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憐娘眼睛一亮,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趕緊坐近,卻擺出個無奈的神色:“憐娘倒也想幫夫人,可是也不知道老爺許不許呢,雖說老爺如今留在妾身院子那兒多一些,可這畢竟是大事啊,憐娘年紀小,地位也是不高,就怕老爺不放心交給我料理?!?/br> 白雪惠聽見憐娘愿意,含著瑩瑩淚水:“老爺如今對你就跟眼珠子一樣,星星月亮都肯摘,怎會不答應(yīng)?還有,霏兒到底是我親生女兒,若老爺猶豫,你就搬出我,我再有大錯,也求老爺體諒一下我這當親娘的心,看在我名義上仍是尚書夫人的面子,求個情面,好不好?再不然,我還有個在宮里當差的妹子,你遞信兒給她,她也一定依我的心思,勸服老爺將這任務(wù)交給你的。好meimei,你愿意嗎?” 憐娘心中早就喜開了花,你的女兒一條命換我拿下打理家務(wù)的權(quán)利,怎么不愿意,只憋住面孔,咬了唇瓣,下了保證:“夫人愛女心切,感天動地,憐娘便去試一試,若老爺真將治喪交給妾身,妾身一定好好料理,每日也會過來為夫人匯報二姑娘身后事的進程和安排,不會叫夫人懸著心思?!闭f著,還主動握緊了白氏瘦弱冰涼的拳。 白雪惠睫一扇,眸子中迅速劃過一絲詭異光澤,卻是反手一握,將憐娘的手亦是攥得牢緊,面色寬慰,語氣松弛下來,淚光閃閃:“好meimei,jiejie多謝你了?!?/br> * 憐娘安置好白雪惠,待大夫上門給她包扎好額頭傷口,柔柔關(guān)切幾句,便告辭了,臨走前還囑咐阿桃這幾天好生照料夫人,切勿讓傷口沾水。 莫開來見這二姨娘先前對夫人并不當個事兒,再等轉(zhuǎn)個頭,兩個親密地跟姊妹差不多,有些奇怪,卻也不好問什么,跟著憐娘先回去了正院那邊。 憐娘叫莫開來先通知侯府那邊,切勿這么快下葬,說是家人還想見最后一面,故意拖下來,然后飛快進屋,對云玄昶將白氏的心愿說了一遍,提出夫人將二姑娘的事兒交由自己,三分說理兒七分撒嬌的,云玄昶哪里禁得起正當成寶貝的愛妾癡纏,耳邊凈是嬌聲軟語,喪女的不快都快淡不見了,再想想,確實不愿意對侯府退讓,考慮沒多時答應(yīng)了,又叫莫開來幫著協(xié)辦,聽從二姨娘的安排。 童氏那邊對憐娘如今寬容多了,見兒子將這事兒叫她個小妾打理,一聲沒吭,只是轉(zhuǎn)過頭去叮囑云菀沁,雖說那云菀霏的喪事不回娘家辦,畢竟也是牽扯到云家,紅白喜事剛好撞在一起怕不吉利,叫她這些日子不用理會,盡量就在盈福院待著,免得沖撞了。 領(lǐng)了任務(wù)的當天,憐娘挑了幾個孔武有力,人高馬大的護院,趕緊先去云菀霏橫尸的外宅,先將尸體給看牢了,免得侯府搶先給胡亂葬了,又叫莫開來緊急傳信侯府那邊,傳達了意思,只說自家老爺好歹也是部門之長,朝廷肱骨,雖說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了,生死之事,本來不該父家管了,可夫家這樣子潦草薄葬,云家的面子過不去,不得不摻一腳,暗示侯府非得風(fēng)光大葬,不然就不入棺。 歸德侯府雖說如今里外流膿,幾個主子為了慕容泰的事兒忙得團團轉(zhuǎn),可也沒那么好糊弄的。 慕容老侯爺一聽云家傳來的“風(fēng)光大葬”四個字,冷笑一聲,人活著的時候都沒給她風(fēng)光,死了還想給她風(fēng)光?做夢。