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崔茵蘿從rourou的手縫里瞟了一眼云菀沁,聽了表哥的話,好像提起什么不能說的傷心事,哭得更是大聲兒。 “來人——”夏侯世廷皺眉,揚起聲,正要喚人進(jìn)來將崔茵蘿送回去,被云菀沁剜了一眼阻止了,表哥就是這么當(dāng)?shù)陌?,光給飯吃給屋子住,一點不體察民情,表妹闖進(jìn)表哥的新房躲到床底下哭,居然也不問問是什么回事。 云菀沁溫婉笑道:“阿蘿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人欺負(fù)你了?”又將崔茵蘿的小rou手一抓,拉到身邊。 崔茵蘿被云菀沁握住手,就像被火星燙到,咻的一下狠狠抽出來,卻終于開了口,抽泣道:“你們,你們欺負(fù)我了!” 夏侯世廷臉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你是不叫表哥罰你不舒服?再給你一次機會,出去!” 小胖子脾氣犟,越是施壓越是不服氣,氣哼哼一聲,杠上了,跺了跺腳,婚房的水磨石地面被震得一響。 云菀沁瞪了秦王一眼,這典型的就是不會跟小孩兒相處嘛,什么都用橫的,又摸摸崔茵蘿的腦袋瓜子,循循善誘:“咱們怎么欺負(fù)你了?” 崔茵蘿氣鼓鼓地望著云菀沁,又瞟一眼秦王表哥,眶子里的兩泡淚兒滾了出來,哼唧著:“你們不告訴我就成親了!”說著,心里憋屈得很,這地兒呆不下去了,甩了一把鼻涕便跑了出去。 夏侯世廷沒法子,只得先出去交代了婢子一聲,把表妹逮住送回院子去,等回到內(nèi)室,見到云菀沁冷冷坐在床榻邊,盯著自己,道:“你跟你表妹怎么回事?”不想叫表哥成親,還能是什么原因?別說年紀(jì)小不懂男女之事,小女孩早熟的多了去,尤其,這小女孩兒還是被表哥撫養(yǎng)大的,動了情,一點兒不奇怪,更有個原因,云菀沁知道前世崔茵蘿是后宮的貴妃,這會兒一聽崔茵蘿的話,哪里能不疑神疑鬼? 剛安撫一個,又來一個,夏侯世廷哭笑不得,可心底又有點兒說不出的得意和暖意,往常都是他提心吊膽,為她收拾身邊嗡嗡個沒完的狂蜂浪蝶,今天難得,她也能為自己吃個小醋,淡道:“幾歲的小孩兒,本王能跟她有什么事?愛妃太小題大做了。” 云菀沁見他故意話不說明白,抬起下頜,站了起來,懶得理睬他了,他見她要走,這才深吸口氣,目色一沉,這丫頭,分明已經(jīng)拿住了自己軟肋! 嘩一聲站起來,長臂一伸開,夏侯世廷從背后將她圈抱住,俯下頭低嘎著聲:“阿蘿哪里是為本王,是為了你!” 為自己?云菀沁還沒明白,卻聽他語氣有些無奈:“……阿蘿人小鬼大,那次你來王府后,她便向本王打聽你,從姓甚名誰到籍貫住址做什么的都問遍了,本王想她個不懂事的小孩。過幾天只怕就忘了,便敷衍了幾句,沒想到,她真的把你給記在心里了,幾次帶著丫鬟想要溜出王府找你,幸虧被下人阻止了。你說你沒事兒——扮成個那么俊美的少年郎君干什么?給本王添事……” 這次是云菀沁哭笑不得了,原來是這崔家小表妹竟對自己害了相思病,難怪,少女初戀最是寶貴,一腔春心付諸流水,誰的情緒會不激動?見到喜歡的小少年是個女兒身就算了,竟還被表哥不聲不響地偷偷娶回來,肯定會埋怨表哥有心欺騙。 這個三爺也真是的,早不說清楚!果真就是個完全不懂跟小孩相處的。 罷罷。今后再好好安撫安撫小表妹吧。 云菀沁轉(zhuǎn)過身,心里那樁事還沒放下,試探:“阿蘿無父無母,整個大宣,除了三爺和貴嬪,再沒親人,貴嬪將阿蘿放在三爺這邊,可能是考慮過,叫她長大一些,直接與三爺——”有什么比結(jié)親能更好的庇佑這外甥女? 夏侯世廷沉默下來,他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有這個顧慮,可她的心思,他從來很多都是弄不明的,也習(xí)慣了。 