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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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做阿爺?shù)囊蔡恍⌒牧?,竟將這么小的孩子丟在這魚龍混雜的食肆里?!鼻嗄飰旱吐曇?,卻難掩憤慨,“連上元節(jié)看燈的時候都有拐子擄走那些與家人失散的孩童呢!潼關外又如何?這么小小的人,轉眼就帶走了。” 確實是位不負責任的父親。王九娘心里也腹誹了一番,和顏悅色地對小家伙道:“我們也正要入潼關去邸店投宿,你可愿意同行?” “多謝娘子?!毙〖一镉植痪o不慢地行了個禮,“我姓崔,不知娘子貴姓?” “原來是崔小郎君,我姓王。”王九娘習慣性地牽起他的手。這崔小郎剛開始似乎有些訝異,卻并未掙脫,反而還多看了她好幾眼。 一起回到馬車上后,不多時,趙九便買了些蒸餅、芝麻胡餅、古樓子、餅餌之類方便拿在手中的吃食回來了。王九娘吩咐他用過了午食,就立即排隊驗過所、入城投宿:“時候雖早了些,不過我已經(jīng)有些累了。估計阿兄他們興致一起,也會在河谷處多賞玩一陣。待我在邸店住下之后,你還可以帶些吃食與酒,去瞧瞧他們?!?/br> 趙九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幼小孩童,點頭道:“聽九娘的?!?/br> 崔小郎正接過丹娘遞給他的蒸餅,乖巧地道謝,感覺到他的目光后,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或許擔心嚇著他,趙九對他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結果,卻讓青娘忍不住笑了起來,丹娘和王九娘亦是忍俊不禁。 吃完有些簡陋的午食之后,孩子約莫是累了,趴在馬車角落里便睡熟了。排在長隊伍中等待驗過所的馬車仍然緩緩地朝前面移動著。 王九娘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睡著的孩子,輕聲道:“丹娘,這崔小郎君的衣衫雖普通,但氣度卻很是不一般,莫非是世家子弟?” 丹娘微微頷首:“可能是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的分支子弟?!?/br> “再如何枝繁葉茂的鐘鳴鼎食之家,分支也有敗落的時候。但看這位小郎君,便覺得他們家遲早會有再起的一日。”王九娘嘆道,又想到兄長的孩子,“許久不見大郎了,不知與崔小郎君相比如何?!?/br> “大郎當然是好孩子?!钡つ锖敛华q豫地道,“九娘以前也說,大郎君和七郎很像呢?!?/br> 王九娘在腦海中想象出一位縮小版的兄長,不由得勾唇笑了:“二郎呢?” “那便只有見過才知道了?!钡つ锘氐溃暗弈镒右幌蚪套訃栏?,又有大郎那般懂事的哥哥,想必二郎的性子也是頂好的?!?/br> 眼見丹娘臉上流露出了自豪與驕傲的神色,王九娘也不忍心再說下去了:安安穩(wěn)穩(wěn)長大的子弟,與顛沛流離中長大的子弟,心性上總會有些差別。且不提別的,單只見多識廣這一項,自家的侄兒們或許便不如這崔小郎君了。只是,若是他父親再這樣隨意下去,遲早會讓這個孩子遇到危險。 好不容易驗了過所入得關城,王九娘才聽趙九說,這潼關城內只有一家邸店,而且上好的房間都已經(jīng)訂出去了。若是官身,自然便能入住更寬敞舒適的驛站。但潼關來往人多,官吏也不少,驛站可能早便已經(jīng)滿了——即使未滿,也不會有什么好的房間留下。而兄長王七郎尚未出仕,父親的官銜也并不高,即使身為太原王氏嫡支,權勢不夠煊赫,亦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若過了潼關城,趕在天黑前,應能到下一個縣城?!壁w九盤算片刻,道,“九娘是想在此處住一晚,還是繼續(xù)趕路?” “我怎么能拋下阿兄先走?”