就算不討厭那云菀霏,一個小妾,還想多風(fēng)光?連慕容泰這孫子都不想要了,還能管他的一個姨娘? 莫開來吃了個癟,回來后,將侯府的反應(yīng)跟憐娘說了,禁不住勸諫:“二姨娘,不如降低些要求……” 憐娘好不容易天時地利人和得了這個差事,就想著靠這事兒立個威望,領(lǐng)下個功勞,讓老爺夸獎幾句,今后的中饋事務(wù)才會源源不斷地來,這才第一個回合,哪里能就這么落敗了,叫護院繼續(xù)在外宅看好云菀霏已經(jīng)死了幾天的尸體,又叫莫開來每天去侯府軟磨硬纏。 莫開來一頭的冷汗,誰叫老爺將這事兒交給了二姨娘,只得聽從吩咐每天跑一趟侯府,軟硬磨著。 慕容老侯爺依舊不言不語,那就讓尸體就這么放著唄,任由云家護院在外宅守著,不下葬就下葬。 僵持之下,云菀霏的尸體一直暴尸于外宅,遲遲下不了葬,不能入土為安。 幸虧是年底冬天,尸體爛得遲緩,可也禁不起這么放置,沒過些天,屋子窄小,空氣散不出去,弄得臭烘烘的,味兒都飄到外面去了,很是濃厚,外面一天十二時辰守著的護院實在受不了,將云菀霏尸體搬了出來,放在院子角落地面上,任由日曬雨淋,蚊蟲叮咬,好歹味道能擴散一點,淡一些。 莫開來那天從侯府出門,順便去看了一下,走近去看,熏得差點兒沒嘔出來,再掀開白布看了看,更是喉嚨一澀,早上的吃食往上狂涌。 尸身腫脹成了巨人觀,臉色烏紫,很是駭人,一顆眼球都脫落出來了,裸露出的腕子和頸項上的rou,也開始一塊塊往下剝離,隱約露出森森白骨,更叫人看得恐怖的是,尸味兒引來了許多蟲蠅,全都密密麻麻盤踞在所剩無幾的rou上面啃咬! 這二姑娘活著的時候也算是個美人,如今卻是連死了都不能安生,非但下不了葬,竟還要被蚊蟲啃噬。 莫開來看得觸目驚心,卻沒法子,囑咐護院看好,千萬別叫侯府搬走,回了云府。 憐娘這邊派遣府上人與歸德侯府周旋,不徐不疾,那邊每日去家祠后白氏的小屋,說明情況,又不時嬌聲罵上兩句,咒侯府太過薄情。 白雪惠聽說女兒的尸體因為兩府僵持,仍舊擺放在外宅里,暗中倒抽一口冷氣,心中宛如刀割,對憐娘的恨意更加深一層,這是明顯的拿自己女兒當砝碼為她自個兒邀功啊,表面看起來好像在為霏兒爭取利益,若是她的女兒,看她會不會舍得這樣!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女兒如今是什么慘絕人寰的樣子,堂堂個官家小姐,淪落人妾,養(yǎng)于外宅,死得冤枉,統(tǒng)統(tǒng)都算了,現(xiàn)在——居然還曝尸于露天,連尸體都繼續(xù)被踐踏,遲遲不能落葬! 狠狠忍住心頭怨氣,白雪惠每次聽完憐娘的轉(zhuǎn)述,面上卻是拂淚,低柔道:“有勞二妹cao心了?!比缓蠼邪⑻依m(xù)上茶水,給二姨娘解渴。 茶水是找廚房要來的粗茶葉。 白雪惠叮囑阿桃,說是二姨娘最近總在上門,總得準備些茶,廚房掌事的下人知道二姨娘得寵,也不敢怠慢,哪能叫二姨娘去了連口茶都吃不到,應(yīng)了下來,阿桃又遵照主子的吩咐,要下人抓味道最濃顏色最深的,便于壓下中藥味和中藥顏色。 每次憐娘來之前,白雪惠提前煮好茶水,斟滿一小盞,往里面添兩大勺那千金湯的膏劑,攪拌幾圈下來,藥膏一點點縮小,融化,隨著熱茶融解到毫無破綻,即成濃稠一杯。 幸虧千金湯的中藥味兒極小,若不是仔細嗅,根本嗅不到什么異味,加上粗茶本身的濃烈味道一混雜,憐娘不會起疑。 白雪惠卻哪里知道,正是云菀沁另外在千金湯里加了幾劑草藥,壓住了中藥大味,一般人壓根聞不出。 