他望著他的新娘,浮上耐人尋味的笑意。 云菀沁叫他不說話,撇撇嘴:“得意什么?!比匏逆苤档抿湴羻??量他如今這身子,也是沒福氣享! 半晌,他去屏風(fēng)上取下自己宴客時穿的熏貂紫金大氅,將她團(tuán)團(tuán)裹住,又將她手握住,拉到房間朝北的大窗邊,手一推,半丈寬的雕花纏枝窗扇敞開,天井靜寂,前廳宴席已散,只有冬季漫漫長夜的細(xì)微風(fēng)聲和冰霜氣兒,一輪銀白色的月懸在蒼穹,今夜無云,月顯得格外恢弘壯麗,發(fā)散的銀白光輝卻也襯得天幕更加寂寥。 男子在身后慣性地環(huán)抱住她的腰,附耳輕語,聲音宛如泉水一點點淌到她心谷中:“這間婚房是本王一個人的寢臥改建的。往日,本王夜間每逢舊患難忍,就一個人站在這扇大窗前看月,天上獨月,地上單影,可從今天起,本王多了個人陪,天上再大的廣寒宮也比不過本王的王府了……你說本王得意什么?” 他說話時吐出的甘醇?xì)庀?,因為窗外的寒涼,沾了冷氣,可她卻覺得心底有暖意在彌漫著,耳根子也逐漸發(fā)了燙。 忽的,她聽到細(xì)小的動靜,好像是人趴在墻角下貼著墻壁的摩擦聲,因為窗戶這會兒開著,那動靜很是明顯,心中明白是誰,只掉個了面,靠在窗臺前,飛快勾住夏侯世廷的脖子,玉手抵著他胸膛,劃開他的衣襟,鉆了進(jìn)去,撫著他的胸腹。 崔茵蘿踢場子之前他臉上的潮紅,復(fù)卷而來,見她倚在窗欞邊,臂兒如藤蔓勾住自己,姿態(tài)如妖似仙,喉結(jié)一動:“沁兒,你…干什么?!?/br> 纖指仍在他胸前劃來劃去,夏侯世廷心rou癢癢的,為了鎮(zhèn)住情緒,呼吸異常急促,喘息飄到了窗外,一雙深邃的眸子卻已經(jīng)赤得變了顏色,這小妖精,難道變卦了?想今兒就圓房? 嗯,就是這樣~喘聲越大越好啊三爺。聽墻角的,應(yīng)該已經(jīng)得償所愿,能夠跟主子交代了吧?再給加一把火吧!云菀沁嬌聲回應(yīng):“妾身看看給三爺用的紫草膏有沒有效果~” 連稱呼都變了?不像她啊,剛才在房間里的霸道勁頭呢?夏侯世廷覺察出有問題,卻見她手一緊,已經(jīng)撲了上來,忙順勢將她腰一箍,抱到懷里,只聽她附在自己耳畔,小聲道:“有人在外面聽著呢。” 怪不得。夏侯世廷目色一涼,便也陪她一道演戲,一把將女子橫抱住,朝里頭走去,朗聲笑道:“看本王怎么收拾你!”臨走前一手甩過去,“啪”一聲,牢牢關(guān)上了窗戶。 云菀沁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故意尖著嗓子叫了一聲:“哎呀!三爺把妾身弄疼了!” 墻角下,尤嬤嬤照著宮里主子的吩咐,一直在聽壁角,注意里頭的動靜,此刻聽窗內(nèi)飄出的打情罵俏,除了沒料到那秦王私下還挺狂浪,與新婚夫婦也沒什么不同,這新任的秦王妃倒也沒出什么錯,伺候得皇子還算開心和周全。 任務(wù)完成,回去也能夠交代,尤嬤嬤起了身,安心回了耳房歇息了。 室內(nèi),夏侯世廷將云菀沁放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只覺外面動靜沒了,才唇角一揚,透著幾分笑,捏了一捏她尖尖的下巴:“不但鼻子靈,耳朵也是尖,果然是個妖精。”說著,顯然已有些疲憊:“卸了妝,歇吧。” 云菀沁原先只當(dāng)皇后親自派人來,只是做個善待皇子的樣子給人看,沒想到盯得這么緊,看來這蔣氏當(dāng)真是將寧熙帝的幾個成年兒子全捏在掌心,個個不放,而秦王看上去也是司空見慣了,并沒什么出奇。 見他去洗沐換衫了,云菀沁卸好了妝,去屏風(fēng)后換了寢衫。 換了衣裳回來,云菀沁困得眼皮子打架,今兒一天著實辛苦,等不了他了,不知不覺卷了被子睡著了。 