王九娘絲毫沒有猶豫,“沒有上好的房間也無妨,只要收拾得干凈些便可。趙九,先訂好房間;丹娘,多找?guī)讉€人仔細收拾一番?!?/br> “是?!?/br> 由于丹娘、青娘的強烈要求,王九娘并沒有下馬車,而是繼續(xù)坐在里頭等消息。 這時候,睡足一覺的崔小郎也醒了,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馬車正對著邸店門口,立刻露出了放松的笑容:“王娘子,就是這家邸店了。你們也要住在這里?” “是,我阿兄正和友人在河谷那邊游覽,我須得在這里等著他們?!蓖蹙拍锏?,“你也乖乖地待在邸店房間里等你阿爺?!奔毤氁幌耄謫枺骸拔宜湍慊胤块g如何?都送到邸店門口了,再多幾步路也無妨。” “多謝王娘子?!贝扌±蓻]有拒絕,主動地朝她伸出了手。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很快就到了二樓的某間房前。王九娘推開房門,確定里面確實空無一人后,才低頭囑咐道:“若是稍晚你阿爺未曾回來,我再讓青娘給你送些吃食,你就別去大堂里吃夕食了?!?/br> 崔小郎點了點頭,滿臉感激:“待我阿爺回來,一定會把吃食的錢還給王娘子?!?/br> “不用客氣了。”王九娘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軟軟的頭發(fā)和白嫩漂亮的小臉,讓人的心也不由得柔軟了許多。 兩人依依不舍地暫時道別,王九娘才帶著青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待到晚上,聽說崔小郎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還沒回來,她又親自去送了夕食。她待一個萍水相逢的孩童如此友善體貼,惹得青娘、丹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圈不約而同地微微紅了。她自個兒倒是沒有多作聯(lián)想,即便沒等著兄長回來,也安然地睡了。 ☆、第十二章 崔氏父子 翌日一早,王九娘足足睡到卯時末才醒過來。擁著帶有熟悉味道的衾被坐起來,她半睜著有些朦朧的睡眼,滿足地伸了個大懶腰。邸店的四足矮床光禿禿的,并未掛任何紗帳遮蔽,她一眼便望見半支開的窗外透入的淺淡日光,略有些不習慣。 “九娘睡得可好?”聽見響動后,青娘從床前那扇粗糙的屏風后探出頭,眼下一片青黑。 “很好,昨日你們收拾得很不錯了?!蓖蹙拍餃\笑道。這家邸店的尋??头烤拖耖L秋寺的寮舍那般簡陋:一張四足矮床、一扇屏風、屏風外鋪著蘆葦編成的長榻,便再也放不下旁的東西了。昨天丹娘、青娘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強布置出她們認為能睡下的床鋪。但在這樣樸素簡單的房間內,她倒是睡得很是安穩(wěn)。 青娘利索地爬了起來,穿上裙衫:“丹娘還說我呢。說是九娘都受得委屈,偏我竟受不得……”她嘟噥著,“她這回卻是冤枉我了。我前半夜的時候還睡得好好的,后來聽見外頭響起了怪聲,才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怪聲?我倒是未曾聽見?!蓖蹙拍锏溃暗つ锫犚娏嗣??” “奴也什么都未聽見?!钡つ锱踔逅吡诉M來,“偏就她說聽到了刀劍的聲響?!?/br> 王九娘蹙了蹙眉:“阿兄可回來了?”刀劍的聲響,令她聯(lián)想到了各種打劫、追殺之類的惡性事件。但潼關城是屯兵之處,尋常惡人盜賊哪里敢在城內肆虐?如今又是太平盛世,潼關守兵也不可能隨意調動。算了,這種事,像她這樣的后世人怎么想也想不清楚,只求別牽累了兄長便罷了。 “七郎剛入城不久,瞧著很是精神?!钡つ锟闯隽怂鄣椎膿闹?,回道,“許是青娘聽錯了,九娘千萬別將此事放在心上?!?/br> 青娘也忙跟著點頭:“許是我做夢了罷。待會兒在馬車上,可得好好補足了覺?!?/br> “橫豎沒什么事,睡上一整日也無妨?!