每次都是一杯又一杯地給憐娘續(xù)上,完全不留一點兒空隙。 那丫頭說過,若是原汁下肚,半盒就能毀了女子生育能力,她如今兌了些茶水,就算半盒不成,一整盒全部下她的肚子,準得叫她好看。 這么一想,白雪惠的喪女痛都緩解多了,每次盯著憐娘將濃茶一口口地呷進喉管,流進腹中,就像是自己吃下了養(yǎng)顏回春的靈丹妙藥一般,渾身的毛孔都舒化開來了。 云菀沁這邊也聽莫管家提過云菀霏的事兒,光是聽描述便知道云菀霏此刻的聳人樣子,初夏聽得也是冷氣連連。 這場持久拉鋸戰(zhàn)誰都不讓誰,就看誰最后撐不住,還不知要打多久。 不過依照慕容老侯爺那性子,加上憐娘的拼勁兒,就算將云菀霏活生生放到成了一具白骨再入土,也是有可能的。 * 辰光一晃,進了隆冬,枯葉遍地,天地越發(fā)的清冷,婚期吉日卻是眨眼到了。 大小姐出閣前幾日,莫開來開始令下人在府上張燈結(jié)彩,備好王爺迎親時的各項用品,又擺放在各個吉利的方位。 佳期逼近,初夏比云菀沁還要緊張,卻有些疑惑,打從那日外宅事件以后,秦王便沒來找過自家小姐了,只偶爾看見施遙安駕著馬車,穿著便衣,在云府外面跟昔日一樣,轉(zhuǎn)悠著。 這天初夏趁出去的機會,偷偷拉了施遙安一問,這一聽,趕緊進府告訴了云菀沁。 云菀沁這才知道,那天他從杏園回去后就靜臥在府,病癥加重了,往日每個月犯病時,至多在府上關(guān)門調(diào)養(yǎng)五六日,這一加重,卻是到現(xiàn)在還沒好轉(zhuǎn),初夏見小姐臉色凝住,秀眉攢起,又趕緊道: “施大人說了,這幾天已經(jīng)沒事兒了,又說迎親是沒問題的,依秦王性子,爬都得爬起來,大姑娘放心。” 云菀沁知道施遙安在開玩笑安撫自己,卻笑不出來。 這些日子,她一邊忙著坐山觀虎斗,盯著白雪惠那邊的千金湯如何一點點地變少,一邊時不時回想慕容泰是重生一條命的那樁事,回頭想想,仍然感覺像在做夢。 他如今雖然已經(jīng)接近落水死狗一樣,再沒什么前途可言,可是,他若真攜帶著前世記憶而來,她倒是生了一些好奇。 前世,她早于慕容泰而死,后面的事兒再不知道,而慕容泰若是活得久一點,興許是知道的。 她好奇的自然不是慕容泰后來過得怎么凄慘,而是——這人渣或許知道,前世昭宗的病到底痊愈沒有,若是有,何時才能痊愈? ------題外話------ 謝謝^o^ 紫零陌的月票(5張) 13913983270的月票(2張)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云三求子,邢氏救孫 琉璃碧瓦,九重宮墻,天下最貴重的地方,此刻也正是人心躁動的時候。 常寧宮里,韋貴妃從秋狩回來開始,就焦心到如今。祜龍圍場,帝京來的小太監(jiān)剛傳完信兒,皇上就刷的站起來狠狠瞪她一眼,當時她就知道,那個叫人不省心的兒子,又出紕漏了!擷樂宴上的桃花酒之事,那膽小如鼠的孫郡王不知道怎么轉(zhuǎn)了性子,竟揭發(fā)了兒子,向宗人府說明那日是魏王特意調(diào)換桃花酒,混給秦王,遞去給太后,賈太后本就對魏王耿耿于懷,只一直沒證據(jù),如今一聽孫郡王的供詞,當即大發(fā)脾氣。 提前回了京城,人證物證俱全,加上太后的雷霆施壓,寧熙帝這次再難保住這名寵愛的皇子,派去宮內(nèi)禁衛(wèi)和刑部獄卒官員去魏王府先將魏王控管起來。這一次,任由韋貴妃再是一哭二鬧三撒嬌也沒法子,這次不一樣,若是定了罪,就是有心謀害太后的罪名,比往常的鐵礦事不知道嚴重多少倍! 