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菀沁猜到什么。

    施遙安繼續(xù)：“云侍郎在泰州的鄉(xiāng)下早有一門親事，對方是同村人家的農(nóng)戶女子。云侍郎上京趕考前，就與那家女子成了婚?！?/br>
    云菀沁什么都明白了。

    －－－－－－題外話－－－－－－

    ☆、第五十三章 你玩弄了本王的感情

    施遙安知道云菀沁大半已是猜到了，唇角浮上一絲蔑意：“就如云小姐所想的，云侍郎在鄉(xiāng)下就有了糟糠之妻，成婚不到一月，便上京趕考，為了娶許氏這個皇商小姐，為自己鋪平錦繡前程，他欺騙許澤韜，隱瞞婚史。他怕鄉(xiāng)下妻子遲早要進京來尋，或者泄露口風(fēng)，派人下鄉(xiāng)回村暗中將那妻子滅口，鄉(xiāng)下妻子家境貧寒，娘家父母兄弟早死光了，便是死了也沒人過問。只是云侍郎沒料，那妻子已幫他生了個女兒，他本連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你祖母卻死活不讓他對親骨rou下毒手，總算阻止了又一場人倫慘劇?？赡桥畠?，注定也是見不得光的，從此，再不可能認祖歸宗。云侍郎將嬰兒托人轉(zhuǎn)了幾道手，送給泰州山溝的農(nóng)戶。等云侍郎加官進爵，一朝得勢后，更是派莫開來回了村子，將他的黑歷史，抹得煙消云散！”

    妙兒，便是那個女兒。

    云菀沁掌心發(fā)汗，背后發(fā)涼，以前只覺得爹浮浪薄情，娘已經(jīng)被他害得夠慘，用家私給他的仕途搭了橋，最后被甩在一邊棄之如敝屣，沒料泰州鄉(xiāng)下，還有個更命苦的女子，便是妙兒的親娘！

    “倒是莫開來，還算有點兒人性，”施遙安話還未完，“那年瘟疫，他代替云侍郎回鄉(xiāng)慰問你祖母，因著心懷愧疚，順便去山溝看了一下妙兒，當(dāng)時見她養(yǎng)父一家都沒了，孤苦伶仃著實可憐，若繼續(xù)一人待在山溝，恐怕也是個死，便壯著膽子，當(dāng)做自己meimei帶回京城養(yǎng)育。那個鴛鴦手帕是妙兒娘親繡的。呵，被自己害死的亡妻的手藝活兒，云侍郎想必不會不記得，待那妻子亡故后，手絹兒一直放在妙兒身上，莫開來將妙兒帶回京時，也帶走收起來了。昨日，得知你繼母的打算，我便將那手絹從莫開來的房間，咳……順手拿了出來，料想云侍郎若是看見，說不定會就此算了?？磥?，他還是有幾分良心，到底是自己的骨rou，又對不起她的娘，怎能再對這個女兒趕盡殺絕?！?/br>
    云菀沁笑了笑，笑中卻是冷意。

    爹不是有良心，他是怕這事萬一被不知情的白雪惠鬧大了，妙兒的身份會曝光，他做的那些丑事也會浮出水面，別說殺害糟糠那么嚴重的事，光是遺棄鄉(xiāng)下妻女、隱瞞婚史這幾個罪名，便能叫其他臣子參他一本，打得他不能翻身！

    盡量平復(fù)了心情，云菀沁眉目一動，捕到了關(guān)鍵：“大人怎么昨天就知道我繼母的打算？還能立刻幫忙、及時買通我家仆役？莫不是一直盯在我家門口？”

    施遙安眨了眨晶亮眼睛，撓撓后頸，不自覺眼神往飄了一下。

    云菀沁眼快，順著巷子口那邊一望。

    拐彎的墻角下，一片墨藍緙絲錦袍被巷子里的穿堂風(fēng)吹了起來，露出一角。

    她唇一彎：“原來秦王也來了。”

    既看到了，夏侯世廷也不忸怩，背著手踱過去。

    透過樹葉間隙的金色陽光，照在他身上，一身深色便袍，腰窄肩寬，腿修臂矯，濯濯如春日柳。

    咦，還真是奇怪，兩種極端的矛盾在這男人身上，竟十分的和諧，明明五官比女子還要精致，卻全無陰柔娘氣。

    施遙安默默退到巷口去守著。

    窄巷內(nèi)，光陰宛如靜止一般，只余兩人呼吸。

    好些日子沒見面。每次見她，好像都是耳目一新。夏侯世廷凝住她，今日一身的閨房打扮，一襲輕柔的淺紫色挑線縐紗裙，外面披著個荷葉邊小罩衫，松髻上斜插著一柄簡單的蝴蝶釵，沒有壽宴那日的正式和華美，沒有女扮男裝那日的俊秀活潑，卻有股子透入骨髓的剔透與脫俗，一如她衣飾上的花紋，荷葉清新，蝴蝶靈動，更符合她十四五歲的少女年齡。