蓖蹙拍锷裆⑺桑芍龓退彀l(fā)換衫。烏黑密實的長發(fā)在頭頂綰了個髻,用玄色的幞頭巾綁住,身著檀色圓領長袍,煙灰色腰帶上系了件葡萄穿枝碧玉佩,雙足套上皂色小短靴。 裝扮妥當后,依舊又是一位風姿俊逸的少年郎。而且,穿“丈夫衣”穿得久了,王九娘舉手投足間也多了幾分英氣、幾分隨意。若是不熟識之人,一眼看上去,已是很難發(fā)現(xiàn)她女嬌娥的真實身份了。 “稍后便要啟程了,九娘是去大堂用朝食,還是在房間中用?” 王九娘想起兄長那幾位朋友,不得不選擇了后者:“取來在房間中用罷。” 丹娘、青娘將春娘和夏娘喚進來收拾床鋪,這才一齊出去了。不多時,她們便端了羊rou湯餅、蜜豆蒸餅、葵葉湯過來。 王九娘吃了幾口,突然想起了昨日遇見的懂事小家伙,“崔小郎的阿爺可回來了?”她昨夜睡下之前,那人確實還未回來。晚上城門關閉,又有宵禁,就算要回邸店,也應是像她家兄長那樣,一大早才進城。按理說,趙九等人應該會注意到才是。 丹娘搖了搖首,以目光詢問消息比較靈通的青娘。 而青娘皺了皺秀氣的鼻子,頗有些不情不愿地回道:“聽趙九大兄說,一早他們便離開了邸店,留了一千錢作為酬謝。咱們還缺那一千錢么?九娘待崔小郎那么好,他阿爺竟然也不過來拜訪致謝,實在是太不知禮了。虧丹娘先前還猜他們是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分支呢!行事做派一點也不像世家子弟!” 王九娘笑了笑,不知為何卻想到了青娘夜半聽見的刀劍聲響:“這倒是無妨,或許他們只是急著趕路罷了?!彼龓湍莻€小家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并不求對方感謝。只愿那位父親能吸取教訓,別再一次將孩子隨意地拋在人來人往的陌生之地便足矣。 辰時左右,潼關城內唯一的邸店前越發(fā)熱鬧了。從邸店內走出的旅人們或匆忙或悠然地分赴東西,帶著厚重行李或貨物的車輛則慢慢地在一旁的角落里匯聚成了車隊,去往了不同的方向。隨著一隊隊人馬的離開,有些嘈雜混亂的邸店前終于漸漸安靜下來,只留下了一支車隊停留在原地。 那車隊里足足有十來輛牛車、驢車,不僅拉著沉重的行李,還裝了二十來個老弱婦孺。趕車人且不說,另還有一群穿著短打的精壯漢子守在一旁,半是警惕半是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邸店對面的某條小巷中,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正安靜地站著。騎在它身上的,是位身著紅褐色窄袖圓領衫的年輕男子。他大約二十余歲,身形挺拔,膚色卻很白皙,視線略有些散漫,似乎正在出神。而他懷里抱著個四五歲的幼童,倒是目光炯炯地盯著邸店前面不放。 “阿爺,那些人,是部曲?這些部曲瞧起來挺厲害?!?/br> “唔?!?/br> 年輕男子答得很隨意,顯然并沒有仔細聽兒子在說些什么。但孩童也絲毫不在意,似乎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 這時候,自邸店的門內,走出三位衣著輕便、容貌俊美的少年郎。緊跟在他們身后的,便是幾個年紀略長一些的年輕文士。為首的少年郎朝著年輕文士中的一人說了幾句話,又簡單地向其他人點頭致意,這才快步走到馬車邊,利索地登了上去。 “阿爺,那位就是王娘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險些將她認成是男子了?!?/br> “嗯?!蹦贻p男子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一眼。雖然穿著胡服,但對方是位女眷,所以他并未細看,便挪開了視線。不過,他很快就在翻身上馬的那群人中,發(fā)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王?”輕輕地念著這個字,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依稀記得,好像這一支確實是只有一兄一妹。