韋貴妃只能另尋對策,本想像鐵礦那樁事一樣,派娘家兄弟去集結(jié)一些有話語權(quán)的高位臣子在朝上為魏王說情,想著依往日魏王的得寵程度和韋家的權(quán)勢,一定不成問題,可臣子們誰是傻子,鐵礦那次的事兒還好說,這一次可是險些害死了太后的罪過,說情?是怕賈太后日后不報復(fù)自己么?個個都成了啞巴,什么推拒的辦法都拿出來了。 韋貴妃眼睜睜看著朝上原先巴結(jié)韋氏一族和魏王的朝臣,三兩天之間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陌路人,就連那剛剛將女兒嫁進王府當側(cè)妃的云家也是視若無睹,云玄昶那老狐貍,在尚書府竟是連回避牌都掛了出來,避不見客,還叫家中上下全部都換上簡樸衣裳,極少出家門,以此表明,云家從不沾與王爺締結(jié)姻親的光,與魏王來往并不親密,免得受牽連! 此路不通。韋貴妃心急火燎,再過幾天便是正式的大殿提審,到時刑部會將魏王押送進宮,皇上與刑部、宗人府共在金鑾殿審理,如若定下罪名,當即就得受罰,估計得和往年御前失禮、醉酒鬧事,被貶到地方株洲的四皇子恒王世斐一樣,起碼是個流徙的罪名。 魏王世淵禁足在王府,度日如年,抓狂得很,也沒比母妃好過到哪里。 這陣子,王府里來了不少執(zhí)槍仗棍的刑部官員,王府每個角落都站滿了,眼線盯得緊得很,他哪里敢去瑞雪樓那邊找自己的愛寵夜南風(fēng),這一來,十天半個月,別說沾他的身子,連面都沒見到,這對于正是甜蜜熱戀期的男男來說,簡直就是貓爪撓心,幾次想要半夜三更偷偷去瑞雪樓偷香竊玉見見小乖乖,次次都被王府長史給抱住了,嚇得半死地勸:“五王爺,千萬不能啊,這會兒正是風(fēng)口浪尖!這么多侍衛(wèi)和官員,被發(fā)現(xiàn)了,您這不是又給皇上添一筆怒氣嗎?您就不能忍忍么!”這才打消了魏王的念頭,悻悻轉(zhuǎn)回主院去,長史和幾個王府心腹下人又苦苦勸說,要他去云側(cè)妃院子里歇著,也能做個樣子給看守的官員看看,建立個王爺與側(cè)妃恩愛和諧的好印象,傳到皇上那邊好聽些,魏王只得勉為其難,進了云菀桐的院子,住了幾天。 云菀桐打從進了魏王府一直守著活寡,甚至沒跟魏王同宿過一間屋,見他進了自己的房間,欣喜不已,腦子一念閃過,打上了主意。 她這陣子已經(jīng)逐漸看淡了,魏王的秉性怕是難得改過來了。 依魏王現(xiàn)在對男色愈來愈熱衷的情況,就算日后再娶正妃,只怕也不會碰,她若是能夠趁這個機會懷上,生下魏王的長子,滿王府要是只有自己這一胎,世子位不就是自己兒子的?她成了世子生母,光是享兒子的福就能風(fēng)光不斷,還要那斷袖的魏王作甚。 這次的桃花酒之事,魏王逃過一劫最好,魏王若是沒熬過去,落了罪,像那恒王被貶徙出去,她有了世子,日后至少也有個傍身之所,京中的韋貴妃恐怕也不會完全不顧魏王后人。 魏王進了側(cè)妃院的第一夜,云菀桐特意點了熏香,穿上叫鴛鴦提前準備的紗衣,酥胸半露,倚在香帳里,擺出搔首弄姿的模樣。 誰想魏王進去,看了一眼,就跟看著一根木頭似的,完全沒反應(yīng),然后抱了被窩和枕頭竟跑去了寢室外面的羅漢榻上去睡了。 氣得云菀桐打翻了熏香爐子,這死斷袖,倒還挺忠貞??! 不行,再過幾天就要大殿提審,不管結(jié)果怎樣,過了這幾天,官員撤離,魏王肯定又跑去瑞雪樓泡著,再不會進自己院子了。機會難得,云菀桐心下一橫,叫鴛鴦偷偷尋了些催情亂性、迷人心智的小玩意兒,鴛鴦聽得臉一紅,可這是王爺和側(cè)妃之間的床幃私事,也不能說什么,王府這些東西還是挺多的,只是魏王平時都用在男人身上罷了。 