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jié)
姚福壽早知宗人令會猜疑,只道:“皇上惜才,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云玄昶為兵部之長,也算是被皇上一手慢慢提拔起來的,若為了這破事被牽連,敗了云家,倒也遺憾,所以,皇上才決定算了?!?/br> 這也算是理由?宗人令聽得心里更是疑竇,云府方氏犯下這種大錯,就算云尚書不知情,云府照律也得受罰,不過瞧這樣子,皇上拿定了主意,將云家護得緊,并不想讓云家門楣因此事而受牽連。 宗人令雖然奇怪,卻再不敢再繼續(xù)說什么了。 天子說不罰,哪個還敢左右皇帝的決定,自己又不是蔣胤那個律法嚴(yán)明的硬骨頭御史。 只能說云玄昶也不知道被哪門子福星罩頂,走了狗屎運。 ** 就在云玄昶綁了方姨娘去宗人府告罪的同時,憐娘叫人收拾了家祠這邊的狼藉一片,帶著冬姐回去皎月閣。 走到半道,正好與蕙蘭迎面碰上。 蕙蘭身邊的丫鬟手里端著個托盤,上面置著個鳥雀紋食盅,旁邊則配著一套碗具,包括銀勺和碟子。 憐娘一瞅那食盅,明白是送去給錦重少爺?shù)难a品,不禁輕嗤一聲。 她知道大姑娘出閣前,曾囑托過蕙蘭,將少爺?shù)娜粘F鹁佣紟缀踅唤o蕙蘭這蹄子在打理。 。這蕙蘭倒也會拍馬屁,如今將少爺照顧得不知道多細,衣食住行,她每樣兒都過自己的手,從不假手外人,聽說少爺最近國子監(jiān)有幾場考試,日日苦讀,蕙蘭更是每天親自煮些滋補腦子的補品送去,一頓都不落。 云錦重見到蕙蘭盡心伺候自己,也知道投桃報李,對她的態(tài)度遠比父親后院幾個人要溫和,還時不時在祖母跟爹耳邊說些蕙蘭的好話。 童氏在幾個姨娘中,本來就最偏向蕙蘭,覺得她性子類似自己,淳樸實誠,聽了孫子的贊許,不用說,更是喜歡。 云玄昶收下蕙蘭,全因為老母的意思,本將她擺在旁邊可有可無,并不重視,聽兒子說多了,心思松動了些,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不全部搬去憐娘那,開始平分給蕙蘭這邊。 如今云家后院,蕙蘭得主子喜歡的勢頭不比憐娘差了。 憐娘偶爾私下也是有些氣悶。 還當(dāng)討好了秦王妃的親弟弟,就能飛上天?傻帽兒。 對少爺再上心再好又怎樣?那小崽子還能將蕙蘭當(dāng)成是親娘么? 憐娘正嘀咕著,兩人擦肩而過。 見蕙蘭連個招呼都不跟自己打,端著盤子就這么朝少爺書房走去,憐娘停了腳步,扭過頭去輕啐了一口:“攀上了少爺,以后就能過好日子?呸?!?/br> 冬姐也順著主子的話:“可不是,三姨娘只不過仗著少爺罷了,少爺又不是她親生的,待她再好又能好到哪里?等二姨娘生了自己的親骨rou,還怕她啊。” 這倒是個大實話,可又戳中了憐娘之前在家祠的憂慮,心思一動,拽了冬姐,蹙眉纖聲:“你說說,是不是老爺不中事啊,那悟德大師一算一個準(zhǔn)的人,明明說我馬上能有喜,是個生兒子的命,這一去都幾個月了,老爺幾乎天天上我那里,連個動靜都沒?!?/br> 冬姐猶豫了一下,道:“二姨娘,老爺有好幾個子女呢,肯定能生啊,怎么會不中事兒啊,奴婢有個話,說了二姨娘可別怪,是不是姨娘的身子有什么問題?要不要奴婢去找大夫上門,給二姨娘調(diào)調(diào)經(jīng),看看婦科,萬一有什么,也能盡早治治,免得耽誤了?!?/br> 憐娘將冬姐手腕狠狠一拍,嬌頰上生了些赤怒色,壓低聲音:“胡說個什么,我怎么不能生?我這么年輕!叫大夫上門給我看能不能生?要是被云家人知道我身子可能不行,那老不死的準(zhǔn)得繼續(xù)給她兒子添女人,老爺再寵我,也不會繼續(xù)在我身上白忙活,肯定便宜了那蕙蘭。你忘記桃花了么?不能生,還有什么價值,馬上就被人當(dāng)垃圾似的丟出去了!