    云菀沁雖猜到他來了，可這會兒親眼見他堂堂個王爺出現(xiàn)在自家側(cè)門的小巷子里，卻也有些局促，再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一副嚴肅臉怪瘆人的，正要打破凝滯，他目光一閃：“說好的不叫秦王呢？”

    纖薄唇角微挑，好像還真是不大爽。云菀沁剛剛隨口一稱呼，哪里知道他真把自己的話一字一句聽進去了，只是個稱呼，有那么重要嗎，卻也反應(yīng)利落，福了一下：“秦尚書那件事，還有今日，都有勞三爺了?！?/br>
    她神色真心實意，絕無半點虛假，夏侯世廷眼瞼一動，自幼到大，他沒幫過誰，也沒人對自己道過謝，這種贈她恩惠，讓她記住自己的感覺，挺不錯。

    頓了頓，他問：“那，酬勞呢？”

    酬勞？開玩笑嗎？云菀沁一怔。

    夏侯世廷俊眉一挑，對于她的壞記性顯然十分的不滿：“紫草膏?！?/br>
    呃，他居然還記得？還親自上門來要？

    云菀沁那日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只當(dāng)他壓根兒瞧不起，回家后哪還真的去做。

    夏侯世廷見她這副神色，明白了，那天她估計只是隨口一說。

    他覺得受了很嚴重的欺騙，有種受傷的感覺，目色漸漸涼了。

    云菀沁見他臉色青白，整個人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你玩弄了本王的感情你看怎么解決吧”的光芒，撇了一下嘴：“王府名醫(yī)名藥那么多，我還以為三爺根本就沒放在心……”

    后半截兒還沒說出口，他眉峰一緊，手臂一滑，將她腰一掐，幾乎半抱著離開側(cè)門，朝巷子邊一處破損的殘墻后走去。

    “三爺這是干什么——嗚——”話沒說完，云菀沁的嘴被他手掌一把捂住。

    這皇二代又是耍的哪門子專橫，就算沒給他紫草膏，也不至于當(dāng)場變臉吧。

    身型的優(yōu)勢讓他輕而易舉將她反摟在懷里，貼住墻身：“噓，別出聲?！?/br>
    ☆、第五十四章 私下幽會？

    腳步聲從墻那邊傳來，夾雜著云府仆役的說話聲。

    幾個家丁出門辦差，險些要撞見側(cè)門的男女。

    “唔……”她吁了口氣，沒有掙扎了，卻嗅到他掌心的氣息，龍涎香混合著淡淡草藥香。日頭雖烈，他的手掌卻干燥無汗，寬大得罩住她整張臉還有多余，卻岔開細縫，讓她露出鼻唇能夠呼吸。

    他將她從背后環(huán)抱住，牢牢鎖在胸膛里。

    他身材高大，她才十五不到，身量嬌小玲瓏，還沒長齊，就算踮起腳尖，也不過才到他的頸項。

    兩人無距離地緊貼著，只聽得見對方心臟勃動。

    夏侯世廷略彎下腰，俊毅的下頜正抵在她頭頂。

    這么些年，身邊的奴婢只有蕊枝一名，表妹阿蘿也并不常常親近。

    原來女子的身子軟軟溫溫，就像沒有骨頭的小動物……好聞，抱著也舒服。

    少女純凈自然而略甜的香味，在鼻下，宛如躍動著的誘人精靈，讓他渾身肌rou一賁一緊，不能安生下來。

    他不喜歡女子濃妝艷抹，王府中的奴婢曉得他常年服藥，怕與他的用藥相沖，也不敢涂脂抹粉，偶爾與母嬪見面，母嬪身上的脂粉香華貴而濃郁，她的香味卻宛如天成。

    腳步聲漸行漸遠，她將他胳膊一推，小聲：“人好像走了，可以出去了?！?/br>
    男子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

    她的耳珠下，沉沉聲音義正言辭飄來：“萬一調(diào)頭怎么辦，保險起見，再等等?！?/br>
    云菀沁：“……”

    夏侯世廷手臂一收，將她一具纖腰攬得更緊，下方淡淡幽幽的香味持續(xù)飄進鼻腔內(nèi)，忽然，頭頸一俯，雙手依舊圈著她的纖腰，臉龐埋在她的發(fā)間，末了，修長指尖挑起一束絲緞般的秀發(fā)，在鼻下輕嗅。

    云菀沁頭頂癢咝咝，雖然背對著他，也能猜到他此刻的動作是多么曖昧，上次在侯府西北小屋，還能說他是為了幫自己解燃眉之急，今兒還能有什么理由？

    想他既然有能耐當(dāng)天子，必定與其他貴胄男子有什么不一樣，沒想到還是一個路數(shù)，想來跟慕容泰差不離兒，一樣的輕薄之徒。

    她黛眉一擰，手肘彎起來，正要抵開身后高挺的rou墻，他卻默默開聲：

    “這是什么香，聞著很獨特?！?/br>
    只是為了聞香？云菀沁一怔，道：“茉莉花做的發(fā)露?！?/br>
    “只聽說女子擦頭油頭膏，發(fā)露很少聽說?！彼恳粩?。