既然是他們,那昨天的事,的確僅僅是巧合而已。晚上的意外,應該也和他們沒什么干系。 “阿爺,不用過去謝謝她么?他們已經(jīng)朝西城門走了?!毙〖一镎A苏Q劬Α?/br> “不必了?!蹦贻p男子撥馬轉身,驅馬小步地跑了起來,留下一陣煙塵。 “王娘子幫了我,阿爺怎么能不去當面致謝?”小家伙固執(zhí)地抬起頭,抿緊了嘴唇,滿臉都是不贊同之色,“記得以前祖父教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是施飯之恩呢?雖然這是給我的恩情,但我還小,報不得恩,當然只有阿爺去報了?!彼⌒∧昙o,說得頭頭是道,越說眉頭便皺得越緊。 本來他以為,阿爺一早就會去拜會王娘子致謝——但當他把他夾在手臂下匆匆離開邸店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徹底錯了。本來他還以為,阿爺是因為昨晚出了事,不想牽累王娘子才趕忙離開邸店,打算日后再去致謝——但當他帶著他驅馬轉進了這條小巷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錯了。本來他又以為,阿爺是想等著王娘子出邸店再去致謝——但他如今打算轉身就走,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一次錯了。他家阿爺,好像總是在做一些五歲的他完全無法理解的事。 年輕男子只覺得他氣得雙頰微微鼓起,顯得格外可愛,卻并不把他的怒氣放在心上:“王家與我們也算是世交。你回頭寫封信給祖母,她便會替我們好生謝謝她了?!倍遥鳛槭雷迮?,她或許也更需要那樣“實實在在”的感謝。 “真的么?世交,又姓王,是太原王氏?”小家伙轉怒為喜,迅速地想出了他最熟悉的郡望名稱,“阿爺,我以后還能見到王娘子么?” “以她的年紀,應該已經(jīng)出嫁了。若是嫁在長安,倒是能見著。若是嫁在外地,或許也能像昨日那樣偶遇上罷?!?/br> “我總覺得王娘子有些眼熟,我以前見過她么?” “呵?!蹦贻p男子挑起眉,“或許你出生的時候,她給你添過盆?!?/br> 早慧的小家伙自然知道父親是在敷衍自己,想了想,又道:“阿爺,他們像是要回長安,我們也許久沒有回去了?!?/br> “你想回長安?” “阿爺不想回,我就不想回?!毙〖一飳⒆约和耆s進了父親溫暖的懷里,“阿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毕肓讼?,他又補充了一句:“下一回,阿爺不能再把我丟下來了。” 年輕男子微微一怔,神色溫和了許多,輕輕地揉了揉兒子的發(fā)頂:“好,我答應你,再也不會把你丟下來了?!?/br> “那……阿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小家伙有些依依不舍地看著那輛遠去的馬車,心里暗暗想著,如果下回還能遇到王娘子,他一定要自己好好地謝謝她。 “不如仍舊讓阿玄來決定罷。隨便它怎么走,它將我們帶到哪里,就去哪里,如何?” “好。”小家伙撫了撫身下駿馬脖頸上油亮的皮毛,“阿玄,都看你的了?!?/br> 原本安安靜靜的烏黑駿馬竟像是能聽懂主人的話般,從鼻中噴出一口氣,長嘶一聲,接著便踢踢踏踏地轉了個彎,又回到了邸店面前。而后,它順著邸店的街道往前走,慢騰騰地在這小小的潼關城內逛了一圈。它甚至還在賣胡餅的小食鋪前停了一會兒,等著小主人包了十幾個芝麻胡餅、餅餌、環(huán)餅回來,這才心滿意足地出了西城門。 耽擱了這么久,王家的車隊早便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西城門附近有些空空蕩蕩的。阿玄也并不理會修得整整齊齊、延綿向遠方的官道,專門尋了一條羊腸小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通過,便小跑著撒歡扎進了小徑盡頭的密林里。 