你這死丫頭,再亂說,我準(zhǔn)得撕了你的嘴……” 冬姐仍有些擔(dān)心,囁嚅:“可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二姨娘瞧瞧,蕙蘭如今將少爺照顧得這么好,少爺也喜歡她,老夫人和老爺都跟著愛屋及烏。方姨娘倒是終于完蛋了,可還有白氏夫人,雖還住在家祠后頭,但自從大姑娘出閣,老爺準(zhǔn)了她偶爾出來了,有時還跟她單獨說話,樣子挺親近的,照這情勢,奴婢瞅著,老爺總有一天得赦了夫人?!棠锞退闼号咀彀?,奴婢也得說個狠話,您雖是年輕,可年輕——不代表就一定能生養(yǎng)啊,這事兒可不能耽誤啊,要不,哪日奴婢請個密醫(yī)來給您瞅瞅——” 冬姐話還沒說完,憐娘跺跺腳,聲音厲了幾分:“我說過,肯定不是我的問題,我是絕對能生的,你再別提什么給我找大夫的事兒了?!庇粥止玖藘删洌骸暗故抢蠣?,以前能生,又不代表現(xiàn)在能生,他歲數(shù)漸大,公務(wù)又忙,你又不是沒看到,老是身上這兒疼那里疼……我不會運氣這么背吧!輪到我這兒,剛好遇著個出不了彈藥的?” 冬姐生了幾分疑,這二姨娘平日挺活泛的,也不是那種倔強牛性子啊,怎么這次非篤定自己能生,是老爺不能生? 憐娘怕隔墻有耳,也不好在外面多說了,領(lǐng)著冬姐繼續(xù)沿著后院小廊,朝皎月閣走去,一路走著,心思卻漸漸大動,拳頭松了又緊。 ** 長青觀。 中午,云菀沁趁著天氣好,難得有太陽,用一輛小板車,推著一整個觀的被子和襖子到后院天井曬。 冬天的被子和襖子很重,又是所有尼姑和嬤嬤的,活兒不輕。 她先在兩棵樹中間系了粗壯的麻繩,將被子和襖袍一件件地攤開,站在小凳子上一件件地掛上去,然后用木頭架子給夾好,再用刷子將被子撣松軟。 板車上的東西全都曬上去,已經(jīng)是累得一身汗,根本不像是在過冬天。 云菀沁松了松衣襟,正在扇風(fēng),只聽后面?zhèn)鱽硇∧峁玫穆曇簦骸班嵐霉脕砹恕!?/br> 鄭華秋瞥了一眼一件只怕得好幾斤的棉被和襖子,眉頭一皺,讓小尼姑退下,徑直上前:“那凈逸還真是不浪費啊,生怕王妃過得輕松了,奴婢看,就算太后也沒想著這么罰您?!痹僖话情_云菀沁的手,沒來幾日,幾個指頭就泡得有些腫腫,幾處施力的地方還起了薄繭,更是臉色發(fā)緊。 云菀沁收回手,一笑:“幾個繭而已,回去用些軟膚膏脂擦幾天就會消了。” 鄭華秋剛想說去找凈逸說說,卻被云菀沁拉到旁邊石墩子上坐下來。 “魏王府情形現(xiàn)在怎么樣?”她問道。 前幾天,內(nèi)務(wù)府太監(jiān)送薪炭時,云菀沁大概聽說了魏王府的事情。 那日,她讓鄭華秋帶話給悟德大師,請他告訴云菀桐簽底。 沒料到結(jié)果比自己預(yù)料中的還要大。 前世,昭宗登基后,除了大臣,往日與自己不合的兄弟們,更是一個個被打壓,魏王自是其中一名。 魏王喜歡男色的事,在新帝登基初,便天下人皆知,據(jù)說是因一件丑聞而爆發(fā)。 魏王本一貫小心,對外將那些男寵也是以戲子的名義障眼養(yǎng)著,從不讓那些男寵曝露在外人的眼皮下,后來卻收了個天生的冤家,寵入骨子,一次那男寵非要出府游玩,魏王架不住撒嬌,同意了。 兩人玩到中途,在酒樓包廂休息時,有官員帶著一群兵,借口抓賊,闖進包廂,正撞見兩人剝得赤條條,卿卿我我,于是才讓魏王龍陽癖好徹底曝光,想遮都遮不住。 現(xiàn)在看來,官員帶著兵闖進包廂,讓魏王在京人面前獻丑,怎么可能真的是抓賊? 興許就是昭宗故意的,找個借口叫魏王丑聞曝光。 比起太子完全沒有公諸于眾的結(jié)局,魏王前世的下場她是記得的。 包廂被抓包之后,昭宗降旨,魏王其風(fēng)不正,私藏男色,瞞騙先帝,辜負厚愛,辱沒皇室,調(diào)離了京城,遷至偏僻城郡,永世不得入京。 那次跟鳳九郎聊天,她得知悟德給云菀桐算的簽底興許是個不男不女之人,心里早就有了些揣測。 不男不女之人,若一般人,可能會認為是太監(jiān)。 