找回來之后,云菀桐當夜就毫不浪費地用在了魏王身上。天光一亮,魏王一覺醒來,只發(fā)覺糊里糊涂地又弄了一把,氣不打一處,掐死云菀桐的心都有,反正又不是沒做過殺側(cè)妃的事,幸虧鴛鴦和王府長史將魏王攔住了,這個時候哪里能內(nèi)斗,這不是找事兒么,魏王這才忍了下來,卻自這天起,再不肯進來了。 云菀桐見魏王走了,吁了口氣,也不知道運氣好不好,過了這村,再也沒這一店了,每天開始叨念著求菩薩,下次就算再能同魏王共居一室,只怕也沒有機會挨他的身兒了,昨晚那次,一定得一發(fā)命中! 母妃和舅家那邊到處疏通,魏王這陣子也沒閑著,好不容易叫長史買通了一個看守在魏王府的宗人府官員,帶話給韋家的舅舅。魏王的舅舅韋紹輝是韋貴妃同父異母的嫡兄,靠著庶出meimei一朝入皇門成后宮貴妃,僅次于中宮之下,由地方按察使一躍為京畿要員,現(xiàn)任都察院左御史之職,入內(nèi)閣,授一品榮祿大夫之勛,膝下幾個兒子也各居要職,其中長子為江南幾郡縣的總督,授振威將軍,可謂一方土皇帝,如今韋紹輝堪稱韋家權(quán)勢為首的一枝,亦是寧熙帝現(xiàn)下最忌憚的一干黨派,這天聽了五皇子的帶話,連忙進宮傳信給韋貴妃。 韋貴妃一聽,原來擷樂宴那天的事兒,歸德侯府的二房孫少爺也有份參與,冷笑一聲,卻總算大大松下一口氣。 次日大殿親審,正當刑部官員呈出孫郡王供詞時,韋貴妃駕到,親自出面提出此事,說魏王受了慕容泰的唆擺,慕容泰為了打擊秦王,才借魏王的手,連原因都找好了,叫人挑不出毛?。耗饺萏┰喌钠薹渴窃萍业臻L女,卻馬上要嫁于三皇子,該是早就察覺未婚妻得了三皇子的注意,這才心生妒恨,臣子子弟如何能輕易絆倒皇家子弟?于是慕容泰趁進宮赴宴,打算陷秦王于不孝不臣的罪名,而魏王并不知情,被慕容泰使計給蠱惑了,才當了慕容泰的靶子,區(qū)區(qū)個侯府公子,竟吃肥了膽子,將幾名至貴之人玩弄股掌,陷害秦王,又險些誤害了太后犯病,還害得無辜的魏王被冤枉,天理難容! 韋貴妃說得口若懸河,唾沫橫飛,悲憤萬分,在宮里這些年不是白混的,演戲聲情并茂的能耐杠杠的,又將擷樂宴那日見過魏王和的太監(jiān)做人證,叫人無可反駁。 被黃衣官送進宮的魏王世淵自然也是早就找好了托詞,痛哭流涕,一股腦將罪名全都推到慕容泰身上,又痛摑自己耳光,說自己雖然不知情,但不該耳根子軟聽了慕容泰的教唆,給了他可趁之機。 這一下,案件又變了性質(zhì)! 寧熙帝凝思半刻,叫人去將慕容泰提來。韋貴妃心下一喜,與婢子銀兒退到帝王身后的珠簾內(nèi),再不做聲,無論如何,有慕容家那小子擋罪,總能給魏王減少些責(zé)任。 卻說慕容泰這日正在暗黑的西北小院屋子里,跟平時一樣疼得哀哀叫,光線一降臨,門開了,還以為祖父大發(fā)慈悲,終于放自己出去,或者祖母邢氏終于勸服了祖父,疼痛霎時都減輕了一半,卻見這幾天照料自己的瘸腿老家人走過來,一臉驚慌:“少爺,府上來了幾個黃衣官,說,說什么要提您進宮,好像是關(guān)于什么……什么桃花酒,什么您蠱惑了魏王……” 慕容泰一聽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是讓自己頂罪呢,忍住腹下劇痛和全身的不適,一腳踢飛了邊上小凳:“cao他娘的——” 正院那邊,慕容老侯爺見黃衣官拿著令牌,帶著大內(nèi)侍衛(wèi)上門,也是一驚,身邊的邢氏本是在悠悠品茶,當下亦是手一顫,茶杯哐當摔在地上,這孫兒得罪了哪路神仙,自從侯府壽宴那次開始,怎么一事兒接一事沒完沒了啊。 