馬上的一大一小對視了一眼,兩張相似的面孔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無奈的笑容。照這樣走下去,今夜他們又得在野外露宿了。幸好方才還準備了一些干糧,行李中也帶足了各類所需之物。不過,這些干糧也吃不了幾天,少不得又必須打獵果腹了。 待這父子二人與一匹馬消失在密林中后,幾個高大結實的虬髯大漢循著這條小徑跟了上去。 “昨夜發(fā)生了那種事,四郎還敢?guī)е±删@種荒郊野外跑,膽子也太大了些?!?/br> “老魏你有所不知,四郎十來歲就外出游歷,這天下都快要走遍了。別的暫且不說,膽子卻是比你我都大了不少?!?/br> “是啊,咱們一直跟著,也沒幫上什么忙。只能多傳傳信,也好教郎主和夫人能放心些?!?/br> “別光顧著說了,莫追丟了!” 他們的低語聲隨著清風傳了沒多遠,便消失了。 而已經(jīng)繼續(xù)朝著長安前行的王九娘,自然并不知道這對崔氏父子還在暗中觀察了她一陣,更不知道他們似乎來頭還不小。她只覺得,自己大概再也不會再遇上那對父子了,于是很快便將那個成熟懂事的小家伙也放進了記憶深處,再也不曾想起。 ☆、第十三章 回到長安 過了潼關,離京師便已只剩下二百余里。繼續(xù)往西行了三四日后,京都長安便遙遙在望了。 離長安愈來愈近,王九娘的情緒也愈來愈低沉。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化成了忐忑不安,甚至于焦躁,蠶食著她所剩無幾的激動與興奮。她發(fā)現(xiàn),自己遠不如自以為的那般鎮(zhèn)定、那般樂觀。能順利得到王七郎這位兄長的關愛,并不意味著能同樣順利地獲得父母的認可。萬一他們發(fā)覺了什么,她該如何應對?萬一他們不能接受性情大變這個借口,她又該如何是好?萬一她連兄長的認可也一并失去了,又該怎么辦? 她的緊張,也影響了丹娘與青娘。她們誤以為她是近鄉(xiāng)情怯,安慰了幾句卻毫無效果之后,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陪伴著她。于是,馬車中越發(fā)悶聲不響,一日比一日更安靜,讓王七郎也頗覺訝異。 這一天,偌大的長安城終于浮出了地平線,隱隱綽綽地露出了輪廓。離這座當今最為龐大、最為繁華的都市只剩下半日路程,車隊卻突然停了下來。王七郎驅馬來到馬車邊,低聲道:“九娘,鐘十四郎等人要告辭了,出來給他們送行罷。”他這幾位朋友雖然皆是京畿人士,但都未居住在長安。京師所屬的雍州下轄二十余縣,長安分屬萬年縣與長安縣,他們的老家則在周邊諸縣中。 馬車的車簾微微一動,在丹娘、青娘的幫扶下,王九娘穩(wěn)穩(wěn)地下了馬車,快步走到兄長身邊。她迅速地掃了一眼圍在兄長另一側的幾個年輕男子,不期然卻與其中一人對上了視線。那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面容端正,身形略顯得有些清癯。他微微一怔后,朝她輕輕頷首,便挪開了目光。 他的目光清澈平靜,也并不唐突,因此,王九娘便也不甚在意,垂首靜靜地聽著兄長與他們寒暄道別。 “承蒙王兄這些時日的照顧,平白蹭了王兄這么多日的吃喝,改日一定請王兄光臨寒舍,也好讓我有機會盡盡地主之誼?!?/br> “過兩日便給王兄下帖子,一同去曲江池走一走,王兄可莫要推脫?!?/br> “那我便在家中等著你們二人的帖子了??蓜e教我一直等不著啊?!?/br> “王兄身為太原王氏嫡支子弟,竟與我等平輩論交,不愧是大家風度。我先前還對高門子弟多有微詞,目光實在是太過短淺了?!?/br> “時人可不以家世出身論英雄。我與諸位相交,也是性情相合、意氣相投之故。諸位都有意貢舉晉身,我卻沒什么太大的能耐幫上什么大忙。不過,些許小事還是能做到的——諸如舉薦你們的文卷、邀你們參加幾場文會之類?!?/br> “這于王兄雖是小事,于我們,卻已是幫了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