而基于魏王的特殊嗜好,卻有可能是他身邊的男寵。 比起太監(jiān),魏王身邊的男寵,與云菀桐的矛盾更明顯,更符合兩人天生相克的意思。 干脆將計就計,將那簽文謎底讓云菀桐知道。 云菀桐重視此胎,一旦得知,必定有所行動。 不管是什么行動,反正準(zhǔn)得給魏王府后院起些風(fēng)波。 果然,前世關(guān)于魏王的丑聞再次上演,雖然故事版本不一樣,時間提早了些,卻都是因為一個男寵,讓魏王府?dāng)÷洹?/br> 此刻,鄭華秋聽她問,將外界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又說:“……好男風(fēng)那事先不談,私藏孕婦,混淆龍脈未遂,這事兒可大了,魏王和云側(cè)妃至今仍押在牢里,還在審。” 云菀沁上次叫珍珠晴雪盯著方姨娘,卻沒料到她是去幫女兒做貍貓換太子的事,這下可好,魏王府比前世玩兒得還要大,眼色一沉,問:“方氏她現(xiàn)在如何?” 鄭華秋目光一轉(zhuǎn),搖搖頭,自從服侍莫貴人,聽她說過不少那方姨娘的惡事,也沒什么憐惜:“聽說被云尚書綁了去宗人府告罪,進大牢后連審了幾天,宗人府治皇親國戚的手法,王妃應(yīng)該聽說過……每一場審下來就打得皮開rou綻,沒有一處好的,想自殺都沒辦法,審了幾日,那方氏被罰去教坊,才做了幾天的活兒,受不了苦,尋著個沒人看管的空當(dāng),找了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br> ------題外話------ 謝謝12月第一天的月票^_^ 繁花似錦的紫色天堂,wy246239(3張),13928698550(5張),虎虎謝,愛看書小,18380587140 摎jiu的5朵鮮花,magge617的2張月票和評價票, 謝謝11月月底的月票:teng52123(2張),kyrayang,qquser6346104,朱王氏,18980615768,6710350(3張),13924403378,jyu1970,醉依欄桿(3張),wang529(2張),tinhao217,超人aa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探 “方氏畏罪自殺,身后事怎么cao辦的?”云菀沁蹙眉問。 一旦云家受了牽連,別的不怕,只怕影響弟弟前程。 “教坊將方氏的尸體送回宗人府,宗人府叫尚書府來提尸回去葬了,可……”鄭華秋看一眼云菀沁,“云尚書估計是怕惹禍上身,想表決心,說早就不將這罪婦當(dāng)云家人,死活不收。沒法子,宗人府便將那方氏送到了附近的亂葬崗,就地埋了,聽說連副棺木都沒有。” 知道云菀沁估計擔(dān)憂云府,鄭華秋湊近:“娘娘放心,這事兒東窗事發(fā)已這么多天了,魏王、云側(cè)妃等涉案人員都拘禁了,圣上若是想要罰云家,早就該有動靜,這么看來,云家想必不會被牽連進這趟渾水?!?/br> 方氏是云府后院的女人,云菀桐也是云家的女兒,混淆龍嗣不是小事,怎么會對云家沒影響。 云菀沁不大信,喃喃:“真的?” 鄭華秋想起什么,壓低聲音:“莫貴人與娘娘一樣,也怕錦重少爺和她兄長莫管事受牽連,還特意去宗人府那邊打聽過,聽下人說,姚福壽特意交代過宗人令,讓他叫云尚書安心,沒事兒呢?!?/br> 那就是說,是皇帝的意思了。 既然皇帝打了包票,放了話,那確實沒什么問題了。 皇帝這么一次又一次保云家,只為對娘的那份至今未滅的眷戀?云菀沁心思莫名波動,卻也沒多想,cao心那么多干嘛,只要不影響弟弟就行。 兩人正說著,不遠處門口,嚴(yán)厲的女聲傳來:“不知鄭姑姑又來給長青觀送東西了,貧尼有失遠迎,怎么不上前廳,跑到后院了?” 鄭華秋知道凈逸是特意來逮自己,就怕自己來看望,讓王妃借機偷懶,走過去,輕身一福,好像早就要準(zhǔn)備跟凈逸見上一面,沒再像之前那么避忌和客氣,直接應(yīng)聲:“是啊,奉貴人的意思,來看看秦王妃。” 