夜色越墜越深,夏侯世廷回了臥室,發(fā)冠除了,身穿一襲素銀寢袍,看見榻上人已經(jīng)睡得香甜,不覺唇一挑,走過去,給她掖好了被子,又起身走到燭臺前,拿起銀剪滅了花燭,只留下一盞長明燭夜間照亮,然后將剪刀尖對準(zhǔn)指腹,想也沒想,劃破了。 指腹綻出一朵血色花,他快步走到紅木八仙桌前,拿起明天要給尤嬤嬤轉(zhuǎn)給宮中的純白喜帕,將血滴在了上面,待血晾干了些,折疊起來,回了床榻上。 * 新婚夜的這一覺,是重生以來睡得最舒服的。 有高床,有軟枕,一整夜,還有個人rou枕頭靠墊,好像一直被他的臂彎圈抱著,舒服得要命。 要不是有人進(jìn)來,腳步和說話聲,吵醒了云菀沁,只怕還能睡下去。 她迷迷瞪瞪地摸了摸旁邊,空的,他比自己早起來了,頓時睡意消散了大半,再一睜眼,窗外天已經(jīng)亮了,完了,昨兒初夏說得還真沒錯,來了王府反倒還睡起懶覺了,只是他并沒喊醒自己。 這人怎么回事啊,也不叫自己一下! 云菀沁坐起來,趿著鞋,剛披了件衣裳,只聽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 “才第一天,就比三爺還起得晚,哪個做妻子的不得比丈夫起得早,先洗漱裝扮,再服侍丈夫起身,更不提咱們家主子可是王爺!咱們秦王府規(guī)矩再散漫,也不至于這樣,你瞧瞧,這位新主子可好——”語氣痛心疾首。 “噓——仔細(xì)王妃聽到了?!?/br> “哪能聽到啊,只怕還在睡呢。”語氣不屑。 “哎,不過也不能全怪王妃啊,三爺見王妃睡得香,非但不讓咱們叫醒,連窗簾子都不讓開,就怕刺了王妃的眼,要不是那尤嬤嬤已經(jīng)在催了,還得叫王妃睡個夠呢。依我看啊,咱們王妃倒是有福氣啊?!?/br> “哼,三爺當(dāng)了你這么久的主子,你都不心疼,剛剛新來的一個,你這小蹄子就忙不迭地巴結(jié)上了?” 另個婢子吞了聲音,顯然忌憚于另個人的威嚴(yán)和地位,再不敢說話。 第一個聲音耳熟得很,云菀沁不動聲色,簾子一打,蕊枝和另個婢子走了進(jìn)來,兩人手中端著臉盆和洗漱用品,進(jìn)來的同時,收了聲,都換上一副恭敬神色,齊齊行了禮。 蕊枝身邊的婢子大概十六七,長得憨厚老實,干凈體面,穿戴比蕊枝要次一等,見著云菀沁,放下盆子,行了個禮:“奴婢香竹,是王府主院這邊當(dāng)差的,與蕊枝jiejie來伺候主子早起的?!?/br> 云菀沁嗯了一聲:“三爺呢?” 香竹將牙鹽凃了軟桿上,遞了過去,道:“在正廳,吉時到了,兩位主子便一塊兒進(jìn)宮面圣?!?/br> 蕊枝將帕子浸濕了,擰了一把,聲音不咸不淡:“三爺一個人在正廳足足坐了半個多時辰。按例說,應(yīng)該王妃陪著一塊兒等的?!?/br> 香柱見蕊枝端起王府大丫鬟的架子,暗中將她衣角一扯。 蕊枝毫不領(lǐng)情,靜靜道:“你拉我做什么?我這又不是對王妃沒禮,只是在提點,也好叫王妃更得三爺?shù)南矚g,若王妃是個寬宏大度之人,肯定不會介懷的。” 還真是伶牙俐齒啊。云菀沁將口中清涼馨香的牙鹽吐在金絲痰盂里,將蕊枝手里的熱毛巾不客氣地抽過來,擦了擦嘴,慢悠悠:“就算我一塊兒坐著,還是得等吉時到了,才能上路,昨兒精疲力竭,我腰酸背疼,三爺這才叫我養(yǎng)足些精神,睡飽了再進(jìn)宮,也不至于失禮御前。王府的下人原來都是這么死腦筋,不會拐彎?那么,從今兒開始,我要開始好好轉(zhuǎn)一下你們的腦筋!” 蕊枝臉紅耳赤,再一聽“昨兒精疲力竭,腰酸背疼”,更是銀牙一緊,再不說話。 伺候完洗漱,云菀沁換了進(jìn)宮行禮的行頭,去了正廳與秦王匯合。 夏侯世廷見她清晨容光更煥發(fā),站起身,走過去,并不避忌,抬手蹭了一下她臉頰,語氣輕柔,擋不住的溫存:“睡好了?” 