    “頭油頭膏過于油膩，秋冬尚可，夏季天熱，花露為露水與花瓣提煉出的精油混勻，清透一些?！闭f到頭油發(fā)膏，云菀沁突然想起郁柔莊，加了把力，將他推開。

    他能感受到她力氣的加大，這次再沒有強硬，兩袖一擺，退后了幾步，給她讓出空間。

    男子臉色比起剛才的蒼白鐵青紅潤了許多。她盯著他：“時辰不早，該回了。紫草膏我改日調(diào)好，便叫奴婢送去北城秦王府?！?/br>
    她的態(tài)度突然之間冷了。猜女子心思，對于夏侯世廷來說，比忍受透骨之毒還要難，緩了一緩：“下旬是本王母嬪壽誕，不知道送什么，你這發(fā)露味道獨特，母嬪應(yīng)該會喜歡。”他知道了，她對美容美儀的物事感興趣，只要提起這個話匣子便打開了，或許這樣，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不會那么冷。

    云菀沁有些遲疑，皇宮的娘娘什么沒見過，小小的秘制花露當(dāng)壽禮，會不會太寒磣了，得了，反正又不是自己寒磣，是他這當(dāng)兒子的寒磣，一抬頭，見他眼神灼灼，道：“那我到時叫人一起送去王府?！闭f完福了個淺禮，轉(zhuǎn)身進宅子。

    巷口處，銀頂紅帷的馬車泊在街角處，已是等了許久。

    施遙安見秦王出來，掀了車簾，放好車墩，迎上去。

    與馬車對著的正街另一邊，停著一張軟轎，青荷色絲光緞面，滾著貴氣的金邊，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千金所乘。

    轎窗的簾子勾了起來，娉婷人影坐在轎內(nèi)，纖細白皙的玉頸挺得直直，尖尖的下頜略微揚起，美貌中洋溢著高傲，宛如天鵝，此刻目光冷冽，盯著街對面那個身份貴重的男子。

    轎子里坐著的正是郁柔莊。

    郁柔莊很清楚結(jié)交什么樣的人，對自己的前途最有利，所以平日只跟三品以上或者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交往，這左侍郎云玄昶官階雖也不錯，但終歸是后起之秀，達不到她認定的級別，云家的女兒當(dāng)然也不在她的眼界兒里，縱是在宴請上，官宦小姐們聚會，她也并未正眼看過云菀沁一眼。

    這一次，若不是殿閣大學(xué)士家小姐極力推崇，加上自己確實憂心頭發(fā)毛病，郁柔莊根本不會找這個三品官家的小姐。

    沒料，用了幾日香發(fā)散，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

    郁柔莊今兒出府采買胭脂水粉，經(jīng)過侍郎府，生了心思，本想順便進去拜會，瞧瞧這云菀沁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沒想到，在云府門外撞上熟悉的身影，下馬車，朝側(cè)門巷內(nèi)走去。

    竟是在宮宴上見過的秦王。

    他怎么會來侍郎府？

    郁柔莊避到街對面，叫綠水繞過去探聽一下。

    綠水回來說秦王在云府側(cè)門似是在與一名女子說話，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云菀沁。

    她心中一震，秦王跟云菀沁認識？那么，這是在私下幽會？

    ☆、第五十五章 妒心

    郁柔莊讓轎夫在巷子對面停著，暗中張望。

    郁家的女兒，每一代都會跟夏侯皇室結(jié)親。她的未來夫婿，也是在寧熙帝的幾名兒子中挑選，聽父親說，照圣上的意思，她很有可能配給秦王。

    按前途和背景來看，嫁給太子自然勝算更大，養(yǎng)母是當(dāng)今的蔣皇后。

    嫁給魏王也有希望，韋貴妃是如今后宮第一寵妃，深得皇上的心，娘家勢力也漸強。

    若是嫁給秦王，最多便是個王妃，依秦王低調(diào)不爭的性子，日后恐怕還是個手上沒有實權(quán)的王爺。

    聽聞他身子也不大好。

    郁柔莊自恃京城第一美人的封號與高貴出身，對這樣的安排并不滿意。

    郁家的千金，要嫁便一定要嫁人中龍鳳，郁家出過幾名皇后，她又何嘗不可？

    可若是皇上真有此意，她也沒法子抗旨，要嫁還是得嫁。

    但不知怎的，今兒見他私會云小姐，郁柔莊又不是很樂意，有些女子的攀比之心。

    昔日，她與秦王在宴會上見面時，秦王可從沒這樣黏過自己，連話都不曾對自己說過幾句。

    這樣個不爭于朝、隱于市井，對女色有種天然隔絕態(tài)度的王爺，為了云菀沁，不顧尊卑身份，從北城特意跑來西城，屈尊降貴，甘愿在側(cè)門偷偷見面？