兩夫妻再一聽是怎么回事,老侯爺也火氣直涌,拱手道:“幾位大人去提人吧,那不孝孫兒就關(guān)在家中西北小院的屋子內(nèi),若真的做犯下此等滔天大錯,還請圣上勿要輕饒,往重里罰,砍頭扒皮,凌遲炮烙!老夫家門不幸,稍后也會去御前負荊請罪!” 邢氏一聽,丈夫已經(jīng)徹底絕了對慕容泰的心思,此刻非但不想管這孫兒,還在傷口撒鹽,巴不得弄死孫子,身子一癱軟,幸虧被身邊的嬤嬤攙住了,踹了幾口氣兒,心神定下來,趁丈夫不注意,先轉(zhuǎn)身進了房間。 黃衣官帶著侍衛(wèi)在慕容老侯爺?shù)乃旆判邢?,一路暢通無阻,來了侯府的西北院落,將正在摔桌子踢椅的慕容泰擒住,拿回了宮中。 慕容泰體面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上一套,一路被鄴京百姓指點著進了宮門,等押到殿上,才醒悟過來。 與此同時,大殿上官員齊齊聞到一股怪異味兒,順著那氣味派人宮人一查,才發(fā)現(xiàn)就是這侯府二少身上發(fā)出來的,連寧熙帝都嗅到了異樣,剛剛龍眸一黯,皺了皺眉,姚福壽生怕沖撞了天子,忙叫太監(jiān)和宮女端上香爐,點上香,香味裊裊發(fā)散,這才讓殿內(nèi)的味兒好了些。 這還是大宣有史以來第一次大殿審案時需要放上香爐。眾人面面相覷,不禁掩嘴蔑笑。慕容泰跪在殿下,面色漲得通紅,只覺這世上最大的屈辱背在了身上,這一次,就算不死,今后在京城還有什么面目見人。 刑部審訊開始,一一搬出罪證,慕容泰哪里有話好辯,身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屈辱已經(jīng)將他恨不得擊垮了大半,此刻聽寧熙帝厲聲質(zhì)問,想著祖父根本不會為自己勸言半句,前世在大監(jiān)里的滋味又復(fù)卷而來。 證據(jù)俱全,不容抵賴,幾刻之后,丹墀下人的罪名便已定了下來,歸德侯府二房嫡孫慕容泰,教唆皇子陷害太后,實乃欺世之罪,魏王有份參與,雖是不知情,卻也有一定責(zé)任。 雖然罪狀里也提及了魏王的名字,但顯然已經(jīng)從主謀變成了從犯,還是無心的,罪名就減輕多了! 罪狀被刑部長官念出來之后,珠簾后的韋貴妃揪著絲帕,唇角一翹,松了一大口氣,兒子吉人自有天相,又逃過了一劫! 寧熙帝心里實則也是松了口氣,皇子之間互相陷害還險些誤殺了太后的事兒,說出去也不好聽,惹了皇家名聲有污,有了慕容泰抵下大半罪責(zé),便能正回皇家名聲,魏王至少有回旋的余地,處罰不會過重。 這慕容泰,不管怎樣,看來是命中注定的替罪羊了! 慕容泰看這情形,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連身體的疼痛也忘記了,屏住呼吸,只見座上的天子目色一沉,與刑部尚書對視一眼,示意念出慕容泰與魏王的各自罪罰。 刑部尚書乃兩朝元老,端起手上案卷,厲聲道:“鄴京歸德侯府二少慕容泰,挑唆魏王,構(gòu)陷秦王,不臣太后,按律當處極刑——” 話未講完,話音尚在金碧大殿的金柱朱梁之間繚繞,殿外傳來紛雜腳步和吵嚷聲,是個老婦人的聲音,微微顫抖和沙啞,卻又聲如洪鐘,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