云菀沁看了一眼蕊枝,將他的手扯下來:“不雅,免得人念叨?!?/br> 在自己府上,哪來的這么多避諱。夏侯世廷捕到她瞥蕊枝的目光,心里大概猜到幾分,臉色微微一沉。 正在這時,王府的高長史和尤嬤嬤已經(jīng)神清氣爽地走了過來:“秦王,王妃,轎子已經(jīng)備好了,可以進(jìn)宮了?!?/br> ------題外話------ 謝謝^o^ 兔小姐的月票 wsj111的評價票和月票(3張) 睿睿0913的月票 花開浮笙的月票 linawen123的月票(2張) 繁花似錦的紫色的評價票 284406059的月票 yuner云兒yuner的月票 lplp888的月票 18824720603的月票 陌路繁華521的月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爺領(lǐng)新職,杏仁配乳茶 鳳藻宮。 提前進(jìn)宮的尤嬤嬤向蔣皇后匯報了昨日的情況,又遞上了染有人血的喜帕。 宮里年紀(jì)大的嬤嬤經(jīng)驗豐富,還身懷一些醫(yī)技,眼睛忒精,看得出來人血或是動物血,素帕上的落紅暗沉,已經(jīng)干涸許久,如凋零的梅,顯然是人的血漬。 尤嬤嬤見蔣皇后捏著那喜帕端詳,又小聲道:“皇后,三皇子與王妃昨兒晚上玩得動靜不小呢,還跑到窗戶邊上——到底是年輕人啊,奴婢都看得臉紅?!?/br> 蔣皇后面無表情,將那喜帕啪一聲,擲給尤嬤嬤。 尤嬤嬤將那落紅喜帕收好了,待會兒還要送去宗人府,按照其他王妃嫁入皇家的規(guī)矩,歸檔封存,以證這皇室媳婦兒的清白和新夫妻的閨房生活正常。 蔣皇后踱去窗前,呼吸一口晨光中的冰冽空氣。 當(dāng)初秋狩,主動為他的婚事開聲,是為了解決當(dāng)下的棘手問題,怕皇上不放過那云氏,見他提出來,趕緊趁勢云氏推給他,滅了皇上的心意,事后想想,倒還是有些悔意的,感覺拆了東墻補西墻。 皇子成婚,與皇子封王一樣,表示已經(jīng)長大成人,若夫妻和諧,后院順?biāo)?,子嗣延綿,便會得皇上的歡心,朝臣的重視,力量自然比往日壯大。 當(dāng)初,老三封秦王,便得了宗人府的差事,這一次成婚,按著往年規(guī)矩,只怕肩膀上又得加些任務(wù)。 蔣皇后倒不是怕老三會如何,半血之人,再怎么厲害,總沒法子觸及那把皇位,只是母以子為貴,那老三若是漸漸得了皇上的重視,便是給赫連貴嬪抬了風(fēng)頭,本來那北女最近就復(fù)了寵。 依那老三如今的身子,蔣皇后只當(dāng)他昨兒不會圓房。 房都沒能耐圓的皇子,便是連個女人都駕馭不了,自然不會被人放在心上,可如今—— 身邊,白秀惠看出娘娘的心意,低聲說:“娘娘,成婚也好,圓房也罷,您是婆婆,三皇子的后院還不是掐在您的手心,想叫這后院亂還是靜,都是您說了算?!?/br> 蔣皇后沉默不語,正在這時,有宮人來傳:“娘娘,秦王與秦王妃快進(jìn)宮了,皇上喚您一塊兒過去養(yǎng)心殿,去秦王夫婦見面?!?/br> 蔣皇后心中一定神兒,清清淡淡回了一聲:“回皇上那邊,本宮這便過去。” 正陽門內(nèi),金帷黃頂、紫色流蘇的雙人寬轎停下來,還未等太監(jiān)前來掀轎簾,夏侯世廷已經(jīng)用手扒開,下了轎,然后將簾幕揚得高高,手掌放在轎門上面擋住邊緣,將女子接了下來,待女子走近,又將她大氅的帷帽拉起來,為她擋住風(fēng),舉止之間,一派親昵和寵溺。 夏侯世廷今天是行宮面圣的行頭,發(fā)束金龍二層嵌東珠冠,繡五爪四團(tuán)龍紋金黃襖袍,外披青狐暗云紋大氅,儀表英朗,深眸薄唇,無一處能夠挑剔,長眉斜飛入刀裁鬢發(f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