愛一分,恨不得帶了她家去才好?!彼@話確實說得真心實意。崔芝娘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人胚子,性情出眾,品性也很不錯。不但進退舉止優(yōu)雅有度,而且知書達理,很會照顧人,顯然教養(yǎng)極為出眾。這樣的孩子,誰能不愛呢? 李十三娘聽了,竟像是比贊她自己還更眉飛色舞些。只是,沒待她說什么,崔簡便突然道:“王娘子怎么不帶我家去?”他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崔芝娘,又接著道:“從世母一定舍不得芝娘阿姊。若是我,只需和阿爺說一聲,他肯定不會阻攔的?!?/br> “噗嗤!”李十三娘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連拍著胸口,“這孩子……” 崔芝娘也忍俊不禁,揉了揉崔簡的腦袋:“表姨與阿娘說笑呢!你怎么當真了?” 崔簡輕輕皺了皺眉,認真地重復道:“我今日就跟著王娘子家去?!?/br> 王玫牽起他的手,難掩笑意:“阿實,若是你阿爺準了,我便帶你家去。你跟著我家大郎住幾日也好?!碑斶@個素來早慧貼心的孩子流露出稚氣的一面時,她心中便情不自禁地涌動起了滿足他所有愿望的沖動。而且,這孩子如今已經(jīng)習慣了作為兄長照顧崔韌,大概早便忘了被兄長照顧是什么滋味。大郎王昉這位稱職的好兄長,也應該能讓他感受頗不一樣罷。 “當真?”崔簡雙目一亮,“王家阿兄待我們很好!” “我也去!我也要去!”崔韌聽了,一頭扎在李十三娘懷里,“阿娘!我也去!阿姊!阿姊也去!” 李十三娘無奈地搖了搖首,佯怒道:“你不過是只身一人來了別院,走時卻要帶上三個,可真真是劃算得很!” 王玫笑著打趣道:“便是一晚上也舍不得么?那我明日不僅將你們家的三個帶回來,還將我們家的四個帶過來如何?” “罷了罷了,真將你家那四個都帶來了,阿崔豈不是要擔心得睡不著覺了?!崩钍锱牧伺拇揄g的背,將他交給了崔芝娘,“若是你家去時,他們還記得此事,便將阿實和大郎帶去住一晚罷。只是要煩勞你家大郎了。至于芝娘,我如今可舍不得讓她離開半步。”說著,她嘆道:“不知不覺便又說了這么些,我若是再不去布置午宴之事,大概便趕不上時辰了。芝娘,替阿娘好好招待你表姨?!?/br> “兒知道,阿娘放心。” “表姊去忙罷?!?/br> 待李十三娘走了,王玫對崔芝娘微微一笑:“芝娘,先前來你這院子時,也不曾好好走一走。如今,你便帶著我散散步罷?!?/br> 崔芝娘淺笑頷首:“表姨隨兒來。兒這院子里有兩座小樓。左邊小樓是兒的寢樓,右邊小樓有繡房、書房、琴房,也有客房。先前兒還曾想過,邀晗娘、昐娘過來小住一段時日呢?!?/br> “盡管給她們下帖子罷。她們一定會很高興?!?/br> “當真?” 就在眾人都隨著引路的崔芝娘在院子里漫步時,崔簡突然輕輕地拉了拉王玫的袍角。 王玫腳步略停了停,低頭看著他:“怎么?” “我不會忘的。王娘子,記得帶上我?!?/br> “……好?!彼趺赐蝗挥蟹N真想將這孩子抱回家去養(yǎng)的沖動?《道德經(jīng)》,又該默誦《道德經(jīng)》了。這父子倆,真是令人想淡泊也淡泊不起來啊。 王玫與崔芝娘安安寧寧的漫步并未持續(xù)太長的時間。因崔韌很快便被已經(jīng)果實累累的桃樹吸引了過去,拉著崔簡一直嚷嚷著要摘桃吃。王玫看過去,就見肥碩粉嫩的桃掛在桃樹枝頭,壓得枝條都墜了下來。于是,她笑著對崔芝娘道:“這些桃也該采摘了。芝娘,你帶著兩個弟弟摘些下來,待會兒也正好孝敬貴主嘗一嘗?!?/br> 崔芝娘聞言,欣然頷首,喚來侍婢準備好剪子和托盤。然而,正當她猶豫是否要將剪子這般鋒利之物交給兩個弟弟的時候,崔簡便已經(jīng)利落地爬上了樹,一手摘了一顆桃,沖著樹底下的崔韌道:“用衣袍兜著!” 崔韌忙拿起自己的袍角,在樹底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兜住他丟下來的桃。 王玫禁不住笑了,寬慰崔芝娘道:“小郎君就該這般頑一頑。不必擔心,我看著他們呢!你趕緊也去剪些下來罷。” 崔芝娘便安心去了,她的動作很是秀氣,不慌不忙。 “王娘子!吃桃!”這時,桃樹上的崔簡又摘了兩顆桃,拋了過來。 他扔得很準,王玫伸手便將桃接住了,放在旁邊侍婢拿著的木托盤上:“阿實小心些。” 不過五歲的小郎君嘿嘿地笑了起來,臉上多了些他這個年紀的小家伙才有的頑皮之色:“我多摘一些,隨王娘子家去的時候帶上,就當作我送給你的禮物,怎么樣?”他家阿爺雖然說,正式的人情往來與他無關(guān),但這可是私下往來,便意味著他想送什么便能送什么。 他既然有心,王玫自是含笑微微點頭。 于是,午時正,當李十三娘的貼身女婢前來請他們?nèi)ニw時,崔芝娘身邊的侍女便帶著洗凈的粉桃一同去了。因愛子崔滔不在而略有些失落的真定長公主立時便歡喜起來,破例在進午食之前便吃了一顆桃,連聲贊味道不錯。 崔簡與崔韌在一旁辨認哪些桃是他們倆一個摘一個接的。兩人本以為憑借上頭的梗便能分辨出來,卻不料侍女在洗桃的時候,早便將梗都去盡了。他們只得從里頭挑了些自認為品相不錯的,捧給了長輩們品嘗。 李十三娘、崔淵、王玫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們失落,也只得吃了一顆桃,算是撫慰他們的孝心。 因彼此都已經(jīng)足夠熟悉,又有吃桃這一出,午食之時,氣氛也便格外融洽起來。 一張張食案抬上來之后,因每人的口味不同,食案上的吃食也完全不同。如王玫,李十三娘便給她安排了清淡的飲食,rou食只有鵝rou、雞子和蝦,其余又有時鮮菜蔬與菌類,以蒸煮燉為主。真定長公主也似是不喜味道過重的菜品,菜肴盡是羹湯一類,但主食與點心卻好油炸煎作之物,看著顏色鮮亮,也頗為誘人食欲。 午宴結(jié)束后,王玫便去了李十三娘安排的客院中休息。崔簡與他的小尾巴崔韌也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后,一同跟去了客院。這客院收拾得干干凈凈,是個難得一見的口字型院落。院子中央種著一叢翠竹,又有一株桂樹立在窗前,隨風送著香氣。 兩個孩子方才爬樹摘桃接桃,也是累著了,不多時便昏昏欲睡起來。王玫將他們安排在正房的寢室內(nèi)睡下。她并沒有午睡的習慣,只需在外頭的長榻上略靠一靠,或者冥思一番便已經(jīng)足夠了。 待孩子們睡熟了,她正要執(zhí)著拂塵上榻,丹娘走進來輕聲道:“九娘,崔郎君來了。” 她微微一怔,推門而出,便見崔淵正拿著一個紫檀木盒子立在院落中間。許是因他吩咐過的緣故,先前帶她過來的幾個侍婢都不見了人影,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聽見門開的吱呀聲,他回過首,笑道:“清凈道長,上午我曾提過要送一幅畫給王兄,便煩勞你帶回去罷?!?/br> 王玫婉拒道:“崔郎君送了那幅潼關(guān)圖便已經(jīng)夠珍貴了,很不必再送一幅——”從父兄對他那些畫作的推崇便可看出來,崔子竟的畫因很少外傳,每一幅都彌足珍貴。便是捧著千金萬金,恐怕也未必能得到。她又如何能再收下一幅? 崔淵抬了抬眉,忽然問:“清凈道長似乎對我起了什么誤會?” 王玫一怔,搖首道:“崔郎君為何有此問?我并沒有生出什么誤會。” “難不成,你覺得我是故意對你隱瞞身份?”崔淵自顧自地猜測道。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做得不妥當之處了。 “并非如此。我知道,崔郎君隱瞞身份也許是迫不得已而為之。身份一事,其實并不重要?!蓖趺荡_實不介意他隱瞞身份。無論是無意或是刻意,不管身份變或是不變,他都仍是那個豁達仁義的崔郎君。 “那為何不愿接下我所贈之禮?”崔淵彎了彎嘴角,“既然我愿意送,你只需坦然收下便是。也只不過是尋常的往來而已——除非,你已經(jīng)不愿意與我來往了。何況,我最近一時技癢,畫了不少,書房里都快掛不下了,送出去也好。” “……那便多謝崔郎君了。”他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王玫只得如此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