云菀沁知道,鄭華秋因為忌憚自己還在觀里,怕凈逸給自己穿小鞋,幾次過來,對凈逸態(tài)度一直還算溫和,今兒見她有些變化,倒是一奇。 凈逸冷眉冷臉,驀的開口:“以后若沒什么事兒,鄭姑姑也不用上門了,咱們長青觀的過冬物不缺什么,莫貴人有心了。” 鄭華秋輕笑:“奴婢經(jīng)常來,王妃都吃了不少苦,若是不來偶爾看看,王妃指不定還被折騰成什么樣子。就算坐牢的犯人,也有探監(jiān)權(quán),奴婢怎么就不能來?” 凈逸臉色一變,皺紋擰起,昂首冷道:“姑姑這話是說貧尼虐待秦王妃不成?貧尼在思罰殿長青觀待了一輩子,管理過的皇親女眷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可別糟踐了貧尼的名聲!” 鄭華秋道:“正因為凈逸師太在長青觀待了一輩子,奴婢才聽過師太的名聲,響亮得很,對受罰女眷說打就打,說罵就罵,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你——侮我名聲!將話說清楚!不然貧尼一定要去內(nèi)務(wù)府那邊討個說法!”凈逸上前幾步,氣得發(fā)抖,恨不得要揪住她的衣襟。 鄭華秋在宮里也算是老人兒,又怎么會畏懼她,盯住她:“說清楚?太遠的咱們就不提了。六年前,后宮江美人,因不慎打碎皇上的古玩,來長青觀受罰,本只為期兩個月,卻在罰期滿之前幾天跳井自盡,都說是江美人抱愧自殺,可到底怎么回事,師太心知肚明,一個罰期將近的人,怎么會無端自盡?三年前,洛郡王庶妃譚氏因爭風(fēng)吃醋,毒殺洛郡王寵妾被罰進來,住了不過半年就神志不清,瘋瘋癲癲,這個,師太該也還沒忘記。” 云菀沁冷吸口氣兒,原來凈逸對受罰女眷這么狠辣。 明明是出家人,卻毫無出家人該有的慈悲寬和,表面上冷清不問世事,實際卻借著權(quán)利,做些私罰,反正她管理的是有錯在身的女眷,既然有錯,那些女眷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任她魚rou,也不會聲張。 難怪鄭華秋不放心,三天兩頭跑。 說到這里,鄭華秋手一揮,讓凈逸身后兩個小尼姑退得遠些,頭一傾,聲音壓細許多,臉上也劃過一絲莫名嫌惡,就像吞了蒼蠅一般:“前年,徐選侍因觸怒韋貴妃被罰進觀,聽說隔幾夜便被召進師太的臥房內(nèi)誦經(jīng)默讀,研習(xí)佛法,可每次出臥房時,都已經(jīng)是后半夜,且衣冠不整,恍恍惚惚,頸上胸口全是紅痕,每次回去后都得哭上大半夜,不停沐浴……徐選侍生得肌膚瑩潤白嫩,一身好皮膚在在宮中數(shù)一數(shù)二,地位又不高,說什么別人也不會信,這等好用又不敢胡亂在外面說的美人兒,師太更是難以忘懷吧?” 云菀沁聽得眉一皺,幸虧早上吃的稀粥咸菜,不油膩,不然真還有點兒惡心反胃。 原先就知道尼姑庵和深宮的女子因生活壓抑,身邊沒男子,不乏磨鏡之人,卻沒想到親眼看到了一個,這凈逸既在深宮,又在尼姑庵,估摸更是變本加厲的變態(tài),看起來倒是道貌岸然。 凈逸一口氣含著喉嚨里,說不出話,死死瞪住鄭華秋,心里打鼓似的,若說前兩件事莫貴人和鄭華秋只是道聽途說,聽的閑言閑語,后面這種私密至極的事又是從哪里得知的,一時之間,枯瘦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紫。 “怎么,還要繼續(xù)翻?”鄭華秋問道。 “你,你無憑無證,胡說八道,亂謅一氣——”凈逸氣急敗壞,低聲嘶道。 沒等凈逸把話說完,鄭華秋譏道:“我既然都這么說了,師太覺得我會不會有證據(jù)?若師太認為我胡說八道,那么咱們?nèi)?nèi)務(wù)府那兒對對峙,到時師太就能曉得我是不是胡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